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跃然对这个爆炸性消息至少消化了一分钟。


    她那对言情小说从来提不起兴趣、在她暗恋了至少十几个男生之后才懵逼问她“有没有喜欢过男生”、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好闺蜜此刻竟然告诉她有喜欢的人了？


    不对，还有个重要问题。


    陶跃然突然紧紧抓住简蘅的胳膊，迫使她直视自己的眼睛；“我是不是第一个知道的？”


    简蘅以为她要问什么细节，本屏气凝神倾听，忽然听到这个问题，哭笑不得；“当然啊，那还有谁能是第一个？”


    陶跃然很满意，有这个回答已经很知足，思绪也渐渐飘散回来，身上立刻就有了狗头军师的自觉，此刻又坐在高处看篮球场上的风云变幻，还真颇有种指点江山的感觉。


    “那他喜欢你吗？他知道你喜欢他么？你表白了吗？不过我觉得你应该不会表白...”不知道想到什么，陶跃然突然惊呼一声站了起来，随即又想到此事不宜声张赶紧坐了回去，“你们不会已经在一起了吧？”


    简蘅觉得按照陶跃然的思路这场篮球赛结束她和沈之恒都该入洞房了。


    “想什么呢，我也是前段时间才意识到自己喜欢他，我不清楚他是怎么想的。”


    “那怎么办？我一直觉得他对你不一样，肯定是喜欢你的！你等着他表白就好了。但万一他不表白怎么办？要不我帮你问问去？”陶跃然比自己谈恋爱还要激动，恨不得亲自上阵。


    简蘅答得轻描淡写；“我喜欢他是单方面的事，这是我第一次喜欢一个人，这份感情、这段经历对我来说很珍贵，但我现在却没有心思想这些。所以表白...我不会这么做的。”


    这其实也是她前几天相通的一个方面。


    全力以赴奔赴一条不会让自己后悔的路，高考只有一次，如果到那时自己的确还很喜欢沈之恒，可以再考虑感情，而目前自己的成绩实在惨不忍睹。


    陶跃然听明白了，似一盆火突然被浇灭，激动转化为为好友难过，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揽住她的肩。


    “男人算什么呀，蘅，等你上了好大学，好男人多的是呢！到时候沈之恒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呢。”


    简蘅被逗笑，“在背后这么蛐蛐你沈哥，小心赵思远生气！”


    陶跃然“哼”一声，“我怕他？再说了，拐走我闺蜜，没喊他一声沈狗算不错了，狗男人！”


    “不过话说回来，”陶跃然话锋一转，“我依旧相信我的直觉，万一是真的，我是说万一啊，晚以沈之恒向你表白怎么办？”


    简蘅愣住，她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但这个情景似乎已经出现在她面前一般，她一时进退两难。


    “简蘅！”


    两人皆望过去，话题男主角竟走到护栏前喊她。


    今天是不是风力特别大啊？怎么把消息都传到了他耳中？


    他本就是场上的焦点，连对面阵营的人都望了过来，简蘅脸烫得仿佛面前放了一个直冒热气的火锅，真想钻进人群中藏起来。


    陶跃然刚知晓闺蜜的秘密，脑子里已经有了一百零八种助攻方案，蓄势待发，猛地一下将人推近至沈之恒面前，“人在这呢，我给送到了哈！”


    她很识趣，好人做完便原地消失，再待就不礼貌了。


    沈之恒注意到简蘅双颊涨红，她皮肤本就白皙，此刻更显红润，衬得人似花朵般娇艳欲滴。


    今天确实还挺热的，沈之恒一直将手作扇，上下挥动以求能添一丝丝凉意。


    “有水吗？”


    “嗯？”简蘅指了指自己，确认一下他是不是在找自己要水。


    他打球都不带水吗？再说了，篮球队这么多兄弟，蹭谁的不能喝一口，怎么偏偏来找自己？


    “有吗？”沈之恒又重复了一遍。


    简蘅扬了扬手里的矿泉水瓶，正要开口，沈之恒却没给她机会，一把夺过，尽数倒入嘴中。


    “哎...”简蘅想伸手拿回来，却见他渴到一直灌水，又不好意思打断。


    沈之恒一口气直接喝完半瓶，拧好瓶盖，见简蘅盯着自己，“怎么了？你这么盯着我看我还怪不好意思的。”


    “...”


