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沐杨暨不解，眼睛瞪大：“你，你做了什么？”


    往常，修真界的盛会都未必能将这些人凑齐，更何况这里面还有个性格乖张的音修。


    “离开前的那三天，我都花在了如面见字上，可不只是看看和玩而已，”沐柠微笑，“我给他们下了点诱饵，引他们都去点沧海。”


    点沧海是大陆西南方向的一座小岛，以盛产留影石出名，是核心材料青影石的唯一产地。


    沧海楼是岛上唯一的宗门，独揽锻造留影石的技术，拥有岛上最大的客栈。


    客栈名也叫沧海楼。


    沐杨暨挠挠头：“我听说，今年的剑修大会会在沧海楼举办，归衍剑派的大师兄沈清风最近就要带人去考察了。”


    “沈清泉也听说了，”沐柠微笑：“我散布的消息。”


    “这就是我给他下的饵。”


    沐杨暨：……


    沐柠见他下巴又开始往下掉，毫不留情地又加了个码：“事实上，剑修大会不会在沧海楼办，那里要办的，是我的出道秀。”


    沐杨暨下巴掉到底了：“啊？”


    他揉揉下巴，反应了两秒，明显想说点什么，但最后蹦出嘴的只有困惑的又一声：“啊？”


    他不懂。


    哪句话都不懂。


    沐柠解释道：“沈清泉很在意这个兄长，沈清风出现的地方，他一定会去。”


    即使只是个传言，即使两兄弟间发个传信符问一句就行了，但沈清泉就不，他就喜欢假装偶遇。


    初步判断，有点兄控。


    这是沐柠结合如面见字和花钱买消息判断出的人物性格和行事倾向。


    ——偶像，要记得每一个粉丝的样貌、爱好、个性和信息，在每一次交流中，用心感受、判断和沟通，形成画满小心心的粉丝信息库。


    虽然沈清泉不是粉丝，但技能可以通用。


    沐柠继续说道：“至于沈清风，他为人刚直，最不喜捕风捉影之事，越是传剑修大会在沧海楼举办，他就越不会选在沧海楼。”


    “这样沧海楼空出来了，正好给我出道用。”


    沐杨暨合上了下巴，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表姐，你已经跟沧海楼谈好了吗？租沧海楼的钱，咱们家可出不起啊。”


    沐柠很淡定：“在谈。”


    沐杨暨：“通过如面见字？”


    沐柠：“嗯。”


    沐杨暨：……


    他有点不想说话，还有点想找棵桃树底下猫着玩土，这状态有点莫名，但如果是在几十万年后，他就知道，这叫emo。


    沐杨暨恹恹的，怎么平常他在如面见字上就是吃瓜逗趣，顶多也就买买东西，表姐她就用了三天，开发出这么多功能啊。


    也就是如面见字上放不了长留影，要不她直接在那上面出道了吧。


    想到如面见字，脑中电光火石一闪，沐杨暨的注意力被转移了，他眼神游移：“表姐，这三天你都在看如面见字？”


    沐柠：“嗯。”


    “那你是不是也看到那三篇帖子了？”沐杨暨紧张地舔了舔唇。


    沐柠很淡定：“第三天看到了。”


