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迟来的太阳(二)
作品:《我被关进精神病院后》 桥洞下面,住着流浪汉、傻子、疯子,还有一个假冒伪劣的流浪汉——迟予辰。
正值寒冬,晚上很冷,迟予辰从别人扔掉的垃圾桶旁捡来了破棉衣。
晚上,他蜷缩身体,缩在破棉衣里,有时会被冻醒,发现脚、腿、上身露在了外面。
脊椎差不多到月底才好,他赶在了元旦前一天来到了“善安”精神病院。
他又窝在了那个狭小逼仄的储藏室里,但这次跟之前不一样了,他带来了一个行李包。
里面装着他要用的东西,其中有艾嘉亲手给他织的围巾,还有他跟艾嘉在海边的合照,他把合照、“迟予辰的理想国”里的两个小人和小狗放在货架上,一抬头就能看到。
只要看到艾嘉,看到“迟予辰的理想国”,这个暗无天日的小小空间便有了生机和色彩。
那晚,迟予辰偷偷跑出去,在午夜十二点,给艾嘉点燃了三只仙女棒。两个普通的,一个心形的。
他想放三个心形的,但当时买的时候,就剩一个。
他躲在暗夜里,偷偷地望着窗前的艾嘉,看到她脸上的笑容,他的心里好像炸开了烟花。
要不是有人喊“谁在那儿?”他倒想多待一会儿,多看看他的小嘉同学。
他怀念每年跟她一起放仙女棒的元旦节了。
去年约好要一起去看花灯的,他准备了好些仙女棒,因为她好朋友千雪的事,未能成行。
今年,他们的人生轨迹,都有了不同走向。
不能再在一起放仙女棒了。
但能让她看到绽放的烟花,他便知足了。
唯一的遗憾,是不能亲口跟她说一句:“小嘉同学,新年快乐!”
他只能隔着铁丝网围住的窗户,偷偷地望着她,用口语说出这句话。
*
元旦那天,迟予辰偷偷地把城堡水晶球藏在了树丛里,期待着艾嘉能发现。
那晚,他看到艾嘉拿出了城堡水晶球,跟她的病友一起躲在被子里看,他才舒了口气。
从元旦开始,迟予辰每晚午夜十二点,都会在艾嘉病房外窄窄的窗台上放一只粉色的千纸鹤。
每晚,他都会偷偷地躲在墙后面看她,她有时会抱着城堡水晶球缩在床上发呆,有时候会拿着千纸鹤看来看去,有时会站在窗前。
每次她站在窗前时,是迟予辰离她最近的时刻,他会偷偷地把她看了又看,仿佛看多少遍都看不够。
他发现,她瘦了,比之前还瘦,面色苍白,嘴唇干裂,脸部凹进去,真的像一个病人了。
他的心一阵阵发疼。
他很懊悔,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霍盛源是禽兽,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她的症状。
如果早一点发现了,早点制止霍盛源,早点带她去治疗了,她是不是就不会被关进精神病院,也不会变成这样?
换做以前,他一旦发现她不好好吃饭了,或者瘦了,一定会带她去吃好吃的,而且要天天带她去,一定要把她养得白白胖胖的,回到那个还是娃娃脸的小嘉同学。
但他现在做不到了,他成了穴居动物,只能潜伏在黑暗里,无法走在阳光下。
迟予辰怀念走在阳光下的日子了。
*
迟予辰不是没想过,要不要自首,自首减刑的道理他懂。
但自首后,他的小嘉同学怎么办?她能照顾好自己吗?
她看起来状态很不好,听赵阿姨说,她有好多人格,有一个人格竟然幻想那个禽兽是她喜欢的人,他们竟然还谈恋爱了!有警察人格、邻家哥哥人格,还有一个是时而正常时而疯癫的主人格。
迟予辰想着,等她状态好些了,他再去自首。
*
在黑暗里待久了,迟予辰觉得自己在一点点被黑暗吞噬,快要失去生命力。
他不想一直当穴居动物,问赵阿姨有没有他能做的工作。
赵阿姨说,医院里正在招绿化工人,修剪草地和树枝,也顺带负责每个医生办公室的绿植日常养护。
这些好弄,他之前去霍盛源家里,在他家的花园里做过几次,对他来说,不是难事。
他去应聘了,以哑巴的身份。
因为赵阿姨跟他说,这里的人都很怪,不喜欢人在背后嚼舌根,嚼舌根的人被开除了不少。
索性,他当个哑巴。
……
二月初,难得的好天气,迟予辰正修剪着树枝,忽然听到一阵打闹声,他赶过去时,看到了两个女生分别被人骑在身下。
他透过人缝看去,看到其中一个女生是他的小嘉同学。
她脸上有散落的头发,模样狼狈、神色倔强,透出极大的不爽。
那人正揪起她的头发,要往地上甩。
迟予辰连忙扔下修剪树枝的大剪刀,疾步上前,拽住了那个女病号的手。
他的小嘉同学,不能被任何人欺负!
