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拉——


    1号用嘴咬开纱布，放到腿上。瞥了眼小臂，缺了块肉，酸液与腐蚀液混杂一起，显得有些恶心。


    她用左手拿起罐装凝胶，双腿夹住，慢慢拧开，滋滋——酸液似乎还在深入侵蚀肉，皱了下眉，终于拧开，拿起，悬在伤口之上。


    深吸一口气，猛地倒下去！


    眼睛瞪圆，腿蹬直，冷汗不停向下流。


    咚咚。


    敲门声。


    “说。”1号压低声音，避免露出虚弱。


    “你确认，虫潮会在近期爆发吗？”夏约克说，“确认了，我今天就传消息回联邦。”


    “嗯。”1号听见通讯器那头，莫迟和966号终于爆发争吵，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笑，“还有，虫族出现了极强领导者。我还没靠近虫巢，「它」就发现了我。”


    夏约克嗯了一声，“知道了。”


    听见对方离开的脚步声，1号松了口气，咽下口中的血腥味，左手拿着纱布，牙吊着头，一卷一卷把纱布缠上去。


    包扎好小臂伤口，1号抹掉额角冷汗，打开全息投影——


    调查处审讯室内的场景一览无余。


    989号在询问：瑞安出了问题，教官会找麻烦。是否先让谈老师把伤口缝上，您觉得呢？


    1号弯腰卷起裤脚，露出坑坑洼洼的小腿，全都是绿色与红色混杂的液体，有的地方鼓起了一个大包。


    “让他躺在那等。”1号的声音将通过通讯器，在2分钟后，传入989号耳朵，经过数字压缩，对方不会听出任何虚弱感，“莫迟比你们更担心他死在那儿。”


    ·


    966号同步收到消息。


    他有一瞬间的犹豫，毕竟莫迟依旧挟持着谈老师。


    但也只犹豫片刻，抬起了手臂，枪口对准莫迟，“这是命令。为了联邦，需要研究瑞安。”


    莫迟直视枪口，如最开始对1号说，“我拒绝。”


    扣动扳机。


    近似的温度席卷而来，点亮莫迟黑沉沉的瞳孔。


    她微微睁大眼睛，眼珠迅速扫过对面两人位置，放过长发女人，在「氢」烧到眼前，像拎小鸡，拎起瑞安和血袋，放到角落，这时，轰一声炸响，旁边审讯室谁骂了句神精病，火消失了。


    但「氢」擦过长发女人的衣服，烧了起来！


    女人跑到盒子旁，从里面捞出一支液体，咬开塞子，往火上浇。


    只烧了两秒，火很快熄灭了。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


    1号坐在床头，浑身像刚从水里出来，汗水湿了一身，衣服裤子粘在身上，眼睛却亮堂而兴奋。


    盯着投影中的莫迟，显然速度快过了联邦所有人！


    灰尘充斥满室，966号看不见莫迟在哪，举起「氢」枪，食指放在扳机上。


    “我说过，事情往往不如人意。”


    莫迟如叹息般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炸响！


    966号感觉一股凉意从脊椎尾端直冲而上，转过身又是三枪！


    砰！砰！砰！


    空无一人。


    他距离墙壁太近，「氢」枪的能量余波炸到他身上，骤然开了个洞，血不住往外涌。


    966号浑身一冷，失力地撑住桌角，转头想向989号求助，却见对方不知何时昏倒在椅子上，不省人事。


    咬牙，他一手撑着桌子，吃力地举起枪，警惕扫视周围。


    ....在哪？


    ......在哪里？


    回答他的，是从脑袋后飘来的风。


    后脑一下剧痛，紧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莫迟站在昏倒的966号和989号旁边，低头看了眼昏迷的两人，却心如止水。


    她拿起手边小刀，盯着两个陌生的脸，正准备扎下去——


    “我在这里。”


    莫迟心尖一跳，看向坐在墙角的瑞安，在他旁边的，是举着针剂的长发女人。


    她的半边衣服已经烧没了，露出里衣。


    但女人盯着她，笑容邪气兴奋，“神经毒素，今晚就会死。让我救他可以，你.....你身上的秘密，我要知道。”


    莫迟看着长发女人，仿佛又回到了面对智囊时，无力的沉默。


    她皱了下眉，感到有哪里不对劲。


    自己的情绪，今天为什么一直如此负面？


    吱吱。


    一群老鼠，拳头大，和形形色色的虫子，不知何时从墙角、天花板跑了出来。


    仿佛有什么在追赶它们，躁动不安。


    里面的四处乱窜，却不往门口跑。


    门外的吱哇乱叫，似乎都从地里钻出来、从管道爬出来，在找寻一个安全地带。


    莫迟缓缓长大嘴，仿佛意识到了某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僵硬地转动身体，看了眼瑞安，问衣着褴褛的女人，“你感觉到了吗？毫无缘由的恐惧？”


    ——怎么可能，是他？


    ·


    咔哒。


    陈琳锁上门，转身看向祥和、宁静的联邦。


    远处密林郁郁葱葱，孩子们还在烦恼能不能赢比赛。


    她立刻联系蘑菇，“找到教官了吗？”


    “来了。”


    “来了。”


