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香喷喷的吃相让玩家们纷纷看向自己的碗，开始自我怀疑。


    难不成还真的很好吃？


    和李琪琪一起的肌肉男木愣愣的拿起勺子准备尝尝。


    “等下，”江渊拦住他，打开系统，从背包格里拿出一个刻着“天道酬勤”的云南雪花银养生保温杯，低声说，“祈祷和汤都存在污染效果，兑点水喝可以提高安全性。”


    李琪琪看着“天道酬勤”，眼皮一跳又一跳。


    江渊打开保温杯，吹开上面漂浮的枸杞，给李琪琪和肌肉男的碗里添满白开水。


    神奇的是，热腾腾的枸杞白开水刚刚碰到黑色汤汁，那碗恶心的汤汁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黑色，没多久就变成卖相正常的燕麦粥。


    令人作呕的气味也变成浓郁的麦香，虽然还有些焦糊味，但足够入口了。


    饿得前胸贴后背的肌肉男和李琪琪终于吃到一口热饭。


    四周的玩家惊讶的看向这边。


    “能不能给我也倒点？”在观察到肌肉男和李琪琪没有任何异样之后，江渊对面的玩家小心翼翼的请求道。


    江渊大方地给他的碗里添满热水，甚至没有索取任何交换。


    好脾气的模样让玩家们放下戒心，一些胆子大的玩家纷纷上前请求添加热水。


    恶心的汤汁变成好吃的燕麦粥，大家大口吞吃，再也不会浪费粮食了。


    有三个生性多疑的玩家没有上前，而是迟疑地忍着恶心吃下黑色的汤。


    “进入真理世界，真的还会有无私帮助别人的天真蠢货吗？”


    玩家小声向同伴质疑，“这个保温杯肯定是他的灵魂道具，喝了那些水，我们一定会被控制利用的！”


    身为团队里心眼最多的“智囊”，他的提议得到了一致同意。


    比起直面恐怖的恶鬼，他们都更不愿意让其他玩家轻易从自己身上得到好处。


    毕竟，人心比鬼更可怕。


    还有一个玩家在祈祷之后已经完全失去理智，大口吞下粘稠的黑色汤汁，“这是神的恩赐，这是神的恩赐！”


    ——但不管怎么样，本该完全无解的局面，还是被江渊的“天道酬勤”破了个彻底。


    修女抚着肚子，看向江渊的视线充斥着毫不掩饰的厌恶。


    四周的麦香味越来越浓郁，香的让埋头大吃的温甜也耸着鼻子，像馋兮兮的小狗一样抬起脑袋四处寻找。


    江渊就在这时屈膝半蹲下来，英俊的脸逆着烛光，再次占据了所有的视线。


    “多喝热水，”江渊温和的说，“对身体好。”


    温甜眨了眨眼。


    江渊垂下眼皮，在他的蓝色小碗里注满热水。


    细细的水流注入小碗，保温杯里的水像永远倒不完似的，一直保持满满当当的状态。


    在升腾的水雾里，温甜漂亮的眉毛困惑的皱起。


    这东西能好喝吗？


    闻着就很尖酸刻薄。


    温甜狐疑的看看别人又看看江渊，好奇地伸出舌尖舔了舔碗边。


    嘶！


    好扎嘴！


    枸杞水里好像有很多很多细小的尖刺在舌尖上跳舞一样，又疼又痒又莫名的苏爽，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温甜眼睛一亮。


    他想起来了！


    那个女人曾经偷偷给他带过这种扎嘴扎嘴的水，他知道这个叫做碳酸饮料！


    虽然热的冒气，但应该是一样的没错吧。


    温甜低头喝了一大口，口腔里泛起密密麻麻的细微的疼，就像有无数个小人拿着尖叉在嘴巴里跳舞一样。


    又疼又爽的。


    “嘶嘶……”


    温甜一边吸着凉气，一边咕咚咕咚喝下扎嘴的“碳酸饮料”。


    就像江渊说的一样，热水让他浑身暖和，每一个毛孔都慢慢的放松下来。


    温甜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正在发生某种变化。


    就像包裹翅膀的粘稠树脂一点点融化，又或者拽着身体不断下沉的沼泥缓慢地失去力量。


    是一种从有记忆以来从未感受过的，奇妙的轻盈感。


    看他喝得认真，江渊脸上浮起笑意，也低头喝了一大口自己的汤。


    “这是什么，”江渊用舌尖卷出一把银质的小钥匙吐了出来，“钥匙？”


    “恭喜你找到身份标识，”修女咬牙道，“新的、管理员。”


    其他玩家也纷纷从燕麦粥里找到自己的身份牌——


    李琪琪是一枚小小的金属十字架。


    肌肉男则是一截手指。


    但迟钝的脑子让他无法迅速做出恐惧的反应，而是反复戳弄那截手指，直到手指断开，才发现只是一块长得像手指的姜。


    “姜，”大块头嗡嗡地说，“姜可以伪装成一切。”