    简蘅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那是我喝过的。”


    “咳咳...”沈之恒一下子被呛到，口中剩余一点还没咽下去的水差点被喷出来，他捂着嘴背过身去咳了好几下，随后又转过来装作若无其事，“那就归我了。”


    简蘅嘲笑他狼狈的样子，嘴角弯弯。


    只是笑意中有多少自得有多少嫌弃只有本人知道，简蘅还口嫌体正直，“回去给我转账。”


    沈之恒挑眉看她，一副难以置信的痛心模样，“我们这么长时间以来的同桌情难道连一杯水都抵不过吗？”


    简蘅故意耸耸肩，歪了下头，俏皮道，“什么同桌情？我们认识吗？”


    沈之恒睁大眼睛，试图反驳，却又说不出话，深色的眼瞳中倒映出女孩傲娇又古灵精怪的模样。


    简蘅则处于从未有过的心情，似走在一望无际的原野，没有管束和规则，可以肆无忌惮地尝试和随心所欲地越界。


    她很享受。


    两人在热情高涨和瞩目人群中相望，哪怕一言不发也情意尽传。


    也或许只是她一个人的臆想。


    甚至这种美好的臆想没能持续多久就被打断。


    有女生扭扭捏捏靠近，拉着好朋友的手，借着好朋友给予的勇气大胆表达，“沈同学你好，我是10班的钟遥，请问能加一下你的联系方式吗？我也很喜欢篮球，有这方面的问题可以请教你吗？”


    “不好意思，不太方便。”沈之恒拒绝得一点犹豫都没有。


    简蘅的心被高高抛上云端又稳稳落下。


    名叫钟遥的女生仍不死心，双手捧着一瓶矿泉水递过去，“打了那么长时间篮球一定很累吧？我这里有水。”


    简蘅的视线落在沈之恒刚喝完随手放置在台子上的一模一样的矿泉水瓶，都是一中统一准备的，突然觉得这水中多了几分涩味。


    沈之恒仍没有丝毫动摇，“我不爱喝水。”


    简蘅被这个回答逗乐，几乎要笑出声，但注意到钟遥脸上明显的失望神色，她赶紧看向远方，假装什么都没有听见。


    这可和她无关啊。


    余光中，钟遥有些尴尬，却也尽力维持落落大方，“沈同学，我很欣赏你，你的篮球打得真的很好，我也是真的会打篮球。”


    竟是真的要讨教篮球技术，简蘅为自己先入为主的冒犯想法略微感到羞愧，但私心作祟，她仍不希望沈之恒答应。


    “谢谢，你也很厉害。”


    对话到此结束，钟遥拉着朋友火速离开，简蘅也终于不用再假扮路人。


    沈之恒调侃她；“哟，活过来了？刚刚我还以为某人见到了美杜莎，被石化了。”


    简蘅抓住他话里的“漏洞”，反问，“你觉得她是美杜莎？”


    美杜莎，神话中美艳无比的女妖。


    沈之恒坦然无比，双手一摊，“不清楚，没仔细看。”


    简蘅对这个答案不是很满意，没仔细看，那仔细看了呢？是不是就会觉得她钟遥很漂亮？


    咬咬唇，简蘅突然“发起攻击”，是她从不会有的没有边界感的内容；“那你怎么不答应她？”


    沈之恒有些摸不着头脑了，“答应什么？”


    “人家不是要请教你篮球技巧吗？”谁家的醋坛子打翻，空气中弥漫着似有若无的酸意。


    沈之恒皱皱眉，状似不解，“好像也没哪条法律规定谁来找我请教我都得同意吧？”