    不仅看到，沐柠还怀疑，与爷爷比斗当天灵力的莫名复苏和凝聚，以及她对灵力脉络的感知，全是拜那三篇帖子所赐。


    那是三个寻人贴。


    分别来自三大宗门。


    第一个帖子来自莫上宗修者“心留白衣”，8月13日发贴。


    【寻今天来莫上宗的那位女修，白衣，金丹初期，未过双十，当时没好意思跟她说话，遁光太快人就走了，可惜没留传信符。】


    ——和大学表白墙寻饭馆偶遇似的。


    第二个帖子来自朋怡居门的“七心修炼”，8月22日发帖。


    【求问今天帮迎新厅师妹调整发饰的那位十代金丹期姐妹，你的头饰和妆容好搭身上的浅藕色的裙子，能不能分享下心得？】


    这事沐柠有点印象。


    当时对方桌上倒了一堆的发饰，有细发夹，有蝴蝶夹，有绒毛球等等，还有一个大的夸张的心，显然是个发饰发烧友，正在那犹豫戴哪个。


    那位女修是个小圆脸，沐柠为她推荐了线条简洁的细长发夹，并在她戴上后，为她微微调整了发夹的位置。


    效果好到那位女修想让她和十二位师姐一起打包出道。


    ——偶像就是要会审美，不仅能保持自己在最佳状态，还要拥有一双发现美塑造美的眼睛。


    第三个帖子来自归衍剑派的“剑修最强”，8月25日发帖。


    【8月17日来归衍剑派的那位仙子，你一定要来剑修大会！很想和你做同门！蓝衣，金丹初期，二九年华。】


    ——剑修还挺直白的，就是后劲有点慢。


    本来这三个帖子各自寻各自的人，互不冲突，在其他修者怀疑“不到二十岁的金丹修者怎么不收，莫不是那个修者有什么问题？”时，三位还都规规矩矩地在回帖解释。


    心留白衣：【白衣女修没有任何问题！！！是守门师弟正看凡间流传的话本入迷，玩了个花活想激她“莫欺少年穷”，结果没想到她问都不多问一句，转头就走了。】


    【师弟已经在挨揍了。】


    七心修炼：【那是我们看不上人家吗，明明是没被看上呜呜呜。大家知道的，朋怡女修出外试炼向来是年长者先，最多五人。因为她，我们招新的师妹都说要她和前面的十二位师姐一起试炼了，这都留不住！留不住啊！】


