第101章  漂亮又勇敢。（家庭线基本结束噜，囤着的宝可以开始看啦）


    其实在工作室发微博之前, 大家就知道它今天要憋个大的。


    不因为任何，只因为它上午的时候就上线了好几回。而按照解夕朝工作室的惯常效率，小事大事, 他们都是憋不过三天就要处理掉的。


    非常急性子，非常暴躁。


    负责微博的工作人员发完这两条之后再刷新，就看到了成千上万的点赞评论。他们以为大多是针对声明的, 结果第二条也不少。


    点进去一看，全是热情洋溢的粉丝。


    “幼崽宝宝……我要晕过去了”


    “曜欣……解老师……你们太会了, 你们怎么知道我们就要看这个……”


    “xxz：是的, 我有一个孩子”


    “我真的喷了，虽然但是, 幼崽万岁, 男高万岁”


    “啊啊啊好幸福！急需萌萌崽崽治愈TT甚至还是朝熠饭感觉更幸福了owo”


    “笑死, ls光速被咔，这是们dw咔掉的第几个嫂子”


    “什么b动静，不管了先预约了”


    “不愧是你们啊，永远不按常理出牌，但是男高非常好, 老板亲自分享育儿心得也非常好[玫瑰]”


    ——是的。


    尽管工作人员很多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在风波刚过的时候突然直播，还是解夕朝直播。尽管粉丝们更懵逼，评论区乱成了一锅粥。但是大家都光速接受了这个现实。


    因为没有人能拒绝男……（划掉）


    因为从章李的那场直播开始，已经过去了三天。


    戴静苗一看到这条微博, 心里对星云高层打电话给杨立杉的事就又多了几分吐槽的欲望。


    居然想着要去薅内娱最精明工作室的便宜，是真觉得全世界智商都下降到和资本平齐了, 果然, 还是得遭遇一下现实的毒打。


    为什么要在三天这个节骨眼上开这样一场直播？


    第一，这事结束了也还没结束。


    顾星熠已经回归了正常的练习生活, 但是章李那边、顾喻和苏缘月夫妇那里却始终没有回音。热度需要继续维持。


    戴静苗猜想，他们应该是在进行私底下的交流。这件事还会有后续。


    不过度占用公共资源，不意味着这事真就要被轻轻放过。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


    这三天里，无论是粉丝还是路人，基本都处于一个哀鸿遍野愁云惨淡的状态。虽然听起来很残酷，但任何一个人每天处于这样的情绪，必然是会烦躁压抑的。


    久病床前无孝子，更不用说路人粉丝对偶像本人。


    追星是为了快乐的，如果不快乐了，哪怕这件事偶像本人是受害者，很多人也会受不了。


    这就是虐粉不能过度的原因。


    在所有人已经被负面情绪影响，自身的负面情绪也已经到极致的时候，适时用这样轻松的直播进行主动的情绪疏导。而与此同时，考虑到顾星熠本人的性格特点，以及避免他因为弹幕、评论等受到二次伤害等原因，让和他关系最密切的解夕朝来帮忙主持这一场直播……


    戴静苗觉得，公关能做到这个程度的，内娱应该没有第二家了。


    光解夕朝这个咖位亲自下场替艺人澄清，整个内娱就找不出第二个。99%的公司也没有这样有影响力和号召力的艺人。


    戴静苗认清现实，已经开始准备顾星熠C位出道的规划方案。


    而她猜测的也没有错。


    工作室发微博的同时，整个解夕朝工作室确实在和顾喻、苏缘月夫妇进行谈判-


    顾喻和苏缘月是上午到的。


    他原本的方案是把解夕朝约出来，找个地方单独谈。


    但是对方婉拒了他，理由是工作忙。


    工作忙，但是有时间陪着顾星熠在工作室呆一晚上。顾喻坐不住了，架子也不端了，直接和苏缘月亲自上门拜访。


    方箐箐亲自迎接，把他们带到了会客室。


    解夕朝倒也没做晾着他们这种没什么意义的事情，一会儿就到了。


    只不过言辞之间很直接。


    他说：“顾先生，这件事我觉得没什么好聊的。您不如赶紧回去解决一下您正在筹拍的电影，我猜，您这会儿电话应该挺忙的。”


    是挺忙的。


    从三天前开始，顾喻的电话不断。


    除了媒体，就是要跟他提解除合作的。甚至他原本的团队也在大批量地提离职。


    顾喻起先还能维持以往的风度，到后来直接把电话摔了。而他这一摔，直接把原本就战战兢兢的、家里的佣人和管家都吓走了。


    大家要赚钱，但更要命。


    谁也不想跟随时会发疯打人的魔鬼呆在一起。


    三天下来，顾喻眼窝青黑，神情疲惫阴郁。他的大脑几乎已经停止思考，停止面对这个一夜之间改天换地的世界。


    这会儿他看着解夕朝，只重复了一句话。


    他一字一句地说：“解夕朝，业内都说，你是最信守承诺的人。可是在我这里，这已经是你第二次毁约。”


    他的话音落下，工作室里一片安静。


    空调运转的声音在耳边簌簌作响，解夕朝看着面前的男人，面容平静。


    他笑了笑：“然后呢？”


    明明在笑，他的眼神却很冷。


    他看着顾喻，慢慢地道：“顾喻，我不管他，他就死了。你知道吗？”


    “不是我要毁约，是命运太眷顾你了，以至于当初，我不得不和你用谈判来换一个结果。现在命运不眷顾你了，你也不用觉得是全世界都在和你作对。”


    “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应得的。”


    *


    顾星熠的视频放出来的时候，曾经有过少许言论质疑他为什么会提前拍摄这样的视频。


    这样的言论当然很快被喷得删了，因为顾星熠不是被虐待一天两天，而是被虐待了十二年。大家都觉得，十二年里或多或少都能存上些证据。


    而关于视频里提到的解夕朝，也有人曾经提出，像解夕朝这么周到的人，怎么会在被求助之后还把人放回原来的家里。


    只是因为视频里只是零星的只言片语，所以很快也被解夕朝粉丝喷删了。


    只有解夕朝知道，当年的那纸协议，几乎是顾星熠拿命换来的。


    解夕朝的第一次毁约，在六年前。


    那个时候他跟顾星熠萍水相逢，看出了这个孩子身上的特殊性。所以顾星熠鼓起勇气向他求助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因为他知道，除了他，没人能帮顾星熠。


    但是还是遇到了问题。


    顾星熠要对抗的是命运，说白了也是系统。


    一旦他偏离既定的轨迹，系统就会想方设法地让剧情回到原定的轨道。


    其中最明显的就是，在以往他逃跑过程中一些概率事件上，他的运气差到已经违背了自然定律。


    其实录到的证据只有一段。


    之前顾星熠自己不是没有偷录过，但无一例外都会被发现。


    而他每一次精心做好从家里逃跑的计划，最后的结局都是被抓回去，然后遭受更过分的对待。


    过去的十二年里顾星熠最幸运的事应该就是和解夕朝在同一栋大楼进行了广告拍摄并且和他结识，而解夕朝那个时候猜测，之所以这件事没有被系统拦截，是因为他自己是系统里出来的，已经不受所谓命运规则的控制。


    于是，有了第一次谈判。


    解夕朝假意告诉顾喻，顾星熠向他进行了求助，让他感觉很苦恼。并且亲自将顾星熠送回了顾家，只是在回去的时候，解夕朝将自己的手机和录音笔交给了顾星熠。


    这是顾星熠自己提出来的，重新回到噩梦的地方，只为了验证一个可能性。


    这就是在赌。


    赌命运无法预料和识别解夕朝的干预。


    他们赌赢了，代价是顾星熠差点死在顾家。


    而这，也成了当时他们能做到的极限。


    那次过后系统就明显对他们有了防备，不是没有尝试过彻底解决这件事，但是那个时候顾星熠的状态很不好，根本没有精力对抗来自系统的全方位干涉。


    于是他们用一纸协议换来了顾喻和苏缘月的妥协。


    也换来了系统的妥协。


    那一次，顾星熠并不只是从顾家逃走，而是真正地、正式地脱离了命运的控制。


    而第二次毁约，就是现在。


    *


    话说到这个份上，顾喻也明白了解夕朝的意思。


    他的脸色已经难看得不能再难看，深呼吸了几下，站起来就要走。顾星熠却叫住了他，准确地说——


    是叫住了他一旁始终一言不发的苏缘月。


    他说：“苏女士。”


    “你说想星熠，是真的想他吗？”


    话音落下，苏缘月浑身一僵。


    “我相信你说那些话的时候是真心的。”解夕朝说，“不过你的真心的确害了他。如果不是你反反复复地告诉他，父亲爱他，只是脾气不好，他再乖一点，他父亲就不会那样对他了，他不会自我怀疑那么久。”


    作为在这次事件中最后不再被提起的人，苏缘月仍然选择陪伴在丈夫身边。


    她未必不爱顾星熠。


    顾星熠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当初第一次抱起那个小婴儿，她也有过无限的惊喜。


    但是这份爱抵不过对丈夫的爱和妥协。


    她也在反复地叩问自己，处于时刻的煎熬中。就是因为她的这份煎熬，顾星熠花了很长时间来确认，他是真的不会得到拯救。


    他的妈妈爱他，但不够爱他。


    她最爱的，是自己的伴侣。


    就像顾星熠曾经自嘲的：“没有我，他们也会过得很好”。


    苏缘月的背影在发抖，她的一旁，顾喻阴郁地看了她一眼，扯住了她的手腕。他们踉跄着走出了办公室。


    解夕朝的目光落在他们的背影上，良久，收回了目光。


    然后，他拨打了一个电话。


    “喂？嗯。”他道，“我是解夕朝，你之前的事我知道了，你可以联系我的助理。他们会协助你报案，去的时候记得带上之前让你开的验伤证明。”


    他从来不指望一句话能感化一个人。


    这是童话故事。


    有的人需要的不是感化。


    而是代价。


    几天后，又一则新闻悄然引爆。


    有一名表演系学生联系媒体，声称曾经被顾喻哄骗至家中，名为潜规则，实际为虐打。据他所知，他并不是个例。


    而新闻报道的时候，该案已经立案。


    顾喻、助理等一干嫌疑人被传唤到案，他再也不用考虑自己的名声会不会影响自己的事业。


    因为他已经不会再有事业。


    *


    时间回到这一天晚上。


    处理完顾喻的事，解夕朝收拾了一下心情就准备开始直播。


    直播之前，他联系了一下杨立杉。


    顾星熠是昨晚回的节目住宿地，他简单问了问情况。


    “情绪挺稳定的。”杨立杉说话有一种不自知的冷幽默，“到的时候不少粉丝在等他，主要是他安慰粉丝，也不知道谁才是被虐待的那个。”


    “……我没送到宿舍，孩子不让。大概是觉得都长大了有家长接送很丢脸。”


    “不过轻越和小椿都来接他了，这俩孩子挺靠谱的，放心吧解老师。”


    解夕朝顿了顿，突然笑了一下：“小宋现在不别扭了？”


    这话一出，杨立杉懵了。


    片刻后，他背上立刻起了一身冷汗，几乎是瞬间坐直了：“啊？什么，哈哈哈，他怎么会别扭，都是小孩儿，熟了就好了，他现在跟星熠关系可好了，他俩CP还很火呢，哈哈。”


    解夕朝咳嗽了一声。


    杨立杉面如死灰。


    当初宋轻越一开始对顾星熠态度不冷不热，两人有过一段尴尬期，这事他思虑再三没怎么告诉解夕朝。这当然主要是为了宋轻越考虑。


    他知道这孩子人不坏，就是单纯地一时没想开。


    可是这事被解夕朝知道，对方说不定心里会有想法。


    他没想到，解夕朝自始至终都知道。


    他已经做好了负荆请罪的准备。


    但是——


    “欸，诈出来了不是。”解夕朝笑了，“我猜的啊，杨哥，你怎么这么老实。好好骗哦。”


    杨立杉：？


    杨立杉：！


    可恶，还能不能愉快地做朋友了？！


    他哭笑不得：“解老师，您……”


    “没事，我知道的。”解夕朝道，“不是怪你的意思。”


    他顿了顿，“小宋这孩子我一直觉着挺好的，过程不重要，他们现在关系好就行。”


    挂了电话，杨立杉还没回过神。


    而另一边，解夕朝简单调试了一下直播设备，就开启了直播-


    因为有了提醒，所以刚开播，直播间已经有人在蹲着了。


    解夕朝等了两分钟，等瞬间涌入的流量稳定下来，直播间没那么卡顿了，才开了口：“hello，大家晚上好。”


    【啊啊啊老公晚上好！！！这是在哪！！】


    【笑得……居然真的老板亲自上号】


    【小熠我来了——解老师，我家宝宝老公呢，他人去哪啦？】


    解夕朝的直播间弹幕要想每一条看清楚是不现实的，他一向都是随缘看，看到哪条回哪条。


    “在公司呢，播完回家”


    “说亲自上号那肯定是亲自上号，不会骗你们的”


    “gin同学，你的宝宝老公去上学了，说你不关心他吧，你还知道来看直播，说你关心他吧，他今天回训练基地你都不知道，反思啊，建议反思”


    虽然说解夕朝在内娱已经是天花板级别的人，但人民币尚且不能做到人见人爱，知道他这个人但不是他粉的路人也不少。


    这两天顾星熠的事已经是现象级的出圈，直播间不少都是路人。


    不过惯常来说，路人再多，解夕朝的粉丝都是可以碾压控场的。现在这样粉丝和路人掺半的和谐情况，是因为下午的时候解夕朝后援会做了号召。


    号召内容很简单，大意就是这场直播虽然是解夕朝在播，但主要作用还是为了给顾星熠的事收尾，如果想跟解夕朝聊天，可以改天再来直播间。


    粉丝大多没什么意见。


    一来顾星熠的经历确实令人共情，他本人也没什么黑点。二来，他们直播群里也通知了，过两天解夕朝的个人号也会开直播，想跟他聊天的话可以在那个时候。


    一切都处理得妥帖的结果就是，这会儿直播间的氛围很轻松也很友好。一时之间，路人对解夕朝和他粉丝的好感也上升了不少。


    而在预热了差不多十来分钟后，解夕朝进入了正题。


    “好了。”他笑着说，“说了要分享幼崽的，你们有什么想知道的吗？我边说边看看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东西给你们看看。”


    【！想问解哥和弟弟怎么认识的，为什么会想要帮他！】


    【对对对，谢谢解哥收留崽崽，想听听当时是怎么把崽崽捡回家的qwq】


    “当时啊。”解夕朝想了想，“当时咱俩在一起拍摄来着，休息的时候摄影师跟我说今天来了个漂亮小孩儿，我就去凑热闹看了，结果真的蛮漂亮的，就认识了。”


    “后来也是有缘吧。”他说，“我觉得他挺适合我当时看的一个本子里的某个角色的，就问他要了联系方式。”


    “至于为什么要帮忙？”他顿了顿，笑着说，“其实你们遇到这种事也会帮忙的，尤其是你很清楚，对方能依靠的只有你，你又有能力帮他的时候。”


    【……小解老师高估我们了，这事还是很少人能做到的】


    【换位思考了一下感觉我会同情但我不会多管闲事……解老师真是好人了】


    【提问！哥感觉养孩子费劲吗！】


    “其他人我不清楚。”解夕朝道，“小顾同学蛮好养的。当时我怕他住我家不自在，就让我助理帮他租了个房子，给你们看他给我报备的聊天记录啊。”


