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羿怔然了半晌,才缓声确认道:“你……说什么?


    时乐说完就闭上眼睛,撅着嘴趴在马桶盖上,哼哼唧唧不说人话。


    邢羿太阳穴突地抽痛起来,他开始怀疑是自己的幻听,不然怎么会听到时乐口中说出摇钱树三个字?


    而且,时乐是说他是摇钱树……?


    时乐在马桶盖上趴了一会儿便觉得硌着下巴不舒服,又哼哼唧唧撑着手臂支棱起来,毫无所觉地准备原地躺平。


    片刻后,邢羿垂眸看着枕在他脚上的时乐,浴袍松垮散落着,半边身子直接贴在冰凉的瓷质地面上,额前还贴着几缕潮润的湿法。


    他清楚这种情况下,让时乐睡在浴室的地上是很容易感冒的。


    邢羿深吸一口气,在思绪纷乱大脑抽痛时,还是俯身先将人抱回了卧室。


    *


    半晌后他打开了露台,伴随着一点红光,一缕白烟袅袅而升,蛛丝般的白雾缭绕之下,邢羿忍受着头痛,仔细思考起曾经被他忽略的细节……


    时乐说要戒酒,但遇到昂贵的藏品却毫不犹豫破戒,醉酒后最真实的反应是不想吐酒。


    同样的,看到御品的logo非常直接地想到了尚未追回,也极可能无法追回的那十三万。


    酒后吐真言说他是摇钱树……邢羿眉头紧蹙,又想起杀青宴当天那一声无法理解的“摇、诶?


    “你还是我的心肝宝贝摇邢羿薄唇轻启,缓缓补全了被时乐省略掉的两个字“摇……钱树。


    心肝宝贝……原来是这个意思?


    邢羿的头疼得越发剧烈,他却一直没有吃药,反而让疼痛肆意侵蚀他的大脑,彻底扰乱他的思绪。


    所以,高兴是为赚钱,所谓的为了他的发展,也是为了更好的摇钱?


    这不可能……巨大的落差感如一盆冰水般兜头泼下。


    让他曾经在心底构建的一切甜蜜美好……都在一夕间崩塌,再回神时烟已经烧到指缝,邢羿却像感觉不到疼痛般,闭合指隙将那一点红光彻底熄灭,随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


    第二天,时乐一觉睡到了十点。


    他按亮手机屏幕,最先看到小朱发来的消息:[阮总,我到了,听说您昨晚喝多了,您放心睡吧邢羿这边有我在。]


    时乐看完从猫猫表情包里找了个“OK回过去,一股眩晕感猛地袭来,时乐将手机反扣回床上。


    把脸埋进枕头里猛抽一口气,随后揉搓着脸颊,因宿醉带来的痛苦哀嚎出声:“那鸡尾酒到底是什么魔鬼酒,嗷嗷嗷头都要炸了!


    他又闷着头趴了半小时,发现瘫在床上疼痛不会减轻,反倒会因注意力过于集中,让痛苦变得更加清晰。


    他一边在心底暗暗发誓这一次绝对要戒酒了现在的身体真是扛不住酒精的折腾……混酒他之前也不是没喝过红白黄三色深水炸弹都没什么问题。


    而且分子料理每一份都很小摄入的总量真的不多没想到后劲会这么要命!


    他猛掐着喉结试图回忆自己这一次有没有酒后失态思来想去确认自己完全断片……就开始自我安慰道如果在直播里失态了的话舅舅的电话恐怕早就飙过来了。


    最后时乐艰难地扶着墙壁晃进了浴室冲完澡后将头发吹到半干才觉得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门铃响起是客房服务。


    时乐看着小推车上香气扑鼻的餐品估计是小朱知道他睡醒便送过来了真是个贴心的小助理。


    但眼下他一点胃口都没有尤其是闻到奶香味还隐隐想吐最后为了身体着想还是准备喝小半碗清淡的蔬菜粥。


    他再次打开手机才发现闻景善也给他发了几条消息不过被压在小朱的消息之后。


    打开一看是几条链接分享以及一句叮嘱:[流出的照片已经及时处理了是阮文彬又开始玩脏的别担心先不要回应。]


    时乐逐条点开发现只剩一条文字版链接还没失效他这才滞后了大半天知道当年的不雅照被再次爆出对于闻景善虞雪兄妹乱伦的讨论再度甚嚣尘上。


    刚好今天的直播镜头是在闻景善和江辰安那边的下午邢羿将广告片拍差不多才会三组嘉宾一起合体。


    网上对此的评论一看便知阮家下了不少工夫极尽抹黑之能事将节奏带得飞起:


