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机屏幕上的航班信息更新着，八点二十飞往首都机场的飞机已经起飞。


    沈令姒站在原地迟迟未动，飞机划过天际，在夜色中拖出隐形的轨迹线，机场内的行人匆匆。


    她的思绪被他的话打乱了。


    回去的车内空调起了作用，手脚有些回暖。


    周昊坐在副驾驶上，刚才那个男人的态度和神态摆明了是警告给自己看的，在四王岛初遇沈令姒的时候，她身上独一份的坚韧果敢气质就吸引住了他。


    中国的女黑水摄影师真的不多，有些名气的更是少有。


    但他第一眼就觉得沈令姒一定是位有成就的女摄。


    所以他在网上轻而易举就查到了沈令姒发布的作品。


    硕士毕业后，他果断回国去到她的公司应聘。


    黑水摄影于他而言，已经成为自己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那个……”周昊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匿在黑暗中的女人，脸上的神色不明，他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位看起来比自己还年轻的老板。


    沈令姒察觉到他的窘迫，接上话茬，


    “不用叫老板，我比你年长几岁，叫我声姐就可以。”


    “好，姒姒姐，听说跟游艇俱乐部的合同已经签好了？”


    “嗯。协会成立的公告明天就会发布，到时候看看界内的反响。”沈令姒略显疲惫的呼出一口气，忙活了这么多天，可算可以松口气。


    周昊闻言一笑，“我相信一定可以成功的。”


    沈令姒淡淡地勾了勾唇，她倒没那么在乎结果。


    有些事情尽力就好。


    安顿好周昊后，沈令姒拖着满是设备的行李箱回到了公寓。


    深夜寂静，楼下坏掉的路灯不知何时被人修好，昏黄的光亮照亮了黑夜，积雪未化，一片雪白。


    灰色窗帘合上，她换下厚重的衣服坐在了地毯上。


    垃圾篓中的外卖包装盒还在，沈令姒看了一眼，又翻身起来走向卧室。


    电量耗尽的手机终于开了机，屏幕瞬间被未接电话和微信消息占满。


    周欣的，沈默的，还有……沈母的。


    沈令姒摁了摁发懵的太阳穴，抬手给周欣拨了回去。


    “喂，姒姒。”电话接的很快，周欣着急的声音在那边传来，


    “我没事。”


    “你吓死我了，手机也关机，你下午给我发的消息是什么意思啊，我和肖煜去看话剧了，没有给你点外卖啊。”周欣语速极快，听的沈令姒有些脑袋发胀。


    这次的感冒看来一时半会是好不了了，“没事，是个误会。”


    “哦，你接到周昊了？”


    “已经安顿好了。”


    正事不能忘，“我已经把拟好的稿子发你了，你看一眼。”


    “嗯。没什么问题的话我明天就发布。”


    “好。”听着沈令姒的鼻音比白天还要严重些，周欣关心道：“姒姒，你身体没问题吧，需要我去陪你吗？”


    喉咙间好似有根羽毛在轻挠，沈令姒轻咳一声，及时回道：“不用，我吃点药睡一觉就好，明天看看反响，如果反响好的话，我打算过两天直接去趟普吉岛或者印尼去试验一下。”


    “行，不过就算要是一同去的话，他们那些人的签证不一定合适，这件事应该急不得。”


    沈令姒叹了口气，头愈发发沉，“对哦，我都没想到这层。”


    “别想太多了，这件事可以缓缓，可以让Jony负责这边的有意愿的摄影师，你到时候回国看看国内有没有想去的摄影师，统计好信息，再办理签证之类的就方便多了。”


    沈令姒嗯了一声。


    “你看完稿子赶紧好好休息吧。”


    周欣的稿子基本没什么大错，储存在存稿箱后沈令姒一把将电脑屏幕扣死。


    眼睛一阵酸痛，她将头埋在膝盖间，双手怀抱住自己，原本想好好歇一歇，但脑袋中的画面像放电影似的循环着，徐舟野的说的话一遍遍重复在脑海中。


    解决完事情？


    难道跟他上次的车祸有关系？


    那会不会还有危险。


    好像有个气球不断在里面充着气，下一秒就会爆开。


    她甩了甩沉重的脑袋，再次将手机拾起。


    两人的聊天框已经消失在微信列表中，她点进了黑名单，轻点几下，将他从里面拉了出来。


    凌晨两点，飞机估计还没落地。


    她现在急需睡觉，吞下两片布洛芬后她甩开拖鞋钻进被子里。


    什么狗屁的事情，此刻都不能耽误她睡觉。


    ……


    /


    地平线上闪出一道橘红色的光，飞机缓缓降速下降在首都机场。


    男人整理了一下着装从容不迫地走下了飞机。


    惦记着沈令姒到底有没有将自己的联系方式拉回来，他像往常一样点开与她的聊天框。


    XZY：【已到北城。】


    摁下发送键后，以为的红点并没有亮起，消息成功出现在两人的聊天框中。


    他的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看来她还是在乎自己的。


    他就知道，嘴硬一向是她的自我保护壳。


    “查孟，今天先将游艇灰色产业链的证据提交到市场监管局。”徐舟野扭头对着身后的拉着行李箱的男人叮嘱，语气明明听着狠决，但查孟却听出了其中的一丝激动？


    “好的，老板。”