    他点开手机，找出了事先截好的图：“我先声明，我跟他说过了要放的，他不介意。”


    他把手机怼到镜头前，于是所有人都看到了上面的对话。


    14:27


    顾星星：哥哥，我住好了，谢谢


    顾星星：房租是一个月4000，我会还的，还有违约金


    ：没事，你住着


    ：还习惯吗？环境怎么样，拍个照我看看呢


    顾星星：[照片]这是门


    顾星星：[照片]这是厨房


    顾星星：[照片]这是客厅


    ……


    ：。


    ：好的，那你现在在哪儿呢宝宝


    14:35


    顾星星：[照片]这是我，我现在在门这里


    图片点开，视角歪歪扭扭，十二岁的男孩儿一双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怼着镜头，睫毛长得像是小刷子。


    【！救命……萌晕了……】


    【太可爱了我的小人机宝宝……从小人机到大……怎么能这么萌……】


    【哈哈，萌得我鼻血都出来了】


    【哥你咋逗孩子！孩子呆！真的会信！】


    【这个时候就好漂亮啦，但是好瘦好瘦，是被养得很差的小宝宝呜呜呜】


    “这个时候真的挺瘦的。”解夕朝道，“所以头几个月都请了营养师配餐，孩子挺乖的，给什么吃什么，也不挑。”


    他想到了什么，没忍住笑了。


    “那个时候怕他刚刚出来不适应。”他道，“因为刚转学嘛，人生地不熟的，也没什么朋友。我就规定他每天把三餐给我报备一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是一餐都没落。”


    他边说边笑，“我那会儿为了角色在身材管理，天天看这倒霉孩子给我拍吃的，真的，那种感觉你们都必须来体验一下，太痛苦了。”


    【我真的要笑死了……】


    【小猫懂什么呢！小猫只知道执行饲养员的命令呀TT猫好人坏】


    【好萌，好萌，各种意义上的好萌，哥，求你了，能不能再多说点】


    “还想听什么？”解夕朝托着腮看弹幕，这应该是他近期最轻松的一场直播，说真的，他也有些怀念，“其实他刚来A市的那几个月联系得比较多。”


    “说起来还有点感慨。”他说，“那几个月真的蛮乖蛮可爱的。后来就不了。”


    他叹了口气，“后来就变酷了，从……上高中开始吧？哎哟，你们不知道，我助理说他走在路上人学校的小女生都在偷偷看他，结果这小子一个不搭理，人家要他微信他说不需要推销谢谢。”


    “哦对了。”他道，“他是不是在节目里打篮球来着。”


    “他高中的时候是班长，也是他们班篮球队的队长。给你们放一个我助理去学校的时候给他拍的比赛视频，我觉得挺帅的。”


    他又捣鼓了一会儿手机，然后调出了一个视频。


    几乎是他刚调出视频的一瞬间，弹幕就密密麻麻地刷过一大串诸如“救命，视频ptsd了”、“啊啊啊已经到了听到视频两个字就害怕的地步”。


    然而……


    他们很快意识到，这个视频并不一样。


    解夕朝按下播放键的瞬间，整个画面就变得明亮了起来。


    这是一个天气晴好的下午，因为拍摄者使用的设备并不专业，所以刚开始，画面甚至是有些晃动的。


    镜头从不远处茫茫的操场短暂地转向晴朗的天空，随即又转向近处。


    这是一个看上去很新的篮球场，不远处站着几个穿着夏季校服的年轻男生，宽大的白色棉质衬衫搭配着短裤和球鞋，满眼的青春活力。


    而几乎是镜头转过去的一秒内，所有人就都认出了站在侧面的男生。


    他有一张要比现在稍稍青涩一些的脸庞，整个侧脸都被阳光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但是五官却已经好看得很明显。


    因为是素颜，这种好看褪去了舞台上的秾艳，更偏向一种原生态的漂亮。


    他比现在也要瘦，整个人罩在有些宽大的校服里，露出胳膊和一双笔直的腿，整个人身形挺拔又修长，硬生生地把普通的校服穿出了校园剧的效果。


    哦，他好像也的确是个演员。


    总而言之，解夕朝感觉面前的弹幕要晕过去了。


    从顾星熠出现开始，满屏都是“啊啊啊啊啊”的尖叫，解夕朝几乎有种被隔着屏幕被声浪攻击的感觉，他默默地后退了一些，而屏幕里，男生们商量好战术，开始了比赛。


    虽然顾星熠在节目中总是被夸漂亮，但这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爱豆妆会把人往柔和秀致的方向画。


    他的素颜其实是很标准清爽的南方校草脸，动起来就更褪去了柔和。


    所谓……


    长得最好看，打得却最凶。


    一场比赛打得稀里哗啦，到了最后，高大威猛的男生搭了他的肩，真心实意地说了句“队长，牛逼”，而他的漂亮小队长默默看了眼他搭在肩膀上的手，忍了又忍，还是把那句“手收回去”咽了回去。


    而这天晚上，解夕朝放了三四个这样的视频。


    从他的视频和图片、甚至是聊天记录里，所有人都仿佛跟着他一起，一点点地见证了这个运气不太好的孩子每一阶段的成长。


    从拘谨，到成熟。


    从又乖又呆到乖得内敛懂事。


    从污泥里被捞出来、和世界格格不入的小可怜到一点点开始耀眼的少年。


    从……


    那个视频里悲惨的男孩儿形象被这一帧帧的鲜活逐渐覆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弹幕已经忘了当初那个给了他们极大精神冲击的视频，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漂亮的、勇敢活着的少年。


    最后，镜头定格在出发的前一夜。


    这一天，顾星熠给解夕朝发了条消息。


    顾星星：哥，我出发了


    顾星星：[照片]这是出发的机场


    从哥哥到哥，跨越了六年的光阴。变的是称呼，不变的是自始至终的真诚。到此时此刻，所有人终于得以窥见这个沉默内敛的男生成长的全貌。


    解夕朝下播了。


    他和顾星熠的名字却没歇着。


    当天晚上，这场直播就又冲上了热搜，再一次出了圈。


    第102章  “如果是我，我不会。”


    霍椿在顾星熠房间里赖着不走的时候, 刚好是解夕朝刚下播。


    他、顾星熠和宋轻越基本是一起看了直播的全程。


    过程中最激动的是霍椿，最平静的是顾星熠。宋轻越全程一副“根本不想看这种东西”的样子，但自始至终都没走。


    看到一半顾星熠还问他来着。


    他善意地提醒宋轻越：“你昨天不是说这个点要去健身房的吗？”


    宋轻越不知道是不是没听见, 总之没搭理他。


    看完直播，顾星熠被拉回了那段生命中算是最平稳、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宋轻越陷入了沉思, 霍椿点进顾星熠的超话开始疯狂存物料。


    宋轻越沉思完，扭头看到他对着手机上十二岁的顾星熠嘿嘿傻乐, 嘴角一抽。


    他说：“你是变态吗。”


    “干嘛啊。”霍椿道, “多可爱。唉，好羡慕解老师, 我也想养十二岁的小熠。”


    顾星熠默默地看他。


    霍椿补充：“也想养现在的。”


    顾星熠：“……”


    其实他不是那个意思。


    三人面面相觑, 宋轻越轻轻踹了霍椿一下：“都上网了能不能看点有用的, 怎么样，那群跟风狗现在有在给小熠下跪道歉吗？”


    霍椿打了个响指：“等我巡逻一下啊。”


    他点开了热搜词条，又点开了论坛。片刻后，得出了一个客观的结论。


    他说：“下跪道歉已经是过去时了，现在是‘解老师拔刀吧’时代, 恭喜小熠，你现在已经成为国民儿子了，到处都是要来偷你的麻袋。”


    他的话音落下，空气中陷入了诡异的静默-


    霍椿这话并不是夸张。


    从顾星熠那次直播开始, 其实就没有什么人再提之前泼在他身上的所有脏水。相反，他连麦章李的整个过程太过沉稳冷静, 经历又太过戏剧动人, 以至于不少路人都对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些印象都是正面的印象，这里的路人甚至包括秀圈的一些老油条。


    可以说, 正是因为是老油条，所以才更容易被最原始朴素的真诚打动。这些人一旦被圈粉，那对于粉圈来说，就是一剂强心剂。


    而顾星熠原本的粉圈，因为澄清得及时，也基本没有跑粉。


    并且随着这大起大落的一遭，原先喜欢他的粉丝直接变成了真爱粉，多担的也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留给了他。


    虽然这不是顾星熠和公司的本意，但他这次是的的确确虐粉固粉了一把。


    本来，如果只有虐粉，可能效果还没有那么好。但是解夕朝的那个直播可谓是对整件事画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大家真正认识顾星熠的同时，最后对他的印象也是美好的、鲜活的一面。


    直播那条微博的底下，全是粉丝和路人的正向评论。


    【感谢解老师！现在是真的可以放心追我担了，毕竟从小到大的黑历史都被扒了个底朝天，还有谁比我担更透明[笑哭]】


    【现在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小孩了[不是]，刚刚补了舞台，是我喜欢的台风，给弟弟投票了，一定要出道啊】


    【啊啊啊家族粉哭了！小熠和解老师都要走花路！】


    【吃瓜的路人朋友们补药放过这个可盐可甜的全能ACE小甜豆啊，孩子现在真的有在认真地学习做小偶像，现在入坑你就是第一批老粉！很珍贵的！请看后援会整理的全物料[链接]，欢迎关注@顾星熠后援会V，置顶就有打投教程和物料指路！】


    【小熠——没了你我该怎么活啊啊啊——星计划速速给我端新物料，我要新鲜猫！】


    ……


    除了这些评论，顾星熠现在所有的数据都已经排到了第一。这固然有吃瓜群众的加持，但他的个人综合素质摆在那里，这些被吸来的路人转化率非常高。


    现如今，他已经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C。


    可以说，整个粉圈都和顾星熠一起走进了一个新的开始。


    霍椿和宋轻越走后，顾星熠也上网看了看舆论。


    因为他之前的事，节目组特批他把手机留在了身边，方便他随时联系公司和经纪人。


    这固然给顾星熠带来了方便，比如这会儿他可以很方便地看到他微博底下所有粉丝的鼓励。言语是有力量的，再铁石心肠的人被这样鼓励，心情都会比原来好上一点。


    当然，也有坏处。


    比如顾星熠原本打算是看一小会儿，结果再一抬头，时针就已经指向了十一点。


    这不是个例，自从把手机留在身边，顾星熠或主动或被动，已经因为手机熬了好几天夜。仿佛迟来的青春期和叛逆期-


    今天顾星熠发誓要早睡，于是发现十一点之后，他就洗漱完上了床。


    手机的消息最后一条是发给解夕朝的。他发的是“谢谢哥帮我澄清”，那边发了个表情包，然后回了一句“转人工”。


    顾星熠给他发了三个[怒火中烧]过去。


    发完他自己也笑了。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过了一会儿，手机响了一下。


    他重新点开屏幕，解夕朝回了个[乖巧.jpg]。


    他发了个[摸摸头]的小猫表情包，结束了这场对话。


    结束了，但还是睡不着。顾星熠看着时间还有一点，打算看一下自己微博私信。还没来得及点开，微信却突然跳出了一条新的验证消息。


    看到消息的瞬间，顾星熠停顿了一下。


    片刻后，他按下了通过。


    对方似乎一直在等着他没有睡，他一通过验证，对方就发来了消息。


    ：我在门口那棵树下面的长椅上


    ：来不来都可以


    顾星熠手指悬停。


    他看了眼右上角的时间，现在是11：57分。


    再过三分钟，就是他日常睡觉的时间。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对方发完这两句话，却也没有催促。顾星熠望着天花板沉默了一会儿，在某个时刻坐起了身。


    他没有回复对面，而是按灭了屏幕。


    找了件外套穿上之后，他悄然出了房间门。


    现在不是公演期，走廊上几乎没什么人。他一路往外走，出门的时候选管问他：“小熠，这么晚还出门哇？”


    他礼貌地道：“姐姐，我去买个牛奶，马上就回。”


    对方冲他挥了挥手：“去吧去吧，门给你留着不关。路上注意安全。”


    顾星熠说“好”，然后走出大门。


    他先去买了两瓶牛奶，一瓶原味一瓶巧克力。然后才转身去到了对方说的那个位置。大树下的椅子上果然坐着一个人。


    见他来了，对方抬起了脸。


    这是一张眉眼精致漂亮、此时此刻却明显苍白瘦削的脸庞。


    顾星熠站定在原地，被他这个样子弄得愣了一下神。


    也就是在这个瞬间，裘琰开了口。


    他笑着说：“好久不见啊，小星熠。”


    *


    顾星熠在裘琰身旁坐下的时候，对方已经把他的巧克力奶顺了过去。虽然顾星熠的确是给他买的，但依旧被对方这个理所当然的态度弄得沉默了一下。


    裘琰用吸管戳开牛奶，吸了一口，脸上浮现出一种单纯的满足。


    然后他才道：“是不是吓到你了？其实我也是才拿到的你的微信号，本来以为你睡了呢。”


    顾星熠倒是没被吓到，他只是道：“我以为是别人。”


    裘琰的神情停顿了两秒。


    他漫不经心地道：


    “章李？”


    这并不难猜，顾星熠“嗯”了一声。


    他说：“他没联系过我。我以为他会的。”


    说话的同时，他也打开了牛奶。


    裘琰思索了两秒，然后道：“如果是我，我不会。”


    顾星熠看他，眼神里写着疑问。


    “如果是我。”裘琰笑着说，“我在情绪失控的情况下做错了事，伤害了一个无辜的人，这事还闹得那么大。我当然想道歉，但我更多的是没有勇气去面对。我只想逃避，逃避得好像这件事根本没有发生。这样，我才能勉强有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他顿了顿，“当然，他或许有自己的想法。”


    他说话的同时，顾星熠的手机震了一下。


    顾星熠把牛奶吸管咬在嘴里，单手点开了锁屏。一面看消息，一面想了想。


    他说：“那他还是好好活着吧，不然我也会很有负担。”


    裘琰被他逗乐了。


    他在那边一边笑一边说“小星熠你好可爱啊”的时候，顾星熠开始低头看消息，消息是宋轻越发来的，这人居然也没睡。


    宋轻越：人呢，怎么不见了


    宋轻越：你应该还没睡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前两天偷偷玩手机，玩出黑眼圈了都，小心我给解老师告状


    宋轻越：……上洗手间了？


    宋轻越：算了，我直接微信跟你说吧，刚刚有个事忘记告诉你了


    宋轻越：我听说的，内部消息，裘琰跟节目组提了退赛了，就在你回来的前一天，节目组那边已经和他的经纪公司确认了，估计这事已经板上钉钉了，这个消息暂时还没对外公布，我是不知道他又抽什么风，不过这对我们来说都是好事，就是一个，你遇到他绕着点，我怕他又逮着你发疯


    顾星熠的手指微顿。


    他抬起眼，对上了一双漂亮的眼睛。


    裘琰直勾勾地盯着他，漫不经心而平静地说完了最后一句话：“……话说，今天晚上的月亮还挺漂亮的。”


    顾星熠按灭屏幕，把手机放到一旁。


    他也盯着裘琰看了一会儿，对方歪了歪头 ，眼底适时流露出疑惑。


    两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好一会儿，顾星熠停顿了两秒。


    然后，他用一种同样很平静的语气回答裘琰：


    “嗯。”


    第103章  “顾星熠，要是早点遇到你就好了。”


