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换星移，再次落地，苏言曦出现在一个看起来有些古朴的世界。


    长廊铺着昂贵的红丝绒地毯，四周挂满名贵的画，每隔一段距离镶嵌的落地窗透过夜色印出苏言曦的影子。


    她的身高被砍掉半截，身上穿着华丽的礼服裙，腰上固定的裙撑十分勒人。


    揪了下脸蛋，她确认自己变回了小时候的模样，具体是十一十二岁还是十五十六岁，她记不清了。


    她记忆里没有在这么晚的时候出现在皇宫过，看来这已经是沈余年的记忆世界。


    既然要唤醒沈余年，当务之急就是要找到沈余年在哪里。


    这个年纪，沈余年应当还是皇族的大皇子。


    苏言曦在皇宫内穿行，可能因着是记忆世界的缘故，一路走来，没有看见巡逻的卫兵，畅通无阻，甚至连人影也没看见一个。


    把沈余年可能在的地方找了个遍，却迟迟找不到他的位置，直到经过皇帝与大臣议事的大殿，才找到沈余年。


    他规矩地跪在大殿中央，上方坐的是年轻的皇帝和皇后，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贵族站着。


    苏言曦迅速隐身在一根粗壮的柱子后面，微微探出头，观察大殿内的形式。


    只听皇后说：“唉，终究是血脉不同，平民的血脉低贱，才会导致小年兽化，以后，让小年尽量少出门吧！让人发现不好。”


    如果说皇后悲天悯人，那么皇帝的话宛如给沈余年判了死刑：“少出门？少出门可解决不了这件事！”


    “对于整个皇族而言，这都是一个天大的丑闻，要是传出去，皇族血脉不纯的罪名我可担待不起！沈余年，你可知，因为这件事，你要成为整个皇族的罪人！”


    沈余年垂着头，没什么反应。


    倒是苏言曦心里有些愤愤，兽化是一种病，和沈余年有什么关系，难道生病也是一种罪吗？


    然而，在皇族，生病就是一种罪。


    在皇帝将情绪朝小沈余年发泄完了之后，他拍板决定：“把他送走，永远不要出现在皇城。”


    皇后没多说，只问：“对外怎么说呢？”


    “就说大皇子被叛军拐走，下落不明。”皇帝早就想好对策。


    正好借这件事清缴叛军。


    “这是你作为皇族血脉尽的最后的责任，也算没白养你。”皇帝居高临下对沈余年说。


    皇后“啧”了一声，“只怕你那个小情人心要碎了。”


    闻言，皇帝嗤笑一声。


    “她该感到荣幸，她的儿子能为帝国做贡献。”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别人丝毫插不了话。事情定下来，皇帝便离开，他明天还有更多的国家大事要处理，小沈余年的去处就交给皇后处理。


    “把他带下去。”皇后说。


    “带回院子里吗？夫人。”


    “唔，禁闭室吧，免得生什么变故，明天自然有人送他走。”


    皇后心情不错。


    终于不用让碍眼的私生子留在跟前展现自己的仁慈，她心里长时间堵着的那口气终于松了。


    虽然这私生子兽化了，但皇后还是十分忌惮他在帝国打破星际记录的超高精神力，谁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突然出现什么药剂能够治疗兽化，因此，这私生子要扔得越远越好。


    最好是一个被所有人遗忘的地方。


    辰砂星就不错。


    精神力这么高，正好去挖矿，免得浪费。


    沈余年被带下去，皇后没再给一个眼神，却忽然说：“把小贵女请出来。”


    苏言曦正想藏起来，被这话吓了一跳。


    没给她准备时间，三位侍女把她围住，不容置喙地把她“请”了出去。


    “这个时间，曦曦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皇后漫不经心拨弄着修长的金色指甲。


    苏言曦只得扯谎，“是二皇子邀请我来玩的，我想去洗手间，结果迷路了。”


    “是吗？”皇后紧盯着苏言曦看了一会儿，就在苏言曦以为她会找沈哲来对账时，皇后松了口。


    “下次可不要这么不小心了，今天晚上的事……”


    “我什么也没看见。”苏言曦抢白道。


    皇后很喜欢苏言曦的识趣。


    “带她下去休息。”皇后对身边的侍女说。


    苏言曦没想到很轻松蒙混过关，半路借故甩掉侍女，朝禁闭室走去。


    禁闭室周围有人看守，苏言曦靠近不了，只得在不远处，躲在树丛里观望。


    今天应该是没法和沈余年碰头了，只能等明天找机会，可皇后只说明天会有人来把沈余年送走，没说具体时间，为了不错过沈余年离开，苏言曦好像只能选择在这寒天露水中的树丛里待一晚上。


    苏言曦：终究还是把自己活成了命很苦的样子。


    夜寒露重，但苏言曦还是昏昏沉沉地睡过去，再次醒来，是被一阵闷闷地轰鸣声吵醒。


    “阿嚏！”苏言曦连打两个喷嚏，身上汗毛倒立，是感冒的前兆。


    吸了吸鼻子，她打了个寒战，看见沈余年被两个卫兵压着，从禁闭室登上一个小飞船。


    见卫兵快要启动飞船，苏言曦快步冲出，叫停了卫兵的动作。


    “等一下！”她喊到。


    卫兵奇怪地看向她，大家都认识这位皇族预订的皇子妃，这个时间她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您有什么吩咐吗？”卫兵问。


