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思忖之际，苗贺已让人准备一个金盆。


    只有金盆洗手后，才算真正退出江湖。


    届时，江湖上只会记住一个曾经带头围剿过狐崖领的大英雄，没人会记住一个白发苍苍，已行将就木的老者。


    苗贺打得一手好算盘。


    金盆被放在大厅的正中央，司缨和陆离离得近，能看得见金盆里面的清水。


    司缨眼神渐冷，心想水再清，也洗不掉他手上沾染过的鲜血。


    苗贺挽起一点点袖口，正准备将手放进去，这时候忽听有人轻叱道：“且慢！”


    群雄回首，说话之人正是苗家大少爷，苗承阳。


    苗承阳上前，规规矩矩地朝苗贺行了一礼，一开口却跟吃了呛药差不多：“爷爷想要退隐江湖，承阳作为孙子，自然没有意见，父亲顶替爷爷的位置，从此担起我们苗家的重担，我更加无二话，可苗志远他只不过是一个贱婢之子，无德无能，怎么能让这样的人辅佐父亲。”


    苗贺神色严肃，眼眸暗沉地看了苗承阳一眼。


    虽无任何苛责，苗承阳却被这一眼看得额头直冒冷汗，几乎就要后退一步，还是“苗家嫡长子”这个身份给他撑腰，让他敢硬气一点。


    苗贺冷声道：“这么说，你是不服我这个决定了？”


    苗承阳恨道：“他连我都打不过，怎么有能力承担这个重任。”


    苗贺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那好办，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既然你不服，我们就按江湖规则来。你们俩打一场，谁赢，谁就继你爹之后，成为苗家的下一任家主。”


    说完，他回头看向苗家的另外几个小辈。


    “不止是他，你们也可以跟远儿挑战。谁打赢，苗家家主这位置谁说了算。”


    苗正儒的脸色微微有些不好看，他回头狠狠瞪了苗承阳一眼，感觉方才父亲给他挽回的那点脸面，就要被这个不孝子给败光了。


    苗家的几个小辈闻言，有些跃跃欲试。


    苗贺唤了一声苗志远：“远儿。”


    “是。”苗志远自人群中过来。此时他双眸目光冷厉如刀芒，充满了杀气，哪还有方才那半点平庸温顺的样子。


    苗志远拔剑而出，对着苗承阳道：“大哥，承让了。”


    这声“大哥”险些让苗承阳恶心到吐出来。


    “呸，谁是你大哥，凭你也有资格叫。早知你这厮藏的是这种龌龊想法，当年父亲带你回来时，我就应该一剑把你杀了，省得你今日出来恶心人。”


    苗志远被苗承阳骂得脸色微变，嘴唇紧紧抿了下，却没有说出过份的话来，只道：“请。”


    当真是个极为能忍之人。


    下刻，一阵刀光剑影，两人已经在大厅里面打了起来。但因为场地太小，打着打着，两人又打到外面去。


    群雄看得一阵热血沸腾，未曾料到宴席还没吃上，八卦的瓜倒是吃了不少。


    苗承阳招招专刺苗志远的要害，而且毫无保留，苗家的“玄元十八式”被他耍得淋漓尽致，可谓是超常发挥。


    苗志远看着文质彬彬，很多人都担心他不知道能不能撑过苗承阳几招。结果十几招拆下来，苗志远反守为攻，渐渐占了上风，看得群众纷纷称奇。


    陆离更是看得目不转晴。他与苗承阳交过手，苗承阳有多强，陆离是知道的。一流称不上，二流高手却一定能算一个。虽然两人还没打完，但基本胜负已定。这苗承阳根本就不是苗志远的对手。


    陆离想着他与苗志远年纪相当，现在武功修为也相当，可是对方会随着努力愈变愈强，而他却因为年幼时的遭遇，估计已经走到尽头了。想到这里，陆离一时间满腹心酸和遗憾，忍不住轻声叹了口气。


    司缨还不曾见过他这样，不由得道：“阿离这是在羡慕别人吗？”


    陆离不想让她担心，便小小撒了个谎：“没有。”


    司缨忍不住皱眉：“可是阿离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很难过，真的不是为了真气滞涩的事情而在苦恼吗？”


    陆离想否认，可是一对上司缨澈清的目光，到了嘴边的话却迟迟吐不出来。他总觉得不管自己怎么说，司缨都不会相信的。


    司缨微一思，道：“其实阿离要是想改变眼前的困境，也不是没有办法的。”


    陆离心跳几乎一停：“你、你有办法？”


    司缨知道这件事对陆离的冲击力太大了，她迟疑了下，道：“我知道有个人，他或许可以帮到你，但是目前我也没有把握能不能说服他帮你。阿离你要是等得，那等我们参加完武林大会后，我再带你去找他。”


