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芷萱一觉睡到自然醒，打开门吴女士和老江同志坐在桌前吃早餐。三人罕见的同框，惊得她又看了遍时间。


    9点38没错啊！


    她晃到饭桌前，咬了个饺子进嘴里，含混道：“你俩今天都睡懒觉了？爸不用上班？”


    吴女士瞪了她一眼：“还有两天过年，你爸365天都上班得猝死！我看你闲在家脑子都坏掉了，赶紧计划找个工作，天天啃老成什么话！”


    气氛开始凝重，老江同志瞥了眼一左一右的媳妇和女儿，马上开始打圆场：“萱仔的能力你还能不知道吗，工作的事好找，开开心心过了年再说。”


    江芷萱剥了两个鸡蛋递到他们碗里，赞同地点头：“就是，我才回来几天，年都没过就想让我出去工作，妈你不爱我了！”


    “少说这些有的没的，这几天想想要做什么，年后要么开始备考，要么出去找工作，听清楚了？”


    “知道知道。”江芷萱敷衍着回答，视线瞥向门外，林宇遛狗应该早就回来了才对，现在快十点了连个人影都没看见。


    “妈，林宇干嘛去了，现在还不回来？”


    “没说，我半个小时发过消息，他说快回来了。正好，咱一家今天出去逛逛买年货，城里热闹得很，出去沾沾喜庆。”


    “成！”


    吃完早餐又收拾一番，林宇牵着耶耶才姗姗来迟。他手里提着一包什么东西，江芷萱没看，接过直接挂在厨房门口。见他浑身冒着热气，抽了几张纸递过去，又推着林宇进屋：“你怎么出了那么多汗，快处理一下，咱要出去买年货了。”


    _


    舞水镇上，汽车堵了一路，街边人潮涌动。菜摊、肉摊，甚至小吃铺前都堆满了人。幸好吴女士和老江同志是小电动出行，见缝插针才不至于堵在半路上。四人刚在街上走了五分钟，江芷萱就和爸妈走散了。林宇的眼睛倒是一直粘在她身上才不至于被人流冲散。


    江芷萱给吴女士打了个电话，吵吵嚷嚷中听清了指令。吴女士打算兵分两路，他俩去买肉和菜，江芷萱两个去□□联，坚果和糖果。


    这些东西超市都有，江芷萱决定带林宇去镇上最大的超市逛逛。


    从农贸市场挤出来上鼓楼广场，宽敞处才终于摆脱了人挤人的噩梦。


    广场西南处支着一个长摊，入眼是大红色一片，背景长杆上挂满了对联。摊子前一圈又一圈的人围着，热闹的很。


    一打听才知道是镇上举办的写春联送祝福公益活动，免费写免费送。


    江芷萱踮着脚尖看了看挂在杆上的对联，字很好看，正楷、行楷、瘦金各种风格的都有。


    这年头免费又好看的东西可不多，不要白不要。她抓住林宇的手腕见缝插针往里面钻，好不容易站到摊前，刚想说来一副春联，眼前写字的人让她愣了一下。


    闫玉荣？这个镇可真小，昨天刚见到的人今天又见面了。


    闫玉荣自然也看到了她，笑着颔首：“真有缘，又见面了。”


    他扫了眼江芷萱身后高一个头的林宇，视线落在握在一起的手上。江芷萱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马上松了手。


    “确实哈，今天又见面了。”江芷萱看着他将手里的对联递给旁边的老爷爷，问道，“这是你们部门组织的活动吗？”


    “不是，我也是偶然从舞水融媒公众号上看到，反正也没什么事做就报名了。”


    见他闲了下来，江芷萱马上接话生怕被人抢了先：“挺好，你能给我写一副吗？”


    “没问题，你先选上下联，刚刚有个老奶奶预订了一副，我写了她的就写你的。”他把春联花名册拿了回来，厚厚一本，江芷萱从第一页开始选。


    林宇低垂着眉眼，余光死死地盯着姓闫的一举一动，很不服气。看向认真挑春联的江芷萱时，嘴角扯了扯不受控制地向下拉，阿萱刚刚把他的手甩开了，为什么呢？是因为被姓闫的看到了吗？


    他拉住江芷萱的袖子往后扯。像耶耶无数次咬住他的裤脚往后拉一样，


    江芷萱回头看他：“怎么了？”


    林宇打字：【我也会写毛笔字，不比他差。】


    江芷萱惊讶了一下，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他在笔记本上写的字，确实好看：“行，要不……你试试？”


    身后人挤人也确实不舒服，江芷萱有了想法后便把看好的上下联横批拍了下来，找闫玉荣要了空白对联纸。


    “我写得很快，五分钟之内可以写好。”闫玉荣嘴上还在挽留，但听到江芷萱的要求后还是第一时间将对联递给了她。


    江芷萱把林宇往前拉，颇有些自豪道：“你忙吧，我突然记起来他也会写毛笔字。”


    闫玉荣：“是吗，那挺好。昨天晚上忘了问你这位远方亲戚叫什么名字。”


    说着，他转向林宇：“交个朋友吧，尊姓大名？”


    林宇下意识开始比手语，他比了个“树林”的“林”，“宇”则用“下雨”的“雨”代替。


    江芷萱给他当翻译：“他叫林宇。”


    “听障？”闫玉荣有一瞬间的表情失控。


    江芷萱点头，这年头残障倒也没必要藏着掖着，掩饰反而显得自卑。


    闫玉荣也察觉到自己过于惊讶的语气，马上恢复了表情管理：“现在医学很发达，助听器，人工耳蜗都有，想想办法应该也能……”


