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一声她推门而入，轻将门合上。


    忽地手上一紧，心重重的漏了一拍，她身子倏地一颤，刚打算开口叫，嘴便被人捂住，房内漆黑一团，身子被人抵在门前，她惊恐地瞪大双目，妄图在黑暗中看清究竟是谁，竟敢在季府闯进她房中。


    她张口便朝那捂住口的人一口咬去，束住她的人似是一僵，却仍旧没放开，呼吸打在额间，酒气混着松香充斥在她身周。


    “季姑娘，是我。”


    听见声音，季婉仪松下口气，点了点头，那手便松了去，下意识还是欲往后退，可早就退无可退，她心突突直跳，侧着身子迈步。


    “我…我……去点灯。”


    刚迈出半步，那手又拽了过来，人被抵在雕花门框上，冰凉的框脊透过衣衫透至后背。她下意识用力去推，身前人一声闷哼。


    季婉仪感受到手中凉湿一片，那粘稠感和扑鼻而来的血腥气，心头一怔，颤声道：“你……受伤了？”


    她抬头黑暗中看向他，下一瞬，甘洌酒气与松香气息扑面而来，吓得她手一紧攥着他衣襟，猛力一推，极力将脸别开，头贴在雕花木门脊上，“哐”一声。


    温热的气息喷在颈窝，她可以清楚地感受到那炙热的温度，从一缕缕锦缎透来，在这逼仄的罅隙里，她被桎梏得无法动弹。


    她忍疼，声音带着惊恐与瑟缩，颤着齿才将话抖全，“此番出去……可是与公子发生了什么。”


    话音一落，面前人僵住，并未再有动作却也不放开，两人就这般抵在雕花木门前僵持着。


    季婉仪见有用，手上奋力一推，咬着牙将话从齿间挤出，“若我们之间真有纠葛，还望公子如实相告。”


    黑暗中，他目中闪着恸色，看着她愤然相抗的模样，耳畔响起那妖灰飞烟灭之时的一语谶言语，‘她不曾动心，也不会爱上你。’心似是被抽去血液般，渐渐干瘪。


    良久，


    头顶上传来的声音，声音平淡而冷静，与此刻的行为格格不入。


    “无事发生，如何相告。”


    季婉仪将身子一直，稳了稳声音，抬目凝视而去。


    “既如此，墨公子可以将手放开。”


    听着她一口一声疏离的话语，心头酸涩如刀头，一下一下搅动着。他垂眸掩去眸中情绪，向一名投城的罪将松开了手。


    得以解脱的季婉仪身子一缩，从其环臂间退开，拿出火折子，“哧”一声将灯点燃，房间陡然一亮，显出他略显苍白的脸。


    房间内，十几盏落地攒花灯哔剥响着。


    雕花木案前，季婉仪坐在墨轩对面，瞥了一眼他胸腹部那片暗色。


    “不知墨公子，深夜前来，所谓何事？”


    “来此，是想同姑娘商议一事。”


    “墨公子方才所说，我们之间既无瓜葛，又有何事需要商议。”


    “季姑娘不愿与楚兄成婚？”


    墨轩幽暗的眸子，闪过一丝痛色，半垂着眼睑将情绪掩去。


    “墨公子何作此想。”这话是什么意思，打算做什么，为了凌霄？


    “季姑娘，只需回答，是与不是。”


    季婉仪沉吟片刻后，点了头，“是”


    “我可为姑娘解决此难题，不知姑娘可愿听。”


    墨轩压抑着心中情绪，见她点头后，继续说道：“姑娘假意与我成亲，避开他们，假以时日，若姑娘心有所属。”当说至‘心有所属’四字时，尤为生涩。


    季婉仪抬眸看去，却落入了他那双幽深的眸，仿佛快要溺亡。


    良久，他声音略哑，道：“还你自由。”


    “当真？”


    若是之前她恐还会相信，方才那一动作，令她不得不有所怀疑，何况想瞌睡，便遇到枕头的事儿，这世上有这般巧合。


    “当真。”墨轩垂目，看着放在桌案上交互的指尖。“不过。”


    就知道有转折，既是交易，自不可能单方受益，他能这般坦诚，倒不妨听下去。


    “不过什么。”


    “姑娘须随我去青门。”


    “作何？”


    “入青门境学院，修行灵术。”


    季婉仪垂目，轻捻着指尖，修行？这算什么要求。有傍身之技，在这妖兽横行之处，定然更安全，可全都是我受益。


    他图什么，挂牌夫君好看？


    “可有其他要求？”


    “季姑娘只需告诉我这提议，同意否。”墨轩一双眸紧锁着垂头要将桌案盯穿的人，静静地凝视着等她回复。


    “去青门修行没问题。”季婉仪缓缓抬头，双手托着脸，笑望向那汪深潭，“不过，不成婚，仅作婚约，如何？”


    “季姑娘好算计，当真认为长枫与木洛穌，会因婚约而退亲。”墨轩眸色一暗，放在桌案上的手不自觉一紧。


    季婉仪抬眸凝视着他，缓声道：“那与我成婚，你有何好处。”


    “我乃青门境，墨宗少主，宗内有一不可明言之定，掌宗门需成婚。我要一位夫人，你要一门拒绝旁人的亲事，两全其美。”


    权利么，倒是说得通。加上凌霄喜欢表哥，他喜欢凌霄。爱而不得，打算掌管宗门后强追？


    啧啧啧，还是走霸道总裁风。但……方才他那举动…


    “墨公子……不会也对我，有意吧。”