    夜风很凉, 空气很安静。


    顾星熠说完这个“嗯”字，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内裘琰都没说话。


    事实上此时此刻他还是残留着意外，意外于顾星熠会在这么晚的时候通过他的微信消息, 又毫不犹豫地来找他。


    而且……裘琰想。


    而且对方听完他的话，居然也没什么意外的样子。


    他从大概两年前变成了一个连自己都觉得自己很讨厌的人，他知道他自己有的时候会不受控制地说出一些不那么正常的话。


    讨人厌的, 奇怪的，尴尬的。


    最好脾气的杨泓——虽然大家都说杨泓看着凶, 只有他知道杨泓是他见过最没脾气的人。


    这个仿佛能够包容他一切喜怒无常的人也对他说过：“裘琰, 我真受不了你。”


    虽然他事后道了歉，但裘琰知道, 那是他的真心话。


    杨泓的道歉也是真心的。就像从进节目开始, 裘琰就始终在乐此不疲地以“感兴趣”为名行“针对”之实, 那个时候他是真心地想看到顾星熠最不受控的情绪。


    但是此时此刻，他说的话也是真心的。


    他静静地说：“对不起。”


    顾星熠抬起头，看到了他平静的侧脸。


    他顿了顿：“你看了我和章李的那次连麦。”


    陈述句。


    他当然不会以为裘琰是真的在和他表白。哪怕对方真的喜欢同性，对于他，对方一直的表现也和真正的喜欢沾不上边。


    裘琰一说月亮他就知道, 对方在指那次连麦。


    那天夜里，所有人都想安慰他，但所有人都很怕会触到他的伤疤。


    于是，“加油”变成了“小熠, 今天的月亮很好看”。


    今天的月亮也很好看。


    顾星熠和裘琰并排坐在椅子上，是从未有过的平和。


    他听到裘琰说：“看了。”


    “一开始觉得挺有意思。”他笑了笑, “我以为狗咬狗呢, 寻思这事发生在你身上还挺难得。就拖着杨泓一起看了，结果……”


    他顿了顿, 客观评价，“你爸妈挺不是东西的。”


    他向后靠了靠，语气轻松，“对不起啊，我以前一直觉得你挺幸福的，要什么有什么。可能针对你也是因为嫉妒吧，没想到你过得也这么惨。”


    “告诉你个好消息。”他对着顾星熠眨了眨眼，“我要退赛了。”


    “其实退得有点晚了。”他叹了口气，“这个点退人家都以为我是没拿C被气跑的呢，这听起来也太丢脸了。不过……”


    “你也算少了个竞争对手吧，或者说，身边少了个苍蝇？”


    他笑了笑，“总归对你来说是好事，所以我第一时间来通知你了，开不开心？”


    他等着顾星熠回答，等到嘴角都僵了，对方却只是看着他。


    裘琰突然感觉浑身发冷。


    他开始注意到自己的呼吸，一下比一下重，那过响的呼吸声仿佛重响在他的耳旁。吵得他几乎听不清外界的声音。


    他用力地闭了闭眼，突然开始后悔自己出现在这里。


    他就不该见顾星熠。


    他见顾星熠干什么呢？


    这么晚，对方一定觉得他是个神经病。


    他还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顾星熠需要他的道歉吗？顾星熠甚至都不需要章李的道歉。


    那个伤害了他的人，那个……


    可是对方做了懦夫，不代表他也要做懦夫。


    可是他……


    一切的混乱的思绪在顾星熠再次开口的时候戛然而止。


    看上对方微动的唇，裘琰有些茫然地开了口：“……你刚刚说什么？”


    于是顾星熠重复了一遍。


    “裘琰。”他说，“别笑了。”


    裘琰不笑了。


    他费劲地把笑容一点点收回去，有些愣神地看着面前的人。看着他平静地按住自己有些发抖的手，看着他平静地、慢而轻地把他的袖子往上拉，看到他——


    看到顾星熠平静地注视着他手上的伤疤。


    一道道的刀痕纵横交错，有深有浅。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再也没穿过短袖的衣服。


    连杨泓都不知道，他又开始重新伤害自己。


    他不敢说。他怕挨骂，怕被讨厌，最怕的是被彻底丢弃。


    但是顾星熠猜到了。


    裘琰动了动唇。


    顾星熠的手心还覆在他的手背。


    手心温热。


    他还是那个曾经让裘琰恨得牙痒痒的平静音调 ，那个时候他觉得凭什么都是人，对面这个人就能含着金汤勺出身，永远沉稳永远波澜不惊。


    他想要打破对方的面具，至少看到对方的崩溃。


    他没有看到，对方却看到了他的。


    而看到之后，对方跟他说：


    “没事的。”


    裘琰面无表情，咬紧了牙关。


    他用力地、狠狠地深吸了一口气，可是片刻后，还是有什么温热的东西顺着脸侧落下来，砸在了顾星熠的手背上。


    *


    裘琰想走了。


    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他今晚坐在这里的确就是个错误。


    但是顾星熠没给他走的机会。


    他长得漂漂亮亮乖乖巧巧，真要按住人的时候却异常地执拗。裘琰被按住的时候不可置信地看着对方拽着他手腕的那只漂亮而骨节分明的手，一时之间跑路都忘了。


    顾星熠说：“来都来了。”


    裘琰混乱之中甚至被这句话逗乐了。


    他一乐，心一横，那点儿乍然被戳破的尴尬也烟消云散。


    带着一股破罐子破摔的气息，他重新在顾星熠身旁坐下来，然后吐出了一口气。


    “宝贝儿，你赢了。”他干脆地说。


    他顿了顿，“怎么知道的？”


    “你的阶段我也经历过。”顾星熠道，“我能看出来。”


    裘琰闭了闭眼。


    他又想起了那个触目惊心的视频。


    苦难不能被比较，但无可否认的是人在面对比自己还要惨的人的时候总会生出一些可耻的怜弱和自我安慰。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对顾星熠就不可能再有脾气。


    顾星熠问他：“可以跟我说说么？”


    裘琰没说话。


    顾星熠又坚持不懈地问他：“是因为我么？”


    裘琰：“……”


    他都快被气笑了顾星熠明明知道不可能是因为他，他抬头，触及顾星熠清凌凌的眼睛。


    他意识到这个人在关心他，很笨拙地引导他说出让他痛苦的东西。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知道，他故意的。他只是想听他说。


    于是他又沉默了。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顾星熠听到了他很低、很哑的声音。


    裘琰用一句让顾星熠记了很久的话做了开头。


    他还是笑了，一边笑，他一边说：“顾星熠，要是早点遇到你就好了。”


    *


    裘琰早点遇到顾星熠，会发生什么呢。


    他十四岁开始当练习生，那个时候顾星熠正在家里饱受折磨。


    他们早点相遇，顾星熠也不用受苦，而裘琰也不会在最绝望的时候，也只能靠撞墙来保持清醒。那个时候他十七岁。


    那个时候，SunL甚至还没有成立中国分部。


    他的练习时长是三年，在海外练习的时长则刚满一年。


    “我是十六岁那年签约的SunL。”裘琰道，“之所以签SunL，只是因为当时老板告诉我，他们正在做一个男团企划，只差一个人，而他觉得我就是他想要的那个人。”


    “现在听听是不是觉得挺画饼的？”他笑了笑，“但当时我真的信了。因为那会儿我已经练习了两年，在国内已经算很久了，加上当时公司倒闭，我觉得前途很迷茫，所以他当时一说，我就觉得，我一定要去。”


    顾星熠开了口：“因为你想继续唱跳？”


    空气里安静了一下。


    片刻后，顾星熠听到了裘琰的声音。


    “是。”他轻声说。


    “我家其实也在农村。”他笑了笑，“没比谈清音好多少。我跟他真挺像的，那会儿我也是看了电视才有了当偶像的想法，不过我和他不一样，我当时就是觉得……”


    他顿了顿，“喜欢。”


    “我觉得唱歌跳舞的时候我很享受。”他看向远方，“我可以什么都不用想，无聊的现实，讨厌的文化课，还有幼稚的同学。我只需要做好这一件事，这件事让我闪闪发光，给了我自信，也让我感觉到了纯粹的快乐。所以我从家里来到了大城市，又从大城市到了海外。”


    “你也是运气不好。”他对顾星熠说，“不然你这样的家庭，真的会让你少走很多的弯路。至少你绝对不会被骗到海外，然后才发现，出道不仅遥遥无期，你还需要在养蛊场厮杀。”


    而那是对他来说，最恐怖的一段回忆。


    他说：“二十多个人，七个出道名额。这二十多个人里有一半都已经练习了三年以上，他们没有太多的时间了，错过了这一次出道的机会，下一个男团的平均年龄摆在那里，他们是绝对没有机会加入的，只能白白耗到合约结束。”


    他想起了什么，“对了，杨泓跟你说过吗？”


    “我第一次被霸凌，是他救的我。”他慢慢地道，“当时我根本不知道那些人是什么样子的，跟他们语言也不通，所以别人阴阳怪气我还在那里傻傻地以为对方在夸我。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觉得我在装啊，总之，某一天，他们就决定要给我个教训。那一天晚上应该是第一次月考后，我的成绩还不错，晚上，他们就把我关在了厕所。”


    “我在那个洗手间被关了一夜，虽然那个洗手间位置偏时间也晚，但也不是没有人进来，每进来一个人，我都努力向他呼救，但始终没有人理我。最后，因为前一天晚上怕水肿没吃饭，我低血糖晕倒了。是第二天早上杨泓他注意到我一直没来练习，也不在宿舍，猜到发生了什么，一间间屋子找过去，找了两三个小时，最后才找到的我。”


    他笑了笑：“现在想想，没有他，我可能就死掉啦。”


    第104章  他才看到了这个世界的全貌。


    或许每一个人都会有长大的那个瞬间。


    对于有的人来说, 长大是从青葱迈向成熟的自然过渡。


    那么这个瞬间就是踏入心仪的大学开始新的人生的那一刻，抑或是十八岁成人礼时收到的祝福和表白。


    而对于像顾星熠和裘琰这样的人，长大是生活给予的重重一击。


    顾星熠在无数次被惩罚之后的某一次突然意识到或许他想要的、来自于父母的爱从来都不存在。而裘琰用一个晚上就感受到了来自全世界的恶意。


    他被送到医院, 厕所门口的监控损坏，于是这件事不了了之。


    自此之后他不再刻意对任何人示好，而冷眼旁观之后, 他才看到了这个世界的全貌。


    “我不知道你之前有没有听说过SunL。”裘琰道，“据我所知, 其他的公司虽然淘汰机制也很残酷, 但很少有公司生态恶劣到这种程度的，后来我才知道, 这就是管理层的目的。”


    他抬起眼, 看向顾星熠, “很多人爱说偶像是商品，但很多人都只是嘴上说说。粉丝嘴硬心软，说着不喜欢就换，其实还是会溺爱。路人会嚼舌根，但无冤无仇也不会要人命。真正把偶像当商品的, 其实是资本。”


    “它不在乎你本质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慢慢地道，“只要你能从他创造的养蛊场中厮杀出来，同时具有漂亮的脸蛋和能力，你就符合了他们的标准。”


    他顿了顿, “我突然有点儿好奇。”


    他看着顾星熠有些疑问的眼神，问他：“如果是你, 你会怎么办？”


    这个问题一出, 顾星熠也有些猝不及防。


    不过裘琰虽然笑着，眼神却很认真, 是真的很想从他这里得到一个答案——


    一个，或许是迟来的答案。


    于是他也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回答他：


    “我会离开。”


    裘琰怔了怔。


    片刻后他才道：“这好像不太像你的风格。”


    他眼中的顾星熠是固执得近乎偏执的。


    但是顾星熠告诉他：“我只对有意义的事执着。”


    “我觉得这件事没有意义。”他说，“你的目的是为了出道。可是哪怕你在这里把自己消耗得差不多，然后赢了，最后出道了。你的公司对你不好，你的队友对你也不好，并且你还在海外。你生命里80%的时间都要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相处，这件事的意义是什么呢？”


    他顿了顿，“难道折磨自己，只是为了争一口气吗。那我觉得这并不是胜利，是另一种失败。”


    他最近跟人谈心谈得很多，主要是解夕朝，前几天又和队友谈了一次，说这些话的时候很顺畅也很自然。但是说完，他发现裘琰没有说话。


    他意识到了什么，停顿了两秒。


    然后他听到裘琰轻轻地说：“是的吧。”


    “没有意义……”他重复了一遍顾星熠的话，然后释然地叹了口气。


    他笑着说，“你说得对，我的确是在做没有意义的事。这样一个已经烂掉的环境，我还想在里面证明我自己，真是……愚蠢至极。”-


    不是没有退路。


    SunL前三个月解约是不需要赔付违约金的，属于一个双向选择的阶段，这也是它被外界夸奖人性化的唯一一个证据。这段时间也是练习生离开的高峰期。


    但是裘琰没有。


    他经历了一个很复杂的阶段。


    最开始，是愤怒。


    当时送他到医院的是杨泓，那个时候两个人其实根本不熟。用裘琰的话说“这个人真的太b了，是个人有选择都不想跟他讲话”。


    这个裘琰眼里的b王那天也很b，黑衣黑裤子。


    他把裘琰从洗手间背出来，又翘了白天的练习陪着他在医院输了一天的液——


    裘琰要求的。


    他用中文跟他说：“杨泓，你能不能陪我。”


    前后辈制度分明的海外，裘琰从不叫大他整整两岁的杨泓哥哥。


    当天，杨泓听他用母语愤怒地控诉了一下午。


    他听进去多少裘琰不知道，他只知道最后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那个时候他十六岁，脸皮还很薄，他说：“……不好意思，我是不是有点吵。”


    而杨泓很直接地跟他说：“这里不适合你，我建议你能走就走。”


    这句话杨泓一共跟裘琰说了三次。


    这是第一次。


    而第一次的时候，裘琰觉得，这是懦弱-


    裘琰并没有把杨泓的话放在心上。


    愤怒之后，是斗志。


    在他看来，因为别人的错误而主动退出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他就要在那些看不起他的人面前狠狠地打他们的脸。


    这天他唯一的收获就是他发现杨泓虽然b，但好像是个好人。


    于是他开始黏着对方。一开始杨泓不胜其烦，最主要的方面是其实那些霸凌者已经不针对他了，但因为裘琰和他一直在一起，他们又是同国籍，所以霸凌者默认了他的立场。


    他几次想把人撵走，但总之下不了狠心。


    而让他转而下定决心接纳裘琰的，是一个下雨天。


    那天刚好是小考。


    这两天裘琰那边都很清净，在经历了椅子上放图钉、衣柜里的衣服不翼而飞等等一系列灵异事件之后，他本来心情平静地做好了迎接更过分的事情的准备。


    确定了目标之后他干劲满满。


    他就是热爱舞台，他就是要出道。那么他只要超过所有人，拿到那个出道位就好了。


    至于这些人，只要不整死他，他们就有得玩儿。


    他拼了命地跳舞唱歌，跳舞唱歌又成了他的精神慰藉。SunL出道考核完全量化，他每一次考核都排名前三。


    渐渐地，开始有人气练习生来跟他搭讪。


    裘琰表面客气，但其实心里很清楚，他们说不定就是霸凌者之一。


    他唯一信得过的人是杨泓。


    而那天杨泓跟他说，他不参加小考了。


    “你不参加怎么行啊。”裘琰懵了，“你哪怕拿个C你也有分呢，缺考可就是0分，你想淘汰啦？”