    苏言曦再次用沈哲做幌子，“是二皇子有事和哥哥交代，他不好来，让我和沈余年说几句话。”


    几个卫兵对视一眼，往两边撤步，给苏言曦留出一个空位。


    苏言曦有些不好意思，“你们可以离远一点吗？”


    卫兵犹豫了下，随后走到飞船不远处，给苏言曦留下单独的空间。


    苏言曦乘机进入飞船，一下便看见沉默不语的沈余年，他目光空洞地坐在后座，仿佛没有注意到狭小的空间多了一个人，苏言曦走到他跟前朝她打招呼，他连姿势都没变。


    这样的小沈余年和苏言曦接触过事事有回应的沈余年一点也不一样。


    “怎么不理人？”苏言曦碰了一鼻子灰，有些闷闷不乐。


    不过，她没纠结那么多，好歹是接头了，现在要做的，就是找个地方藏起来，和沈余年一起离开这里。


    苏言曦盯着沈余年座椅的靠背，靠背后有个不大不小的空间，原是用来装行李的后备箱，但沈余年没什么行李，那个位置就空了出来，正好可以容纳一个人。


    她拍了拍沈余年，“喂，站起来。”


    沈余年给苏言曦见面以来的第一次回应，他看了她一眼，然后听话地站起身。


    苏言曦把座椅靠背折叠起来，钻了进去，然后催促沈余年：“打开靠背，快一点！”


    沈余年不知道这位小贵女想干嘛，但还是帮忙完成了这个荒谬的任务。


    等了许久，卫兵才回到飞船，他们看见船舱只有沈余年一个人，骂骂咧咧道：“走了也不说一声，这些贵女真是目中无人！害我们空等那么久！”


    “算了算了，反正我们把人送走就行了。”


    设定好航线，卫兵点下启动按钮，飞船可以自动驾驶，飞往目的地。


    船舱门合上，一艘小小的私家飞船从皇宫出发，飞向黑暗的宇宙之中。


    “沈余年！你是傻子吗？还不让我出来！”苏言曦拍着椅子靠背。


    “啪嗒”一下，椅背打开，透过船舱内微弱的光线，苏言曦对上了沈余年的视线。


    原本无悲无喜的脸上多了一丝困惑。


    等苏言曦从后备箱爬出来，两人排排坐，沈余年问：“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他的声音有点沙哑，是太久没开口说话导致的。


    从兽化的事情被发现一来，他一直用沉默面对世界。


    如果说，他那打破记录的精神力等级将他推上天之骄子的宝座的话，兽化这件事便把他从天上狠狠拽进泥里。


    可现在，比起要被流放到未知星球这件事，这位突然增加的同伴更让他震惊。


    “知道啊。”苏言曦趴在驾驶座上，好奇地打量着宇宙的光景。


    “我被流放了。”沈余年说。


    “哦。”


    “这不是在闹着玩。”沈余年漆黑的瞳孔锁在苏言曦身上，“上了船就下不去了。”


    “嗯。”


    沈余年被苏言曦心大的样子弄得没脾气，忍不住为这个蠢蠢的小贵女安排：“如果你现在想回去，可以用智脑联系你父亲，他会派人来接你。”


    “呀，你提醒我了！”


    沈余年看见苏言曦拉开袖子，露出银色的智脑。


    他的眼睛不自觉缩了下，心里却平静无波。


    果然是小贵女的玩闹心思。


    烦人。


    她和沈哲在躲猫猫吗？消失了很多人又要找她，就像上一次一样。


    好像总是有很多人紧张她，不像他……


    小沈余年垂着眸子，唇抿得紧紧的。


    耳边传来垃圾排放的通气声音，他的视线才重新回到苏言曦身上。


    一瞬间，他就看见了苏言曦那一截光滑细腻的腕子，刚刚那里还有一个智脑。


    消失的智脑和打开的排气孔，沈余年用脚趾头也能想到发生了什么。


    可是他还是忍不住问：“你把智脑丢掉了？”


    “是的，这样他们就找不到我了！”


    苏言曦在心里对爸妈说了句抱歉。


    这里毕竟不是现实，她是带着任务来的，必须跟着沈余年，找到唤醒他的办法。


    沈余年听沉默了。


    比开始更加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问：“为什么跟着我？”


    这个问题把苏言曦难住了。


    眼前的沈余年似乎就是一个小孩，完全不知道长大后发生的事情，一时半会儿，她根本找不到合适的接近他的理由。


    “难道你喜欢我吗？”


    他的声音带着些嘲弄，却不想苏言曦眼睛闪着光笑呵呵地应了下来。


    “没错！就是因为我喜欢你！我对你一见钟情了！”


    沈余年呆滞片刻，喃喃道：“所以，现在算私奔吗？”


    “是啊！”


    沈余年仔细认真的视线一点点扫过苏言曦的脸，完全看不出很喜欢的样子。


    她一脸轻松自在，一点不腼腆，自在得好像和一条狗出去郊游，绝对不是和喜欢的人一起私奔的感觉。


    但是，沈余年不想戳穿她。


    他身上没什么可图的剩余价值了，她愿意跟着就跟着，只怕到时候哭着吵着最想离开的也是她。


    扔了智脑，到时候可没人来救她。


    *


    飞船很快抵达辰砂星。


    矿场主陈昌早就接到通知，说近期将会流放一个十几岁的男孩过来，务必让他做最脏最累的活儿。


    陈昌对此不予评论，只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半大小子，能不能干活都不知道，还干最苦最累的，怕是根本活不到成年。


