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他不喜欢男生。”


    顾修远的话，毫无情绪起伏，难辨喜怒。


    陆南乔听得哑然。


    自己什么时候说过不喜——


    额……好像真说过。


    貌似是给秦叔送醒狮酥那日，有个男生来跟他表白，说记得他写过的所有文案。


    却连最新的视频标题都念错了。


    可见这份喜欢不太真诚。


    便就是那时毫不留情拒绝说：不喜欢男生。


    原来顾修远都听到了。


    还记住了。


    这么一对比，那男生简直相形见绌，毕竟顾修远这样一位大忙人，却连学校寝室门禁时间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都记一清二楚。


    记忆力真好。


    包间忽然恢复先前热闹。


    众人捧场笑笑。


    “哈哈哈哈哈弟弟真可爱啊！”


    尤其是与陆南乔对坐的女孩，更是微妙看着这位陌生的少年。


    似发现这道目光。


    陆南乔也轻轻看过去，对面女生，长发波浪，一身黑色高定时装干练霸气，妆容精致，长相艳丽，极具攻击性，整个人优雅高贵，像只骄傲的黑天鹅。


    两人对视间。


    女生别有深意开口：“弟弟不喜欢男生啊，那就是喜欢女孩咯。”


    她抿着酒。


    嗓音独特沁爽。


    陆南乔还未回答什么，楚阳行已没好气瞟人，抢先一步道：“咱弟弟喜欢女生又怎样，不代表会进你的圈子，苏清晩，省省吧你！别祸害我们家乔乔！”


    苏清晩无所谓挑眉，转了转餐桌，把最清淡的那道‘荷塘月色’定在陆南乔面前。


    望向陆南乔碗里荤菜。


    她嗤笑反击：“我起码专一，比某些个海王八好，这都看不出弟弟爱吃素。”


    陆南乔：“……”


    他抿着热茶，虽然不知苏清晩是如何看出来的，但他确实偏爱素食。


    不假思索道谢：“谢谢清晩姐。”


    “呵，小嘴真甜。”


    苏清晩掩嘴低笑，很受用这句姐姐称呼，得瑟朝楚阳行扬眉，阴阳怪气说：“听到没？弟弟喊你哥哥了吗？海王八！”


    楚阳阴：“……”哑然舔舔唇，气得手指颤抖指指苏清晩，“你……你。”


    终是说不出什么秽语。


    顾修远淡眼扫过斗嘴的两人，顺势给陆南乔夹了另一道素菜：清炒脆笋。


    看着碗里的笋片，陆南乔眉眼轻弯，毕竟，他最爱的素食就是笋片。


    “谢谢哥。”


    一声“哥”，温温淡淡落下。


    “啊！”


    楚阳行似再次受到重创捂胸。


    包间顿时充满笑声：“看来纵横情场的高手今天被接连打击到了哈哈哈哈哈……”


    陆南乔偏头，暗忖说些话哄哄发疯的楚阳行，旁边人忽地开口：“不用管他，他就这样。”


    说话间，顾修远又夹来点菜。


    “……”


    好吧。


    陆南乔收起念头，安静吃饭。


    这顿饭吃得蛮轻松。


    临走前，犹豫片刻，偏头看去楚阳行，初次细看方发现，这人五官完全不输顾修远，只是气质作风大相径庭罢了。


    二人是截然不同的帅。


    不过，往日喋喋不休碎碎念的家伙，跟吃了花木兰一套连招似的。


    沉默。


    只有沉默。


    震耳欲聋的沉默。


    “你……”陆南乔伸出指尖，轻轻戳戳楚阳行的手臂，“你没事吧？”


    手臂袭来点暖盈盈的软感，楚阳行偏头，便见少年双眸明亮，直直望着他。


    像只乖巧的布偶猫。


    “我……”


    楚阳行欲言又止，完了完了，陷得更深了，这日子可怎么过哟！


    终是认命摇头：“没事儿，跟你哥回家吧！”


    他状若无事耸肩，恢复往日的吊儿郎当，潇洒开口：“改日一起出来玩儿。”


    *


    两人离开私房菜馆，来到附近的商场。


    一个行李箱，装不了多少东西，寝室里也没什么衣物，陆南乔觉得自己有必要购置些衣服。


    商场中心。


    某奢侈牌店员工远远看到气质不凡的二人。


    尤其是那位西装男人，光是手腕的表就够买下整座商场所有东西了。


    贵客呀！


    这简直就是行走的提成！


    同性婚姻早就合法，对于各种同性情侣，早已见惯不怪，人还未走进门，她立马热情迎出来：“这位先生，是给男朋友挑衣服吗？我们店里有时下最新款的情侣装要不要试试？”