    “呕——————”


    一声剧烈的，撕心裂肺的呕吐声从长桌方向响起，众人心惊肉跳地看过去，就见之前那几个没让江渊兑热水的玩家纷纷见了鬼一样的跳起来。


    一个玩家掐着自己的脖子，连一声惊呼都没发出来，就软成一张软软的皮，被盛饭的佝偻男人一勺子舀进木桶里。


    另一个浑身长出红色水泡，水泡一颗一颗破裂，红色的汁水很快裹满全身，像浇了芡汁的炸物一样，也被佝偻男人捡起来塞进了木桶。


    “任职失败，任职失败。”男人高兴地说。


    他们死得太快，众人连一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只剩下最后一个还没彻底死去的玩家正满脸恐惧的张大嘴巴，手指插进喉咙，用力抠挖着什么。


    片刻之后，染血的手指从喉咙深处勾出一团粘稠的头发。


    “呕——————”


    玩家一边呕吐一边颤抖，混合着血水和食物残渣的头发从挖破的喉咙深处不断扯出，很快在地上积了一大滩。


    黏糊糊的头发发出咕叽咕叽的邪恶笑声，小幅度的蠕动着，一缕一缕地爬上玩家的脚面。


    玩家们惊恐地尖叫着后退，其中一个忘了放下自己的餐具，手里的金属碗砰地掉在地上碎成几块。


    混乱、无序、死亡。


    修女终于看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嘴角缓缓向上，“真是可惜，任职失败，就只能成为伊丽莎白孤儿院的——”


    虽然说着可惜，但修女尾音上扬，满是愉悦，“食物！”


    “水！我要水！”被头发缠住小腿的玩家拼命向江渊伸出手，“求求你！给我水！”


    江渊想都没想，立刻冲到玩家面前，将“天道酬勤”里的热水泼向玩家。


    热水泼到蠕动的头发里，立刻蒸腾起一股酸臭的白色水汽。


    “叽叽叽叽叽—————”


    头发发出尖锐的叫声，像被刺激到一样用力收缩、断裂。


    “继续！继续！给我水！”


    咔嚓，咔嚓。


    骨头一节一节断裂的声音惊心动魄，玩家惨叫着向江渊伸出手，眼珠渐渐突出，满是哀求。


    他能清楚地感觉到，头发害怕江渊的水！


    只要有足够多的水，就能融化这些头发，他就能活！


    可是，保温杯里的热水必须遵守某种规则。


    比如说，那些水并不是真正无止境的，是需要“补充”的。


    当“补充”的速度大于“使用”的速度时，杯子里的水看起来才像永远倒不完似的。


    但“补充”的速度是有限的，是绝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像消防水管一样大量喷出的！


    面对眼前的情况，“天道酬勤”就是妥妥的杯水车薪。


    但江渊还是不肯放弃，甚至完全没有计较这个玩家在几分钟之前还在质疑自己。


    他皱紧眉心，脸色难看，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泼水的动作。


    可里面的水越来越少，到最后就只剩下可怜的几滴。


    热水补充的速度远远低于头发吞噬玩家的速度。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骨头被一寸寸勒断，玩家惨叫着折断倒地，用力向江渊伸出求救的双手。


    江渊毫不犹豫地冲上去抓住那双覆满粘液的手。


    “江队！”李琪琪着急地上前帮忙。


    肌肉男抓了抓脑袋，也上前抓住李琪琪的肩膀，一起将那个玩家往外拖拽。


    感觉到突然加大的阻力，头发立刻蠕动着分出一缕，飞速地向江渊的脚面爬去。


    漆黑的头发爬上鞋面，一股剧烈的寒意就瞬间笼罩全身。


    仿佛灵魂都在被一点点缠紧的感觉，让江渊浑身发冷，意识有一瞬间的迟滞。


    ——和少年对他说“杀了你”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李琪琪厉声提醒，“江队！快放开他！这样下去你也会被吃掉的！”


    可玩家怎么舍得放弃唯一活下去的希望，手指用力地在江渊手背上抠出道道血迹，死活不肯放手。


    江渊也没有放弃他，咬牙忍着灵魂被污染的痛感，一边打开系统面板，准备使用好不容易才攒钱买来的保命道具。


    但就在这时，一把斧头从天而降。


    温甜挥舞着斧头砍断玩家死抓不放的手指，接着又砰地一声砍向地板，切断那些不断往江渊小腿上爬的头发。


    “我要喝扎嘴的水，”温甜面无表情的说，“你们不许欺负他。”


    被斧头砍断的头发像见了鬼一样疯狂颤抖着，拼命收缩着拖着玩家后退，一直退进盛饭的木桶里。


    “食物，”盛饭的佝偻男人盖上盖子，高兴的说，“充足的食物。”


