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昱瞬间变了脸色:“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周铭微笑地看着他“只是告诉你一声罢了。”


    内心那股子烦躁瞬间没了周铭顿时心情大好,抱着肩往旁边靠了靠,愉悦地看对方气急败坏的神色。


    “你玩我呢?”吴昱上前一步语气充满了怀疑“是云青让你这样说的吗,好让我知难而退?”


    “不是他不知道。”


    “那你什么意思?”


    明亮的走廊上,两人毫不相让地对视,还好这里两梯两户不会被任何人打扰,否则一定会被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吓一跳吴昱原地转了几步,朝着周铭逼近又重复了一遍问话。


    周铭往后退慢条斯理地解开衬衫最上方的两枚扣子往上捋袖子的时候头也不抬仿佛没听见似的。


    吴昱急眼:“你哑巴啊?”


    “先放下我对季云青的感情不谈哪怕他只是对门的邻居”周铭终于抬起眼睛,“也得跟你说道说道在人家拒绝你的前提下,直接上门堵人是错误的。”


    “关你什么事!”吴昱终于忍无可忍朝着那张冷漠的脸就挥出拳头,电光火石间被对方侧身压下手臂,感觉不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只感觉天昏地转在被带着往前扑的时候膝盖弯被不轻不重地踹了一脚整个人都向后栽倒重重地摔在地上。


    周铭冷冷地看了眼斜对角的摄像头他忍很久了确保是对方先攻击自己时终于借力回手这个角度能把整个过程拍下来等会可以去物业那里直接备份他不确定季云青是否需要这份视频但起码足以证明这个叫吴昱的人不仅上门跟踪还暴力地率先出手。


    吴昱在地上摔得有点懵捂着头爬了起来指着周铭:“来来来继续!”


    周铭瞥他一眼并不想继续纠缠吴昱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只会乱拳的主自己的格斗技巧是在自家健身房里长年累月习来的对付这种人绰绰有余可他真的很不喜欢用拳脚解决问题。


    但是容不得他多想吴昱就又扑过来了依然是直击面门地挥拳


    前几天看见季云青挎着个胖男人已经够堵心了这会儿又遇见个别有心思的邻居吴昱又酸涩又骄傲觉得不愧是自己看上的人真够有面儿的。


    周铭看对方毫无章法的架势一开始只是尽力地躲用巧劲儿把人往地上摔结果那个吴昱居然不撞南墙不回头反复从地上爬起来就继续一股劲而往前冲几次三番弄得周铭也跟着火大他很长时间没有被点燃怒火了这会儿实在克制不住用尽浑身


    力气地朝对方脸上打去。


    那人压根不会躲居然还傻着继续往前冲在瞬息间周铭终于清醒些许收了点力可那拳头还是实打实地落在了吴昱的鼻子上随着一声痛呼鼻血直接飙了出来。


    周铭喘着气收回手如果刚刚没有收力吴昱的鼻子铁定要骨折可即使这样也受了不轻的伤那紫色西装的前襟已经洒上了血迹整个人痛到龇牙咧嘴。


    周铭把门打开拎着对方的脖领把人带进门拧开水龙头:“你先洗洗我去拿药箱。”


    药箱在置物柜上放着拿过来的时候吴昱已经洗好了在沙发上捂着脸哼哼唧唧地叫疼周铭掰开他的手检查了下血已经基本止住了也没有错位他叹了口气还是拿了棉球递过去冷静地问:“现在感觉怎么样?”


    吴昱把棉球塞鼻腔里继续哼哼了一会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了句:“你真的喜欢云青啊?”


    “嗯。”周铭点点头。


    吴昱嘟囔:“唉这也正常毕竟他是季云青嘛。”


    “算了不打不相识”肾上腺素恢复正常吴昱的戾气也渐渐消失“咱公平竞争!”


    周铭哭笑不得这辈子也想不到会由于这种原因跟人动手还被理直气壮要求公平竞争但他什么也没说盯着吴昱看了一小会就拿起碘酒倒在棉签上去涂抹对方脸上的擦伤。


    吴昱大爷似的靠着沙发仰着下巴颏简单下了句评语:“不错还挺细致。”


    做完这一切周铭没再说话从餐桌下把有点受惊的花花捞起来低声哄着他什么也不问也不辩白自己的内心


    “哥们”他凑过来“你跟我讲讲呗你俩咋认识的我记得他搬过来没多少日子啊。”


    周铭不抬眼皮继续给花花呼噜毛但他就有这种本事往哪儿一坐就极容易勾起人的倾诉欲仿佛让人足以安心把全部的心思都讲给他听。


    吴昱也没客气脸上还疼着呢就絮絮叨叨开始讲他和季云青的相遇了原来这人是做服装生意的有项业务是给舞团提供演出服和戏曲服装有次他闲得无聊去送货顺便在人家单位转着玩那天是夏日季云青刚好练完功出来额上还带着点微微的汗衬衫扎在腰上掐出一把纤细眉目如画双腿笔直修长淡淡地扫过来一眼看得吴昱芳心大动。


    “人人都爱他舞台上的模样就那种光芒四射的我不一样啊我看上的是台下的他太可心了这叫啥这就叫一见钟情啊哥们!”


