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簪花节当日,谢荐衣一身粉紫海棠梦烟裙,裙摆绣着紫檀金粉,发髻是分肖髻,难得梳得温婉优雅,她相貌可爱,又在灵俏中添了几分温柔。


    她与穿流云春晓留仙裙的雁桃碰面,雁桃襟领袖口绣着半荷,衬得肤色粉白娇嫩,二人挽着手走在珍奇满目的七仙集上,般般入画,难得为了貌美衣裙维持住了几分淑女。


    没走多远,二人就遇上外来胭脂铺摆摊画花钿,据说千人千样,到了夜晚天灯下可令每个女修容貌更闪亮动人,时效为一晚,惹得许多女修排起长队。


    谢荐衣与雁桃立即加入其中排了起来,一人得了个漂亮的花钿。


    “好多没见过的修士啊。”谢荐衣手中拿着刚买的嵌字豆糖,眼睛都不够用了,路边摆满琳琅摊铺,奇装异服的散修叫卖声不绝于耳,有穿各色华服的别宗弟子经过,还有长着长耳绒尾的妖修摆摊。


    只是妖修们似乎在人修混杂之地显得有些局促。


    生着犬耳的男修售卖药材,讨好地朝给了金珠的修士笑,转身与包扎着一只犬爪的同伴说,“还是有好人的!有人愿意买你采的药了....”


    “我们有钱给爹爹买伤药了....”


    嘈杂的街市间,他们的谈话声钻入谢荐衣耳中,她出神地走到摊前,铺面花罗上摆的尽是没见过的稀奇药草。


    包扎了手的犬妖大概涉世未深,见格外好看的紫衣少女好奇地盯着一株长着赤虫的草,怯怯道:“这位仙子,要买媚草吗?”


    “媚草?做什么用的。”


    “额...”她举起包扎好的圆爪挡住嘴,悄声道,“能拴住任何你想要的夫君的心。”


    谢荐衣猛然呛咳起来,“不了不了,我还没有道侣呢。”


    她转而买了好几株识鬼花。


    听犬妖摊主说鬼见到便会发出笑声,谢荐衣决定下山出任务时佩在胸前,谁笑就多注意谁几眼。


    “吃花糕吗?两位仙子。”突然一只缠着腕带、看着遒劲有力的手伸到两人面前,云逸探出身子笑嘻嘻问道。


    他今日也装扮了一下,身穿晴蓝锦服,腰缠玉带,头上簪了木樨花,有种不羁的英俊,漫不经心地扫视着路边摊铺。


    “我差点没认出来是你,簪花不错。”谢荐衣从样式各不相同的花糕盒里挑了一块金桂花糕放进嘴里,含糊地说道。


    “还行吧,我特地从收到的簪花里挑了最好看的一朵。”


    他得意起来,雁桃的脸色却突然苍白了。


    她抱住谢荐衣的一条胳膊,不安道,“那完了,他会不会根本不愿意带那朵粉色簪花?”


    “谁呀。”云逸赶紧凑近问道,谢荐衣把他的脸推远,“这你就不用管了。”


    “你那朵花,就算是送进仙门大比里也是前三甲好吗,要对自己的巧手有信心。”谢荐衣振奋地拽了拽雁桃的小臂,以示鼓舞。


    雁桃簇着眉头还欲再说,谢荐衣的眼神却飘向不远处,脸上浮现一个微妙的笑容。


    她看着远方,嘴唇开合道:“不必担心了,我看他乐意戴得很。”


    外商摆了许多海货,据告示所写,有来自深墟海域的海蜘蛛皮做的短靴,穿着可踏水而行。


    云简师兄站在摊位前看着,一身黑金劲装,黑眸锐利,气质凛冽冷肃,头上是明晃晃的粉桃簪花。


    谢荐衣抿起嘴,鼻翼翕张,拼了命地转动脑袋移开目光才没笑出声。


    云逸却在看见的一瞬间便笑得前仰后合。


    谢荐衣立刻把花糕塞进他嘴里,堵住他的笑声。


    但已经吸引了云简的注意,他看三人一眼移步走来。


    “你们两个又在搞什么名堂?今日是簪花节庆,百家云集,你们收敛点,别惹事。”


