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的小朋友都被老师陆陆续续叫了起来，开始穿衣服。


    隔壁床那个睡前生闷气的男孩醒了，坐在小床里东张西望。


    他扒着自己的床沿探头探脑，“周野，你弟弟怎么还不起床？”


    长夏惊慌失措，生怕自己一动就把身下湿了的地方暴露出来。


    “去去去，穿你的衣服，我弟弟年纪小，多睡一会怎么了。”


    男孩撇撇嘴，回到自己小床。


    长夏手指下意识抓着身下的被褥，双颊绯红，嗓音带着哭腔，“哥哥，怎么办呀！”


    周野沉思几秒，“崽崽，别担心，你先穿我的裤子吧。”


    “可是，可是，哥哥那你穿什么呢？”


    “哥哥书包里还有一条裤子，我去拿。”


    周野说完，趁着教室乱哄哄的跑到放书包的柜子前，去翻自己书包。


    忽然听到后面传来巨大一声，“报告老师！”


    “周野他弟弟尿床了！”


    ——


    长夏按照周野说的，磨磨蹭蹭爬起来，将自己身上湿掉的裤子脱了，伸着身子去够旁边小椅子上的裤子。


    隔壁床的男孩见周野不在，胆子又大了起来，趴在床上和长夏搭讪。


    “长夏弟弟，你在我们班呆几天呀？”


    “你怎么是卷头发呢？你长的真好看，比我们班班花还漂亮。”


    “你要不要和我玩？我有变形机器人可以送给你。”


    长夏抿着嘴，紧张兮兮抱着裤子不说话。


    见长夏不说话，他从自己床里爬出来，试图靠近。


    这时，有小朋友玩闹将厚重的窗帘拨开了一条缝，刺眼的阳光照了进来，正好将长夏这一条线上的小床照亮了。


    小床上一闪而过的深色印子格外明显。


    男孩揉了揉眼，怀疑自己看错了，想凑近了仔细看看，下一秒长夏却用手推了他一把，男孩措不及防被推翻坐在了地上。


    接二连三在周野和长夏手里受挫，男孩气不过，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抬起胳膊高高举起来。


    “报告老师！”


    “周野他弟弟尿床了。”


    所有小朋友的视线一瞬间聚集在长夏身上，他绯红的小脸蛋唰的一下就白了，僵在原地无所适从。


    在老师走过来之前，周野丢下书包就跑了回去，挡在长夏面前，恶狠狠瞪着隔壁的小男孩。


    “你胡说什么！”


    小男孩伸手指着他身后的小床，“我看见了，我明明看见了，你们的小床上湿了，肯定尿床了。”


    即便是小班也很少会有小朋友尿床了，更别提大班，大家都好奇的朝这边张望。


    长夏感觉自己变成焦点人物，所有人视线聚集在他身上，瞬间脸上热辣辣的，像火烧一般，他心虚的默默低下头。


    周野还在和那个男孩争论，“才不是尿湿了，你再说，你再说我揍你。”


    “呜呜呜，老师，周野要打人了。”


    芒芒老师走过来，“好了，吵什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老师，他们小床尿湿了，周野还不肯承认。”小男孩抱着老师的胳膊，一边小心谨慎的看向周野一边告状。


    周野眼睛一瞪做势要冲过去，男孩吓得往老师身后一躲。


    芒芒老师连忙拉住周野。


    “他乱说，我要打死他。”


    “周野！”芒芒老师严肃呵斥。


    周野冷着一张脸，怒气冲冲。


    后面看热闹的小朋友越靠越近，开始窸窸窣窣讨论起来，长夏低着头手指扣住被子，在无人发现的小床边轻轻发着抖。


    周野张开手臂挡在小床前不准任何人靠近。


    “周野，你弟弟真的尿床啦？”


    “你弟弟这么大了怎么还会尿床呢？”


    “羞羞脸。”


    叽叽喳喳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长夏垂着脑袋，无所适从，泪水滴落在他的膝盖上。


    “你们都不许说了！”


    周野怒吼一声，声音在教室里回荡，四周瞬间安静下来。


    他红着眼睛，恶狠狠盯着围拢过来的大班生，“我说了！我弟弟没有尿床！”他一字一顿。


    “那你让开给我们看看床上有没有湿。”藏在老师身后的小男孩探出一个脑袋。


    芒芒老师见状把那个男孩摁了回去，并训斥句，“好了，都不要再说了。”


    男孩悻悻缩回去。


    “都围在这里干什么？不起床穿衣服了，不想吃今天的点心了是吗？”芒芒老师环视一周，语气严厉。


    大家看到老师脸色变了，不敢再多看热闹，三三两两散开回到自己小床。


    芒芒老师转过头就看到面前像一头发怒的小狮子似的周野，皱皱眉，没有搭理他。


    转而将视线落在窝在小床角落的长夏，她走过去，一改刚才严厉的口吻，轻声细语开口道，“长夏，没关系，别害怕，老师让他们都走了。”


    “蹲在这里脚麻不麻，我们先起来好不好？”


    “别害怕，老师知道你没有尿床。”


    像小乌龟一样蜷缩在角落一动不动的长夏，在听到老师最后一句话后，总算有了动作，他从膝盖处慢慢抬起头，眼睛红红的，透着水光。


    “芒芒老师带你去厕所换衣服好不好？”芒芒老师声音特别小，只有长夏听得见。


    周野站在旁边急的探头探脑，然后就看到老师把崽崽抱了起来，准备离开。


    他着急追上去，挡在两人面前。


    “老师，你带崽崽去哪儿？”