    真是浪费粮食！


    飞船一到，下来的却是两个人。


    一个闷葫芦一样的小男孩，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孩。


    陈昌：？


    陈昌心里暗骂，这还买一送一？又不交代清楚！


    两个人既然是一起来的，陈昌就按照统一标准安排。


    “张负责人，他们就交给你了。”


    苏言曦看着年轻版的矿场主和张负责人，只觉得神奇。


    “跟我来。”张负责人现在是个不苟言笑的严肃年轻人。


    张负责人把两人带到低级矿区，黑灰弥漫在空气中，他随意给两人指了个洞窟，就离开了。


    两个年纪不大的孩子进入矿区让许多矿工侧目，不过，大家都在忙于手头的事情，这点子好奇很快随着两人都背影一起消失。


    甚至没有人上前搭话，毕竟这两个半大的孩子看起来就不像是能吃苦的，指不定哪天就死掉了。


    沈余年进入其中一个洞窟，正准备关门，转身时却发现苏言曦一直跟着他。


    “还有事吗？”沈余年问。


    苏言曦乖巧笑笑。


    现在这个低级矿区和她印象中的太不一样，没有系统的加成，她有点害怕。


    “那个洞窟离得太远了。”苏言曦朝本该属于她的洞窟方向看了眼。


    “锁好门就行，这是铁门，很坚固。”沈余年说。


    “你怎么知道很坚固？万一有人看我们刚来欺负我们怎么办？！”苏言曦坚持抱团。


    沈余年感觉好笑。


    什么欺负我们，她担心自己被欺负吧！


    转念一想，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面前的女孩白生生，软软糯糯，浑身上下不染纤尘，冒着仙气儿，与这个肮脏混乱的地方格格不入，谁看了不想欺负一下呢。


    “进来。”沈余年打开门。


    苏言曦顺利进入沈余年的洞窟，一切和现在的洞窟一模一样，只是简陋了些，到处是灰尘，看着很久没有人居住。


    长途跋涉，沈余年很累了，也不管灰不灰，直接在石板床上躺下。


    “哎！”苏言曦瞪圆了眼睛，“好脏，而且这块石头又冷又硬怎么睡？！”


    沈余年眼睛刚合上，又睁开，定定地看了小贵女一会儿，翻身坐起：“麻烦！”


    他一坐起来，石板床上印下了一个人形，灰色上衣上沾了不少灰尘，苏言曦看着碍眼得很，他自己却将就得过去。


    “灰尘拍一下。”苏言曦忍不住道。


    沈余年敷衍扒拉了几下，朝洞窟外走去。


    “去干嘛？”苏言曦疑惑。


    “等着。”沈余年撂下这句话就走得没影儿。


    苏言曦只得在洞窟内等他回来，虽然知道这是虚幻的世界，但她还是心有戚戚，有点害怕，把铁门掩上。


    环顾四周，却找不到一个干净的落脚地。


    苏言曦认命叹气，咬着牙，从最喜欢的裙摆上撕下一块布，用狭小洗浴间里的水把石板擦干净，才坐在石板上等沈余年。


    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容易胡思乱想，沈余年很久都没回来，久到苏言曦揣测他是嫌她麻烦所以不想管她了的时候，沈余年拎着许多东西回来。


    一个炉子，一床毯子，两个垫子，几个能装东西的容器。


    炉子有点跛脚，毯子很薄，旧兮兮的，垫子有点眼熟……


    “这不是飞船上的座椅吗？”苏言曦欲言又止。


    看着沈余年把垫子放在石板床上，苏言曦问：“这些东西是飞船换的？”


    “嗯。”


    苏言曦乍舌。


    她有点佩服沈余年的果断。要是其他人，说不定会一直守着飞船，毕竟这是离开的唯一希望，他却很轻易就把飞船交易出去。


    但她不得不承认，沈余年的做法是对的，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手里的好东西不一定保得住，不如趁早交换出去，换一点东西改善当下的生活条件。


    不过，一开始他好像也没想着交换物资来着，而且，炉子、垫子、毯子这些好像都是因为她说又冷又硬才换的。


    他一个人的话，好像不是很需要这么多保暖物品。


    苏言曦脸有些红。


    转念间，沈余年铺好了床，站在原地顿住，像是在思考什么。


    “怎么了？”苏言曦看着大变样的石板床忍不住坐了上去，没注意沈余年的眉头皱的更紧。


    小贵女脸上的笑容十分碍眼。


    她好像默认这些都是为她准备的。


    虽然确实如她所想，但沈余年有点郁闷。


    “我在想该谁睡地板。”他说。


    这话一出，小贵女的脸僵住了，看着她震惊又担心自己睡地板的样子，沈余年心情又好了。


    地板和石板床没什么区别，睡哪里都一样。


    “其实，这床很大的，可以睡两个人。”


    沈余年挑眉，似乎没预料到娇气的小贵女会有这种提议。


    “真的，你不信可以试试。”苏言曦说。


    沈余年当然信，既然小贵女不介意，他就更不介意了，直接翻身躺在另一边。


    座椅垫太过柔软，沈余年睡着反而不怎么舒服。


    只有小贵女才喜欢这种一睡上去就凹下去的东西。


    睡意来得很快，迷迷糊糊中，他听见苏言曦唤了他两声，然后窸窸窣窣翻身上床，轻轻躺在距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