    “前面聊什么，干什么呢？没看到这么多人等着写对联吗？”


    “是啊，别浪费其他人时间！”


    ……


    喧嚣声四起，江芷萱没回答闫玉荣的问题，道了声歉后匆匆离开。


    但他说的话其实给她提了个醒，如今林宇的生活步入正轨确实应该考虑恢复听力的事了。


    助听器既然不行，那就只能考虑人工耳蜗。好像是需要做手术的吧，后期还要维修护理，费用很高。也不知道有没有保险报销。


    手术迟早要做，可那笔钱谁来出。林宇自己的存款只有一万左右，她的工作还没稳定。至于吴女士和老江同志劳累大半辈子的存款，她是绝对不会肖想的，


    江芷萱心事重重想了一路，十分钟的路程生生拖了半个小时。林宇和她并排走着，见她总是低头看地面不免有些担忧。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看过来：【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有，我想事情呢！”


    见她没有继续往下讲的架势，林宇继续打字：【想不明白吗？那就别想了，走一步看一步，总能实现的，开心最重要。】


    江芷萱挑眉，心里的焦躁被安抚了不少。也是，当事人都不急，她忧心忡忡个什么劲儿。他既然觉得现状还行，那就先继续过。江芷萱还不打算打破这份安稳，现在信息发达得很，其他的事她先上网查查，了解清楚再做打算。


    现在想什么都是多余的，搞到钱再说！


    “说得很对，我听你的。”超市大门就在不远处，江芷萱快步向前，“咱们逛超市去。”


    _


    大包小包拿在手里，两个人从超市出来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四人艰难地汇合往家里赶。


    吴女士一向秉持“没事不逛街，逛街吃半年”的原则，鸡鸭鱼肉猪蹄排骨全买回来了，吃一个星期没准都还有剩的。


    老江同志扛着一袋米进门，找吴女士一合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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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决定打电话让人送罐煤气过来备用。


    这些事情不用江芷萱操持，她便只顾着把所有零食分类放在柜里，拿出镶金边的对联纸平铺在桌上，凳子让给林宇坐。


    “交给你了！”


    林宇点头，拿笔沾墨下笔一气呵成。江芷萱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看到第一个字时，她忐忑的心落了下来。


    之前是愿意相信他会写春联，现在是承认他很会写。同样是行楷，他写硬笔的时候是隽秀，写毛笔的时候却气势恢宏。


    老江同志也被吸引了过来，右手蠢蠢欲动地跟着写，不吝赞美：“这毛笔字写得好，刷刷刷一下横平竖直有气质。”


    吴女士也凑上来，连连点头：“确实好看！”


    “多写几副哈，要是有邻居上门，我也好炫耀炫耀，当众表扬！”


    江芷萱：“……”


    两对对联写好，继续铺在桌上等着晾干。江芷萱问他什么时候练的毛笔字。


    林宇把毛笔墨水收好，握着水笔在随身准备的便签上写道：【小时候妈妈让学的，十岁就会写了，后来一直都在练习。】


    【她说人要有一技之长，尤其是男孩子，要不然……】


    他抿着唇不写了。


    江芷萱撑着下巴好笑地看着他，把他没写的话接了上去：【不能捕获女孩子芳心，是吧？】


    林宇点头，脸又红了。


    他怎么这么容易脸红啊，江芷萱咋舌，总感觉自己在调戏他一样。


    “外面那俩人干嘛呢！快过来帮忙弄中饭！”吴女士在厨房里喊。


    “来了！”江芷萱应到。


    _


    吃饱喝足，吴女士刷了会儿手机午睡去了。江芷萱在房间里用电脑查资料。


    出来喝水时，才发现林宇又跑厨房里去了。高台上盆里已经放着面粉，碗里是小块瘦肉。林宇本人则在固定手机支架，看架势是要拍视频。


    “干嘛呢？”江芷萱拿着杯子靠近，出现在手机镜头前。


    林宇看到她时眼里闪过欣喜，忙把一个鼓囊的小袋子递过来。江芷萱打开一看，是一袋梅干菜，她又瞥了眼高台上的面粉和肉，全都是做梅干菜肉饼的材料。


    林宇接下来的回答也恰好证实了这一点：【我打算做昨天晚上的饼，你喜欢吃。】


    江芷萱心里突然暖了一下，怎么说呢，自己无意中说出的喜好能被人记住，甚至对方愿意为你尝试，这种被人重视并爱护的感觉真的很好。


    “谢谢你啊，”她真诚地道谢，又踮起脚尖抱住了他的脖子，贴了贴脸后马上放开。


    语言上的道谢已经不足以表达她的开心，可抱过之后两个人都愣了。江芷萱只是突如其来有点尴尬，但林宇是直接红温了，一双眼呆呆地看着她。


    脸皮太薄也不是件好事，看着他突然充血的耳垂，江芷萱觉得再不解释一下他得原地爆炸。


    她开始胡诌：“咳咳，这是一种西方的礼仪，叫拥抱贴面礼，用来表达高兴和感谢的。”


    林宇睫毛翁动，后知后觉地点头。


    江芷萱松了口气，视线重新回到手机上。这一会儿没录像，手机已经息屏，她敲了两下屏幕重新唤醒相机：“为啥录视频啊，想做个美食博主？”


    林宇摇头：【第一次做这个，想录下来，要是做得不好吃还可以回看找哪一步出了错。】


    “行，我帮你。”


    趁江芷萱调试手机，林宇偷偷背过身去捧了把冷水抹脸，心跳渐渐平复。身体明明是他自己的，但在面对她时总是不受控制地脸红心跳。


    芷萱会不会觉得他很矫情，一点都不像一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