    简蘅心里满意了，面上却要装着不在乎，一脸不屑的模样；“知足吧，有人请教就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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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之恒非但不生气，反倒笑得开怀，“我怎么觉得是你不想让我答应呢？”


    简蘅本就不想叫人看出她的心事，现在又被正主当场戳破，脸又更发烫了几分，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沈之恒正想再逗她几句，却又被打断。


    “学长你好，我是安大附中高二（4）班的，我叫李斯竹，也是我们学校啦啦操队的的，前几次市篮球赛我有上场跳舞，也一直都默默关注着你，半决赛之后可能就没有机会看你打球了，所以可以加一下联系方式吗？”


    简蘅注意到面前的女孩穿着啦啦操队的露脐上衣和超短裙，高马尾中夹着几根彩穗，妆容姣好，亮片在阳光下发出细碎的光亮，整个人散发着元气和阳光，看一眼就叫人有好心情。


    应该很少有人能够拒绝她吧？


    很少，那也就还是有人能够拒绝。


    “不好意思，我们不是一个学校的，应该算不上你的学长，你可以多为你们学校加油，”沈之恒朝记分牌的方向扬了扬下巴，整个人显得欠得要命，“快输了。”


    李斯竹自信的神色明显变了，但很快又收拾好情绪，突然将目光转向简蘅，提问确实对着沈之恒，“学长，这是你女朋友吗？”


    这仿佛是在把自己喜欢沈之恒这件事昭告天下。


    简蘅一下子慌了，本就通红的脸一下子涨成了成熟的小番茄，仿佛掐一下就能爆汁。


    沈之恒的脸色则没什么变化，只是将本正向她的身体转了过去，正对着李斯竹，声音中多了些认真，“你还有什么事吗？”


    李斯竹不明所以，“...没什么事...”


    “我不喜欢陌生人随意打探我的私事，我也没有把我的联系方式随便分享给别人的习惯，请你理解。”


    李斯竹也收拾不了自己的情绪了，言语中暴露出接受不了被拒绝的尴尬，“我没什么恶意，就是想...”


    沈之恒没再保持礼貌，直接打断，“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也不想知道，但是你打扰到我了。”


    李斯竹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维持体面，但最终也未能说出口，一股脑跑开了，本围了好几个想上前跃跃欲试的女生也随之散开。


    有不大不小的声音传来，落入两人耳中。


    “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长得不错，成绩还不是吊车尾！”


    “就是，我听说还是靠他爸进的一中呢！”


    随着人群远去，声音也渐小。


    简蘅替他鸣不平，“什么人啊？怎么背后这么说别人？真有毛病。”


    “小简老师今天怎么有些不一样？”沈之恒看上去似乎对此并不在意。


    简蘅满头问号。


    有什么不一样？不会要说网上那种土味情话吧？


    “居然会怼别人了。”沈之恒想了想，“就像路过一片花园，被一株开得特别好的月季吸引，把它摘下来，却发现茎上是有刺的。”


    “好土的比喻。”简蘅锐评，却不可否认心里此刻有一只被越吹越大的气球，快要膨胀了，“可能是跟陶跃然待久了吧。”


    “不是。”


    “嗯？”


    沈之恒极其认真地说，“因为你本身就是这样的，而不是像任何人。”


    心里那只要膨胀的气球此刻幻形成烟花了，肆无忌惮冲上天空，留下绚丽的色彩。


    “这句不错，建议收录进你的摘抄本。”简蘅依旧一本正经。


    “不是吧，阿Sir？”沈之恒拿腔作调，两人都笑得前仰后合。


    裁判的哨声尖利响起，下一场要开始了，场上也短暂安静了一下，涌动的人群纷纷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上，期待比赛继续。


    简蘅催他，“你快去吧。”


    沈之恒一言不发，低下头将保暖的卫衣外套脱下，然后一把扔给简蘅，也不管她接没接住。


    “帮我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