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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收集心上人的手办后

    残灯寥落,闹剧终场。


    额头直冒汗的小摊贩们是最后一批离场的人,他们推着小车跑远,地上的果皮、彩屑和被遗落的玩意儿无人拾起,被风吹得缓缓滚动。


    长街已经不复先前的热闹。


    “怎么会有妖物混入月满夜宴呢?”路人小声嘀咕,“映月宫的大人们来得也太晚了些……若不是有旁的修士出手相助,后果不堪设想。”


    “映月宫中毕竟也要筹办夜宴,更何况,传闻近日有魇姬作祟,只怕诸位大人为了对付那等魔物已经忙不过来了。”


    “一个魇姬,难不成大人们还应付不来?”


    “你难道不知道,今年宫中月满夜宴的头筹?”


    “我自然知道,除了灵丹妙药、金银珠宝外,还有廖大师炼作的神器,恐怕是专门用以吸引修士的。”


    “那你可知道夺魁条件?正是制服魇姬!映月宫大人们若是不觉得棘手,怎么会寻求外界援助呢?”


    “……魇姬值得重视,难不成咱们被蛇妖威胁的百姓就无所谓安危了?”


    “你说的这叫什么话呀!叫映月宫的大人们听见了可不好……总之,今晚终归没出什么大事不是?”


    “怎么没出?红姑姑可不是一条人命?”


    “唉,红姑姑……”


    书芊荷在一旁支起耳朵听人讲话,夜风拂来,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仲秋时分,温度已然降了下去,可她好歹是个修士,当真不是因为体寒而有如此表现,她分明是心寒。


    魇姬……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这种魔物生于天地混沌间,只可压制,不可根除。


    它以人的七情六欲为食,越是强烈的情绪,越会引得它的觊觎,甚至,它会为了饱餐一顿而故意生出事端,让人为它大喜大悲。


    这一回幻境浮世里对标地龙之劫的“天灾”的,只怕就是这魇姬了吧?


    虽然说幻境中复现的虚影绝不会似原型一般强大,可万一它引动了庄绒儿亦或是无横的情绪,搞得他们和前世的水珏一般疯癫,不就全完了?


    书芊荷越想越觉得正会如此,所以她不能消沉下去,不然就是等死。


    她咬着牙朝先前无横离开的方向而去,不管用出何种手段,她必须把她不争气的师叔叫醒!


    ……


    “无横。”


    铜镜前梳发的女子轻轻地唤出口。


    她只着单衣,如瀑的青丝披散在一侧,青葱的手指自其中划过,透过镜子与身后的男子对视。


    “今夜挽着你的女子是什么人?”


    无横原本痴痴地望着她的容颜,听到这句问话后不禁心中一梗,忙说:“我不认识她!真的,那估计就是个认错人的疯婆娘。”


    “可她唤出了你的名字。”尤雪泣幽幽道。


    “……有吗?”无横卡了壳,他一时想不起究竟有没有了,而且他不敢细致地回溯记忆、也不敢拷问内心。


    尽管不愿承认,但冥冥中他的确对那个年轻女子有几分熟悉,不过更多的是排斥,是不想接触,好像有预感她的出现会破坏些什么似的。


    “……你有事瞒着我。”尤雪泣叹出一口气,似乎有些伤心,眼中竟有泪光闪闪。


    无横见到她这副模样立马慌了神,忙坐过去捧住她的手,道:“怎么会?我们是这世间最亲密的人,是夫妻,是爱侣……在我心里,没什么事情能比你重要。”


    “是吗?”


    “自然!”


    “分明不是这样的。”尤雪泣竟然微笑,泪珠淌到她扬起的嘴边,看着有些诡异,她的声音很轻,却重重锤在无横的心上,“若真是如此,你为何从来都不来救我呢?在我被屠城灭门、被大能俘虏、不得已卧薪尝胆之际,怎么从来见不到你无横的身影?”


    “雪泣……”


    无横的脸色一瞬间白得像纸。


    “对你而言最重要的是你自己啊,你罔顾我的生死,才不在乎我受了什么折辱……”


    无横松开她手起身后退两步,声音有些颤抖:“雪泣,你究竟在说什么?我们不是星罗国一对平凡夫妻吗?”


    “夫妻?”尤雪泣又笑了,“人和畜生怎么会是夫妻呢?”


    她说话间看向无横的背后,在那种提示般的眼神下,无横也跟着转头,这一眼便看见自己的下半身早已不知何时化作蜈蚣的巨尾,恐怖而碍眼……


    无横剧烈的情绪变化让尤雪泣兴奋得指尖都在发抖,可她表情仍然悲戚,语气仍然绝望。


    她此前汲取他的幸福,现在汲取他的痛苦,味道都实在甘美。


    她忍不住继续让那些情感发酵起来,控诉道:“不管是从前在流沙城你为了入正道宗门而与我分别,还是后来你在倾海楼的威压下选择蛰伏隐忍,自始至终的每一次,你都选择抛弃我放弃我,事后再装深情又有什么意义……那些随口就能说出的关心什么作用都起不了,只能用以麻痹、安抚你无能而卑劣的内心罢了!”


    “不,不是这样的……”


    无横的蜈蚣巨尾在疯狂卷动,屋里的家具被他无意识破坏了大半。


    他试图说些什么,可脑中竟然完全空白,他无从反驳尤雪泣的话,他就是一个伪装深情的无能之人……


    “就是这样的,怪我想岔了,蜈蚣怎么可能能有人才会有的情感?低劣的毒虫,当然不明白什么是爱。”


    尤雪泣眼中闪过恶意的捉弄,她说完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竟忽然起身尖叫着朝屋外跑。


    她的声音凄厉嘶哑,高喊道:“救命啊,我丈夫化作了蜈蚣精!求修士大人救命啊!”


