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好像得到了爱情

作品:《我被关进精神病院后

    那晚,艾嘉去了迟予辰家,家里就他俩。


    他家不大,两室一厅,一个房间是他爸妈的,一个是他的,他让她睡他的房间,他去他爸妈的房间。


    艾嘉拽着他的手不让他走。


    她在黑暗里待得太久了,她要抓住唯一的光亮。


    熄了灯,他俩躺在一张床上,各自盖了一床被子,谁都不敢动,生怕碰到对方。


    他们从来没有那么紧张过。


    小时候不是没睡过一张床,但那也是十一年前的事了,艾嘉那会儿还是个一年级的小朋友,睡一张床并不觉得有什么。


    但现在不同了,他们都长大了,都是高中生了。


    她知道男女生是不可以在同一张床上睡觉的,虽然,她已经被那个禽兽睡过无数次了。


    她的竹马迟予辰同学,是天上的白月光,是不能跟她沾上一点的。


    毕竟她那么脏,脏得连她自己都嫌弃。


    “迟哥。”艾嘉望着天花板,轻声唤迟予辰。


    “小嘉同学,迟哥在。”迟予辰侧过身,用手肘撑着脑袋看艾嘉。


    “迟哥,你说,受伤了怎么办?”艾嘉动了下,侧身去看迟予辰,眼里透着彷徨和迷惘。


    “小嘉同学,每个人都会受伤,有的会受轻伤,有的会受重伤。”迟予辰思考着,“受轻伤的还好,时间会抚平伤痕。受重伤的,分身体上的,和心理上的,身体上的会慢慢愈合,但心理上的需要医生的干预,也需要个人的配合。”


    自从她的好朋友千雪去世后,迟予辰发现艾嘉整个人都变了,眼里再没了光彩,她像一株毫无生命力的绿植。


    艾嘉不说话了,眼神空洞。


    迟予辰把她挡住眼睛的头发捋到耳后:“小嘉同学,头发长了,该剪了,明天迟哥带你去剪头发。”


    “好。”


    “剪完头发,我带你去医院。”迟予辰说得很小心。


    “去医院做什么?”艾嘉瞬间变得格外警惕和紧张,连忙坐起来,拔高音量,“我没病!我不去!”


    “好,不去。”迟予辰见她情绪激动,只好安抚她,抬手去顺她的背,像撸猫似的,温柔地抚摸着她。


    艾嘉的情绪渐渐缓和下来。


    两人重新躺了下来,谁都不再说话,怕触碰到什么雷区。


    艾嘉不敢看天花板,她一看天花板,便会看到上面有两个身影,一男一女。


    男的对女的肆意践踏。


    渐渐地,画面变得扭曲,男的变成青面獠牙的厉鬼,从天花板上跳下来,张开血盆大口,伸出尖利爪子,朝她扑过去,似要把她生吞活剥了。


    一如往常,她被厉鬼纠缠,无法入眠。


    好几次,她站在家里的阳台上往下看,很想跳下去一了百了。


    但她家住在四楼,跳下去也许死不了人,弄个残疾什么的,还是她爸的拖累,自己还会活得生不如死。


    算了,跳/楼不是什么明智之举,那就吃药,吃一大把药,在睡梦中死去,好像是最体面的方式。


    为此,她找出家里所有的药盒,把药一粒粒剥开,就着冷水,吃了一把又一把。


    吃了多少粒,她不知道,但她觉得嗓子堵得要命,快要喘不上气,有几粒卡在了嗓子眼,像被卡了一把鱼刺。


    她难受地剧烈咳嗽起来,试图想把卡在嗓子眼的药给咳出来,但无济于事。


    她咳得满脸通红,嗓子越发难受,药也在胃里翻涌着。


    不,她还不能死,如果她死了,是不是有更多的女生都要被那个禽兽侵/犯?


    有几次,艾嘉去他的住房找他,看到从屋里走出来的女生,眼里跟她一样,流露出绝望、痛苦,她们的脖子上也有不堪的痕迹。


    她遇到的女生,还都不一样。


    艾嘉想啊,只要她还活着,就还有一丝希望,把禽兽亲手送进监狱的希望。


    如果她死了,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她还能做什么?


    她的脑袋很混沌,老是像塞满了浆糊。


    要不然告诉迟予辰,他四肢发达、头脑聪明,说不定他有办法。


    但她不能把自己跟禽兽的事告诉迟予辰,那她还能说什么?


    那个禽兽好像除了那种事,也一直是个冠冕堂皇的天之骄子,家世好、学习好,在别人眼里,人品也很好。


    人前的他,全身都是闪光点。


    谁都不知道,在那些隐秘的角落里,他不过是个衣冠禽兽。


    她能告诉谁?她好像谁也不能告诉。


    禽兽总能变着花样地折磨她,一次次突破她的羞耻值,一次次让她陷入自我厌弃中。


    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存在于世?为什么会被她碰到?


    艾嘉把手伸进喉咙里,使劲地去抠,抠疼了也不在意,抠恶心了终于吐出来,又让自己咳起来,想把胃里的那些药都咳出来。


    胃里翻江倒海,她不断干呕,药片最终也没从胃里跑出来,好在吃进去的不多,晚上她的胃疼得厉害,那几天的状态更差。


    躺在床上,艾嘉想着还有什么方法可以揭发霍盛源的罪行。


    她从网上查了很多,揭发谁,就得有证据,她的证据是什么?