    他们是末位淘汰制。


    杨泓的排名没有裘琰高，但也一直稳在前五。


    他表面看上去一直冷冷的，但裘琰知道他是喜欢舞台的。


    杨泓没说话。


    他不说话，裘琰就自己找答案。


    他转了半天，然后发现，杨泓的鞋不见了。


    杨泓家境也不好，他家在他出来当练习生之后就跟他断绝了关系。他日常都是两双鞋换着穿，阳台上是一双刚洗过的，还有一双裘琰在角落里找到了。


    已经泡了水，被人剪烂了。


    他沉默地看着杨泓，而杨泓只是道：“所以我让你走。”


    裘琰没说话。


    他把脏鞋拎着，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路气势汹汹地拎着它去了走廊的尽头，然后“哐”得一声把它扔进了大垃圾桶。


    那架势比他自己被霸凌时凶多了。


    然后他对杨泓说：“你先穿我的。”


    杨泓说：“……咱俩不是在一组，而且你不是只有一双鞋。”


    裘琰打算去买，但还没来得及。


    他在等合同签完之后给的第一笔奖金。


    裘琰说：“别废话。”


    他跟杨泓一起到了小考的房间，然后把自己的鞋子脱给了他，自己光脚上了场。


    *


    不知道是不是心里堵着，那一天裘琰跳得很凶。


    愤怒激发潜力，他跳得心无旁骛又酣畅淋漓，最后他拿下了最高分。舞蹈老师难得地夸他“非常具有生命力的舞蹈”，而他只想让那些人遭报应。


    他开始变得脾气糟糕，笑意盈盈但所有人都知道他不好惹。


    他开始跟杨泓学着健身和打架，把那些欺负他的人的脸按在厕所的地上的时候杨泓就在旁边验收他的学习成果。


    就这样，渐渐地，他们的日子好像终于变得好过了一点。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


    很快，他们也迎来了考核出道的日子。


    SunL的出道战历来都是有一档节目的，就叫《SunL的闪耀时刻》。虽然SunL后来出的团因为种种原因糊了，但是当时他们团的出道战很火，可以说是同期中热度最高的。


    这场出道战让裘琰一战成名。


    他的长相出挑，能力出众，而且是绿卡。SunL本来就把他作为重点培养对象。


    说是出道战，其实大部分的名额已经定了，至少裘琰手上就有着一份详细的剧本，他甚至有一个卖腐对象，就是当初第一个跟他示好的人气选手。


    这个人叫李允灿，是SunL某个董事的儿子，也是后来他们团体的概念核心。


    那一段时间，是裘琰记忆里，自己最意气风发的时间。


    他有了很多舞台，第一次在聚光灯、甚至粉丝的注视下跳舞。站在真正的舞台上的感觉比他想象得还要好一万倍。


    他有了不少粉丝，他们有的用异国的语言真诚地为他应援，有的、来自国内的粉丝不惜跨国来看他。


    他甚至有了除杨泓之外的朋友。


    进一步接触之后，裘琰才发现李允灿其实脾气挺好。


    一开始他因为之前被霸凌的事一直对陌生人保持着过分的警惕，也很难敞开心扉。他的所有坏脾气都对着杨泓，杨泓有时惯着，有时不惯着。


    不惯着的时候裘琰就自己生闷气，或者和杨泓冷战然后坚持不下去被杨泓教训一顿。


    现在他有了另一个倾诉对象。


    李允灿和他是室友，一直很照顾他，会教他本国的语言和一些风俗，不会嫌他吵，永远温柔地倾听他说的话。最重要的是——


    “他听不懂中文。”裘琰神神秘秘地跟杨泓说，“我可以用中文吐槽他。”


    杨泓：“……”


    他说：“那我夸夸你？”


    他不是很在意裘琰是不是有了新朋友，裘琰年纪小，性格又倔，不撞南墙不回头。如果他能在异国建立新的友谊，杨泓也觉得挺好。


    唯一的问题就是：“你稍微有点边界感，人有部分原因也是因为要和你营业。”


    他说话不好听，但是事实。


    李允灿什么想法他不确定，但十七岁的裘琰黏起人来有多过分他知道。


    裘琰一口答应。


    他勤勤恳恳地工作，认认真真营业。


    私底下，他牢记杨泓跟他说的话，黏人但不失距离，礼貌而不失活泼。


    第一个月，李允灿在镜头前说“小琰真的很可爱”，第二个月，李允灿在镜头外用生涩的中文说“小琰，你长得真的很好看”。


    第三个月的某个晚上，李允灿喝得烂醉。


    裘琰替他打掩护，把他扶回宿舍，甚至在思考要不要给他买蜂蜜水。


    而李允灿把手伸进了他的裤子，在他挣扎的时候扇了他一耳光，叫他“婊子”。


    第105章  你是成功的，你是胜利的。


    那天的最后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


    醉鬼的力气并没有那么大, 更何况裘琰也是年纪相仿的年轻男生，两人的力量悬殊相差很小。他在挣扎中打通了杨泓的电话，杨泓到的时候, 他已经用曾经学过的技巧把人打晕了。


    两人把醉鬼拖到床上，一句话都没说。


    裘琰坐在床边，脸掩在阴影里。杨泓站在阳台抽烟。


    抽到第三根的时候, 他开口问裘琰：“你打算怎么办。”


    裘琰说：“你觉得如果我去跟公司告状，公司为了伸张正义把太子爷踢出去的概率有多大？”


    杨泓沉默着, 烟头的一点亮光明明灭灭。


    五分钟后, 他说：


    “裘琰，走吧。”


    这是杨泓第二次对裘琰说让他离开。


    而裘琰只是很平静地笑了笑：“怎么走啊。”


    “合同都签了。”他轻声说, “节目都参加一半了。”


    他付不起违约金, 更不可能让期待他出道的粉丝失望。他什么都做不了, 而他甚至不知道明天李允灿醒了之后会不会反而来找他算账。


    十六岁的裘琰无所顾忌。


    他横冲直撞，他满腔热血。他可以独自一人对抗这个对他充满恶意的世界。外界的恶意越多，他越不愿意屈服。


    他用一年的时间、用头破血流换来了一条看似光明的路。


    然后他发现，这条路也荆棘丛生。


    而他走不了回头路。


    杨泓没有说话。


    裘琰深吸了一口气：“……没事。”


    “没事。”他像是对杨泓，也像是对自己说, “大不了被雪藏。实在不行我等合同到期解除再回国内，总有办法的。”


    事实上，事情甚至并没有那么糟糕。


    第二天醒来的李允灿的确脸色很难看，但因为裘琰的人气那会儿已经很高, 且是那会儿团内唯一一个确定的中国籍练习生，公司并不太愿意放弃他。


    最后, 整件事以裘琰在酒局上喝到烂醉并且对李允灿赔礼道歉作为结局。


    可是这件事对裘琰来说, 却始终没有画上句点-


    “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裘琰问。


    他在问此时此刻眼睛里都是讶异的顾星熠。


    他很少在顾星熠的眼底看到这么激烈明显的情绪，除了讶异还有一点儿不太明显的愤怒。这对顾星熠来说已经非常难得。


    他们已经在外面坐了快半个小时。


    裘琰没说过这么长的话, 但顾星熠是个很好的倾听者。


    他不说话，但从眼神到姿态都写着专注。裘琰出来的时候状态很糟糕，但此时此刻情绪反而被他抚平。


    他的话音落下，顾星熠刚开始还没回过神。


    等他回神之后他想了想，然后道：


    “固执。”


    这不是过往的印象。


    而是从裘琰刚刚的话中总结出来的。


    裘琰是什么样的人？


    他不服输，不认命。他摇到了最恶劣的环境但是仍然从里面杀出了重围。


    一年，从SunL离开的练习生数不胜数，裘琰在其中是遭受霸凌最严重的一批人之一，但是他熬过来了。


    就像他在《星计划》的开头说的，他甚至希望生命的最后一刻是在舞台上。


    再艰难，只要给他舞台，只要他还能当爱豆，他就可以继续下去。就像是快要枯萎的花朵汲取那一点点养分。


    然而在团的那几年，他发现，现实也和他想的并不一样-


    李允灿事件之后裘琰消沉了好一阵子。


    他其实并不是太大心脏的性格，从进入SunL开始，虽然他坚持到了现在，但每一次的霸凌对他来说都是一次无可避免的伤害。


    他本来就是在熬，李允灿作为他在异国交到的除杨泓外的第一个朋友，他的背叛无疑对他来说是重重的一击。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所有的力气都透支给了镜头。


    镜头外他一句话都懒得说，每天机械地三点一线，也就是杨泓和他说话，他才能勉强打起点精神。


    但也只是一点。


    他不再每天愤愤地跟杨泓吐槽奇葩的人和事，不再非要对等报复每一个欺负他的人。而随着他人气的越来越高，欺负他的人也变少了。


    他最专注的时候，永远是在练习室和舞台。


    然后有一天，他看到了一直跟着他的老粉的一条私信：


    “歌越来越口水了，歌词毫无内涵。流水线一样的回归，无止境的综艺和营业……哥哥，我知道不是你的错，可是我真的好心累啊。”


    “还有，镜头前的你真的是真实的你吗？还是公司给你打造的人设呢？我总感觉我离你好像很遥远，我想知道现在的你是真的开心吗。”


    这条私信来自于国内，这个粉丝他也认识。


    这是一个每一次回归都会来亲自给他拍图的站姐。


    发完这两条私信没过两天，她的头像就黑了。签名写着REST，评论区粉丝哭天抢地，而裘琰翻来覆去地看那两条私信。


    他没有回复。


    因为他知道，对方说的都是对的。


    从出道开始，他们每一个人都被框定在公司设定的人设里，每一首主打被选出来的首要目的都是迎合市场。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始终不开心的原因。


    可是……


    他还能怎么办呢。


    最难的时候走过来了。


    他扛过了霸凌。


    最黑暗的时候他有惊无险地渡过了。


    李允灿后来并没有怎么为难他，那次之后，他又几次进行了暗示，发现裘琰确实没有那个意思之后他也丧失了兴趣。


    很快，他就有了新的目标，而裘琰在出道后也没有再继续和他当室友。


    他在做自己喜欢的事，不再有阻碍和困扰，他有爱他的粉丝，他有重视他的发展的公司，他的人气很高，团的热度也不低。


    他每天辗转于各种死亡行程，在镜头面前永远元气满满，他……


    十八岁生日那天，他第一次尝试了自杀。


    他抑郁了。


    *


    裘琰今天说话的语气和他平常都不一样。


    平时他的语气总是轻快的，尾音上挑，永远带着点欲拒还迎的勾引。


    他的粉丝说他是天生的钓系，他的CP也有好几对都很火。顾星熠却总觉得反感。现在想想，或许是他的第六感在作祟。


    他不讨厌轻佻，只讨厌伪装。


    而裘琰在讲他的过往的时候，用的是一种很平静的语调。仿佛他并没有经历那么多的黑暗和痛苦，只是普普通通地活到了现在。


    但顾星熠却第一次耐心地听完了。


    末了，他道：“所以你选择了回国，是吗。”


    “也不是。”裘琰道，“回国是因为团终于糊了，公司不甘心，还是想赚钱。让我和杨泓回国，也是打算压榨掉我俩的最后一点价值吧。”


    顾星熠顿了顿：“那你想出道吗？”


    这句话出口，裘琰沉默了。


    片刻后，他笑了笑，说了一句话。


    “我以为。”他说，“我是想的。”


    他在名利场里混迹了太久，竞争和厮杀几乎刻在了他的骨子里。即便是出道后，他也无时无刻不在因为镜头和曝光勾心斗角。


    第一次自杀之后公司对他进行了心理干预，那一次回归他病退。


    那段时间，他短暂地有了好转。


    但是很快，随着他的回归，他发现他又回到了那个令他无法理解和适应的环境。


    生病令他感到恐惧，而抗拒却无法改变现状这件事又让他无所适从。为此，他一度自暴自弃，开始随波逐流。


    他成为了他曾经最讨厌的人，开始变得很有攻击性。他开始对公司高层有意识地进行讨好，他开始抢夺团里的资源，为了人气，他甚至愿意开始和李允灿营业。


    他不断地洗脑自己：


    你是成功的，你是胜利的。


    你争取来的、现在的生活很好，有朝一日你红了，你就会更幸福。


    这些东西一直持续到他回国。


    从一开始，他给自己设定的目标就是第一名。


    他并不觉得这对他来说有任何实际的意义，他只是固执地、偏执地、浑浑噩噩地觉得，他必须要拿到这个荣誉。


    “其实偶尔。”裘琰道，“看到那些支持我的粉丝，看到那些真金白银砸出来的数据，还是会有点开心的，尤其是初评级被管老师表扬的时候。”


    他顿了顿，“那个时候真的很开心，大概也是因为回家了，一切都很亲切。”


    “……我以为我好了。”他低声说，“然后，我发现了公司的营销。”


    就像是在童话世界里被一棒子打回了现实。


    他意识到他依旧没有摆脱那些困扰着他的噩梦，不过是从陌生的环境换到了熟悉的环境。只要他还在这个圈子里，他想要的东西对他来说就永远难于登天。


    于是，他彻底地放弃了自救。


    他的眼里只剩下了C位那个位置。


    没有了想要的东西，至少，他还有虚无缥缈的名和利。


    可是，他遇到了顾星熠-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裘琰突然道，“我一开始选你进我的组，我以为是想打压你，但我这两天仔细想了想，好像只是想亲近你更多。”


    顾星熠：……？


    他抬起头，发现裘琰并没有跟他开玩笑的意思。


    他重复了一遍：“亲近……我？”


    “嗯。”裘琰笑了笑，“有点儿像……上学的时候小男生拽喜欢的女孩子辫子，大概，就是想引起你的注意吧。”


    顾星熠：“……”


    他说：“那你挺成功的。”


    裘琰笑了。


    他的脸色因为有些凉的夜风和长时间的病痛折磨而有些苍白，这个笑却显得很真心。


    他轻声说：“不过你不喜欢我，我知道。”


    “你不喜欢我。”他慢慢地说，“是我咎由自取。我做了很多伤害你的事，直接或者间接。如果我和杨泓一样，正常地和你交朋友，你或许也不会讨厌我。”


    顾星熠想说的话都被他说完了，又把话默默地咽了回去。


    其实他能理解裘琰。


    某种意义上他是最能理解裘琰的。


    就像他从很早就猜出裘琰有精神方面的疾病。


    扭曲的环境造就扭曲的人格，不干预的话，生病只是时间问题。而精神病人的想法异于常人，他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是不能评价和审判，只是没有什么意义。


    就像此时此刻的裘琰，他的想法别扭又拧巴。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在做错误的事情，只是他控制不住自己。


    他唯一能问的只有一件事。


    “为什么突然退赛呢？”顾星熠问。


    为什么会突然放弃自己已经洗脑自己很长时间的东西。


    明明已经放弃了初心，已经忘掉了自己最开始的坚持，选择了一条更浮华的道路。为什么就不能干脆放任自己沉溺其中。


    当然，沉溺并不能掩盖痛苦。


    痛苦总有一天会爆发。


    但。


    为什么是现在？


    裘琰看着他，神情很安静。


    他说：“小熠，我也想问，为什么啊。”


    他轻轻地碰了碰顾星熠的脸颊，触感温软。他轻声道：“为什么能坚持下来呢，宝宝。为什么那么坚强，为什么那么勇敢啊。”