    明明刚刚睡意很重，此刻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直到身旁的呼吸逐渐平缓下来，他也没睡着。


    沈余年烦躁平躺，睁眼望着天花板，余光瞥见被子里鼓鼓囊囊的一团。


    苏言曦的毯子是蒙头盖，整个人在床沿上摇摇欲坠，给沈余年一种她随时会掉下去的错觉。


    思索片刻，他掀开被子，伸手捞了下，没想到女孩宛如一个小石子一般，骨碌碌滚进他怀里，脸就那样直白地贴在他胸口，距离近得他能很直观地看见长翘的羽睫。


    沈余年的手无措地悬在半空。


    苏言曦睡得香，半点没有醒的意思。


    耳边平缓的呼吸声抚平了他内心的烦乱，他掖了掖被子，合上眼。


    算了，不推开她了。


    天黑得像浓墨。


    睡着睡着，苏言曦感觉自己的脸快被压扁了。


    迷迷糊糊睁开眼，抬眼看见的却是明快的下巴线条。


    ？？？


    意识到现在的情况，睡意全无，她陡然清醒。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两人的睡姿变成了相拥而眠，她能清晰的听见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苏言曦试探地推了下，对方搭在她腰间的手纹丝不动。


    这种情况，要是把沈余年弄醒了，肯定十分尴尬。


    苏言曦摆烂的想，既然睡着睡着，姿势变成拥抱，说不定继续睡睡，他们的姿势就会回到原位呢？


    很有道理！


    于是乎，苏言曦喜提一个温暖的天然烤炉，然后哄着自己继续睡。


    翌日，苏言曦醒的时候，床上只有她一个人，沈余年不知所踪。


    她翻身下床，问了邻居一位老妪才知道，他已经跟着矿工挖矿去了。


    苏言曦不知道沈余年去哪里挖矿了，也不敢一个人去挖矿，气呼呼地在洞窟内等了一个早上。


    沈余年回来，她立刻质问：“挖矿干嘛不叫我？”


    气呼呼的，像一个炸毛的河豚。


    沈余年把从矿区食堂领回来的餐食递给苏言曦说：“忘了。”


    “下午我们一起去。”苏言曦道


    “好。”


    到了下午，沈余年带着苏言曦领了矿镐和篓子去早上挖矿的地方继续挖。


    他挖矿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便给篓子铺了个底，而身边的小贵女，刚开始还一直跟着他的节奏，后面越来越慢，等他挖得差不多，抬头看了眼，发现小贵女已经完全是咬着牙硬撑的地步。


    “别挖了。”沈余年抿着唇。


    苏言曦眼里蓄着泪花。


    “我也想不挖，可是他们说要挖一百颗黑晶矿，不然就要被打。”


    她现在没有挖矿系统，只是一个普通人，才体会到一百颗矿的不易。


    挖矿从来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你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挖到矿，也不知道自己挖的方向到底有没有矿，这一切都为一百颗矿石这个任务增加了难度。


    见苏言曦还没停下，沈余年直接抓住他的腕子，取下她手里的矿镐。


    苏言曦泪眼婆娑地看向沈余年，眼中满是错愕。


    “我来挖。”沈余年说。


    手腕上不轻不重的力量，还有些成熟的粗糙感让苏言曦瞬间安心。


    知道自己真要当苦力挖一百颗矿的时候她真的有点打退堂鼓了。


    凭她个人而言，她绝对完成不了任务，到时候沈余年没被唤醒，她得先走一步，被打死在这黑漆漆的矿洞里。


    沈余年愿意帮忙，让苏言曦在松口气的同时，不免为他担忧起来。


    这样的话，他就等于是一个人几乎要完成两个人的任务，因为她的出现，沈余年得承受双倍的苦难。


    她真的能唤醒他吗？


    苏言曦蹲在一边，托着腮帮子看着沈余年头也不抬宛如一个无情的挖矿机器一般不停地挖丢挖丢，篓子里的矿肉眼可见地增多起来。


    看着他额头上渗出水珠，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称晶矿的时候，苏言曦才发现，原来沈余年早上早就完成了任务，下午一开始，就是在帮她完成任务。


    所以一开始，他就料到她挖不了那么多矿，从一开始，他就打算好把她那份挖掉。


    苏言曦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滋味。


    领了餐食回洞窟的路上，苏言曦没忍住说：


    “沈余年，我是不是很笨啊。”


    骄傲地大小姐生平第一次怀疑自己。


    挖了两百颗矿，沈余年像个没事人一样，回到：“每个人都有不擅长的东西。”


    这话让失落的苏言曦灵光乍现。


    有道理，她就不擅长挖矿。


    可是她擅长农学呀！


    而且，她还知道小麦和葡萄的位置，说不定还可以多找到一些能吃的东西。


    苏言曦心里有个大胆的想法。


    吃饭地时候，她一边把面糊推给沈余年，一边不停地琢磨，感觉可以尝试去找一找那些食物，就算不自己吃，也能交换出去获得一点好东西。


    “沈余年，你多吃一点。”这个计划还得沈余年帮忙。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明天我想去外面转一转，看看能不能找到有用的东西。”苏言曦不能说得太直白，毕竟现在她还只是个没上大学的小屁孩，不过这么一委婉，听上去像是她要躲懒，她又找补道：“我没有要偷懒的意思，就是……”