    “还有，非法集资的证据你继续跟进，先给他来个前菜。”男人的嘴角从刚才就没有落下来过。


    查孟看的一头雾水，以为自家老板受了什么刺激。


    “回世爵。”


    九点一到，网上爆出来的两条消息在国内引起轩然大波。


    第一条是中国黑水摄影师沈令姒与英国著名黑水摄影师Jony携手建立国际黑水摄影协会，一同弘扬海洋生物的美。


    第二条是知名企业家郁炎被爆料出手下游艇俱乐部涉嫌灰色产业链，涉嫌违法的万隆俱乐部现已被市场监管局和公安机关封锁，正在进一步调查取证中。


    沈令姒发布完毕后坐在电脑面前静静等待着反响，她一时没敢看后续。


    大雪之后便是晴天。


    积雪消融，气温骤降，街上的行人和游客又多了起来。


    出神的时候，周欣的一通电话打断了沈令姒本就不平静的内心。


    “姒姒，你看新闻了吗？”


    “什么？”


    “徐舟野的对家被举报了，这件事已经上头条了。”


    沈令姒大脑空白了一瞬，电话不知道怎么挂断的。


    直到电脑屏幕上出现明晃晃的消息时，她愣了一会儿。


    心中的那座高楼好似开始摇晃。


    她知道徐舟野的车祸就是这个男人做的。


    难道他已经有了足够的证据？


    有信心一击致命？


    再次回神的时候，界面上已经停留在与徐舟野的聊天框中。


    她担心对方会再次做出什么应激的事情，也担心他能否应付的来。


    上一条还在早上六点的时候徐舟野发来已经到北城的消息。


    沈令姒的睫毛颤了颤，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她犹豫半响，最终还是敲下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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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字。


    Thalassa:【昨天的外卖是你给我点的？】


    静等几分钟，手机依旧没有动静，反倒是Jony和周昊来给自己报喜，说有不少的同行想加入协会。


    沈令姒嘴上挂着略显僵硬的笑，不忘叮嘱他们统计好信息。


    消息在网上发酵的愈发热烈，评论区也是越来越复杂。


    沈令姒不断的划动着，忽然看到一条顶着系统头像的评论。


    网友1：小道消息这件事和徐家二少爷有关系，听说两人有些过节，徐家少爷前段时间出了车祸，你们自己品吧。


    这条评论虽不起眼，接连不断的下沉着，但仍有不少吃瓜群众看到后纷纷在后面评论回复。


    网友2：我靠，不会真的是什么狗血陷害案吧


    网友3：利益这块蛋糕好啊，谁都想分一半，到最后把命搭上就知足了。


    网友4：感觉徐家少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网友5：不予置评，吃瓜ing。


    ……


    沈令姒的五官在看到最后一条的时候已经皱在了一起。


    手机静静地摆放在桌子上，没有任何动静。


    她拿起又放下，怎么还不回消息。


    徐舟野电话响起的时候，他刚好登机，准备飞往万市。


    飞行模式关闭前一秒，他摁下接听键。


    “喂？”沈令姒小心地出声，生怕对面传出的声音不是他。


    徐舟野弯了弯唇，飞机窗外的太阳刺的眼睛有些痛，他抬手将遮挡帘拉下。


    “是我。”


    慵懒熟悉的声音入耳，沈令姒才缓了口气。


    “你为什么不回消息？”她情绪有些失控，含着几分愠怒。


    徐舟野听出了她的情绪，刚想出声安慰她，飞机上的广播声就响起。


    “你在飞机上？”


    “嗯，别担心。”


    “你要去哪？”


    徐舟野看了一眼腕表，一名空姐在巡视着舱内，马上就要向自己走来。


    沈令姒那边还在焦急等待他的回应。


    舱内游客的谈话声渐渐减弱，清晰的飞机广播声传入沈令姒的耳中。


    “本次航班前往万市，飞行时间为四个小时十五分钟。请您将安全带系好，确认手机和各种电子设备……”


    “你说话啊徐舟野。”她知道下一秒这通电话就会被挂断。


    空姐看到了徐舟野手中端着的电话，抬步向他走来。


    “沈令姒。”他忽然柔声叫了她一声。


    “嗯？”


    “外卖是我给你点的。”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沈令姒却听懂了。


    他再让她放松，不要让自己担心。


    “先生，飞机还有两分钟起飞，请您尽快结束通话。”空姐清透甜美的嗓音穿插在两人的通话中。


    沈令姒的鼻间忽然感到一阵酸意。


    “你做好你想做的事情，乖乖等我。”徐舟野礼貌疏离地对着空姐点头，一边低声温柔地对着沈令姒回应。


    沈令姒想问问他此行有没有风险，想问问他要跟自己解释什么……她有太多想问他的问题。


    徐舟野以为信号不好，没有等到她的回应。


    时间差不多了，他再次开口：“飞机要起飞了，要挂了。”


    “徐舟野。”沈令姒骤然开口打断他的话，“我可以等你，但你得平安回来。”


    空姐紧盯徐舟野的动作，不知听到了什么，男人的神情骤然变得柔和起来，凌厉的眸子中此刻充满了细碎的亮光，嘴角轻扬。


    “好，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