    剑修最强：【那是我想拒绝的吗？那可是十八岁的金丹！我在门口高低给她留下，包食宿包到剑修大会！】


    【但当天她碰上的是门派沈大师兄……你们懂的，心比剑还直，渡劫期的恒一剑尊来了，都得验明正身才能进。】


    结果有个账号引了个战：【你们说，这三位金丹修者，到底谁更厉害？】


    【更厉害的人，去的才是更厉害的宗门，不是吗？嘻嘻】


    这一下，把三个宗门的人都“嘻嘻”怒了。


    各自在各家帖子下壮声势，去别家帖子下阴阳怪气，后来不想给别人阴阳成热帖，就专注在自家盖楼。


    修者骂起人来，也是能不带脏字的。


    但空口白牙，全靠一张嘴硬说，也有些看戏的其他修者故意挑衅，说把三个女修都找来比一比，不就清楚了吗？


    正好里面有个剑修，就让她们去剑修大会上比。


    倒是没人会觉得，这三个特征如此相近的女修，是同一个人。


    修到金丹期，灵力运行已成体系，改变有害无益。


    三大的修炼体系各有侧重，差别甚大，适合这个的就去不了那个，怎么可能有人哪家都能去呢？


    最后莫上宗的“心留白衣”先受不得激，撂下话：【找就找，我这就去跟丹峰师兄借寻人香，你们俩敢找敢比吗？现在就认输吧！】


    剑修最强毫不示弱地回应：【订购的寻龙尺已经在路上了，看看到底谁家的师妹是最厉害的！】


    七心修炼贴脸炫了个富：【宗主给的引路蝶放出去了，不用借也不用买，找到人就约架，谁输谁请吃上方馆的雪花烤肉！别到时候请不起哦！】


    三人约战约得凶，人撤了，贴子里群情激奋的和浑水摸鱼的还没撤，接着往上拱。


    由此可见，如面见字上的修者们，最近真的是饿了。


    好不容易有个吵架的帖子，那必然是要从头发丝比到鞋后跟，没人硬唠，吵出个输赢来。


    沐柠关注了回复的时间，帖子热度和对她的关注起来的时候，正好是沐柠与爷爷比斗的时候。


    修真界自有玄妙，万物万路都可为道，因此沐柠怀疑，她心中执念成为偶像，而这也成了她的道。


    别人的关注，会助力她的修炼。


    沐柠在后面三人新开的“寻人进度贴”中验证了这一点。


    这帖子是剑修最强新开的，三人天天在帖子里面边播报寻人进程，边互踩。


    帖子很快成为热帖，在首页一直降不下去，整个如面见字上，都很关注寻人的进度。


    毕竟，这可是修真界的第一个现场直播。


    沐柠测试后发现，她吸取灵力的速度，受帖子的热度波动影响。


    帖子热度一直很高，已经榨干了如面见字上活跃修者的关注度，所以整体的热度波动都很细微。


    若不是沐柠对灵力的感知和掌控都比之前强上不少，还察觉不出这样细弱的变化。


    她倒是可以直接在贴子里投放个大的去冲热度，娱乐圈中这样的手段不少：卖惨，拉踩，引战，造谣，精分……


    但这不是她想当的那种偶像。


    ——偶像该堂堂正正，每一片羽毛都值得爱惜。


    沐柠收藏了帖子，打算留着做出道宣传。


    最后，她找到最初引战的账号——不看星星。


    不看星星从头到尾只说了一句话，就完美地挑中了大众的神经，别人骂的轰轰烈烈，他反而美美隐身。


    很有营销宣传的天赋。


    沐柠的团队中，需要这样一个人。


    她给对方发了个私信：


    道友，需要工作吗？一月五十中品灵石。


    私信是第三天晚上发的，现在还没有收到对方的回复。


    沐柠看向沐杨暨：“你也看到那三个帖子了？”


    “不仅是我，全家都看到了，”沐杨暨舔舔唇，“爷爷还给你宣传了下，整个沐家堡都知道了。”


    沐柠：……


    她默默给自己坚定信念：她是偶像，她不会因为这个感到羞耻……


    “不过表姐你放心，”沐杨暨呲牙笑，“为了不影响你出道，爷爷严禁大家泄露你身份。”


    沐柠：都这样了她还没掉马，他们这家族企业还挺一条心的。


    “因为那三个帖子，我的苹果树业务又活泛起来了，给我挣了不少钱，”沐杨暨星星眼，“表姐，修真界实力为本，你一定要更高、更快、更强。”


    沐柠看到了他眼中对灵石的渴望：……


    她叹了口气：“走吧。”


    “去城中传送阁，我们传送去点沧海。”


    *


    沐家堡中，沐楹与父亲沐镇则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当然，是单方面的，她激烈，她争吵。


    “你就是觉得我不如她！你们都觉得我不如她！”


    “沐柠有什么好？！如面见字上不知道什么阿猫阿狗发的帖子，爷爷有什么好乐的？！”


    “你还给她灵石！背着我给！”


    “什么叫我要好好修炼将来有个活计？难道我以后一个人就活不了吗？沐柠能耐，她能挣钱吗？她能当老板吗？”


    “出了沐家堡，她什么都不是！”


    门外，沐镇则苦着一张脸：“楹滢，爹不是那个意思……”


    他啥意思也没有，明明只说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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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好修炼”而已。


    门内。


    少女枯瘦的手指紧紧握着展信玉符，沐楹看着如面见字上收到的私信：


    我和你：道友，需要工作吗？一月五十中品灵石。


    一月五十中品灵石。


    沐镇则现在一月也只有一百灵石而已。


    至于沐柠，她都不挣钱。


    还特能花。


    呸，败家子。


    沐楹突然觉得，她好像终于有机会压过沐柠，将沐柠狠狠地踩在脚下了！


    “沐柠不能挣钱，她没有工作，当不了老板，”沐楹小声地嘀咕着：“我要赢她了。”


    “嘻嘻。”


    门外，沐镇则：“楹滢，你在说什么？爹没听清。”


    沐楹骤然提声，没有情绪硬憋情绪：“别理我！让我一个人待一会！”


    “好好，你想一个人待一会也行，”沐镇则还在试图哄她：“楹滢，是爹不好，等你想出来了，爹待你去逛街，给你赔罪好不好？”


    哼，逛街。


    沐楹扬起下巴，壮志雄雄，爹，等我挣到钱了，我带你逛街！


    她没出声，小心而快速地收拾着东西。


    边收拾边乐，想想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于是发出了两封传信符。


    一封给沐杨暨：表弟，我要挣大钱了，以后别叫我二表姐了，叫大表姐。


    另一封给沐柠：哼，你有工作吗？


    最后，沐楹抱着展信玉简，以极其虔诚的心，无比郑重地给“我和你”回复了消息。


    “嗒嗒。”


