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走了啊。


    邵初澜略表遗憾地点点头，道过谢后松开手。


    同事如蒙大赦，“哧溜”一下跑没影了。


    短暂的午休时间很快过去，下午的时候，邵初澜根据同事发来的文件，对自己需要进行的工作有了大致了解。


    一般来说，只要不出差，就是写公文制表打印等一系列案头工作。


    没想到吧，都什么年代了，公文居然还需要人工手写。


    据办事处通传的说法，人工手写比印刷制品能够保留的时间更久，而有些材料需要留档百年。


    快速完成自己的基础工作内容后，邵初澜回忆着中午保洁阿姨说过的话，翻来覆去研究那两件防风衣，材质看上去和普通的派克服没什么两样，而且很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能够阻挡阴气和湿气。


    早上同事们都还不适应邵初澜的到来的时候，出于对社交的回避，并没有给她派多少活儿。


    现在实在是忙得脚下生风了，见邵初澜在工位上没什么事可做，鼓起勇气招呼她帮忙打印资料。


    “好嘞，来了。”


    邵初澜应了一声，无视一众被吸引过来的视线，把防风衣叠起来塞回布包里。


    这间大办公室的风水和阵法是专门请大师摆的，人和鬼之间位于两个不同的空间层。


    因此工位之间看似相连，实际隔着老远，鬼需要的高阴气环境，邵初澜也不用被迫去体验。


    除了空气流通有点慢，偶尔会闷之外，邵初澜觉得这里和家里没什么两样，当然洗手间除外。


    帮着打印了几份文件，邵初澜把它们转交给同事，被抬头的标题吸引住了。


    【厉坛专审公示通知】


    “公元二四零四年暨阴阳两界和平交流协作办事中心成立一零二年，为维护拓荒村周围治理环境，推进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未来化建设，办事处拟于农历七月十五前往……”


    邵初澜还没看完文件内容，就被同事轻轻地拉了一下衣袖。


    邵初澜：？


    同事小幅度指着门口处方向，组织语言：“……那个，领导来了，先回去。”


    邵初澜把文件递给对方，顺着他指的方向回过头，只见一火红的身影美女风风火火推门进来，十厘米长的大红色高跟鞋“哒、哒、哒”敲击着地板，脚下生风，由于走得很急，炽焰般的发丝都张扬地飘起。


    门板被掀开一百八十度后迅速回弹，跟在美女身后的人迅速抵住门板，然后又轻轻合上。


    柳微云快速起身，小碎步跑到那美女跟前，在距离一臂距离的地方，托着大肚子微微垂着头，神情恭敬：“韩副。”


    韩汐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态度，并没有多说什么，自顾自坐在柔软的沙发椅上，茶水点心和果盘很快如流水般端过来。


    韩汐摆摆手，示意他们撤下，所有跟随的人又悄无声息地把东西带走，全程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锐利的目光在空荡的前台逡巡了一圈，韩汐最终还是主动开口问柳微云：“今早是不是来了个新人？”


    柳微云垂着眼睫，神情恭谨：“有两个来报道的。”


    “女的，姓邵好像。”


    柳微云略微讶异，抬头朝邵初澜站立的方向看去。韩汐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于是柳微云、韩汐和邵初澜三双眼睛对上了视线，面面相觑。


    刚从邵初澜手里接过文件的同事，被两道无法忽视的视线盯得发毛，扔给邵初澜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抱着文件溜之大吉。


    邵初澜方才也只听了一耳朵，并不知道韩汐的来意。


    她放下手里的笔，主动走到韩汐面前，学着柳微云的样子微微垂头：“韩副，您找我？”


    韩汐在看到邵初澜的瞬间，想过她可能有的种种反应，倒是没想过她会直接过来问自己。


    有点意思。


    亮红色的指甲尖敲击着沙发椅的木质扶手，韩汐上下打量了邵初澜一番，视线扫描仪似地在邵初澜的身侧逡巡。


    在邵初澜腿都快站麻了的时候，韩汐才终于收回视线，勾起红唇，像是在闲谈：“小邵啊，刚来还不太适应吧。”


    邵初澜觉得自己其实挺适应的。


    不过韩汐似乎也只是借此起个话头，没有非让她回答的意思，自顾自往下说：“有什么困难就和我说，咱们中心也不是那种不让提要求提意见的，你说说看有什么需要我们改进的？”


    邵初澜一听，觉得有戏，把自己在路上想到的关于装外卖柜的想法简单说了一下。


    韩汐问这问题，本来也就是走个过场，她没想到邵初澜还真敢提要求。


    不过听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韩汐本想找个由头搪塞过去，不过转念一想，或许这办法……还真可以推行。


    毕竟人间送到地府的祭品，其实也和送外卖或者快递差不多，要是真的把外卖柜推行下去，或许偷窃行为就能够被有效制止，而且也可以给某些游手好闲的鬼安排个职位。至于成本，让那些鬼交点使用费就好了。