    “我知道。”沈余年不客气喝掉两份面糊，“你可以直接去做。”


    说话的时候，他眸子都没抬，苏言曦无故从他身上看到了今后沈余年的影子。


    他好像一直对她的包容度挺高的，什么都依着她，就像是……一个忠诚的小弟！


    苏言曦那个感动啊！就差承诺以后跟姐混姐罩着你！主要是怕匪里匪气吓到沈余年。


    要出去树林探索肯定不能再穿累赘的礼服裙，苏言曦盯上了沈余年的衣服。


    要是她让沈余年穿裙子会被打死吗？


    “想要什么？直说。”沈余年看出她的小心思。


    “树林有很多蛇鼠虫蚁，我得防护一下，裙子不方便，可不可以借一下你的衣服？”苏言曦不好意思问出口。


    沈余年似乎也被惊了下，怔了怔，说：“好。”


    “诶？你脸怎么红红的？是不是今天太累了？”


    “嗯。”


    “要不我还是去挖矿吧，好歹能挖一点。”


    “不用，衣服我洗一下，明天就能穿。”


    “哦，好，真不用我去挖矿吗？”


    “嗯。”


    一夜无梦。


    再次醒来，沈余年又和昨天一样早早出门，苏言曦换上沈余年的衣服和裤子，带上小毯子，按照计划去树林探索。


    凭借对树林的熟悉，苏言曦很快找到小麦的位置，时机刚好，这个位置的小麦刚好成熟，只是规模没有后来的大。


    一个早上，苏言曦都在收麦穗，手指都捻疼了，才堪堪摘了四分之一。


    裹起毯子，苏言曦算着时间回家，沈余年都已经挖矿回来了，在洞窟内等她。


    “沈余年！你看！这是我找到的好东西！”苏言曦欢天喜地跑过去，凑近了才小声又兴奋地打开毯子给沈余年看。


    “诶？你怎么穿成这样？”


    只见沈余年上半身空无一物，下半身裹着兽皮。


    苏言曦扇了扇风，给红扑扑的脸降降温。


    年纪轻轻，沈余年的身材就已经很有料了。


    沈余年半天没说话，她才发现他脸色有点不好。


    “你怎么了？遇到什么不好的事了吗？”苏言曦敛起笑容。


    “没有。”沈余年捏着一个麦穗问：“这个是什么？”


    “这是麦子，等干了磨成粉可以烙饼吃！”苏言曦说起自己擅长的事很来劲，把刚刚的疑问抛之脑后。


    “挺不错，不过下一次早点回来。”


    “好呢，我也不知道时间，看着天色来的，下次我回来晚了不用等我吃饭，你把饭放着，我回来吃。”苏言曦说。


    沈余年：“……”


    下午，苏言曦又收了四分之一，晚上在沈余年的强烈要求下，两人一起出动，连夜把麦穗全部收完，然后就地晾晒。


    “哎呀，我早上还把麦穗带回去了，真是的，早知道就不白费力气了！在这里晒多好啊！希望明天不要下雨。”


    “嗯。”


    看着铺了一摊子的麦穗，苏言曦开心地伸了个懒腰，和沈余年感慨道：“可惜，就是这片麦子太少了。”


    两人结伴回到洞窟，躺在床上，苏言曦才发现没了毯子，空气有多冷。


    冻得瑟瑟发抖，正想想点别的事转移一下注意力，一条强有力的臂膀忽然将她捞了过去，然后她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头顶压着沈余年的下巴，背部贴着温暖的胸膛，忽然周身就温暖起来，或者说燥热更合适。


    苏言曦僵着身子，不敢乱动，生怕暴露出自己没睡着这一点。


    可沈余年非得来触碰她的底线，“还冷吗？”


    苏言曦犹豫了很久，在想要不要继续装睡，犹豫到海枯石烂、物换星移，其实现实才过去几分钟。


    越拖下去越不好回答，于是她便说：“不冷了。”


    其实，她觉得此刻正确的做法应该是给沈余年一个大逼兜，但是另一个念头甚嚣尘上。


    他们都是小孩子，抱一下跟成年人的行为理解差异很大。


    他就是单纯觉得这样不冷而已。


    两个人相互依偎就不冷了，这是小孩的最直接的想法。


    苏言曦想，反正现在是真的不冷了，她才不要没苦硬吃。


    闭眼！睡觉！明天再干！


    新的一天，苏言曦先去了小麦地看小麦，结果惊奇地发现，一夜之间，小麦地居然长出了新一茬小麦，甚至也进入了收获期。


    苏言曦：！！


    要不是毯子上满满当当的麦穗还在，她都怀疑自己是没收获完。


    这种魔幻的事情发生，她忽然又记起这不是现实世界，植物生长周期有偏差正常。


    想到今后就有源源不断的小麦可以吃，苏言曦简直快要乐开花了！


    随后，她又去了葡萄所在地，她记得这里有蛇，走的时候很小心，每一步都要三思而后行，最后，摘了一小衣兜葡萄就回去了。


    等沈余年回来，苏言曦把洗过的葡萄给他吃，然后和他说起新奇的发现。


    “小麦又长出来了！每天长一茬新小麦，以后我再也不嫌它少了！还有这个，这是葡萄，酸甜可口，可好吃了！”