    展信玉简联动神念声响，沐柠站在传送阁外，她知道这是特别关注的“不看星星”给她回复了。


    沐柠连接如面见字。


    不看星星：老板，您好，请问去哪找您？


    沐柠给她发了个位置，回复：我现在在这，不过马上要去点沧海了，接下来一个月，我都会在点沧海，在那里见吧。


    不看星星很快回复：好的，老板，到那会尽快联系您。


    实际上，沐楹火速背包翻墙出门，老板这么近，她要赶紧偷摸去看看，老板到底靠谱不靠谱？


    靠谱跟着一起去点沧海，争取留个好印象！


    员工口头约定好，沐柠就见沐杨暨拿着一枚传信符，笑容讨好地回复：“大表姐~~~~，能给点零花钱不？”


    姐字拐出了山路十八弯的拐点，极其甜腻。


    沐柠：……


    她就当自己暂时不是他的大表姐吧。


    沐柠转眸，就见灵光飘过，一道传信符也落在她面前。


    传信符来自她还没见过的表妹沐楹，打开只见上面字迹飞扬：哼，你有工作吗？


    沐柠：……


    巧了，刚刚升级为老板，还给了别人工作。


    她没回，记忆中，这个表妹偶尔是会发点奇怪的传信，只有情绪，没有信息，越回复越炸。


    沐杨暨回完传信符，凑过来问：“表姐，我们不进去坐传送阵吗？在这等着干啥？”


    沐柠：“我通过如面见字买了点东西。”


    沐杨暨：“什么东西？”


    他有点羡慕，出外历练就是豪横，家里给的灵石多，买东西人家都给送来，不像他，还得腿着去拿。


    “来了。”沐柠微偏过头去，一缕发丝拂过她的侧脸，乌睫微落，楼影落于衣裙浅淡的紫，疏疏落落如为她披上淡漠山水。


    主街喧闹杂吵，唯她极静，如山水入画，飘渺烟云。


    卖家黄云强被硬控了两息，想到这是个大主顾，赶紧回神。


    黄云强叫着沐柠的账号名：“我和你？”


    沐柠回应他的账号名对暗号：“万事百货。”


    黄云强这才靠近，满脸堆笑，递给沐柠一个储物袋：“劣质留影石十枚，五颗包录一刻钟，再送一个储物袋，共计三颗上品灵石，承蒙惠顾。”


    沐柠接过来：“先验货。”


    她神念一引，探查储物袋中留影石的情况。


    旁边沐杨暨已经惊讶到再张嘴下巴就酸累的情况了，于是他闭上嘴巴，在黄云强面前，假装自己也很懂。


    沐柠很快探查完，给了黄云强三颗上品灵石和十颗中品灵石，三颗上品买这次的留影石，十颗中品是跟他买消息的定金——这是他们在如面见字上谈好的。


    黄云强笑笑：“我也要验验。”


    他心里惊讶了下，灵器探查就是沿着运转纹路输入灵气确认效果，好的灵器一般都没什么问题，但劣质灵器是炼制时出错没炼好的，纹路复杂，往往多岔路错路。


    这小姑娘看着只有金丹初期，怎么比他之前遇到过的金丹巅峰查得都快？


    黄云强验灵石的时候，沐柠走向沐杨暨，将储物袋递给他：“这些都给你。”


    都给他？


    沐杨暨抱着储物袋一脸懵逼：“表，表姐，你这是要去干嘛？我就就这一条命，可用不了这么多的死亡石啊。”


    正常留影石的市价要一枚上品灵石一颗，由于太贵，寻常人家也用不起，往往最多是买上一颗。


    万一碰上什么死亡危险，就用来做最后记录和留遗言，因此留影石也被叫做死亡石。


    沐柠眉如柳枝轻弯，拿了一枚留影石放在沐杨暨的手上：“这不是让你来留遗言的。”


    沐杨暨呆呆的：“那做什么？”


    “侧拍。”沐柠将留影石对准自己，冲他笑笑，“给我拍出道前物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