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衣节将近，祭扫烧献，祭奠已逝亲人乃大楚多年传统，故在寒衣节前至承书院便下令休假几日，放书院诸学子回家秋祭。


    因着寒衣节前两日正逢杨沅沅生辰，商翕暂且未着急回宫，而是打算先去杨府给杨沅沅过完生辰后再回宫。


    自那日立下第四个赌约后，商翕已有好几日未在书院见过蔺煦了。


    他随心所欲惯了，商翕也无闲心理会他，且正好能过几日清净日子，她开心还来不及呢。


    这日，杨沅沅生辰，商翕一早便敲响杨沅沅的闺门给她送生辰礼道吉乐。


    杨沅沅眉开眼笑地道了谢，两人相伴着去见长辈迎客。


    从话本被收一事起，接连几日下来杨沅沅脸上皆是布满阴云，整个人垂头丧气，无精打采的，对什么事都没了兴趣。


    商翕知她心中难过，几日以来尽是寸步不离地陪着她，与她说话，逗她笑。


    其实，她这几日能感觉到杨沅沅不开心不单单是因为话本被院长收去一事，杨沅沅不是那种能面不改色藏事之人，她这几日愁眉不展的就差将‘心事’二字写脸上了，商翕曾询问过她，可杨沅沅只说还没想好该如何说，便将话头转开了。


    她既然不愿说，商翕也不会勉强她。


    幸而杨沅沅性子洒脱，大大咧咧，不是那般会斤斤计较之人，这不，今日她又恢复过来，变成了往日那个爱笑爱念叨的杨沅沅了。


    “湛湛，今日生辰，我娘给了我好多银钱，午膳过后你与我去街上逛逛，咱俩去将整条街喜欢的东西都买下来。”杨沅沅豪气一挥。


    商翕被她逗得一笑：“好，今日你是寿星，都听你的。”


    “那是，必须听我的，今日我是第一。”


    杨沅沅嘚瑟道。


    “此外，我还要去买话本，将被院长那个小老头没收的话本全都再买回来！他不让我在书院看，我还不能在家看么。”


    见她终有了兴致，商翕依言笑道：“好，表姐想买什么便买什么，想看什么便看什么，我都支持你。”


    杨沅沅喜滋滋地抱住商翕：“湛湛，你真好。”


    两人正笑闹着，府中一仆从上前禀道：“小姐，府外有人声称是您的一位故友，特给您送来了一份赔礼与生辰礼，不知您可要去看看？”


    “故友？赔礼？”杨沅沅一脸懵。


    两人面带疑惑一同走至府门前，只见有两名女侍肃然站在府外，身侧皆摆着两个红木箱。


    “杨小姐，这是奴家公子给您的赔礼与生辰礼，他说希望您务必要收下。”


    女侍身子端正，目不斜视，杨沅沅怎么瞧怎么觉着有些眼熟。


    商翕在一旁打量着二人，亦是越发觉得熟悉，尤其是那不苟言笑的气质，貌似不久前在何处见过。


    “啪”的一声，杨沅沅拍掌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你们是谁了。”


    她微眯着眼眸凑近其中一名女侍，低声道：“你们是松上月的人？”


    女侍颔首。


    “你们口中的公子，是不是段子界？”杨沅沅虽然问着，心底却已经猜出了七八。


    见女侍点头，杨沅沅大笑一声，退回府门道：“不必了，你们回去告诉他，除非他自愿入迷宫，否则，本小姐绝不接受他的任何赔礼！”


    听杨沅沅提起迷宫，商翕记起这两名女侍来自何处了。


    松上月。


    那这赔礼想必便是松上月那位东家送来的，想不到至今那位东家还想着给杨沅沅赔礼一事，倒真叫人看不清这人究竟打的什么心思了。


    “杨小姐，公子他还托奴等给您带了封书信，他说知您不会轻易收下，便请您阅过后再做决定。”女侍奉上一封信。


    杨沅沅犹疑接过信，展开一阅，神情从起初的不屑一顾逐渐踌躇。


    顿了顿，她将信扔给女侍，道：“告诉你们公子，既是赔礼他怎么找也得有诚意吧，眼下这礼我是不会收，你们抬回去罢。”


    “慢走，不送。”


    话音一落，杨沅沅拉着商翕回到府中。


    “表姐，段子界在信上与你说了什么？”商翕实在好奇。


    “哦，他啊，他——”


    话一出口，杨沅沅神色一滞：“湛湛，你怎么知道是他这个混蛋的？”


    “公子赔礼，如此显而易见的事，表姐可是忘了那日我也在场啊。”商翕调侃她。


    “没有，”杨沅沅嬉笑着摸着脖子：“湛湛当日仗义相助，我怎敢忘，我报答女侠救命之恩还来不及呢，怎会忘呢。”


    “段子界在信中其实也说什么，无非就是道歉的话，然后还说今日带来的两个红木箱里只是给我的赔礼，至于给我的生辰礼他另有准备，说是明日一早我就知道是什么了。”


    “哦，这样啊。”商翕知她还有隐瞒，但也不再追问。


    倒是杨沅沅有些难为情：“啊呀，湛湛，你先别问了，待明日我看他究竟想做什么，我再一五一十，一字不落的全告诉你，好不好？”


    商翕笑道：“好，这件事表姐不必勉强的，你若不想与人说，藏在心里亦可。”


    “嗯，我知道，但我告诉你。”