    看着苏言曦眉眼弯弯，沈余年的眉宇间多了一丝温柔。


    “好吃吗？”


    “好吃。”


    可惜日子不会一直这样平淡下去。


    在苏言曦给自己定的休息日里，她跟着沈余年一起去矿区，在路上碰到一个人奄奄一息躺在半路，身上满是血痕，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活着。


    苏言曦瞥了眼那人的脸，脸还很稚嫩，看着比他们年纪小。


    她和沈余年都不是多管闲事的人，按部就班地去挖矿。


    这一次，安静的矿洞多了些八卦声。


    “这对父母真不是人！那么小的小孩居然让他出来自生自灭！小孩子怎么可能完成得了任务，怕是要被大队长打死了！”


    “就是说，养不起别生啊！”


    “石头真可怜！”


    苏言曦帮着沈余年捡矿，百无聊赖听了一耳朵，抓住关键词“石头”。


    她心下一惊。


    难道那就是沈石？


    苏言曦看了看沈余年，对于石头，他没有别的情绪。


    按理说，石头应该不会死，他会被好心人救。


    苏言曦观望了两天，石头也醒了过来，病殃殃靠着墙，奄奄一息地缩在墙角。


    没有人愿意救他的样子。


    苏言曦猜，以前大概是沈余年救了石头。


    可关键是现在，沈余年从石头身边经过，连个多余的眼神都不给，好像不太可能会救他。


    要是在记忆中沈余年失去了他唯一的朋友，他还能被唤醒吗？


    苏言曦不知道，但是最好还是不要让这种变数发生。


    在某一次路过石头，苏言曦不受控制再一次多看了几眼之后，石头忽然伸手，拉住了沈余年的脚脖。


    “救救我。”


    可怜而卑微的呼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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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言曦趁机提议：“要不然，我们救救他吧。”


    苏言曦当然知道她提出来的要求有多无理取闹。沈石很明显挖不了矿，要救沈石，不仅要给他提供一个养伤的住处，还得多挖一份矿。


    关键是，因为多了苏言曦，沈余年已经是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儿，如果再加一个沈石，沈余年要一个人干三个人的活儿。


    金刚不坏之身也禁不起这种造作啊！


    可是要是因为她的变故导致沈石死掉，她感觉自己太没人性。


    “好。”


    破天荒的，沈余年没有拒绝。


    苏言曦心里很不是滋味。


    有时候她不禁想，自己到底是来唤醒沈余年的还是来给他添乱的。


    把沈石带回洞窟，沈余年把他扔在地板上，自生自灭。


    从现在开始，沈余年每天起早贪黑，早上完成自己的任务，下午完成苏言曦的任务，晚上完成沈石的任务，片刻不得歇。


    沈石也没闲着，似乎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没日没夜地磨面粉。


    三个人里最闲的反而是苏言曦。


    好在沈余年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块帘子把床隔开，苏言曦躺在帘子里呼呼大睡的形象，面子才得以保留。


    吃食上，苏言曦把自己的面糊分给沈石，而沈余年不够的部分由葡萄补上。


    水果饱腹感不强，况且葡萄偏酸，还饿得快。苏言曦想，她急需一口锅烙饼。


    和谁换锅，她很快有了人选，就是小海。


    只是现在他们都是小屁孩，大人会给小海提供那么大大权限吗？


    事实证明，苏言曦的担心是多余的。


    小海此刻不仅年纪小，爸妈宠，而且还人傻钱多，苏言曦只换一口锅，小海还添了无数瓶瓶罐罐的生活用品当添头，并嘱咐她有好吃的再送过来。


    苏言曦笑笑不说话。


    东西换到了，她肯定懒得再拿吃的过来换别的，可她没想到，小海练就了一身山不就我我去就山的本事，屁颠屁颠找到苏言曦的洞窟里来蹭饭。


    沈余年一回来，就发现了一个陌生人。


    “他是谁？”沈余年沉着脸。


    “年哥，我和曦姐是朋友。”


    小海自来熟道。


    他嘴甜，矿区好多人都喜欢他，可以说他是个矿区万人迷。


    不过，沈余年显然不喜欢他，还在他打了招呼之后，脸色更铁青了。


    “朋友？”沈余年重复，盯着小海看了一会儿，仿佛要把他看穿。


    小海心中坦荡，“是啊，曦姐烙饼太好吃了！”


    苏言曦解释：“他就是给我换锅的那个人。”


    “嗯。”沈余年坐在自己的老位置上，紧绷着脸吃饼。


    苏言曦对此在心里评价道：i人，实锤。


    小海吃得满嘴流油，为了下次好意思来蹭饭，一张嘴好话不要钱似的往外说，把苏言曦说得心花怒放。


    她知道有夸张的成分，但好话谁不爱听呢！


    几人吃饱喝足，小海扶着圆滚滚的肚子心满意足离开，临走前还不忘道：“曦姐，缺什么调料跟我说，我找人弄来！”


    如此，苏言曦对他来蹭饭就更没什么不适了。


    沈石吃完后，也回到了自己的洞窟，他的伤好得差不多，最近都可以跟着沈余年去挖矿了。


    但是，沈余年有点奇怪，晚上睡觉的时候紧紧地搂着苏言曦。


    紧到她喘不过气来。


    “沈余年，你松一点，太紧了。”


