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她只是说了一句：“轩辕洹，谢谢你。”


    轩辕洹定定地看着她，想从她那双古井般的眸子里找出一点别的东西，某种他想要的东西。


    可他失败了。


    他突地贴近她，想要从行动中得到答案，姜晏宁却早有防备，起身站了起来。


    并退离了几步。


    “我的丫鬟随时会进来，你还是先回去吧！”


    轩辕洹紧盯着她，眸中流淌着失落。


    “我已经让乌玄把她们引开了，你不必担心。”


    姜晏宁顿时有些无语，“竹春和兰浆都是赵苏眉的人，聪明得很，你可莫要将她们当傻子。”


    “就算她们看出什么来了，又如何？若是敢背主，直接杀了便是。”


    轩辕洹说得漫不经心，直接叫姜晏宁噎住。


    她都不知如何反驳了。


    屋内安静下来，气氛开始变得尴尬，又有些暧昧。


    姜晏宁藏在袖中的手不自觉地握紧，转过身去不再看轩辕洹。


    “你还不走？”


    “唉……”


    屋中响起轩辕洹一声低低的叹息，“宁姐姐，我这次一走，可能要至少两个月才会回来，你当真不跟我说点什么吗？”


    姜晏宁背对着他，对于他这一声轻柔的“宁姐姐”，心跳都漏了一拍。


    她眼底的情绪慢慢倾泄出来，却又及时收住，一切归于平静。


    她的声音清冷无波，“祝君一路平安。”


    说完这句，身后很久没有动静，她以为轩辕洹已经走了。


    当即转过身去看，却刚好撞上了一堵人体墙。


    轩辕洹竟是不知何时来到了她身后。


    她撞进他怀里，惯性使得她向后仰倒，他伸手就搂住了她的背。


    他低头直视着她：“宁儿？宁姐姐？你还要骗自己么？”


    刚才在她转身之际，他已经看清她眼底一闪而逝的紧张和不舍。


    姜晏宁被他困在臂弯，被迫仰头看着他，眼中的情绪已避无可避。


    “你……”她察觉到两人相贴在一起，姿势暧昧至极，内心升起一股陌生的羞窘来。


    “你、你先放开我再说话。”


    “呵……”轩辕洹胸腔震动出一阵笑声，埋头凑她更近，“宁姐姐，你在害羞？”


    姜晏宁似是被他说中心事，顿时恼羞成怒，咬牙切齿道：“放开！”


    轩辕洹皱起眉，轻轻“啧”了一声，只好一边松开手，一边道：“我放开就是了，宁姐姐，你别生气。”


    姜晏宁得到自由，极力去忽视他一口一个温柔缱绻的“宁姐姐”，后退两步与他保持安全距离。


    “轩辕洹，你该知道，我是一个满心仇恨的人，对于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我从来不会抱有幻想。我们最多只是合作的关系，你助我复仇，我会帮你实现一统四国的抱负。其余的，我却是没办法给你的。言尽于此，请回吧！”


    她说这话时，语气极尽冷漠，眼神极尽淡然，轩辕洹那一瞬间只觉得，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


    曾经吻她时她的反应，是他的错觉。


    两人相处时她不经意间表现出的情绪，是他的错觉。


    刚才他假装走了，她的反应也是他的错觉。


    “好……”轩辕洹周身就这么泛起一股落寞来，缓缓转身，“我走就是了。”


    他转过身去后，定在原地许久，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把乌玄留下给你，他会在暗处护你安全。你好好保重。”


    说完他就跳下窗，眨眼消失在了夜色中。


    姜晏宁怔怔地望着大开的窗户，望着漆黑的夜色，心口似被什么堵住。


    良久，直到屋外响起脚步声，是竹春和兰浆回来了。


    她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目光恢复了清冷。


    轩辕洹，我们就保持这段距离吧。我只是一个回来复仇的孤魂野鬼，实在配不上你……


    一夜很快过去，这天上午褚立海没有去景明河边督工，而是留在府内调查褚晚柔的死因。


    他已经查到，褚晚柔去过六王府。


    并且，城内流出了一个消息——六王爷与柳家嫡女柳娉婷，继成亲第二日后，和离了。


    多么荒诞的消息！


    褚立海的第一反应就是此事跟晚柔有关。


    晚柔她一直想嫁入皇家成为皇妃，这点他心知肚明。自从七王爷退了与褚家的亲事后，他不信晚柔没有其他的目标和想法。


    而眼下除了七王爷之外，对晚柔来说，最好的人选就是六王爷秦瑞。恰逢六王爷大婚，六王府定是守备松懈，他不信晚柔不会趁机去做些什么。


    他太了解自己的女儿了。这个嫡女跟他一样，都是为了自身利益可以穷尽手段之人！


    他眼皮狂跳，抬步就朝府外走。


    “备马车，去六王府！”