    [严重怀疑那个什么奶妈是收了阮时乐和闻景善的钱一顿质问却对兄妹乱搞的事只字不提……]


    [之前还觉得财产分割有点问题但就虞雪和闻景善这种贱男贱女把钱都骗光才是活该!]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虞雪闻景善江辰安有一个算一个我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时乐点进山竹视频的直播间弹幕上密密麻麻都是污言秽语还有不少人让江辰安快跑的。


    他蹙着眉切回和闻景善的聊天界面:[舅舅和这种人没什么好说的正面刚吧咱们没必要忍受这种污言秽语。]


    消息刚发完


    微博内容是一张……血书。


    干涸的暗红色血迹触目惊心时乐下意识便坐直身体手指轻击屏幕将照片放大。


    确认这就是原剧情中在阮时乐临死前邢羿拿给他的那一封虞雪在最绝望的时候沾着自己的血液亲笔所写。


    “……人


    心是最不可靠的东西,即便如此,我也从未想过文彬会为了钱,迷晕我和哥哥拍下照片用以威胁……我的孩子还那么小,可我真的挺不下去了……用我的血涤清我的灵魂,对不起小乐,妈妈对不起你。


    时乐看得喉咙一哽,他刚从界面上退出来,就看到汪小姐又发了一条新的视频微博。


    点开后,是一位头发花白慈眉善目的女性老者,正是虞雪当年的奶妈玲姨,虽然皮肤干瘪还长了不少黄褐色的老年斑,但老人双眼明润炯炯有神。


    面对镜头眉头蹙起,缓声说道:“抱歉小乐,以这种方式与你相见,也许你已经忘记当年你妈妈死时留下的这封遗书,这封信是被我藏了起来。


    “因为我十分清楚,以当年的情况,这封遗书并不会起到任何澄清的效果,甚至会直接被阮文彬和孟韵销毁……也请你原谅我的自私,为了顾念自己的生活,二十年过去了,才愿意站出来为小雪说话……


    “虞雪是我一手带大的孩子,她温柔善良天真烂漫,是一个品性极佳的孩子,她从未做过一星半点于世俗伦理不容的事情,一切都是孟韵和阮文彬的抹黑污蔑,为的就是吞下虞家的全部财产!


    视频将近三十分钟,开篇应是她提前准备好的,语速适中也很有条理,后面回忆在阮家生活的种种旧事时,就变成想到哪里说到哪里,语速也缓了下来却显得更为真实。


    说起虞雪身体太差,怀孕时更是艰难,躺在医院打保胎针打得浑身浮肿,她回家帮虞雪取东西时却撞见了阮文彬和孟韵在家中旁若无人的乱搞。


    那时候她就知道这对狗男女烂透了,但她不敢说,当时虞兴东的身体每况愈下艰难维系,虞雪又是保胎的关键时刻,就怕她一受刺激一尸两命。


    说到这里她微黄的眼珠泛起湿意,停顿良久才说出了事情发生的大概时间,还提及当时孟韵饰演的哑巴新娘“春花一角色大受好评,很多观众都将她视作温柔善良的女神。


    血书和视频一出,因不雅照重新引发的舆论骂战再次反转,评论区全都在感叹人性的丑恶面:


    [爷吐了,怎么会有阮文彬和孟韵这种贱人啊啊啊啊!!!这种人就该下地狱!]


    [听到虞雪难产生了一天一夜差点没命,阮文彬却是在三天后才来看孩子的……我我我血压狂飙#¥*&@操!]


    依旧有人对视频的真实性质疑,的确,目前双方给出的“证据都是一面之词,毕竟是二十年前的事情,那时候也不像今天有录音录像这种实打实的证据,双方各执一词时,质疑声的存在也是合乎情理的。


    很快便有微表情专家上线,对玲姨的多种反应进行


    分析:[眉头上扬眼睑下垂……她的伤心痛苦都很真实,看不出被培训过的痕迹,毕竟这位女士也到了一定的年纪,想要通过培训让她如此完整地进行三十分钟的讲述,也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情。]


    闻景善的回应也紧随其后,先否认近期的种种不实传闻,然后明确表示,要起诉阮文彬和孟韵对他养父的蓄意谋杀、抢占家产,以及通过精神暴力言语刺激逼死自己的养妹。


    虽然因时间久远取证困难,但哪怕过程再困难,哪怕最终的宣判结果只是让时乐拿回虞雪遗产中他应得的25%,他们也要将阮文彬和孟韵曾做下的种种恶行,一一暴露于所有人面前。


    *


    时乐换好衣服,走向小朱发给他的定位时,心中还在仔细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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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记忆中的原文细节。