    在她这么说之后，铁环一样的臂膀仍然固执地圈住她，她忍不住拍了两下。


    “我不冷，你松开。”


    沈余年仍然无动于衷。


    苏言曦挣扎无果，摆烂了。


    不知道沈余年在想些什么，在她睡得迷迷瞪瞪的时候，忽然道：“每次都是需要的时候就唤过来，不需要就踢开是吗？”


    这种黑暗发言一下子把苏言曦的瞌睡赶得无影无踪。


    虽然，她确实因为冷，没有拒绝沈余年抱她，后面沈余年天天抱着她，她想着反正都是小孩子，没好意思拒绝，只是今天借着机会试探了一小下，也没有很强烈地让他不要抱，这也能被打上“用完就踹”的标签？


    这种阴暗极端的想法绝对不是小沈余年该有的，绝对是真正的沈余年。


    所以他苏醒了？


    苏言曦不确定喊道：“沈余年，是你吗？”


    “嗯。”


    他没说多余的话，苏言曦感觉，要是真正的沈余年，大概已经很自觉松开她了吧。


    所以这到底是哪个沈余年？还是他刚刚苏醒了一小下？


    苏言曦不想管了，现在重要的是人沈余年改掉一直要抱着人睡的坏习惯！


    “沈余年，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男女授受不亲？”


    “没有。”


    沈余年很果断地用两个字堵住苏言曦的嘴。


    不过，她势必要解释清楚这个道理。


    “就是说，男生和女生一般不能亲密接触，除非他们是夫妻，你明白吗？”


    “好困，睡觉。”


    沈余年的下巴抵住苏言曦的头，闷声闷气道。


    然后，不管苏言曦怎么叫他，他都不说话了。


    这种油盐不进的状态让苏言曦头疼不已。


    他肯定懂，就是装不懂。


    一定要占她便宜吗？沈余年年纪小小就不学好，难怪长大之后那么坏！


    要不是看在他是小孩子的份上，她现在已经用拳头教他做人了！


    然而，第二天，她在床上发现了成人版沈余年。


    当你醒来，床上躺着一个男孩和和一个男人的冲击力是不一样的。


    前者还能心无杂念，后者就像一头猛兽入侵领地，存在感太强，一点也忽视不了。


    沈余年长大了，他的兽耳也愈发明显，从头发里冒出来。


    苏言曦忍住薅他头发的冲动，叫醒沈余年。


    “发生什么了？沈余年，为什么我们忽然长大了？”苏言曦问。


    沈余年似乎比她更懵，把半坐的她按回床上，搂进怀里，亲昵道：“曦曦，你在说什么？做噩梦了吗？”


    自然到苏言曦晃晃神就能以为他们本该如此。


    可是，上一个这么叫苏言曦的还是那个便宜未婚夫。


    沈余年从来没有这么叫过她，他好像经常叫她大小姐。


    现在叫她曦曦，让她鸡皮疙瘩掉落一地。


    “沈余年，等等！你不觉得，我们这样不合适吗？”


    沈余年掀开眼皮，慵懒地看着苏言曦，“有什么不合适？”


    “太亲近了呀！而且，大清早你不去挖矿吗？”


    “可是，我们是夫妻，更亲近的事情我们都做过了，只是抱一下而已。”


    苏言曦大脑宕机，不知道自己该先反应前半句“我们是夫妻”还是后半句“更亲近的事情我们都做过”。


    她不理解，为什么沈余年会在记忆里给她增添这种奇奇怪怪的设定？


    “你什么时候去挖矿？”苏言曦转移话题。


    她得梳理一下最近发生的事，以及好好想想该怎么样唤醒沈余年。


    在这样下去，这个世界就要变得面目全非。


    可能因着心里装着事，在树林里探索的时候，她一个不小心划破了裤子，装备受损，她只能结束今天的行程，无功而返。


    好在回到家里，她把裤子脱下来，看看怎么弥补。沈余年的衣服够长，她不用担心走光。


    盯着裤子看了半天，她不得不接受一个悲伤的事实。


    在这个犄角旮旯的大家都用一片布裹身的地方，她找不到针线，这裤子八成报废了。


    沈余年回到洞窟看见的就是垂头丧气的大小姐，只穿着上衣露出两条白得发光的小腿，还有一条挂在半空破破烂烂的裤子。


    这一刻，他无比清醒地意识到她穿着他的衣服。


    沈余年抵了下后牙槽。


    大小姐一看见他，便委屈地说：“对不起，我把裤子弄坏了！”


    只有经历过物资匮乏，才能体会这些小东西损坏之后带来的严重后果。


    没有裤子，她大概无法继续在树林里穿梭，把皮肤暴露在空气中，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沈余年摸了摸她的头，对她说：“没事。”


