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新注解

作品:《请告诉她

    竹笋根深,但袋子里都是碎土和断根,不沉。


    李瑞在门口撞上她们俩,“这么早就回来了?”


    李恬扯了扯嘴角,提不起精神。


    李瑞忙着去巷口丢垃圾,没工夫思虑太多,只对着江渺提醒道:“你们等会儿进去的时候小心点泥,别脏了衣服。”


    通往院子里的是一条石板小径,和古朴建筑浑然天成,李瑞应该是扔了好几趟,路上面粘着一些碎泥还没来得及清理。


    李恬朝那个大坑看了眼更是丧气,“小心点,南屿哥今天心情不好。”


    “就因为那根竹笋?”粘泥的笋就摆在墙边,手掌大小,江渺早上的时候还见它只从土里冒出一个尖头,如今根都被挖了。


    “差不多吧,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有点轴。”


    李恬绕到廊下的长木桌前,把包放在桌上往后一靠,瘫着懒洋洋道:“要不然你看他能被根笋能弄成这样,他可是最爱干净的。”


    “之前有个客人带了只狗过来玩压弯几枝花,南屿哥当天就把他‘请’了出去,导致后来平台多了好多差评,我哥花了半年才把那些差评压下去。”


    李恬啧了一声,“也不知道是谁惹了他,让他竟然能自己把花园弄成这样。”


    江渺安然坐下,“这不是应该说明他自己心绪不坚定吗?”


    只是一个吻而已,宁愿把院子翻了,也不过来找她。


    “错。”李恬激动坐起,“就是因为他心智太坚定了,所以这种失控的时刻才显得难能可贵,哪有正常人天天早上六点准时起床的,我就没见过他那么自律的人,还没有任何不良嗜好。”


    “你就不好奇他这样的人是因为什么才失控的?”


    江渺心知肚明,没顺着她的话,“他这样的人是什么样的人?”


    “不会容许自己犯错的人。”李恬想了想,“明明周围没有人给他压力,但是他自己也会给自己设定很多条条框框,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犯错,或者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她靠近江渺,压低声音,“其实吧,我一直觉得他在压抑什么。”


    “压抑什么?”


    “我怎么会知道。”李恬大剌剌地重新躺回去,一副过来人的样子,“不过按我看小说的经验,这种事情一般都和原生家庭有关。”


    性格都是环境的产物,就算不全是,也会受到一部分的影响,所有人都不能免俗。


    像是想起什么,李恬立马挺身坐直,又重新压低声音靠近,“我听我妈说过,梁阿姨和她前夫分开的时候闹得很难看。”


    “但是那时候我还小,记不太清了。”


    她回忆道:“只记得有天梁阿姨突然就把他带回来了,结果没过多久,他爸也跑了过来,疯疯癫癫一身酒味,非要把南屿哥带回去,啰哩吧嗦一大堆,说什么这是他陈家唯一的男孩,反正闹了挺久。”


    “梁阿姨没办法,只能让步。”


    李恬停住,改用口型:“我估计他那个爹有病。”


    说到这,她有些感慨,“其实那个叔叔一开始也不这样,我是没见过,但我听我妈说,当初他们结婚的时候,梁奶奶不同意,他还到门口跪过,脾气挺好的一个人,听说还是个医生,两个人在大学谈上的。”


    “不过要我说,动不动就跪下的人也蛮恐怖,谁知道他们以后还会做点什么。”李恬有点无奈,“但我妈她们就不觉得,她们管这叫真爱。”


    曾经为爱可以折膝的人,闹到最后却是面目全非,目眦尽裂。


    韶华蹉跎,彼此最珍爱的回忆反而留在了外人的脑海里。


    “父母离婚,最可怜的还是小孩。”


    一句话蓦然将江渺拉回到那个午后,阳光炽热,空气沉闷,江新面色凝重从房子里搬了出去,左邻右舍都出来看热闹,说的最多也是这句话。


    “造孽哦,以前多恩爱,怎么就闹成这样。”


    “哪个男人不花心,孩子都这么大了,忍一忍还不就过去了,怎么还真离婚。”


    “可不是嘛,平时瞧着挺好的,睁一眼闭一眼算了。”


    “唉,父母离婚,最可怜的还是小孩。”


    ......


    互为初恋,年少成婚,郎才女貌出了名的一对璧人,像童话故事一样美好的家庭突然破碎,没有人不想看这个热闹。


    平日漂亮温和的小姑娘却突然爆发,将他们通通推开,“我才不可怜。”


    方凌萱看着像只小刺猬一样的女儿,突然笑了下。


    她走过去将门关上,俯身抱住江渺承诺:“我们小渺说的对,他们才可怜呢,都那样了还舍不得放手,妈妈以后会保护好小渺,小渺也要努力,让他们后悔好吗?”