    之前偷偷录的视频算吗?她连忙从床上爬起来,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把门锁上,戴着耳机,去看那个视频,这是她第一次看,整个过程,视觉、身心都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这样的事情,发生过不止一次,霍盛源一次比一次更过分。


    看到最后,艾嘉的心脏已疼得厉害,浑身都在发抖,仿佛置身于至寒冰原。


    霍盛源的每句话都不足以成为侵/犯她的罪证。


    她引导他:“你放开我,不要这样对我。”


    霍盛源说:“乖宝贝,你不是最爱我了吗,我也最爱你啊。”


    “我不爱你,你知不知道你这是犯罪!”


    “是啊,我们在犯你情我愿的罪。宝贝,你就别装了,来,张嘴,让我好好亲亲。”他强迫地挤进她的嘴里,“宝贝,你的she/头好软,好好亲。”


    他把一场场暴行,当成了两个人你情我愿的chuang/上游戏。


    她找不出破绽,无法把这个无用的视频给警察。


    霍盛源每次都会做an/全措施,想要留证据是不可能的。


    唯一庆幸的是,她没怀过孕。


    ……


    艾嘉侧躺着看迟予辰,他也正看着她。


    他的眼睛那么明亮,宛若天幕上最亮的星,她从这颗最亮的星星里看到了担忧。


    艾嘉说:“罗密欧,抛弃了你的名字;我愿意把我整个的心灵,赔偿你这一个身外的空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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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我就听你的话,你只要叫我zuo/爱,我就重新受洗,重新命名;从今以后,永远不再叫罗密欧了。”迟予辰说,“小嘉同学,你天天在窗前背朱丽叶和罗密欧的台词,你怎么不报名这次的话剧演出?”


    “我报名?”艾嘉眼睛里浮现一抹无奈的忧伤,“我是差生,谁会选差生。”


    “我选。”


    “你怎么选?”


    “来,我演罗密欧,你演朱丽叶。”迟予辰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朝艾嘉伸手。


    艾嘉想把手搭到他手上,但指尖刚碰触到他的手,便像弹簧一样弹开了。


    迟予辰的房间外有个小小的阳台,阳台的栏杆上摆了一排花盆,全都是海棠,模样也都很相似,跟艾嘉窗前的那棵差不多。


    夜晚的海棠,被温柔的月色笼罩着,跟她窗前的那棵一样,每盆都开花了,都开得很好。


    “迟哥,你怎么种了这么多盆海棠?”艾嘉从左走到右,用手指着花盆,一盆一盆地数,“一、二、三、四、五。”


    一共有五盆,这五盆几乎都挨着摆放,第五盆的右边空着几个位置。


    艾嘉弯腰去看,看到上面有摆过花盆的痕迹,数了数,有三个,不禁笑他:“迟哥,你这是天天给它们挪位置啊。”


    “是啊,让它们跟着太阳走。”迟予辰也笑,“多晒晒太阳,才能长得好。”


    “厉害!”艾嘉朝他竖大拇指。


    她觉得自己只有跟迟予辰在一起时,好像才是个人,才活了过来。


    她这个又活过来的人,在月色下,扮演起了她一直想饰演的朱丽叶,对面的迟予辰饰演罗密欧。


    “要是我这俗手上的尘污,亵渎了你的神圣的庙宇,这两片嘴唇,含羞的信徒,愿意用一吻乞求你宥恕。”迟予辰伸出手。【注】


    “信徒,莫把你的手儿侮辱,这样才是最虔诚的礼敬;神明的手本许信徒接触,掌心的密合远胜如亲吻。”艾嘉照着剧本里写的那样,抬手,缓慢地朝着迟予辰的手靠近,越近,她的手越抖。【注】


    迟予辰没有动,看着她朝着自己靠近,直到贴到他的掌心,他的心猛然一跳。


    但她的手又很快缩回去,在距离他几厘米的地方,从某个角度看,他们的掌心好像贴着。


    迟予辰:“生下了嘴唇有什么用处?”【注】


    艾嘉:“信徒的嘴唇要祷告神明。”【注】


    迟予辰:“那么我要祷求你的允许,让手的工作交给了嘴唇。”【注】


    艾嘉:“你的祷告已蒙神明允准。”【注】


    “神明,请容我把殊恩受领。”迟予辰作势倾身要去吻艾嘉,“这一吻涤清了我的罪孽。”【注】


    “你的罪却沾上我的唇间。”艾嘉往后退。【注】


    他没吻上她,她还是感受到他的呼吸,灼热如火焰,烫着她的皮肤。


    为什么她觉得他的呼吸好像没有那么讨厌,甚至给她一种“我还活着,我还可以跟人靠近”的感觉。


    艾嘉没再往后退,望着他那双含笑的深情眼眸,好像他是故事里罗密欧,而她是故事里的朱丽叶。


    她好像真的得到了爱情,得到了他的珍视。


    迟予辰朝她靠近,近得下一秒就要吻上她的脸颊。


    她没有后退,也没有偏头。


    他是要吻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