    “你们两个，把衣服穿好后自己去小库房面壁罚站，等会我来找你们。”芒芒老师看看周野，又看看那个告状的小男孩，语气严厉。


    教室外面闹哄哄的，厕所门被关上，芒芒老师将长夏放在淋浴区。


    “好了，乖乖，没关系，我们把湿掉的裤子脱了换下来好吗？这样穿着不舒服。”


    长夏从进厕所就紧紧拽着自己的裤子，不肯让老师碰。


    “别担心，老师不会告诉外面小朋友的。”


    “是不是睡觉前喝水喝多了，所以长夏没忍住，没关系，老师没有怪你，但我们下次如果睡觉时想上厕所可以举手叫老师，这样就不会尿在小床上了。”


    芒芒老师细心又温柔，长夏紧张局促的心情渐渐放松了点。


    换好干净裤子后，长夏吸了吸鼻子，嫩嫩的声音含着羞涩，“谢谢老师。”


    芒芒老师看着面前乖巧漂亮的小男孩，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小卷毛，“没关系，好了，走，我们出去吧。”


    长夏被老师牵着手走出去，因为刚才尿床的事，所有人视线都聚焦在他身上，长夏顿觉不安。


    “老师刚才给长夏检查了一遍，发现他没有尿床，只是中午和周野睡在一张小床上太热了，出的汗把小床弄湿了而已。”


    “尿床并不是一件多么可耻可笑的事，大家都会有想上厕所而憋不住的时候，有的人甚至会因为生病而失禁尿床，而大家的嘲笑会成为别人的阴影，严重的话，会造成心理上的伤害，所以大家不可以以此为由幸灾乐祸，去取笑别人，听到了吗？”


    “听到了！”


    “听到了！”


    大班生们齐声回答，芒芒老师欣慰点点头，将长夏交给配班老师，然后朝着后门小仓库走去。


    仓库门一推开，里面扭打在一起的两个小男孩匆匆扭过脸。


    被压在下面憋红脸的男孩顿时惨叫一声，“老师……”


    芒芒老师也被当前场景吓到，愣了一秒，厉声呵斥，“你们在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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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还不快松手。”


    被周野单方面爆揍的小男孩根本没有手可以松，周野压在他身上，死死抓着他的头发，两人脸上均有血丝。


    “周野，你给我松手，听到没有。”


    芒芒老师上前，奋力将两人扯开，一左一右站着。


    “我让你们在小仓库面壁思过，你们就是这样面壁的？”小仓库回荡着老师生气的质问。


    小男孩吸了吸鼻子，胳膊被揍的生疼，他呐呐回答，“是他，是他先动手打我的。”


    周野昂着头，满脸不服气的样子，“是你先要说崽崽的，你乱说我就要打你。”他一脸凶样，小男孩被揍怕了，小心翼翼往老师身后躲。


    “够了！你们两个。”


    芒芒老师看了眼胸脯剧烈起伏，一副恶狠狠模样的周野，又看了看身后瑟缩胆怯的小男孩，顿觉头痛不已。


    她朝周野招招手，“周野，你过来，和小米道歉。”


    小米是那个被揍的小男孩，听到老师说后，脑袋噌的探出来，眯着眼睛小得意。


    周野捏着拳头，愤怒道，“凭什么！是他先……”


    “不管小米在教室说了什么，但现在，在这里，是你先动手的，打人就是不对。”


    芒芒老师从小班带他们第一天起，强调最严重的一件事就是不可以在班上打人骂人。


    “周野，给小米道歉！”


    在芒芒老师严厉的训斥中，周野捏紧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后满脸不服气的低下头，从喉咙里哼哼出声，“对不起。”


    小米插着腰从老师身后走出来，下一秒，芒芒老师扭头看向他。


    “小米，老师也要批评你。”


    “长夏来我们班的时候，我就说过他是弟弟我们要多多照顾他，不管他有没有尿床，你都不应该在大庭广众将这件事说出来，让长夏难堪，你的做法非常不礼貌，所以老师罚你接下来半个小时继续在小仓库面壁，出去之后和长夏道歉，知道吗？”


    刚才还幸灾乐祸的小米，被老师劈头盖脸一顿教训后，瞬间蔫了，有气无力回答说好。


    老师领着周野出去，长夏一看到哥哥就连忙跑上前。


    “小野哥哥，疼不疼，崽崽给你呼呼。”他关心的摸了摸周野脸上的伤口。


    周野别过头，不想让崽崽看到，别扭解释，“没事，哥哥没事。”


    教室里的小床都已经收拾好了，配班老师给小朋友们分发小点心，大家陆陆续续吃完点心开始玩游戏。


    小米从小仓库出来后，一直蔫头蔫脑的，做游戏时他就在长夏旁边，三番五次视线落在长夏粉嫩的脸蛋上。


    有一次趁着周围小朋友不注意，他偷偷靠过去，神情别扭又紧张。


    他结结巴巴，“长，长夏。”


    长夏正跟着音乐的节奏摇头晃脑，闻声转过去，见到是他，脸蛋上挂着的笑意僵了僵。


    小米双手扣在身前，掌心都在微微出汗，“长夏，对不起，中午的时候我不应该在教室大声说你尿床了，我和你道歉。”


    长夏愣了愣神，大眼睛轻轻眨动。


    小米咽咽口水，壮着胆子又问道，“你可以原谅我吗？”


    长夏被芒芒老师安抚了一遍，又听到哥哥偷偷和他说替他报了仇，其实已经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


    他点点头。


    小米喜出望外，亮着眼睛追问了一句，“那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吗？”


    长夏却迟疑了，他看了看台上正在摇手铃的周野，脸上和小米在小仓库打架留下的痕迹很刺眼，见到崽崽朝自己看过来，周野立马扯开嘴角朝他笑起来，手铃摇的更欢快。


    长夏扭过头，第一次面对陌生人，明确表达出自己的喜恶，“不可以。”


    “因为我不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