    江渺被格子圈了起来。


    你看,他们是如此相像,天生就要遇见一样。都不喜欢那个格子,却又打不破那个格子,还给自己设立一大堆条条框框压抑自己,拼命做到最好。


    江渺也是到很多年后才明白,从她决定证明反击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在那个方方正正的格子里。


    不止她,还有方凌萱,还有陈南屿。


    ......


    “你想什么呢?”李恬皱了皱眉,手肘碰碰她。


    江渺回神,浅浅一笑,“我在想,其实你很聪明,不会被那些过往的爱意蒙住眼睛。”


    李恬想顺着说点什么,但涌上来的情绪让她泄气,“那又怎么样,我又去不了晋大。”


    “因为林晨想去?”她记得特签的末尾,李恬让她又额外加了八个字,得偿所愿,万事胜意。


    如希望那般愿望实现,甚至比预期更好一点。


    懵懂少女的爱总是赤诚,惟愿他好。


    李恬本来也没想瞒她,主要是瞒不住,估摸着江渺从第一日看到聊天记录的时候就猜了出来,索性也不装了,“他说,等高考结束,希望我们能在晋大见面。”


    “你说他是不是很笨,我哪里表现出来我爱学习了。”李恬满肚子憋屈,谁知道就是在网上随便找个人聊天,结果对方是个要冲晋大的学霸。


    江渺:“那那本书呢,还寄给他吗?”


    李恬不说话了。


    但又很不甘心,“我如果把户口转到晋城去,高考会容易很多吗?”


    “......途径好像挺多的,但首先你要满足落户条件,比如有亲属或者攒积分,申请起来可能会有点麻烦。”江渺实话实说。


    晋大毕竟不是白菜,谁有了晋城户口都能分上一块。


    她对这些不需要了解,很多信息都是听大学室友说的,每每说起大家都是一脸艳羡看着她,有人绞尽脑汁,有人出生就有,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公平。


    方凌萱和她不过从一个格子跳入一个更大的格子,实际没什么区别。


    李恬完全泄气,趴在桌子上垂死挣扎,“算了,我的crush下辈子见吧。”


    见江渺想安慰,她掀掀眼皮,把头朝向另一边,提前把话说死,“你可别说什么让我为爱考晋大的话,那都是小说里写着骗人的,除非你今晚做梦去找爱因斯坦,让他同意把脑子给我换了。”


    江渺被她逗笑,“那可能不行,他的脑子也不属于自己。”在被研究呢。


    李恬不知道这条新闻,长吁一口气,“我释怀了,天才的脑子都不能属于自己,那他为什么就一定要属于我。”


    “一个男人而已,我才不要在一根树上吊死。”


    她回过头,拉住江渺的手劝说,“你也是,千万别在一棵树上吊死,要是南屿哥实在不愿意,外面还有那么多男人呢,他不过就是帅了点,长得高了点,脾气好了点,会投资了点,做饭跟大厨差不多,还会画画摄影,留学归来,这座小院也是他的而已。”


    好像根本不是劝说别人放弃的话。


    李恬说完自己也沉默了,但那又有什么办法,还不是只能劝慰自己放下,“算了,他不过也就是刚好长成我喜欢的样子,会提供情绪价值还会安慰人,听歌的品味和我差不多而已。”


    根本没有办法甘心好不好,光是长在审美点上就已经无法劝说自己轻轻放下,更何况还有志趣相投的契合灵魂。


    江渺这回是真的安慰:“晋城有很多大学。”


    她不知道李恬的成绩,但少数民族有加分政策和特招,就算去不了晋大,其他也行。


    李瑞正好回来,看自家妹妹的手和江渺的拉在一起,关系亲密的样子,心生欢喜,“你们在说什么呢?”


    他笑脸盈盈,又对着后面伫立的陈南屿说:“哥,我刚刚在路口看到个阿婆在卖笋,买了点,正好把那根加上一起煮了。”


    李恬震惊回首,险些被呛到,连忙埋下头,什么时候站这的,听了多少?


    陈南屿淡然接过,应了声好。


    江渺的目光自始至终落在他的身上,游刃有余地打量。


    那日过后,陈南屿一直避着她,江渺也不急,如今看着他装作自持冷静的模样,心里竟还生出一点,原来这就是‘调戏’的想法。


    李瑞跟去厨房一起帮忙,顺道邀请江渺一起吃饭,毕竟之前李恬的事情她帮了不少忙。


    标准的五菜一汤,山笋是附近山上冒出新摘的,和诺邓火腿一起,加入排骨和千叶结,汤浓味鲜。


    李瑞热心给江渺介绍:“这是我二叔家自己做的火腿,都是留给自家人吃的,拿出去卖的可不是这种。”


    全场唯一一个自家人拆台,“得了吧,二叔每次拿出去卖的时候也这样说。”


    李瑞:“......”还是不是他亲妹妹。


    江渺住院的时候李恬来送过饭,说她每日吃的都是陈南屿亲自做的饭,虽然清淡,和今日的味道不一样,但一看就知道真正做菜的是谁。


    毕竟味道可以调,可切菜的习惯不会变,匀称相似,偏硬的蔬菜都是薄薄的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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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形片。


    饭后,李瑞揪着李恬去厨房洗碗,“哪有人吃白食的。”


    李恬用力搓着碗不满,“江渺怎么就可以了。”


    “人家是客人。”李瑞敲了她一记脑瓜,有意提醒,“你不要总是麻烦人家......都还没什么呢,这样不好。”


    李恬被他的笑激出一阵恶寒,“你在说什么呀?”