    片刻之后，抠在江渊手背上的几根手指无力的掉在地上，彻底死去。


    江渊喘息着，脱力地向后倒去，被李琪琪和肌肉男扶着才没有摔倒。


    “你在干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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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么？”温甜无法理解江渊救人的行为，好看的眉心蹙起，“下次不要这么蠢了。”


    温甜捡起掉在地上的“天道酬勤”往自己的小碗里倒了倒，失望地说，“哎？”


    “没了。”


    小脸顿时一垮。


    食堂里一片死寂。


    只剩下因救人差点一起死去的江渊沉重的喘息声。


    无论看到多少次，江渊也无法对一个活生生在眼前消逝的生命麻木无感。


    他死死盯着手背上被抓出的血痕，英俊的面容苍白冷沉，毫无血色。


    修女愉悦地笑了起来，提醒道，“天要黑了。”


    “请各位员工回到自己的房间。”


    “注意，天黑之后，绝对不要出门。”


    “也不要听到任何声音。”


    叩叩叩。


    温甜不死心的又用保温杯在碗边磕了几下，确定一滴都倒不出来之后，郁闷地将“天道酬勤”扔掉。


    他实在无法理解江渊救人的行为。


    并感到深深的，发自灵魂的厌恶。


    这下江渊连好喝的扎嘴水都没有了，温甜彻底懒得搭理他了。


    江渊的目光则看向那个在祈祷环节就被污染的玩家。


    他依然在进食，高高仰起脑袋，用手扒开自己的嘴巴，不断将碗里东西灌进嘴里，容纳太多的肚子已经鼓胀的几乎透明，肉眼就能看到里面晃荡的黑色汤汁和密密麻麻的虫子。


    江渊捧着“天道酬勤”，不断在脑海里告诉自己：再救一个。


    让我再救一个。


    热水在意志力的影响下缓慢地增加，直到补充到足足半杯，江渊立刻冲到那个玩家面前，捏开他的嘴不断往里灌水。


    “你在干什么！”


    佝偻高大的男人怒气冲冲的挥舞着勺子冲过来。


    江渊头也不回，一手拿稳“天道酬勤”，一只手撑在桌上为着力点，整个身体潇洒的在半空里转了半圈，长腿发力，一脚将熊一样的npc狠狠踹了出去！


    佝偻男人被踹的倒飞出几步远，才撞在木桶上停了下来。


    “……”帅气潇洒的招式瞬间震惊所有人，就连温甜都讶异的睁圆了眼睛。


    而在整个过程里，“天道酬勤”依然稳稳地向玩家嘴巴里灌着水。


    热水下肚之后，玩家浑浊的双眼清明起来，哇地一声趴在地上吐的撕心裂肺。


    “呕——呕——”


    黑色的汁水和虫子不断吐到地上，呕吐物里很快就混杂了血水和黄色的胆汁。


    玩家甩着脑袋清醒过来，满眼感激地看向江渊，“谢谢……你救了我的命……谢谢你……谢谢你……”


    “振作一点，”江渊眉心紧锁，“你的意志力太弱了。”


    “真理世界”的可怕之处，就在无时不刻的精神污染。


    听到的声音，吃下的东西，甚至是闻到的气味，可能都是污染源。


    甚至还会一步一步诱导，像温水煮青蛙将玩家不知不觉就被彻底污染。


    而被污染的玩家，就会成为新的“诡异”。


    江渊好心提醒，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温甜歪着脑袋，默默地看着那个被救回一条命的女玩家。


    圆圆的眼睛里闪过无人看见的黯淡和复杂。


    然后就气鼓鼓的转身要走。


    离开之前，他用力踢了踢地上的眼珠，脚尖一勾，眼珠就飞到了背包格里。


    虽然将眼珠撇了，但温甜还是从修女嘴里听到了自己职位：教师。


    他闷头找到“教师”的房间，发现这里意外的整洁干净，但是太过拥挤，除去单人床就是书。


    从墙角堆到房顶，甚至连枕边都堆满了厚的离谱的鸿篇巨制。


    是看一眼就会眼晕的程度。


    挤在书海缝隙里的一张小书桌上，放着两瓶墨水，一支羽毛笔，以及一张写满漂亮花体小字的羊皮纸，和两本厚厚的黑色皮质封面教科书。


    羊皮纸上写着：


    授课时间安排：


    0：10——2：10：401室,宗教哲学。


    3:10——4:10：407室，历史文学。


    （注：不可迟到）


    下方是一串名字，有些是黑色的，有些是红色的。


    括弧里标注着：一个都不能少。


    忽然，上面的字迹扭曲着变成江渊的脸，那张英俊的脸还笑着对他说，“记得多喝热水。”


    他丢下羊皮纸，恼火地翻开一本厚厚的教科书。


    密密麻麻的英文小字立刻携裹着黑暗邪恶的知识，像见了血的蚂蟥一样疯狂地往眼睛里钻。


    “什么乱七八糟的。”


    温甜合上书，不高兴的也扔到了一边。


    “知识”无法进入他的脑子。


    因为他压根不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