    通讯器与现实声音重合，眼前，两队临时调整到今天比赛的团队，都进入了机甲，打开了炮弹。


    蘑菇说，“他们想来帮忙。沈间带领其他队员去后勤部调用机甲，我....我应该没做错吧？”


    陈琳深深看了蘑菇一眼，欣慰地笑了一下。


    “没有。很好。”


    蘑菇站直身子。


    跟着过来的柳青青说，“陈部，借一步说话？”


    陈琳点头，看向四位机甲战士，深深一鞠躬，“摆脱你们了。至少.....拦住一点时间。”


    四位机甲战士齐声，“是！”


    陈琳和柳青青站远一些。


    柳青青说，“这些都不是正式机型吧？能申请调用前线机甲吗？”


    陈琳摇了摇头，“需要高权限密码。统领没有回复，唯二知道密码的巨人，我没有联系方式。”


    柳青青沉默了一下，“我去调查处。他们一定有。”


    陈琳点头，伸手，碰了下柳青青手腕，“我的权限给你了。如果他们拒绝提供，就出示我的证件。”


    柳青青点头，“那您？”


    “我怎么能离开这里。附近我能联系上的调查员，也都联系过了。”陈琳哈哈大笑两声，“我去找医疗和调用弹药。异常动静很快就会引来注意。统领未读，也不代表没看见。我们先解决这个问题！”


    说完，她转身对蘑菇大手一挥，“走！我们去运弹药！”


    ·


    “什么恐惧？”长发女人不明所以，“你的速度，正常人类是无法通过训练得到的。你到底是谁？”


    莫迟灵敏的听觉，听见了远处隐隐传来的机甲碰撞声，以及人类的喊声，但听不清是什么。


    她的注意力落在血袋上。


    “他的血袋用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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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迟举手指向血袋，“你应该给他换一个。”


    长发女人看了一眼，把针头从瑞安身上拔除，却不顾剖开的胸膛，还在渗血，“知道了。”


    莫迟深吸一口气，手腕一转，六颗小石子打在监视器上。


    1号绑好了最后一块伤口，再抬起头，眼前的全息投影瞬间消失了。


    “既然已经走到这里。”莫迟缓步向前，走到长发女人面前，低头看着面无血色、昏迷的瑞安，抬头，“正好他昏过去了。那还是我来缝吧，内脏没有受伤，缝起来就行了。对吧？”


    莫迟捞住瑞安的头和膝盖，一把将人抱起来。


    “这可不一定。”长发女人指了指瑞安，莫迟低头去看，血不知何时滴了一地。


    莫迟将瑞安放上石床，无视长发女人，一针一针，想把瑞安像之前一样，缝起来。


    但血仍然在滴，她可以用自己的血吗？


    可长发女人说这毒无人能解，更何况她不敢保证自己毁掉了所有监控。


    长期靠异能碾压，再敏锐的五感，也无法掩盖她对这个世界不够熟悉。


    「如果，因为他瑞安再度死亡。」


    只要她想，她可以杀了她，杀了这里所有人。


    没人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她就可以用血救下瑞安。


    瑞安和她什么都没做错。


    凭什么....1号非要把她逼到最后一步吗？


    在生死边缘挣扎了二十年，她只想安安静静呆着，和朋友吃饭，两只眼睛都闭上睡觉。


    为什么，为什么非要逼她说出来？


    脑海中，突然闪过柳青青的话，“莫迟，这是我的抉择。”


    莫迟犹豫片刻，拍了拍瑞安的脸，见他半睁半眯，“瑞安，我有办法救你。但胜算....50%。你是相信我，还是相信她的解药？”


    瑞安眯着眼，微微昂起头，“干！”


    莫迟看着他，长吁一口气，笑了，“好。这是我的抉择。”


    ——「无论结果如何，她都不会再去想，如果。」


    莫迟走到长发女人对面，歉意一笑，用装工具的盒子敲晕了对方。


    紧接着睁大眼睛，蓝色光圈在瞳孔边缘微微泛开。


    整个审讯室内，无一处不纳入视线，从天花板到地缝，仿佛一块魔方，在他手心摆弄。


    莫迟又毁了六个针孔监控设备。


    果不其然，1号的声音响起，“莫迟，你以为你能出去吗？审讯室一旦关闭，没有密码，大门链接高压电，四周全是钢筋水泥。除非....你能像在庇护所一样，掀了这里。否则，你出不去。可你不知道吧，外面....已经乱成什么样了。”


    直接出声表明身份？


    看来，现在室内没有设备，能让1号实时监控到情况了。


    于是莫迟再度敲晕了瑞安，用几滴血，让伤口快速愈合。


    至于毒素问题，等出去了，再说。


    莫迟说，“1号，联邦也是你的联邦。”


    1号笑了两声，“我不在乎他人生死。我只在乎你，莫迟。”


    莫迟冷笑，刚想说什么，大脑却突然仿佛遭了一记重锤。


    嗡——嗡——


    尖锐的耳鸣让她忍不住蹲了下来，抱住头，用力闭上眼睛。


    怎么....回事....


    紧接着，脑海中响起一道让她永生难忘的男声。


    ——「莫迟，我终于找到你了」


    莫迟猛地睁开眼睛，充血通红，咬牙切齿，“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