    周铭默默地捂住花花的耳朵实在想不通为


    什么要听自己的情敌大谈动心经历。


    “我就喜欢他那个眼神”吴昱越说越激动“看我就跟看垃圾似的特别带劲儿你俩认识时间不长吧那你不知道云青这人其实也很能打的别看我打不过你要是换他来哼哼那可就说不准了。”


    周铭心想不用你说我也能看出来但我为什么要和自己喜欢的人打架啊他摇摇头起身给对方倒了杯温热的蜂蜜水放在桌子上。


    听着吴昱絮絮叨叨他是有点难过的。


    要是早点认识季云青就好了。


    他向来知足这会儿生出了难得的贪心想要再多了解他一点再多接近他一点。


    吴昱一口灌下半杯蜂蜜水翘着二郎腿继续:“唉你别看云青那么招人其实他感情经历还真挺简单的就是因为太难追了……其实最可惜的是没趁着两年前把人拿下。”


    周铭愣了下问道:“为什么?”


    “趁虚而入啊”吴昱装大尾巴狼“在一个人最低潮的时候发动攻势寂寞空虚冷的时候不都想要个伴吗效果不就是那个啥事倍功半……”


    周铭:“事半功倍。”


    吴昱一拍大腿:“对


    “那会儿季云青怎么了”周铭好奇“和他离开舞团有关系吗?”


    吴昱反问:“你不知道?”


    接着他整个人都翘起了尾巴得意洋洋地把杯子放桌子上:“哎呀你不行听哥一句劝早点退出吧。”


    周铭:“……”


    他站起身微笑地做出个送客的手势。


    吴昱似乎终于扳回一局美滋滋地往门外走嘴上还继续叨叨:“其实你品味还成看上的人和摆的画都不错可惜碰上我这样的竞争对手哎呀赶紧死心吧。”


    周铭咬牙切齿:“谢谢你夸我画的画可以离开了再见。”


    “哎嘿?”吴昱瞬间回头“这两幅是你画的你是设计师吗?”


    “不是”周铭只想快点把这人打发走应付道“我随便涂着玩的。”


    吴昱却驻足了认真地看玄关处那副油画他不肯接受家族产业靠服装生意白手起家衣服的色卡选料都是自己亲自跑的对颜色也比他人敏感很多尤其是每年的流行趋势这样大团色块勾勒出来的郁金香一开始就抓住了他的眼球还以为是国外哪个画家的作品颜料调配得恰到好处笔触柔和满眼都是春天的气息。


    而另一幅摆在鞋柜上的装饰画则是个一笔勾勒而成的兔子没有任何多余的线条干净利落个人风格极强。


    “喂我说哥们”吴昱饶有兴趣地回头“色感不错啊有没有兴趣来我这里……


    ”


    周铭微笑:“没有你雇不起我。”


    吴昱有点急眼:“你这人怎么说话呢。”


    他刚刚的邀请可是真心诚意现在做实体最重要的就是创新


    这点周铭也懂但他不想掺和非是自己自视甚高而是不愿把爱好变为专业更不想打破现有安慰闲适的生活。


    门已经打开了吴昱还有点没死心从兜里掏出张名片:“咱有机会可以再聊聊啊。”


    手机铃声响起周铭拿起一看来电显示赫然是季云青。


    吴昱瞬间心虚把名片往周铭手里一塞扭头就跑还不忘回头叮嘱道:“跟云青说我没纠缠我已经走了啊!”


    电话接通周铭无奈地关上门就听见季云青冷淡的声音传来。


    “那人滚了没?”


    好像还带着一点的哑猫爪般挠着周铭的心。


    “已经走了”周铭轻声道“你那边怎么样?”


    语气自然又轻松完全就是身为朋友间的关心他很好地把握住了这个度。


    电话另一头季云青惬意地咬着冰淇淋老实交代:“我在喂海鸥。”


    “啊?”