    陆南乔：“……”


    什么男朋友情侣装。


    真是冒昧。


    心虚瞟瞟旁人，却见顾修远神色自若，似乎并不在意被这样子误会。


    不愧是上位者。


    总是这般云淡风轻。


    想了想，陆南乔还是解释说：“他是我哥哥。”


    “啊？抱歉抱歉。”


    “我来给自己买衣服。”


    “这样啊……我看您的身形气质这么好，要不要试试这件风衣，一般人还真压不住，但您的话，我相信，毫无问题！”店员殷勤把人请进店内，双手递过一件中长款纯白风衣。


    吊牌刚好掉出。


    陆南乔扫了眼价格：?688888。


    六十八万一件。


    太奢侈。


    他摇摇头：“我自己看吧。”


    “要不您看看这衬衫？也很符合您的气质。”店员又微笑睇过一件极具设计感的白衬衫。


    ?980000。


    将近百万？


    更离谱！


    陆南乔也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是家店的衣服价位基本都是以万为单位的。


    店员又找来件长袖T恤：“您看看，这件也不错的。”余光轻瞥，不动声色打量杵在一旁，无动于衷的西装青年。


    不是！这当哥哥的可真抠门！就不能为弟弟豪掷千金吗？霸气挥手“全给我包下来”！！！


    是不是不行？


    啧。


    嫌弃。


    陆南乔没留意店员的眼神，只是看着吊牌的价格：?1000000。


    一百万。


    疯了。


    他连忙带着顾修远退出。


    有钱也不能当冤种，更何况他没多少预算。


    最后来到商场角落。


    走进家比较小的店面，价格适中，陆南乔挑了几套设计简约大方的衣服，共计九千六百块。


    几分钟后，女店员微笑回来：“先生，抱歉，您的卡刷不了。”


    陆南乔蹙眉，还是换了另一张。


    “很抱歉，这张也刷不了。”


    怎么会刷不了……


    陆南乔捏着卡片，卡里明明都有钱，是他这些年自己攒的钱，只瞬间，便醒悟，怕是陆闻生暗中做的手脚，这人的手伸得可真长。


    旁边骨节分明的双指夹着张卡：“刷我的。”


    店员正要去拿。


    却被人先一步抢走。


    陆南乔摁低顾修远的掌：“我有现金。”


    少年的手心温软不已。


    触感似暖玉。


    顾修远敛眸抽开。


    “嗯。”


    没强行付款，看着少年朝他微微一笑，随后飞速从书包翻出叠现金。


    *


    回到别墅。


    陆南乔刚沾地，顾修远却带着来到二楼某个房间，推开门，里面摆放有一架白色钢琴，还有个巨大的工作台，台面安放着各种器具磨具工具。


    落地窗的纱帘设计特别。


    是克莱因蓝。


    深海一样的颜色，特别美，房内还有股淡淡的檀香，和顾修远身上的味道相像，只有细微区别。


    身后，悠悠传来顾修远的话音。


    “你还可以继续自己的事。”


    陆南乔微微出神。


    思绪回笼时，整个房间已无顾修远的气息，唯有旁边书房透出点暖光。


    想道谢，又怕打扰顾修远工作。


    思索几秒，走进去，特地没关门，坐在钢琴前，指尖摁上琴键，流畅演奏着。


    隔壁书房内。


    倚靠檀木书柜的青年抬眸，琴音源源不断流淌而来，顾修远偏头看去窗外，灯光透出，微弱照着庭院那棵高大的树。


    树缝处，一只金丝雀扑腾着翅膀。


    他放下书来到窗边细看。


    原是金丝雀的腿卡在缝隙处，正苦苦哀鸣。


    转身走出书房。


    琴音也戛然而止，未关门的房中，少年站得笔直，漂亮的眉眼垂下：“是我吵到你了吗？”


    顾修远注视着陆南乔。


    帘子被拉开，玻璃窗外，恰能望见被困住的小鸟奋力一蹬挣脱束缚，重新拥抱自由。


    “没有。”他答。


    想了想，又问：“是什么曲子？”