他用力地拽走了骑在艾嘉身上的女病号,听到女病号骂艾嘉,每个字都那么难听。
骂她,就像在骂他。
可是,为什么艾嘉对那么敏感的词没有反应?
迟予辰被气到,狠狠地踢中女病号的左右膝盖弯。
他要她跪下来,让她知道,说错话,是要付出代价的,是要跟当事人道歉的。
等女病号散去,迟予辰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的小嘉同学。
那是他第一次,可以在阳光下,明目张胆地看她。
那种感觉格外奇妙,就好像看到了你放在匣子里珍藏了许久许久的传家宝,你想把它翻来覆去地多看几遍。
她的眼里好像有了些许光彩,她认出他了吗?
还是别让她认出来,认出来只会给她带来麻烦和负担。
迟予辰别开视线,刻意不再去看她。
但他没想到,艾嘉竟然会过来拍他的肩膀,还跟他说:“谢了,哥们!”
迟予辰的身体不由得颤了下,连同那颗心,也猛然一动。
这就是赵阿姨跟他说的,这是艾嘉的警察人格吧。
这个人格里,没有他。
迟予辰努力装作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转身走了。
转身后,他的心不可抑制地抽痛起来。
原来,那么熟悉那么亲近的一个人,不认识自己后,是这样的滋味。
像吃了世界上最苦最苦的苦瓜,渗进每个细胞,苦得他的心阵阵发疼。
*
当了绿化工人后,迟予辰的吃住有了很大改善,都可以在地上解决。
但有时他想念艾嘉了,晚上会去地下二层,去看看他跟艾嘉的合照和“迟予辰的理想国”。
迟予辰第一次听到女人惨烈的声音,是在1月底,他正躺在那张蜷缩起来才能睡的小的折叠床上,看着他跟艾嘉的合照。
那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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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哪儿传出来的?
迟予辰想去看,但理智告诉他,别多管闲事。
他忍住没去,后来他又听到过几次,每次都是不一样的女声,但都一样凄厉,像夜晚啼血的夜莺。
直到有天,迟予辰听到那个声音喊得过于凄厉,他实在睡不着,打算看看发生了什么。
他循着声音走去,声音来在地下一层。
地下一层跟地下二层的格局有些相似,有无数个小小的房间,房间的最下面有一个方形小窗口。
走到一半,幽闭的房间变成半敞开式房间。
迟予辰不敢再往前走了,再往前走就要暴露了。
他躲在暗处的墙角,望着那些半敞开式的房间。
眼前那一间间形形色色、奇奇怪怪的房间把他吓到,房间一看便是临时搭建的,上面都是敞开的,房顶吊着各种各样奇怪的东西。
凄厉的女声来自里侧的一个房间,她大声喊着什么,但听不清,全被痛苦淹没。
迟予辰一秒都不想待下去,这哪是帮人治病的地方,简直是炼狱!
他刚想走,听到传来脚步声,他急忙躲到身后的空屋里。
透过那扇方形小窗口往上看,迟予辰看到他们搬来的女生是艾嘉。
竟然是他的小嘉同学!
他们想对她对什么?
迟予辰有种不详预感,心突突突地打鼓。
他不走了,那帮人把艾嘉抬到了他躲的小屋的隔壁。
起初没有一点声音,渐渐听到他们在说“xx”“怀孕”,他听得心惊肉跳。
他恨得咬紧了牙,捏紧了拳头。
迟予辰大着胆子从小屋里走了出来,躲在墙后面,望着躺在一张窄窄小床上的艾嘉,她的身下垫着一张粗糙的老虎皮垫子。
周围有三个戴着面具的男人,正在对她做着什么。
她的身体一下一下地颤抖着,一定很疼吧。
迟予辰的拳头捏得更紧了,眼里似要喷出怒火。
他以为她离开了霍盛源那个禽兽,就能安全了,没想到,她陷入了另一个深渊。
他们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对她的?
传来鞭子的声音。
每一下都狠狠地抽在她那原本已是淤痕的身体上。
她终于出声了,声音跟他之前听过的那些凄惨的声音差不多,但又有些不同。
她的声音只是凄惨,但不尖利,是隐忍的、压抑的声音。
迟予辰想操起一个武器,把这些人狠狠打一顿,让他们别再糟蹋他的小嘉同学。
但理智告诉他,别这样做。
他不过是一名逃犯,一旦暴露身份,他就不可能还藏在这里了。
他恨自己无能,恨她被别人qin/fan,自己却无能为力。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禽兽们对她进行一轮又一轮的jian踏。
他那么那么珍爱的沉睡公主,成了别人肆意jian踏的破布娃娃。
他的心里燃烧着熊熊怒火,在每根血管里燃烧着,几乎要燃爆。
但他只能愤恨又无助地看着,看着她隐忍着不发出一点声音,看着她紧紧地咬着下唇,咬得都渗出血珠。
那晚,迟予辰一夜未眠,满脑子都是艾嘉被人qin/fan的画面,他越想越气、越想越气。
他把那三个人的样子牢牢地记住了,戴面具的、不戴面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