    ……


    夜色下,忽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镇上的一排房屋轰然倒塌,烟尘四起,碎木横飞间,一道极长的黑影猛地冲出街巷,躯体在倒塌的房屋间蜿蜒翻滚,庞大的身形几乎占满了半条行路。


    村民们惊叫四散,哭喊着奔逃。


    有人跌倒在地,惊恐地回望,见那蜈蚣怪物巨尾猛然一甩,砸碎了另一间屋舍,心中大悲,忍不住哀吼道:“我的房子!”


    ——待书芊荷循声赶到时,看见的就是这副场景。


    蜈蚣巨妖的本体看起来未免太过吓人。


    她心中一惊,一句“师叔”卡在了嗓子口,如何也叫不出去。


    无横光是沉迷幻境醒不过来也就罢了,怎么还把自己搞成了这幅样子?!


    “姑娘,快跑啊!妖物肆虐了,走了白蛇又多了蜈蚣,有几条命都经不起这样折腾啊!”


    奔逃的百姓恐慌间不忘好心提醒她,见她傻站着,甚至还伸手来拉她走。


    “诸位莫怕……我、我是修士!”


    书芊荷急于留下,可她刚说完就后悔了,因为百姓们都停下来希冀地看着他,还有人跪拜起来。


    “修士来了,太好了,您快将那妖物给制服了吧!救救我们啊!”


    书芊荷盯着狂躁态的巨大蜈蚣,嘴唇抖了两下,要说以灵力压制,她根本就打不过师叔啊!


    电光火石间,她猛然想起了什么,一手摸向口袋——竹片,还在!


    也对,毕竟是整个人被吞世鲸吞了,东西自然还在她身上。


    “诸位且退后,待我收了那只蜈蚣……”书芊荷话虽这么说,心里仍有几分没底,她鼓足勇气冲上前去,竹片衔在口中吹起了《伏蠖引》——一种降妖秘术,专门用于镇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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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虫类妖物。


    无横这种地位的妖修自然不会和寻常虫蛇似的受其摆布,但从前在无极门中时,她偶尔随师父捉弄师叔,有经过改良的惯用招数,这竹片也是一直待在她口袋里的常用道具。


    无横的人形态不会受任何影响,但若是他的蜈蚣形态,听过后就会像喝醉了酒一般昏昏欲睡……


    “有用……有用!那妖物似乎不动了!”


    “苍天有眼,还好有修士及时赶来!”


    “多谢女侠!女侠真是年轻有为啊……”


    书芊荷一颗心放回肚子里,她咽了咽口水,根本不敢把大家的恭维听进耳朵里,紧张道:“大伯,我想请问如何联系上映月宫的人?我带师……我送这蜈蚣精押入地牢,就和晚上的蛇妖关一起!”


    “我们此前已经递送信号给了映月宫的大人们,估计过不了多久……诶,您看,人已经来了!”


    “多谢!”


    书芊荷抬眼望见了迅疾赶来的宫人,不露痕迹地松了口气,还好够快,她真怕一会儿无横醒了,再吹第二遍可就压制不住了。


    临走前,她无法忽视心头的异样,下意识地扭头回望了去。


    不是错觉,真有人在盯着她——屋顶上,素衫女子的面白如玉,笑意盈盈,她与书芊荷对视过一眼后,身形竟然开始雾化,一点点消失了……


    魇姬!


    书芊荷忽然意识到了,那就是魇姬!


    和师叔挽手相携的所谓的“妻子”,竟然是魇姬,而师叔还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中?!


    怎会如此?太逊,太可笑了!


    他无极门长老的位置,倒不如让她来做了!


    ……


    另一头。


    “收服了蛇妖”的庄绒儿与荆淮师兄弟几人被引入了映月宫。


    盯着昏迷的白蟒被十数个宫人抬着送入地牢,庄绒儿收回视线,看向宫殿的石阶旁坐着的一位胖老头。


    他长着一个颇为醒目酒槽鼻,发丝虽然黑白掺半,但胡子已经全白了,此刻正在闭目养神,上半身晃晃悠悠。


    他不与她们搭话,庄绒儿却不禁停住脚步,张口问他:“……你为何不过来?”


    “过来作甚?”老头不掀眼皮,却回答了她。


    “把你炼的刀送给你的有缘人。”


    老头吹了吹胡子,摇头道:“你不是我的有缘人。”


    “……”


    庄绒儿不解,她指的有缘人不是她自己。


    在她的预设里,廖十全应该冲上前来纠缠荆淮,扬言要把隐月穿云刀送给他,哪怕违背对映月宫宫主的承诺。


    而荆淮会婉言相拒,表示自己更擅长习剑。


    廖十全有些恼羞成怒,当即拂袖而去,却被从角落中冒出的她拦下,她想以蛊易刀,却遭其拒绝。


    廖十全看她失落,补充道若想得到那把刀,就夺得月满夜宴的头筹罢。


    ——这是和当下的境况完全不同的发展。


    庄绒儿的沉默令老头终于睁了眼,他淡淡地看了一眼荆淮,就又闭上,道:“他,更不是。”


    “绒儿……”荆淮忽地拉住庄绒儿的手臂,“映月宫宫主还在等我们,若有事求问廖十全大师,不如稍后?”


    “你叫我什么?”庄绒儿蹙眉。


    “抱歉,我以为我们已是故交……”荆淮有些赧然,“可是有些失礼了?你希望我如何称呼你?”


    “……我不知道。”庄绒儿静静地看着他,忽而又道,“走吧。”


    他二人走远。


    而廖十全仍坐在原地。


    他自言自语着:“既然醒了,又何必装睡?需知美梦难再续,纵使不舍也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