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相思 没有谁会怪你
作品:《雁来月》 065
郑云州没睡多久,就被一阵轻微的交谈声吵醒。
“你觉得怎么样?”赵木槿把郑从俭扶起来她问。
郑从俭往后靠了靠揉了下太阳穴:“好多了,昨天吓到你了吗?”
赵木槿点头:“吓得我要死还好云州没有走远他把你背出去的。”
“哼我要他背,你就不会叫医生?”郑从俭心里一动,但嘴上还是不服输。
赵木槿替他掖了掖毯子,轻声说:“医生得多久才来啊?我们能坐在那儿等吗?”
郑从俭看着沙发上躺着的儿子点了下他:“他在这儿待了一夜?”
“是啊一个劲儿催我回去他自己在这里守着你。”赵木槿接过护工递来的湿毛巾,给他擦了一遍手“你以后能少骂他两句吗?骂我儿子骂得够难听的,他又不是小孩子了。”
郑从俭觑着她的脸,委屈地说:“他骂我难道骂得好听?就知道心疼他!”
赵木槿笑了笑:“你不是爸爸吗?跟小孩子计较。”
“还小孩子,有身高一米九张嘴就阴阳怪气的小孩子吗?真是。”郑从俭气得拿手指着儿子说。
赵木槿把他的手拿开:“好了,一睁开眼睛就不依不饶的。我说,你就不能......让儿子去结婚啊?还是你真就愿意看他打光棍?”
郑从俭把头一扭,力不从心般地说:“我说话还有什么用,有谁听?”
知道他这是答应了赵木槿高兴地奉承他:“别那么说,您在人民群众心里地位还是很崇高的。”
她一说您郑从俭又想起他们恋爱那会儿。
那时候赵木槿还很怕他,给他写信时口吻尊敬极了一口一个您后来结婚了仍然这么叫成为夫妻间的情趣。
郑从俭拉过她的手:“好就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去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赵木槿紧接着追问。
郑从俭瞥了她一眼:“什么办法?我舔着脸去登苏占庭的门去和他解释请他谅解生出了这么个不肖子孙我能有什么办法!”
郑云州就是这个时候醒的。
他突然坐起来吓了他父母一跳。
郑云州睡眼惺忪也不忘犟嘴:“用不着你去!我媳妇儿的事情我自己去和苏伯伯说正好我还有事问他!”
“你别乱来。”郑从俭紧张地吼了一句
郑云州掀了毯子站起来:“问几句你们不敢问的事我总要知道我媳妇儿是怎么被他扔到乡下去的吧?否则林西月问我我怎么回答她?”
赵木槿也来劝他:“你算了还是让你爸爸去说他
们交情深,你那脾气,别讲两句吵吵起来,弄得不可收拾。
他轻蔑地笑笑:“那就不收拾了,他又不是我亲爹,有什么可收拾的?
郑云州说完,径自进了洗手间,拧开温水冲了把脸。
他走出来,擦干下巴上的水珠,拿上外套走了。
赵木槿还要去追,被郑从俭拉住了:“行了,你别管了,让他去。
“让他去,万一他说错话怎么办?赵木槿担心地说。
郑从俭摆了摆手:“不会的,你儿子粗中有细,否则能管得好铭昌吗?他也就看着雷霆万钧的,其实比谁都精,他长在府右街,能不知道怎么说话吗?他那是懒得应付!
赵木槿斜了他一下:“就你了解他!那你们还见面就掐。
医院外灰尘大,粗粝的土屑被北风扬起来,下着一场雾蒙蒙的黄沙雨。
郑云州走出医院时,差点被迷得睁不开眼睛。
他先去了集团,把事情加快进度处理完。
一个上午,他都坐在办公室里没动,聚精会神地看文件。
袁褚进来换茶,但上一杯凉透了的茶都没喝一口。
他小声提醒了句:“董事长,我新泡了一杯,您喝点水吧。
“不用。郑云州把文件夹合上,手一抬,揉了揉鼻梁,吩咐说,“联系一下苏占庭的秘书,看他下午在哪儿,就说我今天要去拜访他。
袁褚点头:“好的。
“出去吧。
袁褚有些担心,怎么一夜之间又变了个样子。
等他走后,郑云州拿起办公室的座机,熟练地拨出一串号码。
他从来没用这部电话给她打过,总不至于被挂了吧?
林西月正在审合同,看手机里进来一个固定电话,她下意识地认为是哪个单位的,摁了接听:“喂,你好?
听筒里一道紧得发哑的声音:“是我。
林西月的指节微微发白,她低下头:“哦,什么事?
还好她没就这么挂了,郑云州呼出一口气,他像是无奈极了:“能有什么事,还不就是想你了?