    陆离激动得不能自已：“那人是谁？”


    司缨不想透露太多：“一个隐世高人。等我带你去见他，你就知道是谁了。”


    陆离颤着声问道：“……真的？”


    司缨颔首：“当然，不过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只能是试一试。”


    不过前提条件，得她能活着离开少林寺，以及那时候的他也没有跟她反目……


    陆离伸手将她拥入怀里，脸上出现从未有过的欣喜，眼眶甚至微微泛起了一丝红：“此事不管是成是败，我都谢谢你……谢谢你给我一个还可以期待的机会。”


    司缨不善应付这种情况，只是僵直着身子任由他抱着，有些语无伦次地安慰他：“你谢我什么，你既是我的阿离，你想要什么，我自然会想办法帮你。而且你对我这么好，我自然也要对你好了，所以你不用谢我，我们之间不需言谢。”


    司缨根本就不知道，她这番话听在陆离的耳朵里，完全与表白无异，甚至比情话还要动听。陆离激动坏了，这会儿要不是有这么多人在场，他一定要好好亲吻这张嘴。


    这张嘴，怎么这么能说会道……


    那头苗承阳被苗志远一剑割破手臂，最后还是败了。


    苗元青不服，拔剑跃身而上。


    可是他的武功本来就不如苗承阳，如今苗承阳都被苗志远打败，苗元青上去，不过也是自取其辱罢了。


    两人交手数十招，苗元青便被苗志远一脚踹出几丈远。


    苗元青摔倒在地，受了些内伤，狠狠吐出一大口血。


    几名苗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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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辈原本还想上去试试，可现在看到苗家兄弟相继落败，都不敢再上前挑战。


    这时一道倩丽的身影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苗一菲对苗志远说道：“我也来会会你。”


    苗志远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一菲，我们能不能不打？”


    苗一菲十分倔强：“不行。”


    苗志远脸色有些为难：“可是……你不是我的对手。”


    此话一出，苗一菲本就难看的脸色，这下更是铁青至极。方才苗志远和苗承阳对招，她怎么看不出来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但那又怎样，今天这口气，她非出不可。


    “少说废话，你要是不想打，你就尽管别动。”


    苗一菲的声音甫一落地，一枝银针已经自她的手中脱手射出。


    苗志远一惊，连忙纵身躲过。不过他脚下还未站定，苗一菲已经施展轻功来到他的面前，抬手对准他的胸口就是一掌。苗志远无奈，只得收起长剑，迎掌而上。


    两人一对掌，苗一菲就被他的内力震飞出去。


    不过苗一菲身法轻灵，在半空连续两个翻转，二两拔千斤，一下子就化去了他大部分的力道。苗一菲如猫儿一般，脚下甫一碰到地面，两个轻巧点地，再次飞身而上。


    苗志远连忙捏了个剑诀，只见几道银光一闪，几支银针便被苗志远手中的长剑打飞了出去。这次苗志远不再给苗一菲发射暗器的机会，剑尖一挑，转眼就来到苗一菲跟前。


    苗一菲心中一跳，只能以掌代剑，与苗志远硬拼。


    没多久，苗一菲也败下阵来。


    苗志远气息微喘，几场打下来，终于也露出些许狼狈疲倦之态。


    苗一菲面露得意，想让其他人再上，可是那各位苗家小辈见识了苗志远的厉害，哪还敢上去挑战。苗一菲气愤不已，直骂他们是废物。


    这时候苗家两兄弟才反应过来，苗一菲明知自己会败，还一定要上前挑战苗志远的原因。看来她与他们的想法是一致的。那就是到了这个份上，这个家主不管谁当都无所谓，但他们绝对不能让苗志远得偿所愿。


    可惜其他人却没有他们的胆识。


    为此，三人气得几欲吐血。


    苗贺满意地看着家中几个小辈：“我想现在应该没人反对我这个决定吧。”


    各自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的苗家两兄弟和苗一菲，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不甘和恨，可是谁也没能再说出一个“不”来。


    苗贺惬心道：“那好，从今日起，就由远儿辅佐下一任家主。”


    苗志远连忙抱手上前，应了声：“是。”


    闹剧落幕，苗贺这才重新走回金盆旁边，继续金盆洗手的仪式。


    其实仪式的过程非常简单，在司缨看来，不过是苗贺把他那双沾满血腥的手放到金盆里用清水泡一下，然后用一块干净的脸帕擦一擦就算大功告成。与她平时饭前洗手没有两样。


    可是当仪式开始时，大厅内外全部一片鸦雀无声，所有人面露肃穆之色，好似苗贺在进行的是一件十分庄严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