    当天上午，秦瑞见到了前来拜见的工部侍郎褚立海。


    他深知褚立海前来的原因，也不卖关子了，直接告诉他真相。


    “侍郎大人明鉴，你家嫡女的死，与我无关。她是被柳娉婷那个恶妇一剑刺死的。”


    褚立海听了，立即愤怒地瞪着他：“那王爷为何不派人来告知下官？下官还是在乱葬岗找到的人！究竟是谁把我柔儿丢到了乱葬岗？”


    秦瑞眯起眼睛，冷冷道：“是本王丢的，又如何？褚晚柔早已是残花败柳，侍郎大人不早早将她沉塘，反而留她到至今，任由她到王府对本王下药，爬本王的床，破坏了本王的新婚之喜，她如此罪行昭昭，实该万死！本王没有将她挫骨扬灰已是仁慈。侍郎大人还指望本王亲自将她送回褚家不成？”


    “你……”褚立海气得都不用尊称了。


    好半天他才平复下心头的愤怒，却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呑。


    他站起身来朝秦瑞鞠了一躬，硬邦邦道：“如此，多谢六王爷指点。下官告辞。”


    他出了六王府，直奔家中。


    进入书房就匆匆写下一份奏折。


    他想过了，皇上定是已经知道了这些事，说不定就在琢磨着怎么惩罚他呢。


    他要先下手为强，状告柳家嫡女！为自己讨回最大的利益！


    刚写好，正要拿起往外走。


    房门这时被敲响。


    姜晏宁站在门外，“父亲，晚凝可否进来？”


    褚立海只好先让她进来。


    “晚凝？找为父何事？”


    姜晏宁让竹春守在门外，自己进入书房，并关上了门。


    她走上前问：“父亲，听说二姐姐是被娉婷姐姐杀害的？您这是要去进宫告御状吗？”


    褚立海皱了皱眉，“我知道你跟柳家那位嫡女关系不错。可晚柔才是你的亲姐姐。你若想拦我，今日却是不能够了。”


    “父亲多虑了，我怎会拦您？”姜晏宁微微笑着，“我是来助父亲一臂之力的。”


    “哦？”褚立海微微诧异。


    “父亲，柳家乃权贵，单单凭您一纸诉状不仅告不倒他，反而会给自己惹来一身腥。更何况此事是二姐姐有错在先，毁坏了人家的姻缘。您当真要如此冲动进宫去么？”


    褚立海握了握拳，皱眉道：“若不这么做，皇上怕是会认为我做贼心虚，连自己的家人都管不好，对我更加失望。”


    姜晏宁安慰道：“父亲莫急。您现在奉旨造桥，并且景明河那边一切都进行得有条不紊，皇上岂会看不到您的能力？短时间内，他不会将您如何的。眼下最重要的，是您必须把景明桥造好，把这事做得漂漂亮亮，令人挑不到错处才行。”


    “那晚柔的事就这么算了吗？”褚立海不甘心道。


    “女儿不是这个意思。公道咱们要讨回，但不是父亲这种方式。”


    “晚凝，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褚立海紧盯着她。


    姜晏宁点点头。


    “女儿听说宫里那位皇后娘娘多年无子，可她自己医术卓绝，却调理不了自己的身子。大家都传是几年前她中了前皇后下的剧毒，一直没有解药，才导致身体亏损。所以，目前能解她毒，并调理好她的身子，让她有机会尽快怀孕的人，只有百灵谷云少主。”


    褚立海很是精明，一下就猜出了她的意思，“你是说？”


    “没错，女儿可以让云少主为皇后诊疗解毒。父亲可以利用此事，让皇后站在您这边，为您讨回公道。”


    褚立海彻底呆住，“真，真的？”


    姜晏宁补充道：“但此事，不能让皇上知道。所以，父亲只能先去萧家，让萧大人先进宫与皇后通气。”


    “为何？”


    皇后能怀子，皇上不应该是最高兴、最乐见其成的吗？


    “父亲莫要糊涂。难道您要明晃晃地告诉皇上，您要拿云少主为自己换前程？”


    到时候，只怕他的官帽会丢得更快吧？


    褚立海悚然一惊，后背霎时出了一层冷汗。


    他赞赏地看着姜晏宁，由衷道：“为父明白了。晚凝，幸亏为父还有你这个女儿啊！”


    姜晏宁笑了笑，垂下眉眼，遮住了眼底一抹冷光……


    褚立海很快就去萧家了。


    姜晏宁回到自己院子，站在银杏树下，望着这棵快落光叶子的大树，目光深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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