    墨轩面色一怔，缓缓抬眸，又迅速落下，道：“季姑娘，倒是自诩颇高。”


    “时间多长？算工钱么？如何保障我俩之间，纯洁友谊？”什么先婚后爱的，可受不了。


    这话一出，墨轩哑然失笑，“三年与姑娘结契，有工钱，仅名义成婚，时间到自会……放你离开。”


    三年也太长了吧！


    “三个月如何？”


    她这话音儿一落，墨轩面前瞬时罩上一层阴霾，半晌，那双眼缓缓抬起，“季姑娘是怕什么。”


    “倒不是怕，只是天长日久时间越长，变化难测。”


    墨轩缓缓起身，眸中轻闪烁着不明情绪，良久才自齿间挤出，“一年。”


    季婉仪眨眼望上他一望，一年也不短但也能接受，若是修行没问题，呆在那里再修行一段时日，挣点银钱还能自保。眼下也就这方案最合适。


    墨轩沉目见她默声不语，“若是季姑娘还不同意，便择他们其中一人成亲吧。”


    说着，他霍地转身，疾步往外走。


    季婉仪忙起身，一把扣住他胳膊，灿然一笑，“一年就一年，成交。”


    “望姑娘记得承诺。”墨轩垂眸，举步便欲出门。


    “等等。”


    她话一落，墨轩脚步一顿，转身看去，只见她豁一声，站了起来，跑动时那衣摆轻轻晃荡，行至案几畔抱起一黑目匣子，转身又疾步跑至桌案前，“嗑”一放。


    “来坐下。”


    墨轩看了眼那黑木匣子，缓步走向桌案，又坐了回去。


    “脱衣服。”


    季婉仪噼里啪啦将药膏从匣子中取出，放在桌案上，打开盖子，用竹片挑了一戳，“聋了。”


    沉默半晌，墨轩一幽深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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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缓缓抬起，“季姑娘方才言之凿凿，拒人于千里之外，此刻让我脱衣服，这变化委实令人措手不及。”


    “算了，你自己来。我就是怕将药膏给你，你不上药。”


    她将药膏放好，背过身去，听见背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后便安静下来。


    “好上药么，绷带好缠么，要我帮忙么？”


    季婉仪侧头看去，正巧撞上那双眸子，目光往下一扫，是褪去衣衫展露无余的伤处，手上还留着她一排齿痕。


    墨轩垂眸，默不作声，手一抬挑起药膏，漠然上药。


    她看着那窟窿，刺目的红，心下犯怵就这般僵在那儿。看着都疼，这……楚长枫还冲着他伤这般打。


    方才还又是推，又是咬，她心下一颤，那揪起的自责感，将所有疑惑全然覆盖。


    季婉仪叹了口气，缓步走了过去，也不吭声，将绢布拿开，扬手将木片夺了去，端着调好的药膏，往他身后走去。


    “商量事情这么久，你是哑巴么不知道喊疼的，早知就该先上药。”


    墨轩听着身后传来她的声音，药膏清凉的触感，和那指背无意间摩擦而过带起的酥麻，那痛似乎都变得甜滋滋的。


    他垂着头，唇角压不住地向上翘。


    上好药后，她将绢布一圈圈缠好，轻轻系好结，便开始收拾桌上的药膏。


    “你同我成婚，凌姑娘怎么办？”


    墨轩闻言微微蹙眉，不语。


    “不是喜欢她么，今日表哥和你说这些，你俩又争执得这般厉害……”


    这话一落，墨轩身子微微一颤，目色跟着一暗，她竟认为我对师姐有意。


    季婉仪看他神色不对，将话题一转，“表哥这般打你，不知该说你能忍还是傻。”


    “看见了？”墨轩低头将衣服一件件穿好，扬手整理着衣襟。


    “嗯，本打算找凌……找表哥商量，先解决木洛蘇。”


    季婉仪将药膏放回药箱中，又回身坐下，看向他，“正巧撞上表哥去你那儿了，看见他这般对你……”凌姑娘又在哭。


    说着，她缄默不谈，他们三人的事，还是别掺合的好。


    已然穿好衣裳的墨轩，一双眸中闪动着异样色彩，“所以，转头找木洛蘇了？”


    “那情况哪儿还敢找表哥，木洛蘇同他见面岂不是火上浇油，自是随口找个由头带他走。”季婉仪耸了耸肩。


    事情有了明朗之处，她这些压抑的事能说，心中亦畅快有盟友倒还是不错。


    “同他单独一起这么久，没打算跟他商量？”


    “哪儿敢同他商量，直觉告诉我他危险。”季婉仪说着，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


    “所以今日，又迷路了。”他语气肯定。


    季婉仪一愣，面上浮出淡淡粉红，挠着脑袋地腼腆一笑，“你们怎么都知道。”


    “想不知道，挺难。”墨轩缓缓抬眸看向她，眼中却闪动着难以言喻的情愫：“季姑娘，只需将此事告知季大人，其余便交给我。”


    “那咱们也算盟友，墨公子无需这般见外，叫我婉仪便可。”季婉仪灿然笑着，轻拍了拍墨轩肩头。


    “好，那姑娘也不必如此见外叫我墨公子…”我亦有个表字，子夜，墨子夜。


    墨轩话未说完，季婉仪将话抢口而出，粲然一笑看着他，“好，墨轩。”


    他睫羽轻颤，口中一涩，“好。”


    季婉仪颔首点头，起身目送，见他开门后又回头，抬眸看向他，眼神寻问他：“还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