    等电梯的时候,他下载了一款常用的邮箱app,登陆后打开了草稿箱,他在其中备份了原书中小半本的情节梗概。


    默默通读一遍后,依旧对血书的出现感到非常奇怪。


    如果说邢羿、闻景善和阮家种种,都是因他的穿入而逐步发生了改变,就是玲姨也可以解释为,是因为他联合闻景善有了些许与阮氏抗衡的能力,才让玲姨安心出来发声。


    在血书没出现前,他还没感到什么异常,但玲姨第一次发声对血书只字不提,仿佛就等着阮家发难再给以重锤。


    这种欲扬先抑、成熟的、更有利于他们来操纵舆论的发声方式,实在不像玲姨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人能想到的,当然也可能是与她情同母女的汪小姐在一旁帮忙……


    可时乐总觉得这事情透露着微妙的古怪,他换位思考,作为一个谨慎且利己的老人,即便念着与虞雪的感情,最适合的方式,难道不是将血书从一开始就拿给闻景善?


    这才符合她几十年来独善其身的态度,而不是手书后又亲自露面……


    时乐将草稿箱中存放的内容重新翻看了一遍,便再次将app彻底删除。


    电梯门打开,时乐径直走向顶楼的大型会议室。


    邢羿正穿着一身线条锋利的铁灰色西装三件套,端坐在一张尺寸夸张的豪华会议桌前。


    男人西装革履,再一次戴上了金丝眼镜,这一次笔挺西装之下的身材却不再单薄。


    时乐站在机器后方,那双本来半垂着的眼睛突然从桌案文件上抬起,锋利的黑眸从镜片后透出一股寒意。


    倏地让时乐心头一冷,只觉得眼前的邢羿实在太过陌生。


    小朱突然蹭过来和他小声问好:“阮总,您来了?吃过早饭了吗?要不要我去帮你买些什么?


    时乐的注意力被小朱带偏,淡笑了一下摇头:“不是你给我叫的早餐


    ?”


    小朱茫然地摇摇头,看到时乐喉结上醒目的红痕,丹凤眼瞬间闪过精光,压了压唇角才将时乐拉到一旁小声询问:“阮总,需要我去帮您借一下遮瑕膏吗?”


    时乐眨了眨眼:“啥?”


    小朱打开手机的前置镜头,时乐这才看到自己因为太过难受,在喉结上掐出的痧,想到下午还要直播便点头同意了。


    小朱一走,邢羿在会议室的宣传照刚好拍完,拍摄团队收拾东西准备转到同一楼层的宴会厅,邢羿暂时获得几分钟的休息时间。


    与摄影师简单地沟通过后,邢羿淡笑着走到时乐身边,先亲昵地帮他捋了捋额前的碎发,微凉的手指轻搭在时乐的额前,柔声询问:“给你点的早饭吃了吗?”


    时乐惊喜道:“你怎么知道我十点半才醒?”


    邢羿的气息靠近,“猜的,没想到真的猜中了。”热气扑在时乐的颊边,有些痒痒的。


    虽然时乐习惯和邢羿朝夕相处,但突然贴到一起还是有些不适应,他刚想退后半步,邢羿冷白的手指已经按在他的下唇上。


    低垂的眸子看不清神情,在时乐微怔的瞬间,微凉的指腹在唇上来回碾动,时乐甚至感觉到下齿被抵开一道缝隙,沾染了少许津液的手指便倏然收回。


    邢羿抽出口袋巾擦了擦手,抬眼露出温柔的笑意,自然地解释道:“下唇沾上了一点酱汁。”


    时乐抿了抿唇,神情微讪:“谢谢。”


    小朱拿着遮瑕膏站在两米外,一双格外闪亮的丹凤眼微微睁大,等到两人磨完嘴唇,才强压住唇角的笑意走了过来:“邢羿你在就太好了,你帮阮总涂一下吧,他自己不方便。”


    小朱说完又压了压唇角,以免自己一不小心笑出声,嘿嘿嘿太甜噜!不仅有吻痕,还当众磨嘴唇!这和直播舌吻有什么区别?!


    尽管小朱竭力克制,但她灼热的目光实在存在感太强了,时乐清了清嗓子,刚想解释喉结上是自己掐出的痧。


    邢羿却接过遮瑕膏先一步开口:“抱歉哥哥,以后我会小心的。”


    小朱的丹凤眼瞬间瞪得滚圆,时乐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嗯???


    邢羿将他拉到一旁的椅子上,扶起他的下颌目光沿着流畅的弧线滑入领口。


    喑哑的声音在耳畔低低响起:“我们现在是情侣,哥哥身上的任何痕迹都应当是我留下的,难道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