    “没有啊,是云师兄你对我们有偏见。”两人齐齐无辜眨眼。


    云简不再理会他们,手掌一翻,自然地从芥子袋里取出一根簪子,他双手递给雁桃。


    “谢谢你的簪花,很漂亮。”


    云逸刚放进嘴里的昙花糕彻底噎住了,他把脖颈抻出去二里地,大声咳了半天才勉强恢复呼吸。


    林羽薇从旁经过,看到云逸这捶胸顿足的样子,翻了个明显的白眼。


    又转眼看到海蜘蛛皮靴,眉头不赞同地蹙起,快步离开了。


    雁桃郑重接过簪子,其上铁线莲雕得大刀阔斧,纹路很深,雁桃的脸色眼见红润了,比街上挂满的天灯还鲜亮。


    簪花节的灯是天灯,都是这些年修士们为心中之道祈福而亲手所制,挂在七仙集边,求上一缕阁中的火苗。


    平日不亮,只在簪花节放飞前亮起,经风不熄。


    如今天色暗下来,灯发出柔和的橙光,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到天灯上了。


    百年天灯亮起,瑰丽辉煌。


    美如月中聚雪的文群玉从天灯下过,抱着紫霄剑的观南跟在她身后,“他没戴你送的簪花。”


    “那又怎样。”文群玉脚步不停,抬首一盏盏观赏着街上的灯。


    “我戴了。”


    文群玉轻轻一笑,并不答他。


    “都这样了,你为何还想与他缔结道侣?”


    身前的少女半侧过头,灯盏的光落在她额头钿饰和秀致的侧脸上。


    “不止我需要他,临源宗被昭天宗压制许久,我父亲如逆水行舟,宗门更是需要他和他背后的沈氏。”


    他避开视线,情不自已:“我只想问一句,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每个自视甚高的人心中似乎总有一个愿意无条件折腰之人。


    “有。”白衣雪冠的少女脚步未停,转过眼前廊角,并未回头看眼神遽然亮起,神色都不再带着郁气的男修。


    “那又如何呢?我心中也有他,还有剑道、宗门,这点旎思,分量太轻。”


    二人的脚步渐渐隐于街市里形形色色的修士。


    谢荐衣三人也在看灯。


    她看向身侧最近的一盏绛纱灯,灯面画着灵草和药匣,绛色已有些褪落,墨痕仍旧清晰:


    “道阻且难,以德仁济之。幸得长友,谊切苔岑。千年万岁,椒花颂声。”


    落款是一朵辛夷和一片羽毛。


    “早知道我们也挂一盏好了。”云逸不禁道。


    谢荐衣往后退了一步,想看清灯的全貌,正巧撞上个硬实的胸膛。


    后方来人身量很高,玉兰幽香从她头顶传来:“找到你了。”


    她立刻雀跃地回头,“师兄!”


    沈执琅垂头望着她,眼神随即柔和下来:“存儿今日真美。”


    谢荐衣却在看到他的霎那呆愣住了。


    “天呐。”旁边传来雁桃不自觉地感叹。


    沈执琅今日穿了件浅金鹤纹直缀外袍,内里是束得腰身紧窄的玉锦白衣,星零发丝出落于额前,略遮住眉眼,发梢处坠下两根细长小巧的金带。


    牡丹在他发间,不显华美,反衬得他眼眸勾人,惊心动魄。


    闲远的气度,英秀的颜。


    云逸壮起胆:“沈师兄,你剑法一骑绝尘就算了,今日也要冠绝群芳,给不给我们这些同宗男弟子留条活路?”


