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嬛临别催更，将司马迁的离愁别绪催得飞灰湮灭。司马迁原本还想询问汨罗江上那位长者的事。现在他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刘嬛回到汨罗江畔，撑船的老者与青龙王都不见踪影。她在江面落下一道雷霆，静静等待。


    片刻之后，一道青影划过水面。那青影忽然飞起，落在岸上，化作一个青绿色的女子。她暗绿的发丝披散，皮肤苍白泛青，一身曲裾深衣，同样是深浅不一的青绿。


    难怪司马迁说，看见她就明白了。这根本不是人类能有的颜色。


    这妖怪虽模样怪异，长相着实漂亮。她五官精致，清纯中透着魅惑。她的肤色虽然怪异，落在某些人眼中，或许正好满足他们特别的癖好吧。


    “你有名字吗？”刘嬛问道。叫她“青龙王”，莫名有种尴尬。


    “就是青龙王啊。”青龙王疑惑歪头，“人们见了我，唤我青龙。我是这片水域的主人，是‘王’啊。”


    异类的名字有着特别的含义，刘嬛不好给青龙王改名，绝不是因为她取名废。


    刘嬛一天就可以从长安飞去汨罗江畔，解救司马迁。能和她打得有来有回的青龙王也不慢。她们回到了长安。刘嬛将青龙王扔给她的朋友们。相信法家大佬能搞定这条水蛇。


    刘嬛简单梳洗了一番，去找霍去病，买羊毛。


    这一趟出门，刘嬛印象最深的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妖怪？淳朴的民风？更新进度为零的作者大大？不，是衣不蔽体，甚至光着身子在田里干活的农人。


    刘嬛曾见好友一边擦拭腿上的油污，一边感叹幸好没弄脏裙子。她在一旁嘲笑，衣服比人精贵。


    如今，衣服真的比人精贵。


    这个时代的庶民，可能全家都凑不出一套整齐的衣服。他们在劳作时赤身裸体，避免衣物损耗。


    刘嬛想起了她的羊毛纺织计划。说来惭愧，因为人手有限，刘嬛的重心一直在推广纸书上。羊毛纺织计划一直处于起步阶段。现在琅嬛阁正常运转，纸书推广暂时告一段落。刘嬛回头看看羊毛。


    ——冷静，你没有羊毛。


    刘嬛嫌弃的抱怨：“咸阳宫真小，都不够我养羊。”


    一直扩建咸阳宫的嬴政：？？


    参与扩建咸阳宫的李斯：？？


    卫鞅参与了最初咸阳宫的建造，但最终规模不是他决定的。卫鞅叹了口气，道：“谁叫后人无能呢。”


    “谁家好人在皇宫里养羊？”韩信诚实的说。


    ——这里有个老实人，快来欺负他！


    自己的领地无法生产足够的原料，可以进口。刘嬛盯上了霍去病。这回她不是纯薅羊毛，她会付钱的。


    这年头，养不起羊的连羊粪都摸不到，养得起养羊的看不上羊毛。这么好的天然纤维竟被长久的忽视。


    霍去病提供的羊毛很便宜。贵人看不上的东西，他怎么好意思卖给朋友啊？若不是刘嬛执意给钱，他甚至想白送。


    收到新鲜的羊毛，相里仲骂骂咧咧的开工了。


    羊毛线的技术难题已经攻克，相里仲只要领着工匠，扩大生产就好。纺织的人手不够。不够就不够呗，谁规定只有纺织成布料的羊毛才能用？虽然刘嬛自己不会，但她相信，织毛衣这回事，那是有手就行。


    后面售卖的环节更不需要刘嬛担心。开店铺，货物上架，安排店员，长门宫的宫人随便挑一个，就把事情安排明白了。


    于是，庶民们有便宜暖和的毛衣吗？


    不可能的。


    穿不起衣服的庶民，会用兜里最后一个铜板换一捧糟糠。会尝试新衣料的人家，本就不缺衣服。看中了羊毛线的商人，将刘嬛的店铺当成批发市场，换个地方卖出高价。


    行叭。


    刘嬛决定限购。见过阶梯收税吗？拿着户籍来买羊毛，买一家一户羊毛用量，价钱很便宜。若是超过了，就要加钱。买的越多，价钱越高。当然，再加价，比丝绸还要便宜许多，商人还有的赚。


