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骁强势地一把抱住他，任由符云怎么挣扎踢打都不放手，只是咬着牙握紧少年冰凉的手找到停车的地方，把胡闹得过分的爱人塞进了车里，砰地一下甩上车门反锁。


    “你是不是发病了？”顾承骁软下声音开始在车里寻找，他一边翻找着药瓶，一边安抚道:“别怕别怕，老公在呢。”


    “我没病！”符云气得发抖:“你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顾承骁反驳:“我怎么骗你了？”


    符云道:“你要结婚！”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顾承骁手指停顿住，嘴唇微张:“你……”他刚想说些什么来掩饰，却又想起来宴会厅内那位孙小姐，登时脸色白了一片，车内昏昏灯光将这份震惊切割成明安交错的碎片，彻底将夜雨定格。


    顾承骁问:“谁跟你说的？谁和你说我要结婚？你今天这是怎么了这么闹腾？我们先回家，行不行？”


    “回家再说，你在这里胡闹算怎么回事？”


    符云冷笑一声:“谁和我说的重要吗？你是不是应该先向我解释一下，你那个订婚妻子是怎么回事？啊？”


    “云朵，我们先回家。”


    顾承骁避而不答，他坐到驾驶位上毫不犹豫地启动车子，夜雨中车轮飞速旋转，打碎了柏油路上的枯枝败叶，湿漉漉的雨水叫天地换了一副灰蒙蒙的颜色。


    符云无力再嘶吼，他坐在副驾驶上心痛得有些呼吸不过来，他靠着车窗小口喘息，时间在这一刻变得非常诡异，发动机的声音似乎越来越远，最终成为长久刺耳的尖锐声响，符云不受控地开始抓挠手臂上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


    他想，只要顾承骁好好解释。


    只要他说得合理，承诺不会去和其他人结婚而丢下他，亦或者像以前一样好好地哄一哄他，亲亲他掉眼泪的眼睛，保证和订婚对象断开联系，这就够了。


    他就能完全相信。


    只要他解释，自己就能相信。


    符云记得顾承骁对他的好，他这样一个人，像检验不合格的碎玻璃一样，又敏感又惹人心烦，疑心病重，喜欢逃避，这个世界上但凡有谁真心爱他，都算他赚足了——顾承骁是唯一一个爱他的人。


    “顾承骁……”


    深夜的雨碾碎了他的自言自语。


    “一直爱我就好了。”


    【哇靠！顾你是不是有毛病？云朵都应激成这样了你还回家再说？】


    【回家回家，回你爹的家！】


    【我命令你现在立刻马上停下来哄云朵！不然直接分手让我们攻妹解脱好了，爱攻妹的男人那么多不差你一个！】


    【死渣男我攮死你！】


    【这么一对比裴都好多了，至少攻妹哭哭的时候还知道抱一下哄一哄，顾我最多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要不是小云朵喜欢，这最后一次机会我也不乐意给他，赶紧的分手吧，别耽误云朵找新老公】


    熟悉的家里似乎再也没有温暖巢穴的感觉，符云垂眸坐在沙发上，像痴痴傻傻被剥夺了情感的娃娃一样，任由顾承骁拿毛巾给他擦头发，冰凉的雨水打在侧颊，符云的脑袋被男人蹭得一晃一晃的，有点可怜。


    少年抬起眼睛:“解释。”


    顾承骁搁下毛巾:“别吃醋，好不好？”


    符云险些笑出声:“你觉得我是在吃醋？”


    顾承骁:“那你是因为什么？你在那么多人面前闯进来扇我耳光，就没有觉得自己也有不对的地方？你没有想跟老公也道个歉吗？”


    符云拒绝:“你打回来。”


    “我怎么舍得打你？”顾承骁静静地看着他，少年脸颊半湿半干，在夜晚显得无比苍白，符云像是被困在琥珀中的昆虫，连挣扎都徒劳无力，他有些疲累，忍不住道:“你为什么不为我想想？”


    “我怎么为你想？！”符云被他再次激起了怒意，刚刚压下去的脾气又升腾在了喉咙里:“难道要等你订婚结婚，和孙小姐成了夫妻，我再去为你想给你带带孩子？我为你想个头！神经！”


    “你到底什么时候解释？”


    顾承骁沉声道:“不要骂人。”


    “顾家，情况特殊。孙允熙我亲自选的，脾气好又听话，她不会欺负你，我也不可能和她有什么关系，你只要……”


    符云打断他:“所以你确实要结婚？”


    顾承骁叹了口气:“联姻而已。”