    为什么这个世界对你那么糟糕，你还能用最美好的一面来面对它。


    我曾经以为，妥协和放弃是唯一的选择。


    可是你告诉我，不是的。


    只要坚持不放弃，我仍然可以有另一个选择。


    那个刹那，他意识到，自己始终没能从十六岁那年走出来。他想要的，自始至终不过是一方能够展现最真实自己的舞台。


    他依旧可以为舞台去死。


    但凡有人告诉他，这件事有一丝的可能性。


    只可惜这一天来得太晚。


    他的身体和精神本就已经在强弩之末，这件事成为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从浑浑噩噩中彻底清醒的那个刹那，他所有压抑着的痛苦也尽数爆发。


    从这一刻开始，他已经无法再站上舞台。


    第106章  不省心的小兔崽子。


    宋轻越找到顾星熠的时候, 他身旁已经没有人了。


    顾星熠的私服总是很简约。他穿着简单的T裇和工装裤，看样子就像是个大……高中生。宋轻越感觉自己像叛逆期小孩的社畜哥哥，虽然他也就比顾星熠大了两岁。


    也是他该, 毕竟刚经历了之前的事，发现顾星熠没回消息后，他就有点儿不放心。


    鬼使神差往楼下看了一眼, 他差点怀疑自己出现了错觉。


    这会儿看到顾星熠完好无损地坐在位置上发呆，他才松了口气。


    他说：“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跟一个神经病聊天干嘛？”


    顾星熠犹豫了一下, 默默纠正：


    “是精神病。”


    一个是客观陈述, 一个是骂人。后者还是有点不太好听。


    宋轻越：“……”


    其实这事他们大都知道，毕竟裘琰的症状实在是有点明显, 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从善如流：“行。”


    “那你不睡觉跑来跟一个有点神经的精神病聊天干嘛？”他问。


    顾星熠：“……”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 宋轻越这样的人其实很适合裘琰去交往。


    至少在裘琰发病的时候宋轻越会毫不犹豫地把他晃醒, 而杨泓那种只做不说的酷哥帮人干翻了全世界也不会安慰人。


    他们最后还是提到了杨泓。


    事到如今裘琰和杨泓关系到底怎么样已经不需要顾星熠多问，如果这不叫关系好，那这个世界上也没有几对关系好的朋友了。


    杨泓在裘琰的过往中占据了不可或缺的角色。


    但是顾星熠发现，裘琰似乎在有意无意地回避提到杨泓。


    即便提到，他也没有用太多情绪化的表述。


    他在最后终于忍不住提问了, 他说：“你退赛，杨泓有什么想法吗？”


    裘琰刚刚还在黏着他，像猫一样。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他就突然僵硬了。


    顾星熠的第六感又开始发挥作用。


    他说：“你还没跟他说？”


    裘琰说：“……他不可能不知道。”


    毕竟到处都是风言风语。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突然变成了心虚的小孩子, 眼睫眨得异常快速。


    顾星熠试着分析他的话里之意：“所以他知道你要退赛了，但没来找你。而你知道他知道, 你也没去找他解释。”


    一直到结束, 裘琰也没回应他的这句话-


    裘琰和杨泓究竟要如何收场顾星熠暂且不知，这也不是他能关心的。宋轻越现在看上去被他气得不轻是真的。


    顾星熠自知理亏, 默默跟在宋轻越后面。


    宋轻越一边走一边数落他，顾星熠看着他的背影，突然道：“越哥。”


    宋轻越：“嗯……嗯？”


    顾星熠思考了一下措辞：“没什么。”


    “就是感觉自己好像变幸运了不少。”顾星熠说，“还好有你和椿哥。”


    一年前他根本想不到他会被解夕朝之外的人如此关心。宋轻越嘴硬心软，霍椿开朗心细，都是很好的人。他很幸运。


    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倾尽所有对人好。


    再好的关系都需要维护和磨合，不然就会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走向破裂。


    顾星熠下定了决心。


    眼瞅着宋轻越突然僵直的背影，他继续道：“如果我有什么让你们不高兴的地方，你们一定要告诉我。我不太懂这些，你们不告诉我，我意识不到。”


    宋轻越一下子顿住了脚步。


    他扭过头看着顾星熠：“……裘琰跟你说什么了？”


    顾星熠差点撞他身上，闻言解释：“没什么……”


    “就是感觉他和杨泓。”他说，“明明关系很好，变成现在这样有点可惜。感觉可能是因为缺乏沟通。”


    他顿了顿：“我不想这样。”


    宋轻越顿了顿，也翻译他的话：“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不太想失去我们。”


    这话有点肉麻，顾星熠不说话。


    他不说话，宋轻越就当他默认了。


    他先是重重地咳嗽了一声，顾星熠问他“你嗓子不舒服吗”，宋轻越那个瞬间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门口的那棵大树。


    然后宋轻越沉默了一下。


    片刻后，他道：“知道了。”


    顾星熠放下心来。


    他走到自己的门口，说：“越哥晚安。”


    “晚安。”宋轻越轻哼一声。


    “不省心的小兔崽子。”他这样说。


    *


    虽然裘琰和顾星熠晚上谈论得轰轰烈烈，但是这件事毕竟牵涉复杂，因此天一亮，整个园区内又回归了风平浪静，顾星熠甚至能看到裘琰去食堂买包子。


    据说这是他这几天第一次在白天出来——


    霍椿的原话。


    顾星熠说你说得他好像是什么吸血鬼，霍椿说那人家确实也白。


    白白的人从顾星熠身旁幽幽地飘了过去，又飘回来，问他们你们要吃包子吗。霍椿说“啊？”，顾星熠说要个肉包，裘琰就去边上扯了个塑料袋给他装了起来。


    霍椿大为震撼，问旁边熟知一点内情的宋轻越：“他失心疯了吗？”


    宋轻越说：“吃你的包子。”


    霍椿说：“可我不吃包子啊，我今天想吃手抓饼来着。”


    两人嘀嘀咕咕，一扭头，看到旁边一个黑影。霍椿吓了一跳，再定睛一看，黑影不是什么神秘杀手，杨泓一身黑T黑裤子站在门口，脸色看着也黑黑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


    霍椿说：“额，裘琰刚走。”


    杨泓转身走了。


    霍椿大为愤怒：“他们SunL什么毛病！”


    “哦对了。”他补充，“今天的裘琰除外。”


    宋轻越说：“有人单方面被分手，你理解一下。”


    霍椿：“啊……啊？”


    顾星熠默默地咬了一口包子，只当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三个人吃过饭，又到了练习室。


    他们的助教过来告诉他们，说三公的选曲已经出来了。


    *


    《星计划》的三公依旧是传统赛制，现有的25名练习生一共分成5组分别表演曲目，而这次和前两次公演不同的是，每名练习生表演哪首歌不再由他们自己选择，而由粉丝决定。


    每组投票前五的练习生自动成为该组成员，而每组投票第一的练习生则成为该组的C位。


    这就是民间常说的三公抢C。


    正常情况下，高位练习生都想互相避开。但由于曲目风格、公司策略等种种因素，有的时候撞上也是难免的。


    尤其是《星计划》出道位有7个，但这次只有五首歌。


    表面上看，顾星熠事件的热度还在持续，但实际上，各家吃瓜之余早已暗流涌动。


    这天上午，粉丝和练习生们几乎是同步听到了公开的曲目。一时之间到处都是讨论的声音。


    曜欣三人都在一个练习室练习，今天加了俩编外，一个自由人楚晗，另一个晃悠过来找他们玩儿的白墨汀，几个人围在一块儿开了外放听完五首歌，然后陷入了沉思。


    楚晗先开了口：“感觉有点被针对了。”


    “也不能这么说。”白墨汀道，“确实得考虑一下偏科选手。”


    五首歌，两首算是综合男团曲，其他三首各有偏向，一首rap《越千山》，一首偏劲舞的dance《run run run》，一首抒情vocal《风动》。


    而两首男团曲里，一首《All right》是元气风小甜歌，一首《蹁跹》则更偏中国风。


    当然，这不是位置测评，就算有偏向，也是要唱跳的。


    几个人面面相觑。


    能混到这个位置，情商都不会特别低。


    大家默契地没有问彼此的喜好，各回各家。


    中午，杨立杉给宋轻越来了电话。


    他说：“怎么样啊祖宗们，有没有什么想选的曲子。”


    几个人一时都没说话，顾星熠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先开了口。


    他说：“我可能比较喜欢《翩跹》。”


    以他对队友的了解，这俩就算要突破自我也会优先选其他的曲目，基本上不可能选到这首，果不其然，他的话音落下，两人明显都松了口气。


    顾星熠也不是为了谦让。


    他跟他们，也是跟杨立杉解释了一句：“我之前演戏的时候和专业的老师学过，会一点戏腔。”


    这首里有rap，也有戏腔，是一首很多元的国潮歌曲。


    杨立杉也想起来了，他大喜过望：“可以可以。那我就跟后援说了。”


    “轻越和小椿呢？”


    宋轻越和霍椿又陷入了沉默。


    杨立杉没听到这边的声音，以为是信号不好，“喂”了两声，顾星熠如实告知：“他俩现在正在对视。”


    杨立杉：。


    宋轻越、霍椿：“……”


    霍椿咳嗽了一声：“我可能去《All right》。”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神色不可避免地有些尴尬，但他也只能选这首。


    他实力比宋轻越差了一个位阶，又不像顾星熠那样有特别擅长的技巧，现阶段为了求稳，只能选最符合他风格的歌。


    问题是，这歌也和宋轻越的风格很匹配。


    而且他二公刚去过vocal组，作为ACE，他不可能局限于一个方面。


    宋轻越瞥了他一眼，霍椿望天，手心都是汗。


    他紧张得都快耳鸣，然后听到宋轻越说：“我去《run run run》。”


    “嗯……嗯？”


    所有人都有些讶异，就连顾星熠都惊讶地睁圆了眼睛。


    宋轻越轻嗤一声，大概是觉得麻烦，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解释了一句：“我总得告诉大家我也会跳舞吧。”


    “劲舞比中国舞好。”他说，“中国舞我是真不会。”


    杨立杉想了想，觉得也行。


    到这，他终于彻底松了一口气。


    他乐呵呵地说：“那咱公司仨就没有撞歌哈，挺好挺好。”


    他挂了电话，三个人面面相觑。


    霍椿先说：“得，下午我出去一趟，等晚上我请大家吃饭。”


    有些东西不用说出口，大家都懂。顾星熠说“好”，宋轻越直接往宿舍走了，只是临走的时候目不斜视地拍了一下霍椿的腰。成功地收获了后者一声哭笑不得的“喂！”。


    顾星熠跟上他，不远处是万里无垠的晴空。


    他的嘴角也不自觉地上翘了一下，在心里默默地说了句“真好”。


    只是，他们这边风平浪静，有的地方可不是。


    这天不知道多少有不止一个练习生的公司暗流涌动，而比整个园区内更像一触即发的战场的，就是还没看到各家决策的秀圈。


    曲目释出的当天下午，“秀声”就起了吃瓜高楼。


    【灌水】买定离手了，各家都会怎么选


    已经开始期待一出出精彩大戏了


    盛弘、曜欣、文耀、SunL，你们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第107章  gxy你有什么头绪吗（本章都是论坛体）


    急死我了, 这都下午了怎么没有一家后援会发公告


    生产队的驴都不带这么歇的啊


    1L？快中午才公布曲目，这才下午1点


    不过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快发我要看乐子


    2L


    秀声终于又恢复了往日的腥风血雨，真是令人欣慰


    前段时间的温馨画风看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小姐姐们，还是这样混乱邪恶的你们我比较习惯


    3L


    这不是出了gxy那档子事儿吗


    小太子都这么惨了还骂他显得很没有人性，不过他的特殊待遇感觉很快就没有了


    光今天上午就有三个节奏帖


    4L


    秀声唯一断层流量诚不欺我, 论坛黑帖比票数先断层还有谁


    5L


    那很有生活了


    6L


    说起来小太子会去哪组有人压一下吗，感觉这次dance组的歌不是很适合他诶


    7L


    确实, 没见过他跳劲舞


    但他感觉更不可能去vocal和rap


    大概率两首综合没跑了


    8L


    那这不得撞生撞死


    9L


    想开点, 这局面怎么可能不撞


    撞出银河系还是撞出宇宙的区别罢了


    不过其他家肯定最不乐意撞他家，他那事没出前就已经C了, 出事之后从大粉到散粉甚至路人都被结结实实虐了一轮, 这个时候撞他家简直是找死


    10L


    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琰帝吧


    11L


    《越千山》：杨泓


    《run run run》：于焕、吉晨、丁云


    《风动》：楚晗、桓一舟、夏晨唯


    《All right》：白墨汀、花灿、谈清音、陆栩


    《蹁跹》：顾星熠、裘琰、宋轻越、霍椿


    只写了记得的


    12L


    那你记性很好了, 我差点都没想起来lx是谁


    13L


    很会写歌的小帅哥，我记得


    就是有点社恐


    14L


    12L你是不是很讨厌竹马啊我笑死了


    总感觉要不是前美帝风格差异实在太大你都能把他俩整一块儿去


    15L


    安啦，同公司肯定尽量会避开的


    俩yh感觉都会去《越千山》


    gxy必出，他肯定是主舞，出道团要是小清新风格的话劲舞可能不太吃香, 于焕可以竞争rap担，杨泓感觉是真不想出道


    《run run run》感觉可以捡漏诶


    炫色俩必有一打，但ch在的话其实没什么悬念


    不过我总觉得sqy也会去《风动》，他和ch打一下吧, 我挺好奇这两家哪家更能打的


    曜欣除了sqy剩下的俩都更适合《All right》，bmt看不透, 这小孩有点妖的, 谈清音家打一下琰帝吧


    16L


    gxy的门面定位还不够明显吗……


    还有楼上，你37°的手是怎么云淡风轻打出“谈清音打一下琰帝”这种话的, 谈清音听到这话都要在铁门那里给你当场跪下


    17L


    srds，小谈看着软还挺刚的


    当时gxy那事他顶着公司给gxy澄清啊


    别的不说感觉挺真性情的


    18L。我说下位圈粉丝裸奔也不要这么明目张胆吧


    19L


    tqy也是好起来了


    这也是个粉黑都极端的类型


    不愧和gxy是闺蜜组


    20L


    妹妹……嘿嘿嘿……都是妹妹


    21L


    话说zyc是真没存在感了啊，都没人提了


    他其实大概率也会去《蹁跹》的


    22L


    他家因为二公选曲的事情跑粉太多了，以前人气就靠营销虚得很，现在原形毕露了


    我突然发现这届上位圈好像综合型选手挺多的，其实大家去哪儿都有可能，感觉只能以后援的消息为准了


    23L


    这届卷啊，谁还记得小太子刚进节目还是个花瓶


    24L


    小太子也是个狠人


    话说现在这花名就专指gxy了吗


    25L


    是的吧，不加限定词基本就是指gxy，不过我不叫，我叫小公主[爱心]


