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的晚上，拍卖会如约而至。


    裘德·金早早就到了拍卖行准备。


    他从盒子里取出一副手套，“白手套”是拍卖师的最高荣誉。


    这是在他挤掉原本德高望重的老拍卖师，得到了首席拍卖师的席位后，斐立拍卖行赠予他的地位象征。


    每当遇到重要的拍卖会，或是要对重要藏品下手时，裘德·金就会提前佩戴好白手套，仪式感能让他保持最佳的状态。


    今天临时出了个状况。


    裘德·金忽然被告知，马上会有位身份尊贵的神秘来客来访。


    斐立拍卖行外，黑色豪华轿车驶入门口停车位。


    身穿制服的门童毕恭毕敬地用白手套打开车门。


    黑色高跟鞋踩在红毯上，一位气质优雅的少女从车里探出身来。


    少女穿着黑色锻的无袖鸡尾酒裙，裙摆垂落在脚踝。


    斜戴的英式礼帽，宽大的帽檐和网纱遮住了她的眉眼，让她的面容有些模糊。


    少女仰头看着外观古典气派的拍卖行。


    视线顺着巴洛克风格的厚重石材往上，落在鎏金的标志上。


    “斐立拍卖行。”


    她的唇形无声地描摹出拍卖行的名字，露出满意的笑容。


    “女士您好。”


    接到消息的裘德·金，亲自出门来迎。


    裘德·金是个帅气的中年男人，若是不知道他的本性，很容易被他的外貌迷惑。


    他风度翩翩，蓝眼睛满是温和的笑意。


    裘·德金伸出手：“斐立拍卖行热情欢迎您的到来，不知道有什么是我们可以为您效劳的？”


    裘德·金得到的消息是，这是位来自霓岚国外，不愿意透露信息，但能给出大额支票作为担保的神秘买家，今天是首次光临斐立拍卖行。


    “收藏画是我个人一点爱好，希望这次能在拍卖会上看到合心意的藏品。”


    裘德·金有些惊讶，帽檐下的声音比想象中要年轻许多。


    “斐立拍卖行不会让您失望的。”裘德·金侧身为她领路：“愿您今天能拍到喜爱的拍品。”


    “我抱有很高的期望。”


    神秘女性颔首致意，她唇角扬起了更大的幅度。


    “我的预感告诉我，今天的拍卖会绝对会——很精彩。”


    位于拍卖行的东南角的贵宾室，拍卖行的经理正殷勤地守在灰色的柚木桌旁。


    贵宾室的天花板雕刻浮雕，墙壁上装饰着鹿头标本。


    坐在皮椅里的少年，穿着低调的黑色西装。


    此次拍卖的藏品，正流水般地被呈到他面前，供他赏玩。


    温以宸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掠过一对矢车菊蓝色的钻石耳环，预计的标价是300w霓岚币。


    “这是母亲喜欢的颜色，拍下来送给她吧。”


    “是，少爷。”站在他身旁的管家说：“夫人会高兴的。”


    “讨好她可没那么容易。”温以宸笑着摇摇头：“她上次还怪我挑的项链，不配她的礼服。”


    经理悄悄看了眼相貌气质皆出众的少年。


    温家是斐立拍卖行最重要的客户，惯常都是在拍卖行送上目录后电话竞拍。


    温敬初的寿宴将近，今天温以宸竟然少见地出席，想必是为了亲自挑选送给爷爷的礼物。


    温以宸合上藏品目录。


    “爷爷想要的画还没找到吗？”


    温敬初对名家大作兴趣缺缺，倒是喜欢些小众的画家。


    其中就包括一个维多利亚时期英年早逝的画家，他为家人创作的系列肖像画，共有五张。


    画家在生前穷困潦倒。他逝去后，才华才得以显现，慢慢有了名气。


    他那些被丢弃的画作手稿流落各地，温敬初一直都在派人搜寻这系列的肖像画，直到现在，他的收藏里仍缺这最后一幅。


    “没有呢，少爷。”跟他来的老管家摇摇头：“这种情况八成是已经有了收藏家，只是对方不忍割爱。”


    “怪事。”温以宸轻皱了下眉。


    喜爱小众画家的收藏者并不少，但面对温家的背景和出价，仍无动于衷的可就不多了。


    温以宸也不纠结：“既然如此，就先拍下我刚选定的几件藏品吧。”


    “好的，温少爷。”


    经理立刻毕恭毕敬地回。


    “拍卖就要开始了，请随我移步拍卖厅。”


    温以宸看了眼时间，点点头。


    管家推开门，经理走在最前方为他们引路。


    经过鹿首时，温以宸的脚步微滞。


    察觉到的经理立刻神经敏感地凑上前。


    “还有什么是我能帮忙的吗？”


    “你们的审美……现在这么奇怪的吗？”


    温以宸看着墙壁上那狰狞的鹿首，“唔”了声。


    “这些装潢，是谁的主意？”