    “那好，我听表姐的。”


    *


    午膳过后，商翕陪杨沅沅上街逛了好半天，两人一路上几乎是看中什么便买什么，用杨沅沅的话来说便是玩得尽兴。


    当然，其中最为重要的一环，是陪杨沅沅去重新买回她心心念念的宝贝话本。


    所谓良药苦口，于杨沅沅而言，这话本便是医治她郁闷的最好良药。


    心情好了，兴致便高，商翕这半日陪着杨沅沅东街西街的四处逛悠，回府时已精疲力尽。


    因着在外吃了些，商翕晚膳吃得不多，陪着杨家老太闲聊半晌便回了自个房中。


    她踏入房内，一眼即见蔺煦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看她，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蔺煦，你今日是有什么令你觉得很开心事吗？”商翕不禁问出声。


    蔺煦没回她，侧过脸用下巴朝小榻上轻点两下。


    商翕偏脸看去，一身浅粉梨花云金长裙被工整叠好摆放在小榻上。


    商翕走近小榻：“蔺煦，这是你准备的？”


    蔺煦“嗯”了一声：“好看么？”


    商翕点头如捣蒜：“好看啊，很漂亮的裙子。”


    “表姐一定会很喜欢的。”


    闻言，蔺煦很是不解道：“什么表姐？这与她有何干？”


    “啊？”商翕坦言：“这难道不是你要送给表姐的生辰礼吗？”


    他带来这样一件漂亮的衣裙定是要送人的啊，今日又是杨沅沅生辰，他不送杨沅沅还会送谁？


    蔺煦无言觑她一眼，没好气道：“我为何要送她生辰礼，我与她又无甚关系。”


    见商翕听得云里雾里，蔺煦直接道：“给你的。”


    商翕险些没反应过来，她指着自己问：“给我？为何？”


    “补给你的生辰礼。”蔺煦道。


    商翕豁然大悟，惊喜道：“这是补给我的生辰礼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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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眼眸“唰”地一亮，眼里似是点缀星辰。


    “是啊，公主殿下，”蔺煦不厌其烦道：“这是补给你的生辰礼。”


    “喜欢么？”


    商翕嫣然一笑：“喜欢，很喜欢。”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小榻上那条精美长裙，是她最喜欢的浅粉色，还有她最喜欢的梨花纹样，衣料也是选的最上乘的云锦。


    “谢谢你，蔺煦。”她回眸，笑颜愈浓。


    蔺煦有一瞬晃神，他撇开脸：“喜欢就行。”


    他不知，他耳后爬上一抹害羞的绯红，商翕看在眼里，忍着笑没去戳穿他，只道：


    “礼尚往来，蔺煦，你的生辰是何时？”


    “不必，我不过生辰。”蔺煦说出的语气中辩不出情绪。


    “为何？”商翕不假思索地问出口后方觉自己失礼。


    每个人心中都有不可言说的秘密与过往，她不该如此莽撞地去问他才对。


    “你无需知晓。”蔺煦回她。


    商翕了然：“抱歉。”


    蔺煦轻啧了一声：“你少自作多情，真以为自己一两句话就能伤人了。”


    “过来，陪我练字。”


    他二话不说转开话头，在桌前坐了下来。


    “哦，好。”


    商翕也不与他多辩解什么，走过去在他身旁位置坐下。


    她提笔写下几个字后，问他：


    “蔺煦，我陪你练字的话，你会开心吗？”


    蔺煦睨她一眼，道：“不会。”


    “哦。”


    见她耷拉着脑袋，蔺煦眼底划过一丝微不可察地笑。


    他提笔在宣纸上临摹商翕写下的字。


    商翕看着他写下第一个字，歪歪斜斜，横七竖八的，她忍不住开口：“蔺煦，你这几日是不是都没好好练字啊。”


    蔺煦边写边道：“很丑？”


    商翕顿时面露为难，挣扎一番，她还是决定不违着良心说话。


    “嗯，是挺丑的。”


    蔺煦：“……”


    *


    从商翕房中出来后，蔺煦跃上屋脊，悄无声息地走至杨府后门翻墙而下。


    他双脚方一落地，另有一人同样翻墙而出落在他身侧。


    两人一愣，齐齐转头。


    “段子界。”


    “蔺煦。”


    两人齐声开口。


    蔺煦饶有兴致道：“你来杨府作甚？当贼？”


    段子界瞟他一眼，反问他：“你呢？你来杨府又是作甚？莫不是也来当贼？”


    蔺煦盯着他，眸光凌厉。


    段子界被看得脊背发凉，直言道：“我来找杨沅沅，今日不是这小姑娘生辰么，先前送的赔礼她都原封不动给我退回去了，为表诚意，我决定亲自来送。”


    “再有就是你托我办的那件事，这小姑娘鬼点子多，且一会一个样，为以防万一，我就亲自来跟她说。”


    见蔺煦只听不作声，段子界敲着手中折扇道：“无论如何，我来此皆有一半是为你办事啊，你这兴师问罪的模样多少不太不厚道。”


    “诶，你来杨府到底是做什么的？”他虽怕蔺煦，但更按耐不住好奇心作祟。


    蔺煦白他一眼：“关你何事。”


    段子界笑着，一脸看透不说破的神情：“你不说就不说，反正我大致也猜到了。”


    蔺煦抬脚便走，段子界紧跟上去，语气正经了些：


    “那件事你打算何时动手？”


    “寒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