    整个顾家现在全压在他身上，老太太患有心脏病大约也没多少时间可活了，长辈在世当然要往远的方向考虑，对于京城这些豪门来说，婚姻就是一张巨大的关系网，婚姻是金钱，是权力，是投资，唯独不可能是爱情本身。


    “你的意思是……”符云的声音喑哑，变得特别轻，像是悬浮在半空中的一朵即将散去的云:“联姻就不算是结婚吗？”


    “你要让我当外面的情人？”


    顾承骁无奈道:“你为什么要把以后的事想得这么难堪？我什么时候把你当过情人？云朵，你扪心自问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符云道:“可你骗我。”


    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少年耳中的嗡鸣几乎盖过了现实中的一切声音，他的视线渐渐模糊，被湿润的液体占据，眼前的世界扭曲成模糊的碎片，胃部剧烈的绞痛叫他几乎无法再发出任何声音。


    好疼啊。


    抱抱我好不好？


    “就这一次，就这一次行不行？”顾承骁握住少年单薄的肩膀，仰头凑上去想要亲吻符云的唇角，却被瞬间躲了过去，他几乎是央求道:“以后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我只骗你这一次，就算以后结婚了我也会对你好，和以前不会有什么不一样的，我还和你一起住在这里。”


    “好不好？”顾承骁捧住少年的脸颊，与他那双泪眼朦胧的眸子对视:“乖一点，听话。”


    符云有些无力:“你不是第一次骗我了吧？上次说忙工作，要开会，这次说那边有事，家里人要留你……顾承骁，你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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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骗自己相信你啊？”


    顾承骁皱眉:“为什么又翻旧账？”


    翻来翻去都只是一笔糊涂烂账而已，没有任何意义，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符云就非要往前看往后看，为什么不能只开心地活在当下呢？


    “你到底在焦虑什么？”顾承骁揽住他的肩膀，轻声哄道:“好了好了，我们亲一亲，老公抱一下你，我们去做i，好吗？不要再说这些了，有什么意义？”


    “别碰我！”符云推开他怒道:“因为没有过去！没有过去我才会翻旧账！你不能凭着我喜欢你就……”他半途哑了声音:“就这么欺负我。”


    “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你？”顾承骁饶是脾气再好也被他激起了怒意，他忍不住抬高了声音:“我对你还不够好？你发脾气打我我哪回还过手？哪次没有哄你？你想要什么东西，我费尽心思也给你拿回来……就这样我还是欺负你了？”


    符云骂道:“滚去结你的婚！”


    “那事不是已经结束了？”顾承骁道:“我解释了你又往前翻什么旧账？陪酒的拿三千块小费都知道要赔个笑脸，你什么时候能跟我说句好听的？！”


    符云心口被刺了一下，他扬手把手机“砰”地一下摔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他冷嗤道:“那你去找给你赔笑脸的陪酒的，你在这里跟我说什么道理？我又不是什么好价钱……”


    “确实。”


    顾承骁站起身来。


    “没瞎的人都给不了你好价钱。”


    符云的心脏被割得血肉模糊，他颤着手指把自己的惨状藏起来，不肯服气不肯低头，也不肯落下风，只反唇相讥道:“那你算是把自己卖了个好价钱，孙小姐有福了。”


    顾承骁斥道:“你非要这么说话？”


    符云低着头:“我一直这样，你就当我这两年卖身给你好了，顾承骁你该结婚结婚，该怎样就怎样，反正以后……”


    “哐当——！”


    顾承骁扬手掀翻了沙发前的圆形茶几，玻璃桌面打在大理石上，四分五裂，下层用木竹做成的环形支架也已经扭曲，碎裂的玻璃块割伤了男人的手心，他居高临下站着，怒火烧心:“怎么？你还想卖给谁？”


    “符云，除了我你还能跟着谁？”


    符云吓了一跳，他蜷缩起身体把自己图案成一只圆形的茧，身体颤抖得不成样子，胃里的剧痛化在胸口，顺着气管上移，最终只形成了反胃和恶心。


    他轻轻啜泣着，感觉身边全是漂浮的鬼魂，扑着他的四肢想将他拉扯分食，他不敢说话，只能哭。


    顾承骁道:“云朵，你乖一点。”


    “你乖乖的，我什么都给你。”


    符云把自己埋了起来，像只蘑菇一样，他回想着当初那个追求他的富家公子，怎么也不能把他和现在的顾承骁类比——如今看着他那张脸，就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一样。


    他不再认识顾承骁了。


    爱没有办法。


    相爱也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