    有的商人雇佣贫穷庶民代购。这么做，庶民虽没有新衣服，好歹得了好处。刘嬛只做不知。有的商人决定强买强卖，然后喜提见诡套餐，最后还因为冒犯皇室，被廷尉收押。


    有士人觉得，那边琅嬛阁买纸书，这边琅嬛馆贱卖毛线。琅嬛公主在侮辱他们。


    把所有电子账户的用户名和密码设置为同一个的后世人表示，这不是正常人的常规操作吗？爱买不买，滚！


    霍去病终于想起了他那身不成样子，最终成了虫子窝的毛衣毛裤。这种贴合身体的衣裤，太适合北方的气候了。


    他将毛线推荐给了刘彻。


    刘彻采购了一批毛线。堂堂大汉皇帝，不缺人手织毛衣。


    一时之间，长安贵族女眷流行起织毛衣。个别男性贵族闲暇之时，也会试一试。


    不可避免的，有人盯上了刘嬛的琅嬛馆。


    羊毛线卖的便宜，但是销量大，原料还是没人要的羊毛，粗粗算来，挣得不少啊。财帛动人心，总有人想试一试，哪怕会被天打雷劈。


    刘彻将刘嬛唤进宫，扔几本奏疏给她看。


    刘嬛随手翻了翻。哦，这个是说她与民争利，让她把羊毛工坊上交。那个让她交出处理羊毛的秘方。还有抨击她阶梯限购，违反常理，会被上天惩罚。这人肯定拿了商人的好处。


    “阿嬛怎么看？”刘彻一边翻看一卷竹简，一边问道。


    “陛下要试探我，也不必这么明显吧？”刘嬛说。


    刘彻当然不肯承认。他十分无辜的说：“这话从何说起？”


    “陛下若没有这个心思，我怎会看见这些？”刘嬛晃了晃奏疏，将它们扔在桌子上。


    刘彻讪笑了一下，道：“阿嬛觉得，朕应该怎么申斥他们？”


    “陛下应该褒奖他们。多么慷慨的人啊。”刘嬛感叹道。


    皇帝能强夺臣子的家产吗？且看封建君主集权的巅峰，嘉庆要吸亲爹给他养的血包时，给和珅定了多少罪状。刘彻可以处死没用的大臣，可以收拾造反的藩王，甚至一个巫蛊之祸，可以牵连数万人，但是，无缘无故，强夺勋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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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财产，那是他不想好了。


    刘彻想了想，微微颔首，道：“阿嬛言之有理。”


    参奏公主与民争利，应上交作坊的，肯定能以身作则吧？让公主上交秘方的，肯定愿意上交自家的秘方吧？不喜欢阶梯限购的，一定乐意把自家的产业批发卖了吧？不愿意？知道什么叫天子之怒吗？


    “陛下若无事，我便告退了。”刘嬛说。真搞不懂，刘彻折腾这么一下子有什么用，就为了再得罪她一回？


    “等等！正事还没说呢。”刘彻拦住她。


    刘嬛沉默的看着他。


    刘彻轻咳一声，道：“阿嬛，听说你出门，被人拐卖了？”


    区区一个贩卖人口的案子，不足以惊动皇帝。但汨罗江上，人“龙”斗法，电闪雷鸣，定然要上报中央。刘彻的绣衣使者不是吃干饭的。他们弄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呈报给皇帝。


    刘彻震惊。破除了诡域的神仙公主，竟被人贩子盯上了？若说人贩子敢打大汉公主的主意，刘彻必要提起屠刀，杀得血流成河。可如果这个倒霉的公主是刘嬛，刘彻选择先笑为敬。


    “我没被拐卖。几个人贩子，无法拐卖我。”刘嬛眉头微蹙，道。


    “就说有没有人拐卖你吧。”刘彻笑眯眯的说。


    刘嬛：……你有毛病吧？


    “吾儿生的娇弱，难免有歹人有眼不识泰山。吾儿安心，阿父为你出气。”刘彻一边假惺惺的说着安抚的辞令，一边擦拭眼角笑出的眼泪。


    “陛下，太后养大你，很不容易吧？”刘嬛磨了磨牙，问道。


    “哎？”


    “你没被人打死，护卫出力良多。”刘嬛说。


    “喂！”


    “陛下祭拜长辈之时，当叩谢他们的不杀之恩。”刘嬛凉凉的说。


    刘彻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刘嬛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要离开。


    刘彻被阴阳了好几句，心里不痛快。可转念一想，他这算是把刘嬛惹毛了吧？她生气了吧？四舍五入，就是快把她气哭了吧？


    这么想着，刘彻哄好了自己。他再次叫住刘嬛，道：“那青龙王现在如何了？”


    “不知，有人看着她。陛下要见她？”刘嬛理所当然的说。若家里几位诡物搞不定一条水蛇，人类早该亡了。她对自己的朋友信任有加。绝不是她一心想着羊毛，忘了那条水蛇。


    刘彻不想见诡，更不想见妖怪。他说：“我信阿嬛，不会让它为非作歹。”


    刘嬛已经不想搭理刘彻的废话了。


    “那黄狗是什么品种？好生……耐揍。”刘彻又问道。作为一个喜欢游猎，会与熊罴单挑的男人，他自然对特别的犬类感兴趣。


    “就是寻常的犬类，不过是成精了。”刘嬛答道。


    刘彻：……


    “你是说，那黄狗和青龙王是同一种东西？”刘彻艰难的说。


    “青龙王原也不过是一条水蛇罢了。”刘嬛说。


    沉默了一会儿，刘彻问道：“阿嬛可要瞧瞧朕豢养的猎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