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贾芸根脚未变，还是那副温良恭俭待人和善的气质神情。


    若贾芸和贾家嫡脉那样拿大，倪二必不来此。


    “倪二哥别客气，若非你借当初借的七十两，贾芸也没有今天。”


    贾芸又看向马老五和王短腿二人，笑问道：“两位，派报纸的兄弟可还够赚，或有什么怨言，有的话和我说，咱们再商量。”


    王短腿赔笑道：“够赚，二爷放心，咱们送一天报纸，一天赚过二百文，够吃喝养家了。”


    马老五则心满意足的道：“兄弟们喝酒的钱也够，一天还能剩下几十文给家里人，老婆孩子也不会饿着。”


    贾芸听了面露微笑，心中也是欢喜。


    他找的人虽是帮派的人，但水脚帮的人出身多半是普通苦力。


    脚夫，车夫，船夫，纤夫，苦力。


    就算沾染了一些坏毛病，总体来说比金沙帮的人强多了。


    再加上找的都是有家小的，贾芸放心，这帮人也相对要更踏实肯干。


    跟后世牛马一样，有没有老婆孩子要养的男人，那境界是肯定不一样的。


    京师物价虽贵，但一斤米十来文钱，一家子一天两三斤米也够了。加上买些柴火，蔬菜，甚至肉食，还有盐，茶之类，加上扯布，絮棉，有时候小病要看病抓药。


    平均下来，一天最多一百文，一个月三千文，也就是二两七八钱银子。


    一年不到三十两的开销。


    这已经算是过的不错的城市居民的生活了，节省一些，一年十来两就够生活。


    不要被刘姥姥哄了。


    刘姥姥的女婿王狗儿可是官官人家出身，祖父还是京官，和王子腾的父亲攀过交情，认过干亲。


    要不然，刘姥姥凭啥进荣国府？


    她家一年用二三十两银子还喊穷，其实那是富农才有的水平。


    普通农民，一年五六两到十两足够生活了。


    就马老五和王短腿带的人都是一帮子城市贫民，在帮里也是底层。


    一天弄好有几十文，弄不好就只有嗑西北风。


    现在每天有稳定收入，他们对贾芸都是感激不已。


    贾芸找这些帮派中人送报，也不是心血来潮。


    这帮家伙天天在街面上混，对城市街坊布局最熟悉不过。


    由他们去送报纸是术业有专攻，事半功倍。


    当然，不是瞎送。


    不像后世递传单那样，是个人就往人手里塞。


    给大妈塞男科医院，给壮汉塞妇科圣手。


    这年头怕是要挨打。


    百来人，每人每天领一百份。


    马老五和王短腿两人是头头，负责监督管理。


    得送给有读书人家的宅子，送报上门。


    不能是穷书生，也不必太富贵。


    中产之家，家里有人识字的，就能送。


    要是小县城，这种人家还真不多，一城了不起也就几百户。


    京师人口二百万人，这种人家少说也有几万户。


    光是京官就有过万户了。


    加上在城门和闹市送给一些书店和路过的读书人。


    一天万份轻松就派送完。


    但主要还是送有恒产的读书人，这样将来他们才会持续订阅。


    还不能一直送，得换着人家送，扩大将来的报纸订户的潜在市场。


    要不然，贾芸也不是傻子，每天几十两银子白白送人。


    这帮水脚帮的人，每天最少得跑几万步，没那体能还真坚持不下来。


    ……


    倪二前来也不光是致谢。


    “最近虽风平浪静，但贾二爷还是要多加小心。”


    撇开王短腿和马老五，倪二小声道：“上头叫我提醒，金沙帮没那么容易罢手。”


    “帮派这东西，靠的就是一股威势。”


    “二爷灭了金沙帮的威，不管付出多大代价，他们定会报复回来。”


    “公然杀官他们不敢，但毁贾二爷基业，甚至用狠辣手段报复在二爷身上，这他们是敢的。”


    “他们在朝中多少有些背景，会有一些官员权贵庇护。”


    “且此帮过万人，有大量好勇斗狠，不惧官府王法的亡命之徒。”


    “帮中有一堂名暗堂，其中多有人命官司在身的匪类，身手了得，惯常厮杀，普通人远远不是其对手。”


    “又残忍狠辣……”


    “若不小心着了道，怕是……”


    倪二没多说。


    江湖手段，诡谲难言。


    而且，后果多是极为惨烈。


    比如金沙帮有帮拍花子的。


    专做采生折割。


    就是将拐来的小孩刺瞎双眼，刺聋双耳，然后割舌。


    这般残伤是沉浸在无边痛苦之中。


    人见了，皆有恻隐之心，多少会给点钱。


    为了这额外一点钱，这些帮派中人就会行此残忍之事。


    至于砍掉胳膊，打折腿，只能算寻常手段。


    妇人女子落在他们手中，下场也是极为凄惨。


    若赌狗之流，为了震慑不还钱的，凌虐致死的不在少数。


    帮派可不是这位二爷写的那射雕英雄传那样，没有什么大侠，只有黑透了的人心和无数阴损残忍的手段。


    倪二最担心的就是贾芸出身大族，轻视了这帮江湖中人。


    “二哥放心。”贾芸爽郎一笑，说道：“若其不来也罢了，来了定叫他们讨不到好处。”


    “你心中有数便好。”


    倪二点了点头，面露无奈之色。


    他是有心要帮忙，但水脚帮的实力远不及金沙帮，帮中大佬不可能同意为了贾芸和金沙帮硬碰。


    说到底，贾芸也就用了百来号水脚帮的兄弟做事，这人情，浅薄的很。


    ……


    半空中，大雪不停。


    醉醺醺的石良和冷子兴，张煊两人一并告辞离去。


    时间还早，屋中自鸣钟才指向七点位置。


    这几人就在东大街，距离很近，贾芸倒不必为他们担心。


    但原本也有些醉意的贾芸，在送客之后，立刻恢复了清醒。


    大院之中，周致诚，赵致和，冯致信，朱致义等人带着伙计们鱼贯而出。


    房檐之下，陆续挂起一盏盏灯笼。


    二百人的伙计，如刀切斧削一般，站立笔直。


    和近两个月前不同，现在的伙计们，手中都是手持一柄长兵！


    大周和宋明一样，并不禁民间持有普通武器。


    如朴刀，长刀，大刀，长剑，短剑等兵器，民间并不禁持有。


    民间也可拥有弓箭。


    只是，不得拥有军用制式兵器！


    比如柳叶刀配盾牌。


    军用弩。


    铠甲，头盔。


    私藏甲一领者，绞，二领，斩。


    藏甲五领，年十六以上男丁族诛，余者流放充军，女眷入教坊司。


    持弩者，与藏甲者同罪。


    至于长矛铁枪，大刀短刀，短剑长剑，这些普通兵器并不禁百姓拥有防身。


    贾芸这里，与金沙帮的事起之后，便是寻空到铁匠铺子打造了自已设计的兵器，每天以此兵器训练伙计。


    此事并不避人。


    但外人知道了，都不以为然。


    包括张煊等人。


    只觉得贾芸在异想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