    然后他还没坐下休息会儿，又转身出门，不一会儿，带了一条全新的裤子回来。


    苏言曦该高兴的。


    可是这一切太过巧合。


    她弄坏了一条裤子，沈余年立刻就能换到一条新裤子？


    这里是物资匮乏的偏远矿星，不是一出门就能买到各种日用品的首都星。


    就算能买到，也需要等上一段时间吧？


    在种种荒谬的表象下，她发现了那个从未重视过的真相。


    她感觉，沈余年他，好像能够操控这个记忆世界。


    昨天，她刚和他说，夫妻才可以亲密接触，今天他们就变成了夫妻。


    还有以前，她说小麦太少，小麦就变成了每天一茬。


    包括进入低级矿区以来，一切都太顺利了，顺利到，除了沈石的遭遇，苏言曦一点没感觉到这段记忆除了苦点累点以外，有什么黑暗的地方。


    更严重一点，最黑暗的时候不就是他被流放的时候吗？可那时候他好像早就缓过来，却迟迟没苏醒。


    原来这一切，沈余年自己进行了美化，所以一切变得那么和谐。


    所以，他大概早就恢复意识了。


    “这样骗我有意思吗？沈余年！”苏言曦有点鬼火。


    她辛辛苦苦在这里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唤醒他，因着心里那点愧疚感，冒着危险来救他，包括刚刚因为一条破裤子反思了一整天，对于人家而言跟闹着玩儿似的。


    如果这只是他闲来无事策划的一场报复游戏，那么现在可以到此为止了。


    “你知道这一切了是吗？”苏言曦摊牌。


    “曦曦，你在说什么？”


    “这是你的记忆世界。”苏言曦说，“你独自一人流放到辰砂星，一个人挖矿，一个人救了沈石，其实我从来就不存在，我是一个外来的灵魂体，现实里我们也不是夫妻，只是比较熟悉的陌生人而已。”


    也许她从一开始就该这样和他说明白，说不定他早就清醒，他们现在都已经从黑盒子里出去了。


    沈余年眼睁睁看着好看的殷红嘴唇里说的尽是他不爱听的话。


    “曦曦，你说得不对。”沈余年的笑被一张严肃的面容代替。


    “是不是因为裤子的事太着急了，怎么开始说胡话了。”


    “沈余年……”


    沈余年没给苏言曦说话的机会。


    “是不是想回苏家了？这是你的智脑，你可以联系他们。”


    他手心摊开，里面是她早就扔进外太空现在应该是漂浮的宇宙垃圾的智脑。


    超现实的一幕证实了苏言曦的猜测。


    他的确可以操控记忆世界。


    苏言曦气到不想说话。


    沈余年也发现她的情绪变化，语气逐渐焦灼。


    “之前不是好好的，我们不是很开心吗？是在这里生活烦了吗？”


    “你想去哪里？皇宫？苏家？其他星球？”


    他每说出一个地方，两人周围的场景便随之变化成对应地点。


    沈余年操控记忆简直铁证如山。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恢复意识的？”苏言曦问。


    她的心情已经平复下来。


    “什么恢复？曦曦，我一直是这样的，你生气了吗？”


    沈余年同样困惑不已。


    一脸无辜状，让苏言曦不禁怀疑自己的判断。


    “算了，别管了！我问你，既然你能操控意识世界，那么你能感受到这里有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人吗？他在哪里？”


    沈余年思索片刻，说：“好像是有一个。”


    “他在哪里？”


    沈余年看着急切的苏言曦闭口不言。


    “怎么了？”苏言曦问。


    “他在睡觉。”沈余年说。


    “你能把他召唤出来吗？”苏言曦问。


    回答她的是沈余年的具体行动，只见床上忽然凭空多出一个人，那人苏言曦感觉更为熟悉，是她认识的沈余年。


    苏言曦摸摸鼻子。


    还以为他已经恢复意识，这么久不告诉她就是为了看她吃瘪报复她，没想到，他是真的还没醒。


    现在魂儿找到了，该怎么叫醒又是一个新问题。


    小沈余年似乎察觉到苏言曦的困境，道：“感受到外界的刺激，说不定他就能醒过来。”


    外界刺激？


    苏言曦思考片刻，撸起袖子，抬起手，小沈余年握住了她的手腕，阻止了沈余年被扇巴掌暴打的命运。


    “不是这种。”小沈余年说，“或许你该给他渡一□□气。”


    “说人话。”苏言曦失望收回手。


    “亲他。”


    苏言曦狐疑盯着小沈余年看了一会儿，总感觉不对。


    不过她暂时想不到别的办法，只能照着这个不靠谱的法子试一试。


    “他要是没醒，你就死定了！”


    做好准备，苏言曦轻轻在睡熟的沈余年唇上印下一个吻。


    没什么特别的感觉，甚至没活人感。


    就像被一张纸碰了一下。


    可让人惊奇的是，沈余年醒了，睁开眼睛，震惊看着正在亲他的苏言曦。


    那眼神，仿佛苏言曦在犯罪。


    “我可以解释！”苏言曦弹起身，差点指天发誓，自证清白。


    “大小姐，不用发誓，我相信，不然你一定不会亲一个你眼中的强盗、坏种、人渣。”


    苏言曦翻了个白眼。


    这人还是睡着的时候不讨嫌。


    这个坎什么时候才能翻篇？！她耳朵都听起茧子了！


    不过，这也证实了，是沈余年本人没错。


    苏言曦正想回个什么，沈余年忽然拥住她，颈间有温热的气息喷出，他低头在她耳边说了句：


    “谢谢。”


    苏言曦果断推开。


    还是那么喜欢随地大小抱！


    虽然一切顺利，但苏言曦总感觉怪怪的。


    最好这些是都是真的！不然……不然她就！


    ……


    不然，他就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