    出了安静奢华的贵宾厅，经过无尽延伸的米色壁纸和红毯，转过屏风遮掩的墙角，就进入了气氛与贵宾厅截然不同的，热闹的接待室。


    参观完预展览，接待室里聚集了许多拍卖圈内熟稔的面孔。


    林薰正在贵妇圈里长袖善舞。


    “这斐立拍卖行是越来越富丽堂皇了，瞧这漂亮的水晶灯。”


    有人围在她身边奉承。


    “都是您的品味好啊。”


    “过奖了。”林薰抿嘴笑：“我也就是兴趣使然，对装饰艺术有点兴趣而已。”


    “您真是太谦虚了。您都不算专业人士的话，我们岂不都是贻笑大方的外行了！”


    林薰微笑着把酒杯放在大理石圆桌上。


    接待室原本是明纪佳喜欢的古典简约的风格。


    但有了这新增的后现代艺术风格的圆桌，还有林薰喜欢的金光闪闪的装饰品后，接待室的风格也变得不伦不类。


    林薰志得意满地想，迟早她会覆盖掉，明纪佳曾经存在的所有痕迹。


    一旁的贵妇搭腔。


    “小薰还经常参加慈善拍卖呢，说是要支持那些初出茅庐的贫困艺术家。”


    林薰摆摆手：“只是举手之劳。”


    “这就是您谦虚了，您现在可是在圈内美名远扬。”


    “我看拍卖行不是有展示厅吗？”有人笑呵呵地回：“小薰什么时候把照片放上去？好让我们都够瞻仰瞻仰。”


    林薰笑的花枝乱颤之际，忽然有人眼尖看到了温以宸。


    “温、温少爷。”


    他这一出声，立刻把众人的注意力引开了。


    站在他们身后的少年身姿挺拔。


    “以宸。你怎么来了？”林薰笑容微怔，顷刻间又热情起来：“怎么不提前打声招呼，我好让明雅来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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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


    “林女士，”温以宸点了点头，他语气温和地说：“我没有向同学汇报行踪的习惯。”


    他的言行举止挑不出毛病，话语却并不客气。


    听到这反应，林薰身边的贵妇们神色各异。


    林薰早就有意无意地社交圈里，渲染明雅和温以宸青梅竹马，关系非同寻常。


    但现在看温以宸的态度，好像不如她所说的那样……


    所幸在这尴尬的时刻，拍卖行的侍者来邀请宾客们前往拍卖厅。


    借着这台阶，林薰找了个借口先行离开。


    “齐叔，是时候换家长期合作的拍卖行了。”


    “少爷，”老管家问：“是有什么不妥吗？”


    “许久没来，这里已经鸠占鹊巢了。”


    是明纪佳接手拍卖行后，建立了新人扶持基金，定期举办专场慈善拍卖。


    现在许多崭露头角的新锐艺术家，都公开称她为伯乐。


    而这些业内皆知的美谈，现在都要变成林薰的功绩了。


    看着从小就熟悉的地方逐渐面目全非，温以宸不免有些遗憾。


    “斐立在林薰的手中只会走下坡路，难怪连幅画都找不到。”


    说这话时，温以宸的脑海里闪过明殊的脸。


    他想起那双肆意的眼睛，拥有这种眼睛的人，会束手无策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吗？


    掠过的念头快如白鸽扇动的羽翼。


    垂眸思索片刻，温以宸抬起眼，远处裘·德金的身影恰好闯入他的视线。


    他正好侧身开门，露出他身后的一位黑裙女士。


    保守的服饰和被遮掩模糊的面容，让人无从分辨她的身份。


    ……可怎么好像有点眼熟？


    裘德·金会陪伴在她身边，说明是个身份尊贵的大客户。


    温以宸略微沉思，问管家：“那位女士，你认识吗？”


    早在上流社交圈里浸淫多年的老管家缓缓摇头。


    “不曾见过。”


    他不仅记忆力超群，眼光也很毒辣。


    “或许是这位小姐先做了伪装的缘故。”


    “伪装？”温以宸挑起眉，若有所思。


    裘·德金的背后，忽然传来了声掩饰不住的喷嚏。


    没想到温以宸也来了，远远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明殊偷偷摸了下脸颊上的硅胶。


    黎如帮她找到了个特效化妆师，照着“有钱的贵族女人”人设打造。


    最后的效果堪比换头，明殊站在镜子前都认不出自己。


    再加上换装和大帽檐，无论是温以宸还是林薰，肯定都认不出她。


    “是温度太低了吗？”裘·德金体贴地问：“需要帮您调高空调吗？”


    “没事，不麻烦了。”明殊笑了笑：“斐立拍卖行有这么火热的人气，足够中和掉任何冷意了。”


    进入拍卖厅后，明殊拒绝了贵宾位，寻了个靠后的角落坐下。


    林薰就坐在前排，从这个角度，明殊能看清她的一举一动。


    准点的时刻，裘德·金走上拍卖台。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来到斐立拍卖行！”


    裘德·金露出灿烂的笑容，环顾全场的蓝色眼睛烨烨生辉。


    “我是拍卖师裘德·金，今天的拍卖会由我主持，希望能给在座的每一位带来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