    简直一举多得。


    韩汐越想越觉得可行，看向邵初澜的眼神红的发亮，但限于身份，她只是站起身，轻拍邵初澜的肩膀：“嗯，你的建议我收到了，我认为具有一定可行性，会提到会上考虑的，估计也快了。”


    这就是，可以考虑了？


    邵初澜满脸欣喜。


    韩汐和邵初澜互相笑得真情实意。韩汐笑自己未来辉煌的政绩，邵初澜笑自己无痛拎外卖的生活，两人简直一拍即合，狼狈为奸。


    处于状况外的柳微云：所以，刚刚发生了什么？


    客客气气送走了韩汐，邵初澜心情颇好地踱回工位，主动忽视背后一路或羡慕或打探的眼神。


    “刚来一天就敢和领导提建议……”


    “这不是关键，关键是韩副同意了，韩副是谁啊，我还从没有见她对谁这么和颜悦色过呢。”


    “真羡慕啊……”


    邵初澜回到工位，刚坐下屁股还没焐热，手机就嗡嗡震动起来。


    然后她收到了一条陌生的消息通知，提示有人加上了她的好友。


    邵初澜疑惑地戳开申请，是一个昵称为伥的纯黑色头像。


    邵初澜没有立刻通过，而是问了一句对方是谁。


    “治安处，万骈，早上见过。”


    反应过来早上这人的气势，邵初澜手机都差点吓掉了，她立马坐直身体，快速通过对方的好友申请，噼里啪啦打字：


    邵初澜：【万前辈，找我什么事？】


    万骈：【出差前准备流程.PDF】


    万骈二话不说，甩过来一份PDF。


    没等邵初澜问他具体是什么事，又发过来一个压缩包。


    【拓荒村.zip】


    然后甩下一句话：【半个小时，有车来接。】


    邵初澜不明所以地点开压缩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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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崭新的手机卡了好半天，才开始龟速下载。


    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样下载，估计两个小时她都无法知道文件内容，邵初澜立刻中止了在手机上的下载，转而调出大显示屏，十几秒后，终于看到了压缩包里的文件。


    【拓荒村考察.PDF】


    【坛祭管理流程.PDF】


    【坛祭人员登记名单.xls】


    【北屋人员总名单.xls】


    ……


    看着一连串的三十来个文件，邵初澜终于知道刚才自己手机为什么会卡成那样了。


    半小时，闹着玩呢。


    邵初澜回忆了一下万骈的模样，忽然浑身一斗，然后非常认命地开始扫读这些文件。


    她摘下了眼镜，让自己的工作环境处于暂时性的真空状态，然后双开文档，两只眼睛同时左右提取关键信息，并快速用高亮标出。


    大概十五分钟后，邵初澜可算弄清楚了这趟出差是要做什么，其实就是方才打印的那份文件，去厉坛周边进行各种专项调查，顺便单独走访其中的几户。


    她保存好提取出来的所有资料，然后点开万骈发过来的准备流程，一件一件比照着地图，申领符箓道具、饮用水、以及人可以食用的压缩营养面包。


    邵初澜将它们一股脑儿塞进背包里，戴好眼镜，套好浅色的防风衣，掐着28分的点，推开了办事处的大门。


    邵初澜才踏出出门，一辆低调的黑色商务车已经停在了门口，后座的车门半敞，隐约可以看到内部的身影。


    司机帮邵初澜把背包放到后备箱，便绕回了驾驶座，邵初澜看着后座微微敞着的车门，屈起手指敲了敲。


    万骈的眼神从悬浮屏上挪开，深紫色的眸子轻飘飘地落在邵初澜头顶，随后又悠悠飘回自己面前的屏幕上。


    此时万骈的眼神没有早上那么有压迫感，却还是让邵初澜感到心底发憷。


    见邵初澜迟迟不上车，万骈拧着眉看过来，语气已经透出了不耐烦，盯着悬浮屏上的时间跳动：“你还有十秒钟。”


    邵初澜麻利地爬上了车后座。


    十秒刚过，商务车的门缓缓合上，以时速二百二的速度在道路上滑行。


    邵初澜单手撑着窗沿，视线落在窗外。


    车窗外的风景快速流动，色块变换纷繁复杂，邵初澜此前从未正式在地府游历过，窗外的景象很多都让她感到无比新奇。


    好奇压过了紧张，邵初澜试探地问出了声：“那块牌子上写的什么啊？”


    万骈偏过头扫了一眼，“限速250。”


    邵初澜没想到他会回应，一时有些惊喜：“哎哎，还有那边，绿色的那个飘带是什么，还蛮好看的。”


    “……那是河。”


    “居然能绿成这样，有鱼不？”


    “……”


    在路过一棵紫色的树时，邵初澜刚要出声，就被万骈截住了话头。


    “打住。”


    邵初澜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


    万骈努力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气，尽可能保持平静：“从现在起，你再说一句话，就给我离开后座。”


    “好的万前辈！”


    邵初澜等这句话早就等很久了，敲了敲司机后座示意他停车，然后手脚相当麻利地溜到了前排，开门关门系安全带一气呵成，对着司机笑眯眯道：“我好了，咱们走吧！”


    被扔在后座的万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