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膳过后，卫瑾延便去了东间会客，沈芝月也还没觉着饿，便想着回月牙阁待会儿，反正太子那一时半会儿也用不着她，却没想她刚到月牙阁门口，便瞧见仁康已经等在了外面。


    仁康一见她来，激动得差点双腿跪了下去，亏得沈芝月眼疾手快拉住了他：“你这是干嘛？“


    ”姑姑，“仁康模样本就老实，这会儿正色起来，更是诚恳得不得了：”您昨夜真是救了奴才一条狗命，就是让奴才给您磕十个头也不为过！“


    沈芝月恍然，连忙摆了摆手：”小事一桩！“


    就昨夜那情形，她若不去将那些侍卫引开，她俩都得玩完，她不过也是为了救自己罢了……


    ”你该干嘛干嘛去吧，”沈芝月准备进门：“要是被你干爹发现你偷懒，今夜又得罚跪了！“


    仁康颔首：”多谢姑姑提醒，但有恩必报的道理奴才还是懂的，姑姑今后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奴才，奴才没什么本事，也就是对这宫里熟络点，大事儿奴才或许帮不上什么忙，但平日要用人跑腿的差事儿，交给奴才完全不在话下。


    沈芝月原本没想着要仁康报什么恩，却是在听见”跑腿“二字后，开门的动作顿了顿，停了脚边的步子，半晌，才回过头看向仁康：”行，那你傍晚寻个时机过来，我有事儿和你商议。“


    既然跑腿的人都有了，那她愁了一宿的事儿也就解决了一大半！


    仁康走后，沈芝月将卫瑾延赏她的那套文房四宝拿了出来，开始动手写画着。


    她得写一份食单出来，如此一来，只需仁康将这些食单分发出去，要点菜的人只须拿纸写上食单上对应的序号，再统一由仁康定时回收交给她，她备好后再由仁康挨个送过去，买卖自然而然便做了起来！


    至于挣到的银子，她都想好了，就和仁康五五分，毕竟一个出力，一个出货，谁也不比谁容易。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她还不信这诺大的宫里会没有她做买卖的一席之地！


    就是这食单有些难做，沈芝月刚在纸上写好规规整整的大字，像是想到什么，又一把拍了拍脑门，叹了口气


    在宫里当差的这些人没几个是识字的，她若是递一份全是字的食单给他们，只怕是一分钱都挣不到……


    于是沈芝月将那张纸揉成了一团，拿出一张新的宣纸，捣鼓了半天，才大致画了个绿豆酥的图案出来


    接下来还有龙须酥，桃花酥，桂花糕，马蹄糕，黄金糕，枣泥饼……


    直到日出正午，沈芝月也只完成了食单一半的绘制，她揉了揉发酸的肩颈，起身四处活动活动身子，透过二层的窗格，恰巧看见常禄正朝月牙阁的方向走来，想必是唤她过去伺候，她这才放下手里的活，小跑着下楼出了门。


    -


    今日西间热闹，崔琰午时没急着走，而是留下来和卫瑾延一同用膳。


    沈芝月还记得这个和太子一样不怒自威的男人，恭恭敬敬行了个礼，便老老实实到了卫瑾延身旁伺候。


    往日沈芝月服侍得都是既耐心，又仔细，生怕哪里怠慢了他老人家。


    但这次不同，许是她还有要紧事没做完，心思压根儿都不在这丽正殿，草草伺候了事不说，连讨好的话都少了许多。


    膳后，沈芝月刚准备退下，便被卫瑾延叫住：“你今日怎么了？怎么急急匆匆的？”


    沈芝月心里有鬼，经不起质问，但她又不敢把她干的事儿告诉他，只好干笑道：”殿下，奴婢没怎么，只是有些饿了，急着去用膳。“


    卫瑾延将信将疑地打量了沈芝月一眼，才淡声道：”去吧。“


    沈芝月前脚刚走，殿内便传来崔琰扑哧一声大笑：“啧啧，看来殿下这小婢女也不怎会伺候人啊，不如把她交给臣，臣让府中的老妈子好生调教一二，定还殿下一个贴心黏人的回来！”


    卫瑾延一记眼刀扫了过去：“孤看你是日子太闲，临安那边近来闹饥荒，不如你亲自过去赈灾？”


    崔琰当即变了脸色：“臣就开个玩笑，殿下莫要当真，且臣已经派兵送干粮过去了，那边也差不多安定了下来，就不必臣再跑一趟了吧。”


    临安山遥路远，从上京过去，没有一月也得二十余日，且那边已经传了捷讯回来，他实在不愿也没必要再折腾一番。


    “孤和你说正事。”卫瑾延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临安位于江南，向来是富饶之地，怎会突然闹饥荒？”