一句直白又软弱的话,顷刻间让林西月的后背紧绷起来。
她差点握不住手机,手腕轻轻发着抖,嘴唇扁了又扁,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忽然发生了这么些事,她有好多话要和郑云州说。
她才二十几岁,也不是那么坚强,能在黎岫云面前装得若无其事,但不代表心里也无所谓。
正相反,林西月的脑子里,现在是一团乱麻。
这段日子,她和郑云州朝夕相处,几乎到了无话不谈的地步,他给予她的情感回应充沛而稳定,她早习惯了事事说给他听。
郑云州也许
不是个好儿子,好老板,但一定是个好男友。
但她在使性子,在生气,已经高傲地把男朋友给删了,还怎么说呀?
林西月把头转向窗外,嗫喏着说:“我......我不想你。
“知道,你肯定是不会想我。郑云州认命地叹了口气,他求饶似的,“咱这扎心话就别反复说了,也考虑一t?下我的自尊心,成吗?
林西月一下子又想笑,脸上却是要哭的表情:“你还有没有事?
郑云州说:“当然是有大事。
“什么?
他想了想,柔声问:“你昨天睡得好吗?早上有没有吃东西?
林西月鼻音浓重地反问:“这是什么大事?
“这就是大事。郑云州笃定地说,“回答我,有没有?
林西月的睫毛沾了泪珠,它们变得好重,像结在玻璃上的霜冻,眼前一层挥之不去的雾气。
她吸了口气:“睡得很好,也吃了东西。
“好,那就好。郑云州连说了两句好,“晚上我去找你,事情没你想得那么吓人,我会让郑从俭给你道歉,也会跟你解释清楚的,听话,在家里等我。
他说完就要挂,也不管她答不答应。
林西月捏着手机,叫住他:“郑云州,你知道我的事了吗?
“我知道,但那有什么影响吗?郑云州冷嗤了一下,“我爱你,和你爸妈是谁,做过什么事都没关系。
林西月掩着嘴,险些呜咽地哭出声来:“嗯。
然而还是被郑云州听出一丝异样。
他急道:“你怎么了?还真为这些事哭了?
“没有。林西月清了清堵塞的喉咙,“含着水呢,说话说不清楚。
郑云州生气又心疼地说:“别傻了林西月,他们是他们,你是你,我爱上你的时候,连你有没有爸妈还不清楚呢,谁会在乎这些!
林西月没说话,嗓子里的眼泪越积越多,她怕她会露馅。
她好没有用,一路回到办公室都好好儿的,只是听见郑云州的声音,就忍不住委屈起来了。
郑云州还在那头说:“小西,别为这些不相干的事伤心。没有谁会怪你,听到没有?
她点头,她用力地点头,鬓边的头发擦过听筒,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林西月做了个深呼吸,泪眼朦胧地说:“我挂了,要上班了。
“好。
她丢下手机,压抑的情绪再也绷不住,伏在桌上哭了起来。
林西月哭了一会儿,怕有人进来,又抽出纸巾擦眼泪。
她抽泣着想,她确实没有理由难过。
她已经单枪匹马地闯了出来,站在了这么广阔的平台上
身份显赫如郑云州都把她高高地托在肩膀上她并不比任何人差。
郑云州处理完事情下午四点去见了苏占庭。
袁褚约上了苏占庭的秘书说他今天都在大院里。
院门口不能长时间停车郑云州让袁褚先开去别处转转自己进去了。
按规定他在警卫处登记清楚了才慢慢走进去。
午后气温高苏占庭穿了件白衬衫外面套件深蓝色的羊绒背心正在院子里给树松土。
“苏伯伯。”郑云州推开半人高的铁门进去就叫了他。
苏占庭抬起头哎了一声:“你来了。”
郑云州看他满头大汗伸手去他手里的锄头:“还是我来吧。”
“也好。”苏占庭交给他自己退到旁边喝了口茶。
他站着看了会儿郑云州力气虽然不小但每一下都没锄到点上完全是白费劲因笑道:“一看你就没干过活儿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
苏占庭又坐下手搭在石桌上问:“听说你为了娶个姑娘把你爸气得去住院了我还准备一会儿去看看。”
“对。”郑云州撑着锄头直起后背说“我就是来告诉您我是我我爸是我爸我的立场不代表他的你们还和从前一样。”
苏占庭听出他话里有话笑说:“行了小毛头来喝茶吧。”
郑云州放下家伙拍了拍手:“您知道我要娶的人是谁了吧?”
苏占庭说:“闹出这么大动静黎岫云都急得去认亲了我能不知道吗?”
“这么说您不在意?”郑云州看着他的脸问。
苏占庭保养得不错这些年位置稳烦心事也少离了纷争一心地栽花种树反倒比前几年更年轻了。
他端起杯茶:“我在意你就不娶她了?”
