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攻击力

作品:《请告诉她

    何惠仪看到江渺明显局促住,又堵不上小孙女叽叽喳喳的小嘴巴,拉着王琦琦只能走快点。


    王琦琦没察觉出来,路过江渺身边还冲她笑着说再见,戴在手腕上的串珠差点没直接甩出来。


    小姑娘缩缩手,把手举高了点,何蕙仪扫了眼眉头微蹙,但脚步没停,祖孙俩逐渐走远。


    方珂把剩下的东西放进后备箱里,不太赞许:“作为孩子,我想她是很高兴收到那个礼物,但作为家长,不见得他们会高兴。”


    现在的孩子讲究精养,过手的东西都管得很严,难保有些人不会多想,反而辜负了这份好意。


    “但是作为朋友,我觉得可行,说不定她还会记你一辈子。”


    江渺没有思虑太深,左右不过是个百来块的手串,值不了什么钱。


    “问心无愧就好。”


    方珂用力关上后备箱,站在车旁等候,说丁老师回去拿东西了,还要等一会儿。


    很快,教学楼里跑出个人影。


    丁老师跑近扶正眼镜,把手中的作业本递了过去,像在邀功:“这是我们班孩子给你写的作文。”


    方珂有些意外,顺手把钥匙扔过去,和江渺坐在后排翻阅。


    命题作文,赠人玫瑰,手有余香。


    三年级的作文写得童言稚语,中间还夹杂着一些拼音,文章大半都是夸蛋糕好吃的话,结尾又突兀地升华上去,赞颂方珂这种行为是赠人玫瑰,手有余香,还夸她是人美心善的蛋糕仙女。


    勉强算贴题。


    方珂看得乐不可支,瘫在靠椅上说:“没想到有天我也能出现在别人的作文里。”


    丁老师在前面跟笑:“其实之前别的班的也有,但你那时候太忙了没来。”


    方珂挑挑眉,不置可否,上次那条帖子确实给她带来了一小波流量。


    不过写在屏幕里的,和写在本子的上感觉确实不一样,她拍了张照发到微信里,对江渺勾唇道:“给你表演个魔术!”


    “三,二,一……”


    话落,微信那头传来一段语音,中气十足的怒斥之声在车内炸开:“谁要看你这些东西,三十岁了还在外面晃晃悠悠,好好的工作不要,恋爱恋爱也不谈……”


    眼看数落的方向又跑歪到催婚上面,方珂点了暂停,连连摇头:“这么久没见还是没有耐心,最后那些夸我的话肯定一句也没看。”


    转眼的工夫,车已经停在了一座平楼小院前。


    方珂向江渺发出邀请:“要不进去坐坐,我想换身衣服,可能要点时间。”


    另一边,丁老师已经熟门熟路地把后备箱里的东西都拿了出来,方珂推开院门,简单和她介绍:“以前这里还没火的时候租下的,自己重新弄了下装修,他就住前面那栋教师楼里,有时候也会过来帮忙。”


    院子不大,两侧摆着些盆栽,靠墙边有一棵很大的柚子树,郁郁葱葱,已经比楼还要高,估计是原来主人家种下的。


    客厅加上开放式的厨房就是方珂的日常工作间,临窗墙上钉着两排木架,最上方摆放着一些证书和照片,下面是一些干花茶叶。


    方珂泡了两杯柚子茶,怕她坐在这里不自在,朝厨房叫了声:“你放在那,我自己回来洗就好了。”


    丁老师在哗哗的水声中头也没抬:“没关系,就快洗完了。”


    方珂抿了抿唇,对江渺说:“那你自己随便看看,我先去换衣服了,等会儿带你们出去吃饭。”


    餐盘不多,丁老师洗完的时候方珂还没出来,厨房被仔细擦干水渍,他提上收拾好的垃圾袋,拘谨朝江渺告别,连关门的声音都很小。


    房子坐北朝南,临近傍晚光线依旧通透,江渺站在木架前,一缕斜光正好落在那张两人合照上,方珂穿着正装和老人挽着手,两人面上洋溢着充满希望的笑容,背景是某金融峰会的logo。


    江渺对这个logo有印象,之前方凌萱就陪齐大山去参加过,青年才俊,都是行业里的佼佼者。


    “他人呢?”方珂换了条鱼尾长裙出来,歪头朝厨房看了眼。


    “丁老师说先回去了。”


    又是这样,方珂习以为常,见江渺站在那张合照前打趣说:“是不是很难相信,其实我奶奶看起来也挺面善的。”


    慈眉善目的模样和刚刚的粗嗓子完全对不上号。


    江渺没否认,心里大概能猜出前面老太太话里生气的原因。


    从金融界直接跨到甜品界,这步子未免太大了点,虽然职业无关高低,但任哪位家长听了都会选择更加晦涩深奥的前者。


    方珂自然也清楚:“所以我跟她说我要去卖蛋糕的时候,她就直接就把我赶了出去。”