    崔琰也收起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正色道：“殿下也觉着此事有蹊跷？臣之前也怀疑过，但没查到什么，臣便想着或许是多虑了！”


    ”派人继续去查。“卫瑾延吩咐道，默了默，才悠悠开口：”只怕有些人已经坐不住了。“


    -


    这边，沈芝月一出丽正殿便回了月牙阁继续绘制食单，忙得团团转，俨然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一直到傍晚，天边爬上一片金黄，她才勉勉强强画了三张出来。


    但差不多也够了，就在侍卫营，太监和宫女住的庑房各发一张，客量已经是非常乐观！


    趁着仁康还没来，沈芝月又将食单和她剩余的点心收拾清点了一番，确保没问题后，这才空闲下来，惬意地坐在窗边掰橘子吃。


    砰砰——！


    门边很快传来一阵小心谨慎的敲门声，该是仁康趁着轮值的空闲过来了。


    沈芝月推开门，探头出去四下望了一周，见没旁的人，这才迅速将仁康拉了进来。


    见沈芝月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仁康心下更是紧张了起来：”姑姑，找奴才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沈芝月笑道：“别紧张别紧张！”随即她走到桌案前，随意地往上一靠：“如今我手里有一个活儿，若是做得好，每日至少能得个五十文钱，每月那就是一两银子，且上不封顶——“


    ”要奴才怎么做？“


    仁康方才还胆怯的眼眸中涌上一抹异色，他出声打断道。


    沈芝月松了口气，一脸欣喜：”很简单！“


    说罢她将桌上的食单递给仁康：”你把这三张食单分别送去侍卫营，太监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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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庑房和宫女住的庑房，每日再定时去收信送到我这，我会将所有东西打包好，你夜里直接到月牙阁来取，然后再一一送去各个地方。“


    仁康总算是听明白了，原来姑姑这是要做买卖呀，还请他来当闲汉（注：闲汉：古代外卖小哥。）


    “好！”他结果食单，当即应了下来。


    毕竟宫外的阿娘还病重着，每月光是抓药都要费上不少银子，虽说干爹对此从不吝啬，救济了阿娘不少，但他作儿子的，无论怎样也该尽一份孝心，能有机会挣银子，他当然不会拒绝，到时候阿娘在宫外也能过得稍微好一些……


    “那你行事都当心些，“沈芝月道：”有什么问题随时找我。”


    “没问题，奴才这就去办！”


    -


    仁康走后，沈芝月揉了揉咕咕作响的肚子，又吃了些水果充饥，但她已是整天没用膳，这会儿怎么也熬不住了，是以赶着去了趟膳房饱餐一顿。


    吃饱喝足后，她倒是想起了那个被她抛在脑后大半天的太子殿下。难得她这会儿心情好，给陈管事打了声招呼，要了些上等的新鲜羊乳和花茶，便独自在灶房忙了起来。


    过了大半个时辰，沈芝月才端着一壶醇香四溢的奶茶出了膳房，一路哼着小曲儿去了丽正殿。


    此时的丽正殿黑灯瞎火，只微微亮了几盏烛灯，沈芝月问了门口的侍卫才知，原来卫瑾延出去了，这会儿还没回来。但侍卫见她是太子的贴身婢女，手里还拿着食盒，便没拦着她，直接放她进了丽正殿。


    借着烛灯昏暗的光线，沈芝月勉强能看得清脚下的路，但步子依旧放得缓慢，本是几步路的距离，硬是走了好半晌才来到书案前，将食盒放了上去。


    也不知太子何时回来，沈芝月无聊地在殿里转了转，要说这还是她头一回下细打量这里，其实若是只看殿内的陈设，抛开过于宽敞而带来的冷漠疏离感不谈，还是能感受到几分大气雅致的。


    四壁嵌挂的字画有的豪迈炽热，有的如绵雨般细腻，博古架上陈列的玉瓷金银也都典雅脱俗，井然有序……


    忽然，沈芝月四下游荡的视线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三两步走到博古架前，蹲下身子，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置于最底下一层的花瓶。


    她可是还记着太子那日在纸上写的那两句话！


    不就是说她钱匣子里的那些银子被他放在这花瓶里了么？


    天助她也，这会儿太子不在，正好是她拿回银子的好时机！


    她轻轻摇了摇花瓶，清脆的哐当声在寂静的殿内显得尤其清晰


    看来银子的确在这！


    顾不上旁的，沈芝月挽起衣袖，伸手径直往花瓶中探了去


    却在触到里面那东西的瞬间，沈芝月呼吸一滞，骤然反应了过来


    她上当了，她被彻彻底底的戏弄了！


    里面的东西根本不是什么银钱，只是一堆小石子罢了！


    然而为时已晚，此刻，卫瑾延的声音已然响在了头顶


    "找到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