“娶您宰了我也要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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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云州沉着地说。
苏占庭哈哈大笑指着他:“你啊你啊难怪把你爸气成那样。”
郑云州的手撑在膝盖上:“说真的
“我知道我知道。”苏占庭变了脸色抬手打断说“她是盈盈的女儿你爸怕我心存芥蒂。我呢也不敢夸自己多么宽宏大量但已经过去这么些年了人都**还计较什么?”
郑云州不解地问:“那当年为什么您又要把她丢到镇子口?还告诉别人孩子**。”
“我?”苏占庭觉得滑稽“这是黎岫云说的还是你爸妈说的?”
郑云州说:“是我猜测的伯母见的最后一个人难道不是您吗?”
苏占庭摇了摇头端起茶神情凄凉地说:“盈
盈生孩子那天,我还在办公室值班,很晚才坐车赶过去,夜里路又不好走,耽搁了很久,是她的爸妈在卫生院里照顾,我和你父母听到的,是一样的噩耗。”
这就说的通了。
郑云州一开始也糊涂,听信了他父母的猜测。
虽然很合情理,但昨晚在病房里想了想,总是觉得哪里不对。
在一开始知晓的时候,苏占庭就选择了沉默和隐忍,没对任何人发难,何必要在太太分娩时动手脚?
但人心就是这样,总忍不住往最糟糕、最阴暗的一面去臆测,总认为世上不可能有这么副广大胸襟的人,即便有,那也是在装模作样。
可郑云州知道,苏伯伯不会是他们想象的那样,所以他今天敢来,也必须来。
他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小时候他去苏家做客,误入了苏占庭的书房。
那个午后很安静,红墙外爬山虎的影子被风一吹,晃动在木地板上。
郑云州亲眼所见,他坐在书桌边,捧着一张发黄的旧照片在落泪,照片上的阿姨玉雪如画,绰约多姿。
平时再刚强不过的苏伯伯,含情凝睇起心爱的女人来,原来也会掉泪珠子。
他深深爱着他亡故的妻子,怎么可能下这样的死手?
何况这些年来,多少次审查他都**关,要真做了伤天害理的事,不至于瞒得这样好,会没一个人参他。
郑云州问:“您也没告诉任何人,孩子是您岳父岳母抱走的?并没有死。”
苏占庭叹气:“我忙着为盈盈的死伤心,哪里管得了她和别人的孩子?也是到了很后来才知道的。但那会儿我岳母过世了,岳父得了老年痴呆,记不清了自己做过的事,见了我总是诚惶诚恐,觉得女儿犯了错,怕我怪罪到他们头上。”
他还记得,他那个精明胆大的岳父,在女儿**之后,一下子苍老了十来岁。
后来有一次,他路过傅盈的家乡,顺道去看了看他。
他岳父那时已经分不清谁是谁,但还能认出他。
苏占庭甫一进门,他岳父就要给他鞠躬,嘴里不停地说:“占庭,是盈盈错了,都是她的错,孩子我们送走了,我们远远地送走了,你别怪她,别怪我们两口子。”
冤孽。
郑云州听得伤神,闭了闭眼。
他沉沉地呼出一口气:“我知道了,谢谢您跟我说这些。”
苏占庭眼眸下垂,盯着脚底下的泥土瞧:“除了你,再没有第二个人有这个胆子,敢跑来问我这些事。”
“是,您担了这么久的骂名,也该沉冤昭雪了。”郑云州玩笑说。
苏占庭佯怒道:“还不是你爸在背后编排我!”
郑云州摆了两下手
:“他可没这个力气喽,躺在床上等人伺候。”
“好好好,你帮我报了仇了。”苏占庭又缓和了神色,说,“看来明天啊,我真得专程去看看他。”
郑云州点头:“对,当份热闹瞧也不错。”
苏占庭笑着指了指他:“你小子,还好我儿子比你年纪小,要跟你一起长大,学得贫嘴薄舌,别把我给气**。”
“那不能够,我这都是遗传了老郑的。”郑云州说。
又说了几句别的,他才起身告辞,说今天打扰了。
郑云州走到铁门边,苏占庭又喊住了他:“哎,云州。”
“怎么了?”他扶着门,回头问。
暮色里,苏占庭背着手,沉思了片刻后,他说:“你对我夫人的女儿好点,别欺负她。”
郑云州眼中一热,哑声说:“知道了,您放心。”
“去吧。”
年轻人走后很久,苏占庭仍然独自站t?在院子里。
他望着那株多年之前从云城移来的相思树,静静地出神。
这棵树是他和傅盈结婚那年种的,从南边移栽而来,枯瘦了几年后,花匠想了很多办法都不见起色,索性放任不管。
但又在某一个初夏,奇迹般地抽出纤长的枝条,一夜之间,整棵树挂满了黄色的小花,明艳洁净,像他见傅盈的第一面。
命运的轮回百转千结,花开了,人却不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