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姜殷起来听华章说了这事，倒也不觉得惊奇。皇长姐就是因为供给不足才战死的，涉及军用物质的事是母皇的雷区，这次也算不凑巧，二姐就正中枪口，又是大庭广众之下，很难被放过去。


    当时她正在同祁境一起吃早饭，华章是在她耳边说的，姜殷以为祁境没有听到，还特意表情夸张扬起声调重复了一遍：你说二皇姐被贬去了剑门关？


    华章不明白姜殷是什么意思，明明是在问她，眼睛却一直看着正在喝粥的王夫，还是小声答了，“是。”


    姜殷看着祁境，从他的脸上看不出情绪的变化，连一点停顿都没有，心中暗暗感叹，这个男子果然见风使舵、铁石心肠。


    “殿下喝粥吗？”祁境见姜殷有一段时间没有动过桌上的食物，好像还一直看着他喝粥，就开口问了一句。


    “嗯。”


    祁境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就起身帮姜殷盛粥，两个人一起吃饭的时候祁境不喜欢有外人，姜殷有什么需要都是他亲力亲为，比如盛饭、夹菜。不过更多时候姜殷会直接拒绝他的好意，自己动手，即使是这样，祁境也没有放弃。


    见到王夫正在盛粥，自己的要务也汇报完毕，华章向姜殷请辞获得允准之后就离开了房间。


    姜殷接过祁境递来的碗，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多谢王夫。”


    祁境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总叫王夫还是太生分了，叫小字吧。”说完抬头笑着望向姜殷，像是在等着她开口。


    刚准备舀一勺粥的姜殷愣住了，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小字，祁境还有小字……交换婚贴的时候她应当见过，总不至于人家都已经嫁给她了，还怀着孕自己却不知他的小字吧……


    这么想着姜殷感觉背后都要流出汗来：糟了糟了，祁境的小字是什么？


    对面的人直接给她下了最后通牒：“殿下换婚贴的时候见过，一定记得的吧？”


    姜殷机械地往嘴里送了一勺粥来掩饰尴尬，转念一想这不对啊，明明是自己要试探祁境，现在怎么变成祁境来考她了？


    “记得记得。”姜殷埋头喝粥，准备就这样糊弄过去。


    “那殿下唤我一声。”对面的俏郎君已经吃好了早饭，就这么看着她。姜殷即使低着头也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声音听不出情绪，但是视线就像钢针直接扎到她的头上，但是扎出来的不是血，是汗。


    “雪……”


    “嗯？”


    姜殷只记得第一个字是雪，后面的那个字不太确定，被祁境“嗯”了一声过后也有些来气了，赶紧喝完了粥，干脆说了一个自己觉得正确的，“雪颜。”


    祁境听了脸上的笑意更盛，伸手握住了姜殷的手，“殿下待雪颜真好。”


    后来姜殷才知道，因为祁境出生那日下了一场大雪，上京城中到处都被白雪覆盖，所以祁太师给他取的小字就叫雪颜。


    肃王当日就启程了，姜殷没有露面，却暗中叫人在城门外的一个小亭子中准备了一些物品，在肃王的队伍来的时候给他们带上。


    华章操办的此事，听她回来的时候说姜越带的东西很少，路上也没有送行的人，冷清的就像当年她去南州时的那样。


    “二殿下瘦了很多，脸色看上去不大好，只是简单道谢就上马车离开了。”


    姜殷听了华章的话默默地用指尖敲击着桌子。


    五月发生的事比前几个月加起来的还要多，除了肃王姜越被贬去剑门关外，上京城中另外两件大事分别是皇帝的重病以及三皇女求娶卢丞相家的小郎卢梦华。


    皇帝在训斥完二皇女姜越之后身体就出现了问题，太医前来检查也查不出除了风寒之外别的毛病，说是心病，之后皇帝咳得越来越厉害，好些天都没能上朝。


    皇帝病重成这样，姜殷此次人在上京城中自然就跟其他三个皇女轮换着入宫侍疾去了。姜殷看到虚弱的皇帝，面上难掩忧伤。皇帝心境倒是很好，按照太医所说的安心养病，无聊了就看看书，瞧见姜殷那副样子干脆叫她去替自己处理些政务，累了就在宫中走走看看，不必总是来她殿中看望。


    这天姜殷出门走走的时候就遇见了一个小姑娘，扎着整洁的小辫子，身上穿的衣裳一看就知道地位不低。小姑娘也看见了她，大大方方地走来在她面前行了一礼，“润儿见过五姑姑。”