    26L……忍你们很久了，这个楼里gxy的泥塑嬷都滚出去


    27L


    ls你这ID我懒得揭穿你


    28L


    笑死，大水冲了龙王庙，整肃粉打泥塑嬷


    曜欣老传统了


    29L


    我更好奇另一件事，前美帝最近咋了，感觉热度低了关系也变差了，好久没看他们一起上下班了


    30L


    本来公司安排他俩捆绑麦麸吸CP粉，现在琰帝自身难保解绑了呗


    这有啥难猜的


    琰帝在前团跟yh一年能说上三句话吗我表示怀疑


    31L


    可能不能，前团粉


    琰帝每天和他的外国老公如胶似漆，压根没空搭理他同胞


    yh看上去也懒得搭理他，我记得有一次他直击麦麸现场，当时琰帝和他老公就在他房间里边直播边调情，都快不知天地为何物了yh搁旁边架子上拿了个沐浴露就走了


    真的是看都不带看一眼的


    他俩当时全网可能三十CP粉吧，每天超话说的都是“爸爸妈妈你们认识一下可以吗”。


    32L


    也是先婚后爱了


    33L


    所以他为啥要去琰帝房间拿沐浴露


    34L


    呃……


    35L


    盲生你发现了华点


    36L


    woc，曜欣三家后援会同时宣了！！！


    37L


    省流：


    gxy：《蹁跹》


    sqy：《run run run》


    hc：《All right》


    牛逼，难怪有底气同时宣，果然都避开了


    38L


    这个策略是对的，现在还不到内战的时候


    不过我原先总以为hc是陪读，现在看来曜欣也挺在意他的啊


    39L


    曜欣就是这样，不管是红还是糊，不管资质好还是稍微差一点，只要是招进来的，就是曜欣认定的人，不会有一个人做炮灰的


    退一万步说，就算hc这次没出，这次选秀也是一次很好的展示机会


    曜欣从来不挣快钱的，考虑的都是长远的规划


    PS：家族粉不算裸奔吧


    40L


    谁都敢说曜欣艺人是内娱最招人羡慕嫉妒恨的


    41L


    只可惜他们挑


    不看资质不看人脉只看眼缘


    不然我都想替我内娱担寄简历过去


    42L


    唉


    43L


    唉！


    44L


    所以只有曜欣家宣了吗


    45L


    目前是的


    有gxy在别家肯定先等他们的


    46L


    笑死，ch家马不停蹄宣了，《风动》


    47L


    炫色麻了


    48L


    炫色还有气儿吗，谁去试一下


    49L


    炫色有没有气我不知道，zyc家要疯了，他们十五分钟前宣了《翩跹》


    果然他是秀声唯一指定透明人


    50L


    《翩跹》其实偏vocal吧，小太子能行吗……


    51L


    怕什么，戏腔高音有琰帝顶


    52L


    SunL怎么跟死了一样没动静，急急急急急


    53L


    SunL这两天物料都没发，运营也不上线，感觉像是真死了，让我们把它风光大葬吧


    54L


    woc！白墨汀家宣了！《翩跹》！


    55L


    得，现在很明显了


    这次选曲绝对有练习生意愿在里面


    按文耀的性格绝对不会让小疯子去跟gxy撞，白哥你是真疯啊


    56L


    小白一看就是喜欢哪首选哪首，至于这首还有谁选了他根本不在乎……说不定到时候看到小太子名字了还会挺高兴地打招呼说嗨你也在啊好巧……


    粉丝加油吧


    57L


    而gxy会认真地说“是的好巧，你也选了这首歌吗”


    然后两人开始一起练习不知天地为何物


    58L


    都说了癫子和人机不能放一起养


    59L


    报！炫色宣了！


    桓一舟《风动》


    夏晨唯《All right》


    60L


    跟我猜的一样，炫色也是两个都想保


    61L


    笑死，太精彩了


    其他家快点抬上来啊


    62L


    盛弘我说你什么好


    于焕《越千山》，丁云和吉晨《run run run》


    俩陪读安去吧


    63L


    它怎么敢学曜欣同时宣的哈哈哈，人家曜欣同时是因为做到最优解了啊，官博现在被陪读粉骂到开精选了，目前广场yh家1打2中


    64L


    不过有一说一，他俩本来也不可能C吧，这有啥好骂的


    65L


    就是要一个态度吧


    这明显就是给焕太子精心挑了首歌之后把他俩随便塞了首歌打发了


    你看花灿去《翩跹》他粉丝就挺满意的


    已经争不了C了，那去个合适的歌也挺不错，还能卖卖队友情顺便蹭把流量热度


    66L


    陆栩家宣了，《风动》


    他确实vocal还行


    67L？谈清音还真去《翩跹》啊


    68L


    精彩，晋西北乱成一锅粥了


    69L


    我的妈呀他家怎么想的，去跟gxy和bmt打？？不要命啦？


    为什么不去《All right》


    70L


    没想到这次捡漏的是焕太子


    71L


    谈清音家不想争C吧，保留所有实力冲决赛，他的风格更适合《翩跹》


    他家正主呆呆的怎么粉丝那么聪明啊


    72L


    虽然但是为什么别人都是练习生自己选的到谈清音这就变成粉丝聪明了，什么说法


    73L


    因为他这脑子想不出来这策略


    据说他对粉丝特别好，大粉的意见都会听


    楼上开玩笑吧哈哈哈这肯定也有他自己的意思在里面的


    74L


    不是SunL呢，真死了啊？


    75L


    SunL官博也被冲烂了，果然三公选曲是最精彩的诚不欺我


    76L


    插播一条


    刚练习生录衍生下班


    前方传来实时播报，前美帝在离铁门五十米的地方当众上演八点档


    帝说yh你冷静一点


    美说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帝说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说


    美说没事，反正你告不告诉我我都无所谓，说到底我们又不熟


    好像是真吵架，各家站姐都粉见了


    77L


    woc


    78L


    好家伙，这么劲爆？！


    79L


    SunL一直不出声原来是在处理家庭纠纷吗，救命，这俩啥情况


    80L


    不过前美帝姐还好吗，正主亲口认证的不熟


    81L


    前美帝姐超话已经boom了，笑死了站姐说现场还有第三人


    小太子你怎么也在


    路透说小太子在旁边非常无措地说：


    你们能不能不要在这里吵，会被粉丝听见的……


    82L


    他还有无措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83L


    看照片好像还挺冷静的其实，估计就是人机地劝了两句，发现没劝住就默默地替他们挡住了铁门的视线


    84L


    小太子[系统音提示]：这里吵好像不太好，会被粉丝听见


    美、帝：已读不回


    小太子：那好吧[开始尝试挡门]


    ↑感觉是这种情况


    85L


    我理解前美帝


    真动气了吵起来就是不知天地为何物


    但是小太子你这瘦弱的身躯能挡住什么呢，你连那根电线杆都挡不住


    86L


    啥情况，这不是三公选曲楼吗


    87L


    突发情况理解一下


    大家都想吃瓜，这可是前线一手劲爆大瓜，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


    88L


    我以为前美帝是不熟，没想到是有仇


    lets提纯


    89L


    话说现美帝是谁？越熠？


    90L


    算场外其实是朝熠几倍断层了，但节目里是越熠


    按热度顺序目前前十应该是：朝熠（场外）、越熠、泓琰、晗熠、焕音、焕熠、琰熠、意灿、泓熠、越椿


    91L


    ……gxy你有什么头绪吗


    92L


    把咱们小太子当逗号使了这是


    小太子在现实世界从小到大喊着要赢啊不服输啊谁也不能决定我的命运啊就冲上去了，同人文还007全年无休上班刷存在感


    不愧是xjh唯一铁血事业批


    熠丝，tag送你们，拿去不谢


    93L


    他甚至还能被卷进别人感情生活的战场，刚前方传来一手消息，还在吵


    美说你宁可告诉顾星熠都不告诉我


    帝说我就是说了怎么了，他比你理解我一万倍


    94L


    噗嗤


    95L


    原来是修罗场


    96L


    不是，到底啥事啊，讲给我们也听听


    97L


    我真服了看路透照片小太子现在像个被迫拉来参与主线任务的NPC，他看上去好呆啊，不是前美帝二位，你们确定他能整明白你俩在干嘛吗就拉他下水


    不过小太子今天穿好嫩啊，素颜顺毛背带裤


    小腿好直好漂亮，rua一下


    98L……虽然但是，SunL这俩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怎么想的啊，粉丝面前吵架


    99L


    qy不至于啊，他一直很体面人的，这次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天大的事不能宿舍里吵


    yh也是，平时三棍子打不出一句话的人


    我是真的有点好奇了


    100L


    上热搜了，词条广场乱成一锅粥了，前美帝大型提纯现场，唏嘘


    101L


    居然还在吵


    美说：你想怎么样


    帝说：不是你想让我走吗，我走了，你应该为我高兴


    102L


    嗯……嗯？？


    103L


    不是，等等，走，走去哪儿？？？


    104L


    裘琰你别吓我


    105L


    ……美冷静下来了，他好像终于发现了旁边的粉丝


    他说算了回去说


    哥你现在说这个好像已经有点晚了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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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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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草


    108L


    wo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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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你们在惊讶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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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刚裘琰道歉了


    感觉他好像精神状态已经完全崩盘了，说话怎么有点颠三倒四的


    他先是说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然后他说，我也不想退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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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去，裘琰退赛了？！


    112L


    第108章  托你的福，一路走来边上都有你。


    论坛楼层疯狂刷新的时候, 铁门外已经沸腾了。


    这是时隔许久的上下班，今天来的站姐本来数量就很多。裘琰的这句语无伦次的话一出，裘琰的站姐直接就炸了。


    耳边是此起彼伏的“裘琰！裘琰你怎么了！”、“裘琰你要退赛吗！”


    裘琰头晕目眩, 眼前一片模糊。


    他几乎能听到自己突突的心跳声，手在不停地发抖，他在虚空中无意识地抓了一把, 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腕。


    “冷静点，跟我走。”杨泓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


    裘琰被他几乎是半拽着走到了空旷地带, 然后安置在长椅上。周围声音逐渐远去的刹那, 他终于渐渐地听见了耳畔清晰的风声。


    他再睁开眼，杨泓正在不远处跟顾星熠说着什么。


    顾星熠认真地听着, 末了点了点头, 犹豫了一下, 又跟他说了两句话。


    裘琰努力想要分辨他的口型，但脑子实在是混沌。心悸的反应还在持续，他抖着手从口袋里拿药，手边却没有水。


    正无措之际，有人给他递了瓶水。


    没开封的小瓶矿泉水, 刚刚做节目的时候发的。


    他抬起头，雌雄莫辨的漂亮男孩子额角还有汗，被他盯得有些尴尬。


    “那个……”谈清音说，“我没喝过。”


    顿了顿, 又小声补了一句：“有话好好说，身体最重要。”


    他试探性地等了两秒, 确定裘琰不再需要他的帮忙了, 于是转身小跑跑开。


    看着他的背影，裘琰拿着瓶子的手不自觉地攥紧。


    其实他和谈清音虽然连着两次都差点在一组, 但实在没说过几句话。


    他还记得对方二公选曲时候的窘迫。


    不是不知道他们在集体针对一个人，那个时候他冷眼旁观，毫无感想。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弱肉强食，没有人会在乎被吃掉的弱者。


    而今天他被弱者怜悯。


    ……或许不是怜悯，他想。


    曾几何时，他也是会在同伴难过之时给予陪伴和安慰，并觉得这件事和吃饭喝水一样平常的人。


    那个时候他还没去往海外，那段短暂的练习生涯对他来说就像是一场遥远的美梦。


    他拿水过了药，感觉到药性逐渐在体内发散。


    难过和痛苦逐渐被隔离，他又回到了这个真实的世界，变得无比宁静。


    有人走到了他身前。


    他抬起眼，太阳已经快要落山。


    杨泓看着他，面容平静，已经褪去了刚刚急怒的样子。


    裘琰停顿了两秒。


    他开口：“……我刚刚说的都是真的。”


    没有人回答他。


    “不是说回来说吗。”


    一片寂静。


    裘琰喉咙发干。


    过了片刻，他低低地说：“杨泓，别这样对我。”


    毫无办法。


    妥协，哀求，耍无赖。


    没人知道裘琰青春期是个多执拗又难搞的小孩子，只有杨泓见过他从最初成长到现在的全过程。他不该理的。


    回国之后他跟裘琰发生过多少次争执，每次对方都是这样来求和。


    他有的时候甚至想彻底做个了断，就像他和顾星熠说的那样，说到底他又不是裘琰的爸妈，他又不可能管裘琰一辈子，可是裘琰没有爸妈了。


    他父母在他做练习生的时候离婚，各自再有了家庭。


    他也没有爸妈。


    他爸妈说就当没有他这个儿子。


    这么多年他们都是这样过来的，做彼此的支撑、为对方舔舐伤口，裘琰会把仅有一双的鞋让给他，他总是替裘琰打架。


    练习生时期他们一起走过异国的无数街头。


    一起吃过便利店的拉面，一起淋过突如其来的大雨，吵过，但最后还是一起。


    这么多年。


    杨泓闭了闭眼。


    片刻后，他轻轻吐出了一口气。


    他说：“我有没有劝过你。”


    裘琰说：“我错了。”


    “我有没有跟你说。”杨泓看着他，冷冷地道，“不要听他们说的话，不要做和他们一样的人。你如果跨出了这一步，你才是真完了。”


    裘琰重复了一遍：“我错了。”


    他看起来是如此可怜而听话，杨泓的第三句话突然说不下去。


    谁不懂呢。


    谁都懂。


    裘琰会退赛，就是因为他懂了。


    裘琰说得对，他应该高兴的。


    他早就劝裘琰离开这个地方，裘琰这么去做了。他想要裘琰迷途知返，裘琰也知道错了。他现如今唯一的愤怒——


    杨泓想，他现如今的愤怒，只是源于一件事。


    他说：“跟公司怎么谈的？”


    裘琰看着他，顿了顿。


    片刻后，他小声说：“先休息一段时间，好好治病。”


    说是休息，其实也约等于雪藏。


    不过裘琰不在乎。


    他早就已经什么都不在乎。这些年他拼了命还是有用，至少攒了点钱。只要不大手大脚地挥霍，供他生活养病是没问题的。


    杨泓没说话。


    裘琰继续道：“我……后天就走。”


    这句话他说得艰难且心虚。


    杨泓冷笑了一声。


    他深吸了一口气，正要说些什么，却听到裘琰突然道：“我以为你已经厌倦我了。”-


    为什么要走不跟我说？-


    我以为你已经厌倦我了。


    裘琰总是这样，随心所欲，说他想说的话。


    没有前因，也不求后果。


    杨泓大多数时候拿他没办法。


    但少数时候有。


    他说：“你如果真的觉得我厌倦了你，你根本不敢和我说一句话。更不用说和我吵架。”


    裘琰眼睫颤了一颤。


    杨泓看着他：“裘琰，自始至终，我只是想让你开心一点，好好生活。”


    裘琰别开了眼。


    杨泓揉了揉太阳穴。


    他在裘琰身边坐下来，两人一起看着夕阳渐渐地在天边落下最后一丝光芒。


    然后，夜色重新笼罩了大地。


    *


    就这样静坐了十五分钟之后，杨泓才重新开了口。


    他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他说：“走了也挺好的，回去之后好好养病，别折腾有的没的。既然休息，就彻底休息。”


    裘琰说：“嗯。”


    “我打算养个宠物。”他说，“你有什么推荐的吗。”


    杨泓有些无语：“……你能把你自己养好就不错了。”


    过了会儿，又道：“狗吧。”


    裘琰“汪”了一声。


    这一声没能让杨泓有任何反应，却把裘琰自己逗乐了。他笑得停不下来，杨泓就冷眼看着他发疯，末了，裘琰擦了擦笑出的眼泪。


    他说：“感觉回到了练习生那个时候。”


    其实在他俩关系变亲近、又很少有人再霸凌他们之后，在遇上李允灿之前，他们有过一段还算平静和轻松的时光。


    那个时候裘琰有空就拉着杨泓去city walk。


    他一个人路痴，总想拖着人一起。杨泓对这种事压根没兴趣，每次都恨不得把他丢街上。


    “你那个时候怎么忍的。”裘琰自己都觉得自己太过分。


    杨泓顿了顿：“也不算忍。”