    “《CallOfSilence》钢琴版。”身形单薄的少年坐下，腕骨处伤口已愈合，皲裂出道细微红痕，意外有种颓靡美。


    他伸出双手继续弹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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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灯光在少年的手腕处化出片华辉。


    有点瘦。


    两根手指便能圈住。


    *


    次日清晨。


    陆南乔洗漱完走出。


    餐桌摆着份西式早餐，顶级和牛配牛奶，和一小份水果沙拉，沙拉碗旁还有管药膏。


    走去拿起，是去疤痕的药。


    而顾修远依旧不见人影。


    大概是在公司了吧。


    捏着桌面膏药，陆南乔睫毛轻颤，环顾这毫无烟火气可言的空荡别墅，嗅着那点若有似无的檀香……


    第一次。


    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他离家这个词很近，很近很近……


    心血来潮般。


    陆南乔用餐刀沾着酸奶，在牛排面画出个笑脸。


    拍了张照发给顾修远。


    没有附带任何话。


    两分钟后。


    细细咀嚼牛排的人收到微信消息——


    【顾修远】：画工不错。


    【L】：笑脸也能看出画工吗？


    【顾修远】：图片.jpg


    没有点开。


    但清晰加载出里面的笑脸。


    歪歪斜斜，有点丑。


    陆南乔回味着不吝言辞的赞赏，和愿意陪他幼稚的行为，很轻地勾起唇角，顾修远貌似终于有了真实感，不再是那种虚浮飘渺、可望不可及的高岭之花。


    笑意还未彻底在眼尾化开。


    却倏地僵滞。


    手机通知栏蓦然弹出条短信提醒


    ——是账号被封通知。


    好端端的，他的视频号竟被封禁，陆南乔连忙去申诉，等了好久都没有处理。


    几次打电话给客服，却都是忙线中。


    妥妥是乐极生悲。


    他知道始作俑者是谁。


    是陆闻生。


    看来陆闻生是要彻底切断他的经济来源，以此逼他就范，主动回陆家。


    他才不会回到那个牢笼。


    不可能！


    天无绝人之路，陆南乔匆匆用完早餐便出门找兼职，奈何被接连拒绝。


    十字街口。


    少年顶着烈日站在路中，额角汗珠划过脸颊，来到下巴，最后滴落锁骨，欲坠未坠挂着。


    淡如水的唇也热得殷红泛滥。


    泛出片潋滟的流光。


    轻叹一口气。


    居然连便利店都不敢用他。


    陆闻生真是好手段。


    噔！那陌生号码又发来信息——


    【我给你最后一周时间。】


    很显然，是陆闻生的口吻。


    并且在下最后通牒。


    这次，他依然没回。


    直奔京都大学。


    下午三点，京都大学。


    这周是考试周，考完彻底放暑假，陆南乔把手机放进书包，拿起笔袋走进考场。


    ……


    下午五点二十分，考试结束铃声响起，少年从考场出来，手机有条未读消息，十分钟前发来的。


    【顾修远】：几点下课。


    陆南乔点开聊天框回复。


    【L】：考试周，今天的刚考完了。


    对面很快弹出新的消息。


    【顾修远】：来接你。


    “……”


    陆南乔静默，奇奇怪怪，莫非是又有诸如昨日那种聚餐？不过倒也没过多纠结应下。


    【L】：好。


    京大门口。


    陆南乔站在树荫下，再一次看到花坪角落躺着支纯白玫瑰花，狐疑眯眼，抬头瞬间，撞上道黏稠视线。


    是对面街，有个神色怪异的陌生男子。


    那人包裹在黑色大衣中。


    似潜伏雨夜的猎者。


    正直勾勾盯过来。


    蓄势待发。


    一辆车骤然闯进视野，挡住视线。


    京A00061。


    是顾修远来了。


    好奇心作祟般，陆南乔侧身歪歪脖子，从车前厢探出半颗脑袋。


    对面街的男人不见了。


    那刚刚……莫非是自己眼花？


    劳斯莱斯后门自动打开，车内青年声音凉淡如水：“在看什么？”


    “没什么。”


    陆南乔弯身坐进去。


    车子缓缓启动。


    回想奖金被扣住，银行卡被停，视频号还被封，今日找兼职更是屡屡遭拒，自己手头的现金也不多。


    估计撑不了多少开销。


    陆南乔迟疑半晌。


    终是把目光投向顾修远：“我假期，可以去你公司实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