    江渺愣了一下,但方珂显然已经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无所谓地对镜戴上几何金属耳环:“因为以前我们家压根不吃蛋糕的,我奶奶觉得这种东西又贵又不好吃,还不如大馒头来得实在,可我就是很想要一个,然后我有次就跟她约定好,考进班级前五她就给我买一个。”


    “结果那次我考了第三。”


    尽管不是那么情愿,但老太太信守承诺还是给她买了,只是得到了却好像也没有那么开心。


    “她在那个店家面前一直反反复复的问我,买了以后会好好读书吗,会继续努力学习吗。”方珂不理解,“大人们总以为小孩没有记性,其实不是的,我记了很久,以至于到后面我都开始怀疑我是不是不该要那个蛋糕,就好像签订了某种协议,此后我所有的努力都会在这个蛋糕上一笔勾销,所以我没敢要。”


    方珂换好高跟鞋,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直到后来有天我才明白,其实我想要的根本不是小时候那块蛋糕,而是掌握生活的能力。”


    ......


    民俗街里有一家音乐餐吧,江渺白天经过几次只觉得平平无奇,入夜了才发现里面设计不凡,年轻的民谣歌手在台上低低哼唱,悱恻缠绵,可惜用的是少数民族的语言,江渺听不太明白,但看着是赏心悦目的。


    室内灯光暧昧不明,落在那个年轻歌手立体清晰五官上,简直就是天然的招牌。


    同样引人注目的还有她们在这桌,黑裙红唇完全释放出方珂的妩媚气质,刚落座就有人过来给她们送酒,见到江渺更是移不开眼,有人还被桌腿绊了一下,周围一片惊呼。


    江渺眼皮都没眨一下,却引得更多人暗暗窥来的目光。


    方珂在一旁掩笑:“你知道你来这种地方像什么吗?”


    江渺迟疑了下,不觉得自己着装有什么问题:“像什么?”


    方珂本来早就想好一个比喻,临到嘴边又觉得不合适,迟疑了会说:“就像暗夜里的白蝴蝶,漂亮,但抓不住。”


    江渺没放在心上,于她而言其他人的关注无用,也无需反馈,至于为什么是白蝴蝶,大抵是她今日想着去学校,特意选了件白裙子的原因,如果换成其他颜色的裙子,方珂可能也会换个比喻。


    方珂好像能看懂她的想法,笑道:“你不会以为是你穿这条裙子的原因吧?”


    江渺端起酒杯尝了一口,觉得甜味太重,放下淡声说:“至少有一部分。”


    方珂反问:“不好吗,我以为你这个年纪的女孩会很喜欢这种比喻。”烂漫梦幻,简直是为年轻小女孩精心打造的词。


    无关好不好,江渺给出另一种答案:“听上去很没有攻击力。”


    毕竟美好的东西总是脆弱,而蝴蝶这种生物太容易被捕捉了,哪怕它们什么都没做,也会被暗处不怀好意的眼睛盯上。


    方珂怔愣住,转而一笑:“你确实很不一样。”


    “不过,我喜欢你这种想法。”


    台上的驻场歌手也终于换了人,江渺这次听清了,唱的是首和儿时有关的歌,只是和她的童年时光处于隔了二十年的时光,歌词里的很多事物她都没有经历过,无法产生共鸣。


    方珂听着也不得劲,一口闷掉剩下的酒:“为什么大家总怀念小时候啊,就没有人觉得长大更好吗?”


    江渺陷入某种回忆里,笑着轻轻和她碰了下杯:“我同意。”


    方珂来了兴致又喝了几杯,酒过三巡有点上头,嘴上说着不服给老太太又给发去几条消息,两人一顿扯,方珂招架不住老太太的道德绑架,委屈巴巴扯着江渺说成长真的太难了,伤筋动骨一样痛。


    “我只是想让那些小孩,别像我一样。”


    江渺向来对在这种地方保持警惕,知道方珂是真醉了,放下手中的酒杯说要送她回去。


    方珂笑笑,打开手机:“不用,我再给你表演个魔术。”


    二十分钟后,丁老师赶了过来,扶起方珂朝外走,江渺过去结账才知道已经被人付了。


    前台服务员朝后方递了个眼神,江渺回头,才发现台上又换成先前那个年轻歌手,男人盯着她看了几秒,没有纠缠的意思。


    江渺收回眼神,还是按照先前桌上的小票把钱付了过去。


    丁老师把方珂安置在车上回来,见江渺已经付过有些忸怩:“要不送你回去吧,我开了车。”


    “不用了,这里离我住的地方很近。”


    时间还早,路上的行人多,她走回去正好散散酒气。


    另一边方珂觉得气闷打开了车门,丁老师也没再多说,急急忙忙又跑了过去。


    江渺路过便利店的时候才想起已经有好几天没去看小猫了,买了猫粮绕过去,沿途的藤蔓已经开满鲜花,趁小猫吃饭,她找准角度拍了几张照片发了条朋友圈。


    没一会儿,提示界面冒出一堆点赞,里面竟然还混了个方凌萱的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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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表情回复。