    路过的宗内剑修听见他说的,煞有其事跟着点头,赞同地朝他暗暗比了个大拇指,而后飞速溜走了。


    “冠绝群芳的应该是存儿做的簪花吧,我算什么。”沈执琅无奈摇头。


    “牡丹簪花如此精美,我这般可还算相配?”他低头继续问傻了眼的谢荐衣。


    “配、太配了,再没有比这更配的了。”


    沈执琅眼角眉梢都是温眷笑意,“存儿喜欢就好。”


    借着灯烛的光,他将发簪插进谢荐衣发髻,“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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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荐衣立刻察觉到摸索着取下来。


    师兄难得露出几分窘态:“请教了师尊,我雕得不好,存儿别细看了。”


    木簪上是铃兰,边缘磨得十分平滑,像是怕刺伤她的手指。


    谢荐衣翻来覆去,爱不释手,又放回头上,笑着看向师兄:“再好不过了。”


    天灯一盏盏慢慢自发飞离桅杆,一时整条七仙集都亮如昼。


    “前面有焰火!”


    “听说炼器斋的那帮弟子研制出了新型烟火筒,就攒着等今天呢。”


    “可别又像之前哑火了就行,今日这么多外宗人看着,出差错可丢人丢大发了。”


    “要是真没放成功,就绝不承认是临渊宗放的。”


    人群开始向前流动,云逸拽起雁桃的胳膊,雁桃牵住谢荐衣。


    谢荐衣回头狡黠一笑,一把攥住师兄的手腕,额心碧色花钿随着天灯光芒闪动。


    沈执琅不禁莞尔,从善如流跟上她的步伐,四人也随着人群跑动起来。


    修士们目光频频落在路过的沈执琅身上。


    “这是你们哪个宗的弟子,好俊。”


    “是我们剑阁的沈首席,啧,这么一看天道真是不公啊。”


    不停有熟或不熟的人停下来和沈执琅问好,他一一礼貌作答。


    谢荐衣瞄师兄一眼,见他依旧晏然自若,便转回头在人群中等待焰火。


    ‘嗖’地响亮一声,一条火线垂直而上,炸开映出漫天四散的光华,在空中汇聚成临源宗的标识——青剑渊玄。


    周遭都是欢快的笑声,更多的焰火升起如星河,谢荐衣抬头望着,从未觉得胸口像此刻这般充盈暖意。


    她欣赏了一会,又忍不住转身看向身侧。


    这一眼,正撞上师兄也望着她。


    他佩着她亲手做的簪花,偏头瞧向她,瞳孔里映着焰色,长长的睫毛垂落,好似洒下一片专注的深情。


    焰火、天灯尽在眼前,吸引着每个人的注意,众人的笑容皆是面朝着前,师兄的笑容却是望向身侧。


    这闹中取静的笑,不像是为这百年盛景,而像是……为了她看见焰火时那张开心的面庞。


    见她看过来,沈执琅的视线并未有分毫避退,一双眼睛弯起的弧度更翘。


    于是谢荐衣的耳中也安静下来了。


    一瞬间剥离闹市,她识海中闪过很多碎片,擂台边他垂头握着她脚腕,雪地里遥遥一眼,玉兰花瓣簌簌落下。


    她不该在此时转头看师兄。


    心脉处蓦地穿来一阵涟漪般的酥麻,逐渐漫过四肢,直到指尖。


    心头鼓噪地跳动着,一番又一番的惊悸,像是把结霜的红果沉入水中,扑通一声后,下沉,不断下沉。


    直到霜层融落,柔软的、毫无防备的果实轻轻落在水底。


    这一声那么轻,除了她不会有人知晓。又那么重,陌生又刚烈,改变了她的一切。


    让她心如浮萍水藻,在水面生出散佚的想法,覆盖整个水面,既想永恒地被身边的人这样注视着,又想....


    思绪不受控地想到她刚才握住的那截手腕,再向下,师兄垂着的手筋络明显,修长却不过分纤细。


    左手掌背有一条横贯着的深刻伤痕,长而宽,状如猛兽的爪痕。


    自她有记忆起,师兄手上就带着那条疤痕,从不愿尝试用灵药消去。


    那只手能握剑,也能为她擦去眼泪。


    意识向下滑,想象中、识海里的她,摩挲描过他手背的疤,然后慢慢牵住了那只宽和温热、有着剑茧的手。


    明明二人只是无声地对视,可谢荐衣难以自控滚烫的双颊,呼之欲出的心跳。


    过去那些对待师兄苛责的心态,微妙的期待,好像都在这一刻有了缘由。


    她看待师兄,似乎不止是师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