    这种没有摊牌的事怎么好提前说,李瑞打马虎眼道:“快洗你的碗吧,下午还要去学校呢。”


    “哦。”李恬难得没有犟嘴。


    李瑞终于发现她有些不对,“怎么今天这么听话,是不是又做了什么坏事,还是又想要钱了。”


    “怎么总这样想我。”


    “你不让我这样想就好好听话,谁让你要高考了还不收心。”


    李恬冲掉手上的泡沫,郑重其事问:“哥,你是不是因为爸妈说要把旅拍店以后留给我,所以才想让我考出去的。”


    ‘咚’的一声又是一记脑瓜蹦。


    李恬疼得咬牙,“那你以前还不是鬼混,怎么到了我这就不行。”


    捉鱼摸虾,上房揭瓦,这些她都是亲眼看到李瑞做的,再说了,她已经收敛很多,爸妈还常夸她懂事呢。


    李瑞严肃道:“就是因为我试过了,所以才不行。”


    他叹了口气,揉揉李恬刚刚被敲过的地方,“等你长大以后就懂了。”


    “又是这么说。”李恬不服,“我马上就要成年了。”


    “成年不是长大,一个人心智不成熟,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他一辈子也不会长大。”


    这样深奥的话竟然会从李瑞的口中说出来,李恬目瞪口呆,但他们吵吵闹闹惯了,话题太深,不适合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


    两个人收拾好厨房出来,小餐厅里已经没了人影。


    李恬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被咯了一下,一摸拿出台手机,“她人走了,怎么手机落这?”


    总是跟在江渺身边,她怎么会看不出这是谁的手机,更何况那壁纸还是她亲自拍的。


    李瑞也认了出来,凑过去,李恬抢先一步息了屏幕,江渺有自己的计划要走,没公开之前,她得先帮忙瞒着。


    --


    另一边,江渺估摸时间下楼拿手机,和上到二楼拐角‘被她强吻的对象’打了个照面。


    陈南屿往左,她也往左,陈南屿往右,她也往右。


    天地良心,真的只是巧合。


    但陈南屿显然不这样想,“我要上去。”


    江渺没让,盯着他不退分毫:“一个吻而已,你不会记这么久吧,我们现在不过是租客和房东的关系,亲一下也不行?”


    “礼尚往来,要不你也亲亲我?”


    “江渺——”陈南屿压抑着心里翻涌的情绪,怎么可以把这些话说得这么轻易,却又对她发不了脾气。


    江渺似笑非笑:“就这么谢谢我的?不是说,我要什么都会给吗?一个‘口头感谢’而已,我自己拿了应该没有关系吧。”


    简单的四个字,在她唇间一过,有了新的注解。


    陈南屿蹙起眉峰:“你应该听李恬的话。”


    “你偷听我们说话?”江渺这下彻彻底底堵住他的去路,幽幽道:“听到什么了?”


    陈南屿沉默几秒,没撒谎,“只有最后几句。”


    他无意偷听她们的对话,却还是听完。他以为那个吻只是江渺的故意之举,可李恬话里显然不是那个意思。


    江渺的心思坦坦荡荡,可以告诉别人,可以让别人劝解放弃,那陈南屿的心思是坦坦荡荡的吗?是可以直白告诉江渺的吗?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陈南屿只觉得呼吸都紧闷,偏偏有人还不肯放过他。


    “那正好。”江渺往下走了一阶,与他平齐视线,“你听着,我不一样,我就要在你这根树上吊死。”


    陈南屿面色深沉,“你不该那样。”


    “不该哪样?”


    江渺步步逼近,“亲你?靠近你?还是我根本就不该出现在这里?”


    又或者这些答案都不可以,但现在都已经摊开了。


    江渺有恃无恐点破他:“陈南屿,你要是真不想,就应该推开我。”


    其实也很好推开吧,他不是躬体力行告诉过她,两性之间最明显的区别,只要他想做什么,江渺完全没有阻止的能力。


    如果推不开,也可以后退吧,为什么会停在原地任由她亲上来。


    不是说男女之间有体型差,力量差?


    怎么纤细的手腕也可以拉弯平直的肩膀,连脚都不需要踮,就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和温度。


    陈南屿轻抿了下唇,眼睛却突然被蒙上,耳边传来她像是叹息的声音。


    “哥哥,别这样看着我。”


    江渺抚在那块浅白的疤上,无比珍重,“你这样会让我以为自己在做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