    原来是皇长姐的女儿姜润。姜暮十九岁的时候就成亲了，二十岁战死沙场的时候润儿才刚出生没多久。


    “润儿怎么来了？”


    “父君昨日带润儿去寺庙中求了平安符，今日给皇奶奶送来。”


    皇帝心疼这个孩子，于是常常接来宫中照料。在此处遇见她也不算新奇。真正新奇的要数遇见卢小郎。


    那日皇帝的病已经有所好转，不再咳得很厉害，所以她也准备准备要回到府中。祁境这些天总是差人送信来问自己什么时候回去，不过他也不直说，只说府上小厨房新做了什么菜品请她尝尝或是新添了东西，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瞧一瞧是否合适。


    就是在出宫回府的路上遇见的卢梦华，姜殷这次终于把人给认出来了，于是见了面就简单寒暄了几句。


    两人告别之后，姜殷问跟在身边的华章卢梦华怎么会进宫。华章说大约是因为近日要与三殿下成婚了，进宫来学规矩。


    原来是这样。


    “殿下您这几日不是忙着协理政务就是去看望陛下，不知道此事也在情理之中。”


    听华章这么说姜殷也懒得再考虑。总之三皇姐那样文静的性子还有家室同卢小郎都是相配的。他们成婚也算一桩美事。


    而她不知道的是，卢梦华为了见她挨了打。


    皇帝的病虽然好了许多，但还是没有好全，反而还加重了她身上原有的老毛病，身体一直不见康复。


    于是姜殷会隔几日就进宫一趟，简单在宫中待一会，陪皇帝说说话解闷。


    而卢梦华这段时间一直住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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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中，今日是他试妆的日子，他特意去问了宫中的嬷嬷，得知姜殷正好也是今日进宫。


    于是在试到自己最满意的妆容之后，卢梦华兴冲冲地等待着他带进宫中的小侍的消息。只要姜殷从大殿内出来，小侍就会跑来告诉他，如此他就能够在不经意间同姜殷“偶遇”，让她看见最好看的自己。


    看到自己的小侍跑来，卢梦华激动地问：“确定出来了吗？”


    小侍喘着粗气一个劲点头。


    卢梦华高兴地就要出院门，正要出去的时候门内走进了一个他绝对不想在此时看到的人——三殿下姜檀。


    姜檀看着面前人化着精致而浓艳的婚妆，脸上的表情在见到她后由从高兴变得凝重。缓慢地停在了她的面前。


    姜檀没有说话，上去就给了卢梦华一记耳光。


    卢梦华的脸被打得偏转向一边，妆花了，梳好的头发也乱了半边，整个人从开始的盛装变得落魄不堪，姜檀的力气不小，卢梦华的脸很快就肿了起来，低着头没有看她。


    “收好你的心思，你现在是准三王夫，事成之前再让本王看到有下次，就绝对不会是今天这么简单就算了。”


    卢梦华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只是站着。


    姜檀也没有离开，两人都站在原地，“本王的话你听见了吗？”


    良久，空旷的院中才传来一声“是”，像是一声叹息，消散在五月末逐渐变得温暖的风中。


    姜檀走出院门，侍卫何冬跟在她的身后，“殿下这么做会不会有些太过了？”


    姜檀冷笑一声，“男子需要训诫，给他这一巴掌算是轻的。”


    “要是卢丞相问起来……”


    “那就如实答。卢盛心中有数。”她今日前来也是因为卢盛提点过她，既然卢盛要让他的儿子日后享尽荣华，那么如今吃些苦头，明白些事理总是需要的。


    出宫的时候遇见了姜殷，姜檀走上前去，问姜殷接下来是否有时间。


    姜殷苦着脸，“王夫今日在殷进宫之前就叫早些时间回去，说是要吃糕点。”


    “晚了糕点就吃不成了么？”


    “王夫要跟殷一同出门去吃，那家糕点铺子去晚了当真吃不成。”


    姜檀看着姜殷匆匆离去的背影笑笑，像姜殷怯懦的女子难堪大用，被曾经伤害过的男子牵着鼻子走，实在叫人发笑。就是心思诚挚又有什么用，男子最用不得真情。


    姜殷回到府中，看到祁境一个人坐着正在看着什么东西，连忙喊他：“王夫，快些出来去街上吃糕点。”


    祁境却不作声，怎么突然就要叫自己上街？平日里叫她跟自己一起都会找借口推脱，还是说她知道了什么？


    姜殷见祁境没有动，快步走到他跟前，她回来已经时间不早了，那家铺子再晚些就不卖了，张口就要重复一遍，还没说出口，就被祁境冰冷的目光打断了，他的手中捏着一封信，摇晃着信问她：“落星辰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