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挑拨(一)

作品:《囚宦

    “云公公。”


    楚横皮笑肉不笑,眼神近乎发紧似的盯住并肩站在一起的这两人,“驱邪仪式实属神官机密,不可有外人在场。”


    “是陛下叫我贴身伺候裴参军的。”


    云知年分毫不让步,“楚统领,若当真机密,按理你也不应在场,还有其他禁军侍卫,都不应在。”


    裴玄忌并不明白这两人在争执什么,但素来敏锐的洞察力还是让他隐隐感觉到,争论的焦点,来自于他本身。


    裴玄忌于是不动声色,静观其变。


    最后,还是楚横妥协让步,他恨恨剜了眼云知年道,“好,云公公,你的所作所为,我都会如实告知陛下。”


    云知年没再应声,垂首走在裴玄忌身侧。


    但裴玄忌还是明显感觉到,云知年的身子,在听到楚横的威胁时,轻微地晃动了下。


    虽面上却是平静的。


    云知年随裴玄忌跟在引路的禁军侍卫后边,沉默地行着。


    待转过宫道一角时,两人竟同时开口。


    “我陪你去神殿,在外面候你。”


    “你冷不冷?”


    云知年惶惶抬眸,正瞧见裴玄忌微低下眼,注视向他。


    眼神纯粹。


    映着冬晨的雪光,干净明亮。


    云知年的一颗心像是被什么极柔软的丝线悄悄收紧,坠坠地朝下,发着疼。


    分明只是一句再寻常不过的关心。


    可在他贫瘠而又充盈罪孽的人生中,却稀少到近乎可怜,以至于,当被人真切关心时,他的第一反应,是想要逃离。


    他慌张得狠了,别过脑袋,不敢去回应少年热切温情的关注。


    可下一刻,冰凉的手就被握进一只修长宽颀的温热掌心。


    裴玄忌小声冲他道,“知道你不肯说实话,多余问你了,刚好,我不怕冷。”


    裴玄忌竟然动手解开自己的外衣,这是一件加了绒的深灰色军氅衣,披到了云知年的身上。


    “裴…裴参军…这我不能…”


    云知年下意识地瑟缩了下脖颈。


    裴玄忌笑着,但语气却不容人抗拒,“替我穿着就是。”


    “那驱邪仪式还不知要进行多久,你若在外面等我,是会冷的。”


    “嗯。”


    云知年只好低低应声。


    尚带有少年体温的大衣,暖暖融融,也终是捂热了他那冰冷发僵的身体。


    又行过一道路口,几位负责接应的神官就已在候着了。


    楚横明白,这些神官,包括那钦天监的老监正,都是太后的人,有云知年一路相伴,禁军们已然失去最好的动手机会,只得将人交过,愤愤离场。


    云知年作为奴才,自不能进去,只能目送那帮神官同裴玄忌一道走向专事驱邪的神殿。


    裴玄忌倒是并不担心。


    因他明白,钟后借由灾星一事,借题发挥,并非是冲他而来,所谓的替他驱邪,也不过是个幌子。


    但见云知年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还是在进神殿之前,向那些神官做了示意,随后远远朝云知年跑了回来。


    偌大宫道,只余彼此,四目相对。


    裴玄忌停了一会儿,主动握住云知年的手,告诉他不要担心。


    原本就是个再正常不过的举动,可偏偏,手与手相连时的触感实在太好,好到让人舍不得松开,所以这次,裴玄忌握得久了些,临放开时,手指还不受控制地在云知年的掌心轻捏了一下。


    这对于一个就连上药都不曾去冒犯对方的人来说,是十分亲昵且大胆的举动了。


    云知年呆在原地。


    直到裴玄忌又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指尖擦着他的颊侧堪堪滑过,带来一阵酥麻战栗,云知年的耳廓烧得发红,洁白的贝齿亦习惯性地咬出下唇。


    裴玄忌的指便顺势停在他的下唇上。


    “你怎么总是喜欢伤害自己?别咬了,唇瓣都破皮了,还有你的手心也是,有一道好长的疤痕,也是自己抠弄出来的罢。”


    说不清是责怪多些还是心疼多些。


    指腹沾到了些润泽的湿意,却不肯放开,裴玄忌用目光在迫着云知年。


    “答应我。”


    “别咬了。”


    裴玄忌引以为傲的自控力是可以控制他不对云知年出手冒犯,揩油欺负,却控制不住那些出自于本能的,想要亲密靠近的小动作,以及饱含冲动的喜爱。


    既纯情又色-然。


    云知年哪里还敢咬唇,将齿尖匆匆地往回收,可柔软的唇珠却还是不小心碰到了裴玄忌的指尖,看上去,倒像是他主动亲吻了对方的手指一样。


    裴玄忌眼里笑意明晃。


    云知年顿生羞赧。


    “乖。”


    几个神官已经远远在挥手催促了,裴玄忌替云知年将大衣理好,“等我出来。”


    *


    令裴玄忌没有想到的是,他在神殿里最先见到的,并非是昨夜装神弄鬼的监正,而是他那帮本被收押了的弟兄们。


    这帮人正好酒好菜地被招呼着,一个个四仰八叉地坐在大殿之上,交杯朵颐,吵吵哄哄。


    “裴三!”