    “其实偶尔走走也很有意思。”他说。


    裘琰学他的语气：“所以你那个时候大发善心把我从厕所捞出来也是心血来潮是吧。”


    杨泓没有否认：“不然谁高兴给自己惹麻烦。”


    裘琰笑了。


    他笑，杨泓反而不自在。


    他当然不会承认第一眼看到裘琰的时候就对对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漂亮小孩，眼神干净。那个时候他想这样的人在这里怕不是要被吃得骨头渣都不剩。


    可是裘琰比他想象得要顽强。


    为什么始终狠不下心。


    所有人都可以谴责裘琰，他伤害了不少人，所有被他伤害的人都可以要求裘琰的道歉。


    但是他不能。


    因为裘琰从来没有对不起他，而他眼睁睁地看着裘琰从那样干净的小孩变成现在的样子，理智告诉他，不是谁都会误入歧途，但是感性上……


    感性上他永远无法对裘琰说不。


    李允灿的事刚出的时候，他又何尝没有痛恨过自己的无能为力。


    而裘琰跟他说：“杨泓，你该为自己考虑一下了。”


    杨泓突然僵住了。


    他抬起眼，裘琰看着他，眼神有些涣散，但眼底都是他的倒影。


    他重复了一遍。


    “杨泓。”他说，“你该为自己考虑了。”


    “不要管我了，走好你自己的路。我已经辜负了很多人，不要再让爱你的人失望了。”-


    空气里一片寂静。


    杨泓看着面前的人，听到自己冷静的声音。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道。


    “我想着我一定，我一定得跟你聊一次。”裘琰笑了笑，“我就是想说这个。”


    他顿了顿，“其实走不走的……你早晚都要知道。我知道你也会理解我，杨泓，你比你嘴上说得要心软得多了。”


    “就是你太心软了。”裘琰轻轻地说，“杨泓，你受我影响太深了。”


    他们在彼此的生命中都占据了太多的时间，杨泓几乎是陪着裘琰把那些痛苦经历了一遍。可是裘琰想，这些和杨泓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知道杨泓。


    杨泓十六岁就敢为了梦想离家出走。


    他又不是没有经历过霸凌，只是敢霸凌他的人都被他一一报复回去了。


    没有人会不害怕不要命的疯子。


    那个时候SunL所有的练习生都知道本部有个中国练习生不好惹。


    这一切都只是为了一件事。


    他还是想留下来。


    曾几何时，杨泓也是为了梦想和舞台可以拼尽全力的人。


    裘琰的话音落下，杨泓脸色就变了。


    他张口想说话，裘琰却轻轻地打断了他：


    “你听我说完。”


    “你有天赋，也有能力。”他道，“我知道你因为我的遭遇对这个世界很失望，但是你看看顾星熠，你看看谈清音，这个世界或许没我们想的那么糟糕。”


    他笑了笑，“我不是逼你一定要做些什么，只是……杨泓。”


    “我只是希望你。”他道，“偶尔也想一想自己一路走来的日子。”


    杨泓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


    他说：“托你的福，一路走来边上都有你。”


    裘琰笑了。


    笑完，他轻声说：“现在没有我啦。”


    “杨泓，到更高的地方去吧。你值得，你也能做到。真的。”


    第109章  担心他会露怯，实在是没有必要的事。


    第13章


    在裘琰说完这段话的很长一段时间里, 杨泓都没有说话。


    他就这样直直地看着裘琰。


    他的眼睛很黑，乍一看带着点凶气。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裘琰几乎鼓起了十足的勇气才敢主动和他搭话，那个时候他怎么都没想到, 这么多年了，他们俩还在一起。


    可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如果可以，他也想和杨泓一起出道。


    可是他已经很累了。


    他想好好地睡一觉, 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在太阳底下发一整天的呆, 走之前, 他想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和杨泓谈这一次话。


    他看得出杨泓很想走。


    这个人脾气说好很好, 说坏也有点坏。


    冷战的时候杨泓说不过他就会默不作声地离开, 自顾自地生闷气。


    但是这次杨泓没有。


    或许是因为他知道, 这次他走了，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是真的会见不到面前的这个人。


    大约过了五分钟，裘琰觉得自己等得肩膀都有点发酸。


    他还没有等到杨泓的回答，却等到了从不远处匆匆赶过来的staff。


    看到两人, 她明显松了一口气。


    “你们俩在一块儿呢。”她道，“正好，SunL来人了，你俩得跟我一起去会议室开个会。”


    她顿了顿, “小裘现在感觉怎么样，能坚持吗？”


    裘琰站起身, 笑着道：“可以的。”


    吃了药之后药效发挥了作用, 加上刚刚他和杨泓聊得很好，他现在的状态还算稳定。


    “那就跟我来吧。”staff道。


    她在前面引路, 裘琰跟在她后面。


    经过杨泓的时候，后者终于跟着站了起来。


    他跟上了裘琰，并肩的时候，裘琰听到了他的声音：


    “不要以为你很了解我。”


    冷冷的。


    裘琰笑了，他说：“好哦。”


    杨泓抿紧了唇。


    良久，他一直攥着的掌心也松了开来。


    他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


    这场会开的时间不长。


    裘琰后天走，今天又是三公抢C的开端，SunL最晚最晚今天也要发退赛公告，不然就有遛粉丝的嫌疑了。


    之所以拖到现在，也不过是不甘心，想要再挽留一下裘琰。


    现在也不用纠结了。


    SunL的高层脸色很难看，但终究按捺住了性子。


    他说：“既然闹成了现在这样，那索性一会儿就把公告发了。只是裘琰，你毕竟退赛了，在你们俩的矛盾这件事上，公司可能会在措辞上有些偏向。你有没有意见？”


    裘琰很平静地摇了摇头：“没有。”


    高层还要再说些什么，裘琰接着道：“都可以，只要对他有利，你们做就行，我不会跳出来说什么的。”


    杨泓看了他一眼。


    外人不知道，公司内部对他们俩的关系还是清楚几分的。


    饶是这位高层被他们俩的任性弄得很恼火，现如今脸色也禁不住缓和了几分。


    临走，他安慰了裘琰。


    “年轻人。”他说，“什么时候再开始都来得及，不要把话说得太死，也不要把路走得太绝。过几年再往回看，会发现除了生死，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大事。”


    他顿了顿，“公司还是很看好你的。当然你想暂时先休息，公司肯定尊重你的意愿。”


    裘琰有些讶异。


    他其实没太见过SunL中国部的高层，面前这位更是全然陌生的面孔。


    对方能说出这样的话让他始料未及，他话里传递的东西也有些意味深长。


    裘琰心情突然有些复杂。


    其实回国之后，他面对的环境好像早已比外面好了许多。只是他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才忽略了这些细微的变化。


    直至放弃了所有，他终于腾出时间和心境。


    于是，他才从阴霾中看到了一缕阳光。


    片刻后，他轻轻地道：“谢谢您。”


    高层拍了拍他的肩，离开了会议室。整个房间里安安静静，只剩下空调运转的声响。


    而此时此刻的外界，已然乱成了一锅粥。


    *


    从裘琰和杨泓在大庭广众面前吵架开始，整个舆论的走向就已经完全丧失了控制。


    虽然他们俩的热度都有所下降，但是毕竟是节目刚开播时的一、二名，加上泓琰CP一直都算热CP，一时之间，整个《星计划》相关的公共平台都在讨论这件事。


    原先的抢C讨论楼更是直接成了瓜楼。


    [什么情况？前美帝真当众撕逼了啊哈哈哈这也太精彩了]


    [我为我从前骂过这对工业糖精道歉，泓琰不愧是你们，能不能再多骂两句，要撕就撕个大的，也让观众老爷们看看乐子]


    [这什么恨海情天男同性恨，果然CP是最好的滤镜，我现在看qy也不觉得他作妖了看yh也不觉得他无聊了只想说哥俩要不再做点饭]


    [……这是什么新型洗白和营销手段吗，两个都有病，这对神经病夫妻能不能一起抬走]


    [CP粉能不能别装路人各大五十大板，杨泓一直以来做错了什么我请问呢]


    [攻梦女再踩受试试看，前美帝到底谁吸血上位心里有点b数谢谢：）球粉脾气好不代表你们能踩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哈]


    [所以qy是真退赛了吗我只关心这个]


    [点了，我也只关心这个，SunL能不能给个准话]


    像是感受到了群众的呼声一般，这天晚上八点，SunL官博终于慢吞吞地上了线，然后准点发布了一则公告。


    公告内容倒是很简洁。


    一是解释了下午的吵架事件是两位练习生之间产生了一点误会，二是明确了，裘琰练习生因身体原因即日退出比赛。


    这一下，整个舆论算是彻底点燃了。


    “误会”一词语焉不详，退赛这件事倒是异常明确。


    偏偏这件事对于整个选秀比赛来说才是最关键的。


    一时之间什么节奏都出现了。


    顾星熠遇到谈清音过来串门的时候，舆论已经开始一边倒地开始骂起了裘琰。


    *


    谈清音今天是特意来串门的。


    他虽然自己过得挺惨，但偏偏是一个很容易跟别人共情的人。


    从前他并没有很喜欢裘琰，甚至因为顾星熠被裘琰坑得挺惨而对这个人有些反感，但白天看到对方的样子，他又心软了。


    他现在养成了一个不太好的习惯：


    一遇到事，他就想找顾星熠讲话。


    偏偏这事他又不好讲，于是在顾星熠房间里蹲着哼唧半天，他也没说清楚特意来找顾星熠是干嘛。


    到最后，还是顾星熠先开了口。


    他说：“裘琰的事闹得挺大的吗？”


    “……嗯。”谈清音道，“他被骂得挺惨的。”


    顾星熠先是有些讶异。


    随即，他垂眸思索了一会儿，道：“也正常。毕竟……”


    他顿了顿：“其实有没有用心，有没有真的在努力，粉丝都是能看出来的。”


    如果裘琰和管衡一样，在退赛前始终拼尽全力，退赛不过是看不到希望之后给自己寻找一条更好的出路，那么即便是粉丝，大多数也都是以祝福为主。


    但裘琰的问题在于，他前期的表现并没有达到大多数人的预期，只能说是中规中矩。


    相较于他的表现，他的营销和虐粉倒是隔三差五。


    粉丝也是人，再多的喜欢也会被消耗。


    如果说原先裘琰还在节目中，那他们至少还有一个出道的盼头的话，现在盼头没了，虽然公司说了是身体原因。


    但有的时候，情感是会先于理性的。


    谈清音也沉默了。


    这事太过于沉重，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怎么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谈清音才打起精神换了个话题：“对了，节目组有通知你后天去拍摄吗？我听他们说这次是按排名选人的。”


    果不其然，顾星熠点了点头：“通知了的。”-


    谈清音说的拍摄并不是节目中的常规拍摄，而是每个选秀基本都会有的杂志拍摄。


    这一次，节目组把拍摄的时间定在了空档期。也就是三公选C的投票期。这个时间段三公的练习尚未开始，练习生也能腾出一定的空余时间。


    这也算是给高位练习生的一个特殊曝光。


    《星计划》作为星云系节目，在时尚资源上显然是没得说的。这次他们选择的杂志合作方就是一个非常著名的一线杂志的正刊，人选则是二公排名前七。


    也就是现在处在出道位里的七名练习生。


    选秀的残酷再一次在这样的细节昭示。出道了，就是万众瞩目，没出道，就失去了所有的曝光和资源，只能等待下一次的机会。


    七个人里由于裘琰退赛，名额顺延给了第八的杨泓。


    这件事公布之后成为了杨泓和裘琰唯粉吵架的又一导火索。


    但是再吵，显然也改变不了现实。


    两天后的清晨，杨泓最后一个上了通向拍摄现场的大巴，他上车的时候原本就安静的大巴更加鸦雀无声。


    他之所以最后一个上车，所有人都知道原因。


    他对周围的目光熟视无睹，环视了一圈，发现空位只剩下了一个。


    他在桓一舟的身侧坐下来，开始低头发消息。


    他一坐，桓一舟肉眼可见地僵硬了。


    倒是跟杨泓隔了一条过道的宋轻越没忍住嘴欠，开了口。


    他说：“你去送你前妻了啊。”


    他的话音落下，顾星熠默默地闭上了眼。


    杨泓瞥了他一眼，越过他看到了装死的顾星熠，他顿了顿。


    “还不算前妻。”他说，“你有事？”


    所谓……


    以毒攻毒。


    宋轻越挑了挑眉。


    “没事。”他耸了耸肩，“就是关心一下，裘琰走了，你是不是要顺便继承一下他的出道位。”


    这话直白，但考虑到曜欣和SunL一直以来的微妙关系，可以直接理解为宋轻越是终于找到了一个时机来报复此前对方和对方公司对他们的冒犯。


    就像顾星熠说的那样，宋轻越是个非常记仇的人。


    杨泓显然也看出了他的挑衅。


    他沉思了一会儿：“冒昧地问一个问题。”


    宋轻越：“嗯？”


    “曜欣打算出几个。”杨泓轻描淡写地吐出了一句话，“你们考虑好了吗？三出三还是三出二？三出三好像不太可能，三出二的话，你和霍椿谁打算牺牲一下？”


    他顿了顿，“应该是霍椿吧，毕竟他到现在都没进过前七。不过我挺好奇的，他自己知道这件事吗。”


    宋轻越：“……”


    一时之间车内气氛微妙至极，到最后，还是楚晗咳嗽了一声。


    “那什么。”他道，“不然我们讨论一下一会儿拍摄的事情吧。听说这次的摄影师要求还挺高的，我还有点儿紧张。”


    一句话，车内紧绷的气氛骤然消散。


    所有人开始顺着楚晗的话讨论起了一会儿的杂志拍摄。


    对于练习生来说，这毕竟是相较于舞台来说相对陌生的事，说实话，在场的人多多少少有些紧张。


    所有人中，只有顾星熠始终默不作声。


    到了最后，就连桓一舟都忍不住关心了他一句。


    “小熠。”他说，“你是有点紧张吗？不要紧的，一会儿他们应该会给我们作指导的，不会让我们一通瞎拍的。”


    顾星熠愣了一下。


    不过，他还是很快地道：“没有，我知道的。”


    他这句话并没有起到解释的作用。


    相反，他说完这句话，车上的人更加开始关心起了他的状态。


    作为在场年纪最小的练习生，一个非常神奇的现象就是，哪怕大家是竞争状态，对于顾星熠，绝大多数练习生更多的态度是照顾。


    就连只比他大了一个月的白墨汀都故作老成地安慰了他一句。


    而所有的这些关心，在他们进入拍摄现场的时候戛然而止。


    来之前，所有人都知道他们这次拍摄的主摄影师叫靳澄。这是一个性格非常古怪、且要求刁钻的摄影师。


    因此，所有人都做好了被刁难的准备。


    事实上，刚一进门，靳澄的态度看上去也非常冷淡——


    直到他的目光落到了某个地方。


    看到顾星熠的刹那，他的眼神就蓦然一亮。随即，所有人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穿得像是扑棱蛾子的摄影师朝着他们的老幺猛扑了过来。


    哪怕顾星熠倒退了一步，也没能阻止自己落入一个充满香气的怀抱。


    靳澄的声音响了起来：“honey，又见到你啦~”


    “怎么不说话。”他的眼神殷切，“不认识你靳澄哥哥啦？哥哥小时候还在片场抱过你嘞，哎哟，宝贝儿一晃长这么漂亮了！”