    微咸的凉风中一只海鸥张着翅膀滑翔过来轻巧地叼走了他手上的薯条。


    “还好就是过来看看我父亲”季云青笑着看天边的海岸线“这里也没什么好玩的我又不买东西就是每天瞎溜达。”


    一个金发小女孩撞到了他的腿上瞪大了蓝眼睛看他。


    季云青微微俯下身子用英文柔声问道是否需要帮助。


    小女孩笑起来摆摆手继续向前跑在沙滩上留下几枚圆圆的脚印。


    “周铭需要我在免税店给你带点什么吗?”季云青手上的冰淇淋有些要融化了他侧着脑袋舔了一口“我大概两周后回去。”


    “没什么需要的”周铭按捺住雀跃的心情“到时候我去机场接你……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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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我这会有点事再见。”


    他耍心机呢才不给对方拒绝的机会。


    还有两周十四天他就能再见到季云青了。


    真好。


    冰淇淋化得太快顺着流到手指上季云青几口把发软的甜筒吃完慢条斯理地用湿巾擦了手顺便把旁边别人扔的矿泉水瓶子捡了一起扔垃圾桶里。


    季云青沿着小路往回走因为母亲的事他和父亲季枫一直关系不好刚有些缓和的时候自己就直接出了柜差点没把这位气出心脏病第二天就千里迢迢赶回国


    ,说要好好治治儿子这个毛病。


    “没救了,季云青擦着嘴角被打出的血,笑得灿烂,“你再生一个吧。


    季枫摊在沙发上大口喘气,许久才哆嗦着说:“是我欠你的……你妈和顾红娟给你惯坏了,女人堆里长大,不像个男人!


    “如果酗酒出轨打老婆才叫男人的话,季云青冷眼看他,“我不当也罢。


    季枫瞬间扬起手,却颤抖着没继续打下去,良久才咬牙切齿道:“我就动过那一次手,你为什么要记这么多年,你和她一样,眼里揉不得一点沙子,太记仇。


    “所以你是故意报复我,想让我回来吗?他突然提高声音,“好,我回来,等那边忙完就行,或者你来这边,我给你办移民……


    季云青平静极了:“不,我没必要报复你,也没必要向你报备我的取向。


    此话一出,季枫勃然大怒,抬脚就踹:“你跟男人搞在一起,你丢不丢人!


    季云青一点都不疼,只觉得爽快,他站得挺拔笔直神态自若,只在被打得侧过头时,咽下一口带血的唾沫。


    拳头再也使不上力气,季枫痛哭出声,佝偻着身子慢慢离开,从问心有愧到撕破脸皮,他觉得自己永远失去了唯一的儿子。


    他以为,季云青会避他如同猛虎。


    但事实证明并没有,季云青依然会按时与他联系,平静地唤他父亲,甚至偶尔过年时也会飞来美国,不动声色地过一个祥和的年。


    他们之间终于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以至于可以心平气和地在餐桌上共同吃饭,探讨未来。


    五月的风吹得衬衫鼓了起来,前方的小路上有年轻人在弹吉他唱歌,长裙子的黑皮肤少女快乐地旋转跳舞,季云青往琴盒里放了张纸币,就被人扯住了胳膊。


    “善良的东方男孩,和我一起跳舞吧!


    季云青被愉快的曲子感染到了,跟着跳起了恰恰,虽说主业是古典舞,但别的舞种也是略通的,此刻完全可以跟得上那少女灵活的身姿,周围的人群已经开始鼓掌,看着这两个年轻人和着节拍轻快起舞。


    少女手臂上是缠绕的镯子,随着她的转动叮铃作响,一曲终了,红色卷发的吉他手冲着两人吹了声口哨,朝着季云青掷了个东西。


    季云青本能地抓在手心,摊开是枚黄铜色的硬币,看不出是哪个国家的,只知道应该有些年头。


    “幸运硬币,吉他手张开双臂,“祝福你,我慷慨的朋友!


    季云青笑着和他拥抱,把硬币放进兜里,挥手离开。


    继母牵着只金毛在门口等他,


    远远地就扬起手,露出个灿烂的微笑。


    “我回来了,”季云青被冲过来的金毛扑倒在草地上,偏过脸躲那热情的口水,“哎呀你太坏了,我怕痒痒……”


    父亲现在的妻子安娜是个虔诚的天主教徒,不知是年龄大了还是一物降一物,季枫之前的毛病慢慢消失,两人结婚后幸福美满,也没有再生育子女,养了一条大狗,过得其乐融融。


    季枫在屋里看报纸,安娜笑着把金毛拉回来,季云青拍拍自己身上的草屑,快乐地把那份小幸运拿出来给对方看。


    “我今天得到了一枚幸运硬币,”他笑道,“好看吗?”


    安娜亲昵地在他颊边落下一个吻:“很漂亮,你可以保存这枚硬币,也可以把它送给你的爱人,让他得到同样的幸福。”


    季云青迟疑了下,垂下眼睛:“我没有爱人。”


    “你会有的,”安娜把他拉进屋子,不再年轻的脸上,那双澄净的蓝眼睛温柔地注视着他,“我和你父亲都期待,有一天可以见到那个人。”


    “抱歉安娜,”季云青笑道,“我不知道该如何去爱一个人。”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安娜坐在季枫旁边,平静地牵起对方的手,“当你为了一个人而忍耐和回头时,那就是爱。”


    季云青回报以同样温柔的目光,语气轻松自然。


    “不,我不会为任何一个人回头。”


    作者有话要说:


    季老师我劝你不要太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