    裴玄忌定睛看去,狄子牧竟也在当中。


    不过他倒是没有喝得酩酊大醉,急急向他冲来,环视一周,又拍了拍他的肩,问道,“你没事罢?”


    “无事。”


    裴玄忌眉头微皱,“这是怎么回事?”


    还不待狄子牧答话,那几个送他进殿的神官,竟然毕恭毕敬地冲他下跪行礼。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其中一个为首的神官,对裴玄忌解释道,“裴小参军,昨夜实在是事出有因,才扣了小参军留在宫中,望小参军莫要怪责!小参军的弟兄手下,已由太后下令,尽数释放,我等过意不去,特意设宴招待,除此之外,还会再另奉上万两黄金,百箱珠宝与小参军,作为谢罪之礼!”


    “这也是,太后的一番心意。”


    神官话落,就有宫人抬箱进殿。


    本还喝得烂醉如泥的士兵们闻声,一个个放下酒盏,冲到箱前,揭开盖板后旋即怪叫几声,双目发直地冲裴玄忌吼,“老大!你快过来看!这么多金子!这么多金子啊!”


    “老子们在军队辛辛苦苦守个一年,也拿不到一块金子的饷钱啊,这寿圣太后出手也太阔绰了!”


    “是啊!钟后这明显是尊着我们,敬着我们!头儿,你说,为谁卖命不是卖啊,我们不如就跟随钟后…”


    说话间,已经有不少士兵揣着金灿灿的元宝就要往自己怀里塞。


    “都给我住手!一个也不准拿!”


    “酒也不准再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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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给我退一边去!”


    裴玄忌年岁不大,甚至比当中不少人还要小,资历则更是不够,偏他为人勇义,说一不二,在军中素有威信,能将自己这帮手下治理得服服帖帖。


    他话一出口,士兵们就悻悻丢下手中财物,不言不语地退去一旁。


    裴玄忌将视线从那几箱金银财帛上移开,不紧不慢地说道,“钟后这是要拉拢在下?”


    “还是说,要拉拢裴氏?”


    那几个神官大抵是没有想到,面对如此多的财物,这裴玄忌居然还能完全无动于衷,一个个面面相觑间,竟也不知该如何回话。


    倒是狄子牧率先打破沉寂,他拉住裴玄忌说道,“你知不知道,昨夜,你中了毒?!”


    “中毒?什么意思?”


    “昨夜的酒。”


    狄子牧表情复杂,“还有,那个负责伺候你的宫人,叫,叫什么来着…”


    “知年。”


    裴玄忌声沉如冰。


    “是他,他是皇上的人,是皇上派人在你的酒里下了毒药,昨夜,也是皇上吩咐他,让他去杀了你的!”


    裴玄忌这时才恍然想起,昨夜的酒,确实很不对劲。


    他酒量向来不错,可昨夜却只两三杯下肚就醉到昏沉,若是当真有人要对他下手,他未必能够逃脱。


    但裴玄忌并没有就此完全相信狄子牧的话,“你是如何知道的?”


    “况且,知年并没有要杀我。”


    裴玄忌想到云知年还在外面等他,这不耐之意便就更甚,反驳狄子牧道,“你怎知道,这不是太后的挑拨离间之计?”


    “裴三呀裴三!你平日里不是挺机敏的么?怎么今日偏犯起了糊涂?”


    狄子牧咬牙骂他,“不想杀你,为何要给你下毒啊?昨夜宫宴都是由皇上派人经手的,说不准就是江寒祁身边的那个太监亲手给你下的毒!你难道还认不清形势吗?皇上想借你的性命向裴氏开刀,向天下不服于君主的各大节度使开刀!你这回若不寻个保身之法,怕是连这京城都出不去了!”


    “哈哈,说得不错!”


    正在此时,殿内忽传来一阵令人发悚的笑声。


    声落,钟后便在一众宫人簇拥下,款款而至。


    “裴小参军,我们又见面了。”


    钟后早年间也是将女,曾陪着祖皇帝一道在马背上亲手打下了大晋江山,性格爽朗直率,但不幸的是,在一次同敌军交锋的过程中,她为保护祖皇帝,同敌人殊死奋战,从高马之上重重摔下,摔坏了身子,就此落了病根,说是再也无法生育了。


    从这以后,钟后的性子就越来越古怪,不仅悭吝乖张,还下手害死过不少其他妃嫔的孩子,祖皇帝自觉心中有愧,便一直放任不管,甚至默许她重用外戚,拉帮结派,再加之钟氏当年亦然军权在握,其弟便就是大名鼎鼎的艾南节度使钟逊,仅次于裴氏,因此,说真论起来,后党实力远在帝党之上。


    “哀家是爱才之人,看不得祁儿对你痛下杀手,所以才有意向你示好。”


    钟后盯向裴玄忌,目光如蛇附蔓,“况且,狄副将没有说错,酒里的毒,就是祁儿的那个太监男宠所做。”


    钟后刻意咬重了男宠两个词,见裴玄忌稍有失神,笑意便更深,“只要裴小参军一句话,哀家可以立刻传来人证物证,让小参军看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