    顾星熠说：“……认识的，哥，好久不见。”


    现场鸦雀无声。


    直至此时此刻，所有人才终于想起了顾星熠的另一个身份——


    在选秀界，他的确是新人。


    但是在娱乐圈，他早就是比管衡还要资深的前辈。


    非要说的话，他接触过的人、接过的时尚资源甚至可能比在场的人走过的桥还要多。


    担心他会露怯，实在是没有必要的事。


    第110章  又开始热演了（35%论坛体）


    顾星熠其实也有点儿尴尬。


    他从昨天看到通告的时候就隐约觉得靳澄的名字熟悉。


    可是毕竟他当初在娱乐圈混的时候年纪还太小, 合作过的人又太多，说实话也只是略略留了个印象。这还得亏他记性好。


    来之前他还抱着侥幸心理——


    当初他接触的，基本都是顾喻和苏缘月的人脉。


    出了前阵子的事后, 他想或许这些人再见面也会默契地装作陌生人。却没想到第一个遇到的就不按常理出牌。


    靳澄对他释放了善意，他也不能不给人家面子。


    两人僵硬地、主要是顾星熠僵硬地跟对方寒暄了两句之后，在助理的委婉催促下, 靳澄终于放过了他。


    他拍了拍顾星熠的肩：“行啦宝贝，还有正事呢。”


    “早点来就是跟你打个招呼。”他说, “我这边先准备着, 你跟你同伴先去换衣服做妆造吧。放心，有哥哥在, 今天一定给你们每个人都拍得帅帅气气的。”


    说完, 他冲顾星熠抛了个媚眼。


    这句话出口, 顾星熠身后默不作声的练习生连着staff终于全都松了口气。


    杂志方的工作人员领着他们去做妆造。


    路上，节目组的staff小跑两步，跟上了顾星熠。


    她小声问：“小熠，你和靳老师很熟？”


    “不算。”顾星熠回答得倒是很诚实，“只是很久之前有过一次合作。”


    他说了个拍摄项目的名字, 一行人全都诡异地沉默了一下。


    且不说——


    staff想。


    且不说这个系列项目如今已成经典，多少名流大腕抢破头要上。


    单论刚刚靳澄特意早到，又对顾星熠那样亲亲热热毫不见外的主动态度，他和顾星熠, 至少他对顾星熠绝对不是曾经合作伙伴那样简单的印象。


    当然，作为节目的staff, 她知道的还要更多。


    靳澄虽然挂靠在现在的杂志名下, 但他本人的名气其实要更响。


    比起东家和打工人的关系，他和杂志方的关系说互惠互利的合作更为合适。


    能请到他来亲自给未出道的练习生拍摄, 哪怕是前七，也是节目组没有预料到的。


    到底是未出道。


    现在看来，一切皆事出有因。


    时至今日，staff终于理解了为什么《星计划》总导演戴静苗会在一次会议中对着星云高层毫不客气地说出“练习生？顾星熠要只是一个练习生我们根本就不会坐在这里开会，SunL都知道开播之前就把人家当最大的靶子打，就我们节目高贵，只把人家当普通练习生哈。”


    ……这种话。


    好在时代总是在进步的，资本也是。


    他们到底没有真被顾星熠人畜无害的表象所迷惑，从而重蹈覆辙。


    总的来说，如今的C在节目里的待遇还是实至名归，不至于像从前那样荒唐。


    娱乐圈场面话很多，不过靳澄显然不是这种人。


    到了化妆室之后，所有的工作人员都训练有素地开始分别按顺序给他们做妆造，并没有因为他们还没出道就对他们轻慢。


    等到妆造做完，他们就开始了正式的拍摄-


    虽然被通知今天要来拍摄，但其实在场的练习生都不知道他们具体拍摄的主题，以及要如何进行拍摄。


    来之前顾星熠听楚晗、杨泓他们几个出道过的在车上的讨论，知道他们担心的点在那里。


    事实上，他虽然没说话，但他是所有人中最清楚他们这次拍摄的难度的。


    拍摄是个技术活。


    无论是演员还是偶像，他们相对于平面模特来说都不是专业的。本来就是新的挑战，更何况他们是大型团体拍摄。


    大型团体拍摄的难度可以说是几何形增长。


    七个人，既要体现杂志调性，又要做到风格统一，因为是比赛期间，节目组一定也会提一些关于主题的要求。


    几个debuff加上，拍失败的概率非常高。


    大家都长得挺帅，并不想还没出道就留下名垂千古的黑历史。


    当然，在杂志调性和节目组要求之间，一般都会有一定的偏向。


    考虑到节目组一直以来对于出道团的风格导向，顾星熠原本猜测这次的拍摄也基本会以清新为主题。


    只是见到靳澄之后，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每个摄影师都有自己的风格，靳澄显然是主意很大的类型。


    果不其然，给他们的衣服虽然风格很统一，但是和清新不能说是毫无关系，只能说是基本不沾边。


    所有人换好衣服各自从试衣间出来，顾星熠因为衣服比较复杂落在了最后。


    只是，在他出来的瞬间，已经有些忙乱的拍摄现场突然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


    不远处，靳澄看着面前的少年，微微眯起了眼，眼中精光闪烁。


    而与此同时，已经吵了两天两夜的秀圈终于从一片混乱中回过了神。


    *


    整个秀圈真正冷静下来，是在拍摄这一天的凌晨。


    裘琰的退赛可讨论的点太多，无论是粉是黑甚至是路人都忍不住全情投入。


    可是再投入，也改变不了他已经退赛的既定事实。


    对于眼下的秀圈来说，至少，对于有自己pick练习生的粉丝来说，把目光放在这件事上有意义，但意义着实不大。


    毕竟再怎么样，他也只占了一个出道位。


    而节目还要继续。


    轰轰烈烈的节奏带了两天，最后，除了裘琰粉之外的秀圈终于想起了他们当前的正事。


    那就是在裘琰退赛当天零点开启的三公选曲投票。


    本次投票总共五天，每天零点截榜，第二天早上七点重新开启投票通道。这不仅是争分夺秒的速度之争，更是体现各家后援会决策能力的时刻。


    有裘琰的事在前，这原本被重点关注的事居然就这么被忽视了。


    一直到第一天截榜，整个《星计划》的相关秀圈舆论才终于把注意力从八卦中拉了回来。


    当天，针对截榜的排名，秀声专终于有了讨论的高楼。


    【灌水】差不多得了，别涛八卦了


    球粉骂姐夫一万遍也改变不了姐夫成功美美吸血上位内部再无竞争对手的事实


    姐夫粉也不用逞那点口舌之快了，姐夫都那么努力了粉丝也得跟上啊


    [截图]


    咋抢C都没投过你们看不上的对家


    说好的盛弘什么垃圾过气小公司现在是SunL时代呢


    1L。好炮


    一点炮点三家，lz粉籍好难猜


    2L


    看得出lz心肝退赛了lz现在已经疯了，再带你杨泓爹你担原地变素人哈


    3L


    yh粉？


    4L


    这个缩写就很精髓


    5L


    差点忘了还有三公选C


    要命，这两天吃瓜吃得我都快忘了


    qy啥时候退赛不好这个时候，不过他粉丝倒是可以歇着了，这么一看qy人还怪好的


    6L


    lz和ls可以别演了吗，球粉都忙着反黑可没空搭理下家


    7L


    好多裸奔的，我们秀声看起来是真的要完蛋了


    8L


    晋西北乱成一锅粥了.jpg


    所以有人贴一下今天截榜情况吗，我倒要看看哪家吃瓜吃得都忘了做数据


    9L


    来了，隔壁记录楼的，只按票数截了前二


    《越千山》：于焕、杨泓


    《run run run》：宋轻越、丁云


    《风动》：楚晗、桓一舟


    《All right》：霍椿、夏晨唯


    《蹁跹》：顾星熠、白墨汀


    我体感是都在意料之中，看来各家后援会脑子还是清楚的，没被带跑


    10L


    这才第一天，正常


    妖魔鬼怪还没开始发力呢


    11L


    目前来看3run没什么悬念，其他几家都有得打啊


    12L


    琰姐夫果然去《越千山》了，看起来真的要和焕太子互认对家了


    姐夫也是好起来了


    13L


    姐夫这个花名到底谁想的……


    怎会如此缺德又精准


    14L


    毕竟你坛泓琰资深研究十级学者，教材甚至可以装订成册


    15L


    姐姐姐夫99


    16L


    泓熠99


    17L？


    18L


    支持小太子加入SunL演三人游


    19L


    woc恶俗啊


    20L


    你坛最虐恋的果然还是小太子


    地位无可撼动


    这也能拐


    21L


    本来的事


    22L


    我觉得《风动》也没啥悬念……前五和后头还是有点儿断层的


    就是不知道桓一舟这波会不会拼一下，炫色不知道是不是出的都是歌手，感觉不是很会玩粉圈的样子


    我还挺好奇《All right》和《蹁跹》的


    说实话我有点摸不透hc家的底，他家一直给我一种能打又不能打的感觉，说能打吧，至今没进过前七，说不能打吧，排名一直在往前进


    还有就是，我好奇小太子的C是不是稳了


    23L


    曜欣家族粉多，要看死忠得看1pick的时候


    我又要说了，担是曜欣的真的蛮爽的，公司基本没有脑子昏的时候，每个决策都很聪明，基本把矛盾和风险规避到最小了


    24L


    小太子的C肯定稳了啊……


    都虐粉虐成这样了还不稳，招笑呢


    25L


    ls你马上被截图到小太子家超话虐粉一条龙


    26L


    甚至已经


    27L


    小太子家对你坛也是很虐恋


    这波啊


    这波是双向奔赴


    28L


    是因为快决赛了吗，感觉你坛画风越来越癫越来越阴间了


    29L


    说句客观话，gxy目前和曜欣其他俩完全不能归一类


    曜欣其他俩其实吸家族粉比较多，因为公司的原因泛人气也很好，但小太子因为不是本家亲生的原因感觉没吃到太多红利


    曜欣挺多粉丝其实潜意识觉得他有解帝管，没把他当自家人的感觉


    倒是解帝粉我感觉溺爱他的挺多的


    他现在死忠在xjh里绝对断层第一


    毕竟从节目开播就开始被黑到现在，还能担上都是大心脏，感觉他家已经基本全员铁血战斗粉了


    30L


    嫡庶文学也是照进曜欣了


    31L


    哎哟，这炮高级


    32L


    他家妈粉比例高，妈粉很多事业粉


    33L


    那我要说了


    白家也很多妈粉事业粉


    《翩跹》花落谁家还不一定


    34L


    ls你别害人家bmt


    35L


    只有我在期待《蹁跹》，这组好多小可爱


    36L


    zyc给你点了个赞


    37L


    澄姐其实长得挺美的……


    不过你不说我还没发现，他家居然连tqy家都打不过了


    想想二公选曲那时候，唏嘘


    38L


    长得好看人品不行有啥用，我反正不喜欢他


    39L


    话又说回来了，没人觉得小太子撑不起C吗


    我总觉得他好看是好看，就是年纪太小，气场也不够，在团当个门面团宠更合适


    40L


    你可以选择把其他人投上去


    41L


    熠粉就这么水灵灵破防


    42L


    但是话倒也没说错


    现在不能做票了，都是真金白银一票票投上去的


    你觉得谁不合适就把其他人砸上去呗


    43L


    srds，40L只是说不合适，又没说其他什么，你们是不是着急得有点太明显了


    44L


    点了，谁不知道现在不能做票了


    只是说句不合适也不行


    熠粉未免太霸道


    45L


    那还是霸道不过把秀声当CP专场的SunL，练习生辛辛苦苦无数个舞台比不过俩b人铁门十五分钟八点档


    然后就是八百倍速提纯大戏


    谁看了不说一声SunL把内娱玩转了


    46L


    不是朝熠粉屠版秀声的时候了，要卖还是解帝会卖，不愧是鼻祖


    47L


    卧槽ls你要死啊


    lz在吗，快把47L删一下


    48L


    [可不敢说，这可是要杀头的.jpg]


    49L


    又开始热演了


    50L


    小太子是有点，看CP榜就知道了，还不如sqy上


    我相信日新越熠CP粉应该不会有意见的


    51L


    今天你楼真是欢声笑语妙语连珠


    52L


    演员的诞生下一季就在秀声拍吧，我看各位都很有天赋


    53L


    讲真，演归演，我是真觉得gxy当C不太行


    长得好看不代表能撑住C


    他气场真的有点太软了，冷脸都能看得出好欺负的那种，真搞不懂现在内娱的审美了，我感觉就连桓一舟都比他台风强


    我真怕他到时候往团里一站被压没了


    54L


    那他倒也有个180，不至于


    55L


    不是身高，我懂54L


    一个是性格好，还有一个我总觉得他像男高


    他家不是挺有钱的吗，本人穿得也太朴素了，日常上下班不是训练服就是全身上下没超过两百块的私服穿搭


    好看是挺好看，但是吧……


    也太接地气了


    56L


    唉，多的不说了


    免得人家又说我们冷血


    其他家加油吧


    57L


    ……


    灯光闪耀的拍摄现场内，除了摄影师时不时的指导，周遭的一切都尽可能地做到了低调安静。所有工作人员紧张而训练有素地在场内各自推进着拍摄的进度。


    今天的拍摄似乎比想象中顺利，很快，就已经到了最后一组照片。


    不同于前面的单人照和小分队，这一组的照片就是七个人不同风格的集体照。


    靳澄调试了一下设备，然后开始指挥在场的练习生。


    都是聪明人，经过前面的拍摄，大家也都有了一定程度的磨合。


    很快，所有人都按照指挥或站或坐地摆好了造型。


    靳澄在镜头里看了一会儿，招呼最后一个人：“来，星熠，按照刚刚说的，你坐最中间。”


    在旁边等着的人简单地应了一声，往镜头中间走。


    他一动，所有人的目光都情不自禁地落到了他的身上。


    刚刚成年的年轻男孩子有着相较于其他人来说更为纤细的身量，身形却笔直，线条流畅而美好，刚从体态上来看，像是一丛挺拔的青竹。


    但是他此时此刻穿的衣服却远没有青竹那么朴素。


    他的上身是一件合身却自带些许褶皱的白色衬衫，搭配随性披着的黑色外套。袖口被挽起，露出光洁纤细的手腕。


    衬衫的部分下摆被扎进裤子里，一根纤细的、镶嵌着暗银色繁复花纹的皮带勾勒出一把清瘦的腰。


    衬衫的上首开了两颗扣子，领口散漫地敞着，圈着一根细而松垮的黑色领带。


    和领带相配的，是胸口的一根很长的银链，末尾坠着一颗钥匙状的银色吊坠，与之相匹配的，是右手手腕上一块璀璨晶莹的表。


    如果说男生的衣服只能略略看出“很贵”两个字的话，那这块表，但凡熟悉奢侈品圈的人都不会对它陌生。


    全球限量三百支的表，戴在这样年轻的男生身上却丝毫不显违和。


    而顾星熠的面上也没有丝毫的拘谨。


    周围人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他的神色却依然平稳沉静。


    他就这样从容而平淡地走到已经各自做好定点的同伴面前，然后在最中央的凳子上坐了下来。甚至于坐下后，他还花了几秒钟整理了一下手表的腕带。


    确认自身所有的状态都就绪后，他抬起了眼，看向了镜头。


    刹那间，靳澄镜头里的空白被填补。


    一切都严丝合缝得恰到好处。


    而此时此刻，他的眼里已经只能看到最中央的那双、冷静而漂亮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