    这一看就不是方凌萱的风格,果然下一秒,齐宥拿着方凌萱的手机打了视频电话过来,家里不准养宠物,两个人一来一往竟围着这只猫咪说了许多话。


    江渺对这个弟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便也不再多想,只是看着可爱,觉得偶尔有人愿意这样联系她也挺好。


    聊到后面,小孩跑到了另外一个房间,拿起上次江渺寄回去的老虎玩偶说好酷,问她什么时候回来,还好方凌萱的声音传了过来,齐宥来不及追问,先挂断了电话。


    江渺站起来,觉得身上的酒味也散的差不多了,顺着这条路回到后院。


    路过后院隔间的时候,里面亮起了灯,何惠仪正巧拿着拖把从里面出来。


    江渺停在原地笑了笑,当作打招呼。


    “江小姐。”何惠仪主动叫住她。


    “有事吗?”


    何惠仪放下拖把,有些难为情:“不好意思江小姐,那天你说对橙子过敏,我看着那个蛋糕也是浪费,就拿回去给了琦琦吃。”


    江渺根本没把这件事情放在身上,既然给了何惠仪,怎么处置自然由她选择。


    她点点,没说什么。


    何惠仪松了口气,从口袋里拿出方手帕打开:“这个我今天问了琦琦,她说是你送给她的,小孩子不懂这些,总是看到什么都想要。”


    虎眼石在近处散着琥珀色的光泽,江渺没想到方珂的话这么快就应验了,何惠仪话说的委婉,但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现在是在退货。


    也不知道小姑娘被说了没有,江渺解释道:“没关系,这个不值什么钱,琦琦说她晚上害怕,是我主动给她的。”


    何惠仪知道她一片好心,只是她那个儿子看到了难免多问,还是坚持还了回去。


    路灯下,飞蛾乱撞,江渺扫了眼她身后的隔间,里面已经堆放一些行李,想起李瑞昨天说过的话,心中不免唏嘘,这是有多不愿意被儿子发现,才会第二天就搬了进来。


    只是并非每个人都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家事,江渺想装作不知情的样子,但直觉也告诉江渺,何惠仪身上有一个故事,可以写进书里的那种故事。


    所以她接过手串的时候还是说出了心里话:“婆婆,如果你遇见了什么麻烦也可以找我帮忙。”


    何惠仪默了默,扯出一个笑客套回道:“谢谢江小姐。”


    ......


    江渺知道何惠仪不会找她帮忙,她在何惠仪的眼里不过是个租客,就算住的时间再长,可胳膊拧不过大腿,江渺未必能一直待在这里。


    更何况,母子哪有隔夜的仇,指不定人家哪天就和好了,需要她瞎掺和什么,怎么轮也不会轮到江渺的身上。


    这种事情本来无须思考太多,反正她能做都做了,江渺平时不会一直纠结,毕竟就算真帮了别人,这种事情也讲究个你情我愿,她是个有原则的人,肯定最后也要人家同意才会写到书里。


    但兴许今晚喝了酒的原因,感性冲在了理智的前头,江渺回想起来总觉得自己太唐突了点,毕竟人家看着就是个不愿欠人情的老太太,连处理蛋糕这种小事都来特意跟她道个歉。


    江渺漫无目的地走着,连台阶上站着个人都没有发现。


    脑子越想越乱,江渺索性蹲在花丛边让自己安静会,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身边立着道人影。


    身高摆在这,江渺仰起头望向陈南屿,又垂下头,提不起什么兴致。


    陈南屿俯下身检查花圃,疑声问:“我这里好像没有问题吧。”


    “怎么没有,这里那里全都是问题。”江渺一本正经地瞎指,谁让他把花种那么漂亮的。


    陈南屿听出她故意挑刺的味,不甘示弱:“那你又什么时候对橙子过敏了?”


    江渺不知道他怎么听见的,装傻:“有吗?”


    随口说的话,她自己都快忘了。


    陈南屿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酒气,不知道她究竟喝了多少:“又喝醉了?”


    “那你还不快走。”江渺说:“我现在喝醉了,说不定等下又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


    陈南屿不动声色看她一眼,“有多过分?”


    “想试试吗?”江渺无所畏惧,“看我是不是真的过敏。”


    陈南屿自然知道那句过敏是假话,否则那些年他帮忙剥干净的那些橙子都进了谁的肚子里,如果真会过敏,江渺免疫系统未免反射弧太长了点。


    他伸手将江渺拉起来,配合着说:“就算想吃也要去客厅里才行。”


    何须这么麻烦,江渺伸手勾住他的脖颈,呼吸准确无误地落在陈南屿的唇上。


    一回生二回熟,更何况他们这都是第四次了,江渺轻车熟路,拉开距离得出结论。


    “现在好像不会过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