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大人。”贾芸抱了抱拳，正色道：“匪徒突然来袭，我书局上下同仇敌忾挡住来袭之敌，这已经是侥幸之至，哪有余力出去追击？至于所谓分舵遇袭之事，多半是书局事起，金沙帮的对头趁势偷袭，与我书局绝无关系，请两位明鉴。”


    石磊与刘守拙的脸色都是变得阴沉无比。


    他二人就是想借此事兴起大狱，为自已涮一波官声威望。


    送上门来的功劳，不要白不要。


    所以先撵走刘景云。


    再对贾芸先打压后拉拢。


    连保举实职文官的承诺都许了下来。


    不料这贾芸居然油盐不进！


    “贾同知，可想清楚了？”


    “嗯，此地血案尚有可疑之处，贾同知怕是要和本官回都察院配合查案了……”


    两个文官，未达到目的，顿时都是变脸。


    “谁敢拦本官？绣衣卫办事，让开！”


    就在此时，一道霸道无比的声音响起。


    两个文官都是面色一变。


    既有不屑，敌意，也有一些不安，甚至是些许畏惧。


    贾芸看向门前。


    一个穿着三品武袍的大汉昂然而入。


    在其身后，是数十名绣衣卫按着绣春刀大步而入。


    眼前这些人，是天子亲军绣衣卫！


    天子御前三卫，羽林卫，专责随天子出巡，守护御驾。


    龙禁卫，守备皇城，宫城。


    绣衣卫，备仪仗，查察百官阴私，也就是俗称的天子鹰犬。


    前明时，中后期后锦衣卫让位于东厂，后来东厂也逐渐被限制，特别是万历，泰昌，天启这几朝，文官内阁势大，厂卫势力被压制，后来崇祯即位后，因为厂卫之前被魏忠贤掌握，崇祯深为忌惮，崇祯十七年间对厂卫势力继续打压，直至东厂和锦衣卫完全废弃无用为止。


    这可以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已的脚了。


    因噎废食不过如此。


    大周立国之后，重立绣衣卫侦辑百官，为天子亲军和耳目鹰犬。


    文官不惧勋贵，但对这些天子鹰犬也是无比忌惮。


    所有人多少都会有些不可告人之事。


    谁知道被这些鹰犬掌握了什么把柄？


    大周制度，太监，亲军，勋贵，文官……


    各有各的权力范围，彼此牵制。


    不像前明，土木之变后武勋被废了。


    只剩下太监和文官轮流作庄，不论哪边得势都会压制武将，以致自废武功。


    “石大人，刘大人。”


    “吴指挥。”


    来者是三品绣衣卫指挥使吴勋，此人身形高大，面容冷峻，犹如一块冷硬的石块。


    双目中不论看向何人都有探查和怀疑之色。


    似乎任何人在他眼里都格外可疑。


    向两个文官见礼，也只是草草一礼。


    石磊和刘守拙的脸色都更加复杂。


    鄙夷，不屑，忌惮，畏惧……相当复杂。


    “大人，所有人犯均是在庭院中被刺杀！”


    “所有少年虎口有茧，又访问左右邻居，最近几个月贾记书局的东主每天都在训练这些少年习长铍阵法。”


    “人数是二百对二百，这些金沙帮众是猝不及防之下被刺杀多人，然后慌乱而逃！”


    “应有不少人追击而出，但我们并未发觉明显痕迹，无法确定。”


    贾芸面色如常，内心也是松了口气。


    捣毁金沙帮分舵后，他令赵致仁和周致诚等人清除跑出去追杀的痕迹。


    虽然还是被发觉一些蛛丝马迹，但只要不能确定就好。


    吴勋双眼看向贾芸。


    他的眼神锐利之至，令贾芸都感觉不适。


    似乎是有形之气，在自已脸上掠过。


    一般的人，光是面对这眼神就能被吓尿了。


    “这些人，按律法来说，都有取死之道。”


    “但杀戮太多，有伤天和，这话刚刚说的人是别有用心，但不无道理。”


    “神京之中，天子脚下，杀戮过百，贾芸你胆子不小！”


    “此事，你占着理，就此揭过了。但你记住，京城之中，不可再发生这样的事！”


    “记住没有？”


    吴勋双目如电，死死盯着贾芸。


    言词如刀，压力如山。


    四周少年一阵骚动。


    所有伙计眼眸中都有不平之气。


    为什么？


    明明是贾记书局和东主被敲诈勒索！


    明明是对方二百多人带着刀枪冲杀进来！


    若不是东主有先见之明，苦训伙计备战，现在倒在地上的就是东主和伙计们了！


    这些凶徒的命是命，伙计和东主的命便不是命？


    当然是不平！


    不服，不甘，不服！


    在这一刻，不少伙计心中都是埋下了怀疑和不服的种子。


    当然，也是得益于贾芸平素的潜移默化。


    教授文化课程时，贾芸可没少影响这些少年的思想。


    公平，民族，民权……


    这些意识，早就潜移默化，传递到这些少年心中。


    要是几个月前，这些农家子弟可不敢对官人们的话有丝毫的不平和不服。


    只要是官人甚至普通读书人的话，他们就信之不疑，奉为真理。


    当然，贾芸也没走的太远。


    在这个时代想建成大同世界还是太超前了。


    给这些少年一些积极向上的种子便好。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这就很好了。


    此外，便是树立起贾芸不可替代的主宰形象。


    文化，工作，洒扫内务，日常训练，饭食供给，衣袍被褥……无微不至的照顾。


    又有眼前这一场大胜，证明东主训练的东西是真有效。


    现在的贾芸在这些少年心里就是如天人般的存在。


    不论是谁，为难贾芸，便是会激怒这些少年。


    贾芸却是听的出对方话语中的回护之意。


    绣衣卫指挥使在这里给事件定性！


    就是正当防卫！


    杀人太多，但事出有因！


    不可再杀！


    但有个尾巴，不得在神京内杀！


    也就是说，再有杀戮，贾芸要想办法将人引到城外就可以！


    看的出来，绣衣卫对为祸神京的这些帮派人渣，也是早就极为不满了！


    “贾芸明白。”


    话难听，却是好意。


    不像刚刚的两个文官，表面上大公无私，喝斥刘景云这个武勋，其实还是从自身派别的利益出发。


    其后更是想把贾芸当刀来使。


    利诱不成，更想威逼。


    倒是这位亲军指挥使，态度虽是冷峻刚硬，内里却是一番好意。


    贾芸抱拳一礼，脸上露出平和的笑容。


    吴勋微微点头。


    贾家的这个远宗族人果然不凡。


    怪不得现在能做出这么大事业，干出这般大事。


    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