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焕施最近感到很头大。


    起因是彭熹言每次早晨醒来时，二话不说就直接把付焕施给摇醒。被强制唤醒的付焕施也是脾气好，一点起床气都没有，默认了彭熹言无情的残忍举动。


    今天早上依旧是，被彭熹言晃得总算从梦中醒来的付焕施实在忍不住这些天彭熹言残酷无情的行为了，本来想坐起来狠狠呵斥他一顿。结果在对视到彭熹言那一双充满期待的眼睛望向他时，瞬间偃旗息鼓，丝毫的坏脾气也没有了。


    还泛着睡意的他哼哼唧唧地抱住彭熹言，并像往常一样对他说。


    “早安。”


    付焕施像只慵懒的小猫一样，直往他怀里钻，还蹭来蹭去的，柔软的碎发挠过彭熹言的颈窝，瞬间掀起一阵麻酥的热意。


    被这一系列行为可爱到的彭熹言这才心满意足地亲上付焕施的额发，难掩高兴地也朝他说。


    “早安，小施。”


    等到彭熹言抱够了，才勉为其难地放开快被他勒晕的付焕施，起床去洗漱了。


    洗漱完后，快要来不及乘车回学校的彭熹言还是快步跑到床前，向他叽里咕噜地交代了许多。然后重重亲了一口付焕施的脸颊，这才心下满意地离开。


    “我去上学了。给你做好了早饭就放在蒸锅里，你记得戴上手套再去拿，一定要吃完，我会回来检查的。还有上课不要迟到了。”


    彭熹言与付焕施各自学校里的课程表上的作息安排基本都是错开的，当付焕施上课的时候，彭熹言已经在回家的路上，而付焕施回家要准备吃晚饭时，彭熹言还在办公处忙着检查各个班级的资料表。


    即使是这样，总是先到家的付焕施每当深夜来临时，收拾好的他就会趴在床上，无聊地翻着彭熹言专门买回来放在书柜里的书看并等彭熹言回家。虽然偶尔会有等着等着就不小心睡着的意外，但大部分时间都会等到彭熹言回家。等到彭熹言收拾妥当躺在被窝里后，付焕施才在彭熹言翘首期盼的眼神里，缓缓说出每天的末语。


    “晚安，彭熹言。”


    “晚安，小施。”


    彭熹言说完便会将发困的付焕施拥进怀里，听着他安稳的心跳声和呼吸才缓缓入睡。


    每当黎明来到的晨曦洒进室内里时，睡意朦胧的付焕施在听到彭熹言制造出的动静时。他打着哈欠，钻进彭熹言的怀里，不忘记同彭熹言说一句。


    “早安，彭熹言。”


    而还在抱着他不肯下床的彭熹言听着落在他耳畔的呼吸与耳语，也会欢欣地回复他。


    “早安，小施！”


    日子重复以往一遍遍地过。付焕施并不厌烦，反而越来期待明日的到来。


    他们有太多的“早安”与“晚安”要道出口，往前那些缺席的都将在此刻、此后被日夜来临之际弥补，永远不会再受亏欠。


    又一个闹铃声响起，付焕施艰难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洗漱完后的他吃掉了彭熹言为他留下的早餐，他吃得一干二净后拿出手机拍下了照片发给了彭熹言，在得到彭熹言发来的“大拇指”夸夸后，他锁上门便去公交车站牌那里乘公交车去上学。


    付焕施踩着脚下的光影，手机里记录着他走的每一步。当他走到教室楼下后，正好碰见了风尘仆仆往前冲的严临，二人便一起跑回教室。


    “小付！快走快走，老胡他们已经给我们找好位置了，再不赶紧过去就被别人抢了。”


    严临和付焕施来到教室里后，胡天昊和程睿哲早就占好了有利地形，给他们招招手后，他们两个人便来到教室最后排的空位置坐下。


    还没一会儿，铃声都还没响，上汉代文学课的老教授就端着一杯热茶慢悠悠地踏进教室里。


    上课钟爱浑水摸鱼的严临听着老教授枯燥无味地讲着汉代文学，听得快要睡过去的他想起还有两天就放假了，就转头去问付焕施假期之间有什么安排。


    “小付，清明节的时候你打算回家吗？”


    付焕施正聚精会神地记笔记的手停下一顿，内心深处无比抗拒听到“回家”的他，还是不可遏制地一听到这个“词”时，胸腔内快要缺乏氧气般地难以呼吸。付焕施本想以平静面对，双手却止不住地颤抖。想要赶快冲出室外找到一个空无一人的小角落里或者躺进清澈冰冷的水里，直至大脑里的空气稀薄地让他不用再去想太多。


    他迫切地想要被摧毁，跑掉，逃掉。


    急切地想要呼吸新鲜空气的付焕施不愿意让严临看到他这幅不堪的一面。


    他沉沉地吐了几口浊气，来回深呼吸好几次，意识才逐渐清明，渐渐回缓。


    严临似乎也注意到了付焕施脸色的不同，以为他是生病了，正想问他打不打紧。付焕施这时才出声说。


    “我不打算回去。”


    付焕施情绪很低落的样子让严临也点头不好再说些什么。


    严临与他同学同寝两年，隐隐约约也能注意到他与他们的不同，除了记得那位医生的话。身为马大哈男生的他们也会念家想家，所以在寝室的空闲时间里，都会偶尔地给家人打电话或者发视频来倾诉学校生活。可他从来没有见过付焕施给他的家人打过一次电话，有时会有电话过来也会被面色有些难看的付焕施挂断。


    “那也行，你可以和你那个朋友出去玩几天。”


    严临连忙转过话题，咽了口并不存在的口水。他还是不太习惯怎么去称呼付焕施的那位朋友，而且自从发觉他们二人关系不简单后，他总觉得有点尴尬。


    “你们两个在假期里有没有什么安排？”


    “我们可能会待在家里吧。”


    付焕施淡然笑着，仿佛只有彭熹言才能触动他那颗许久压抑下不见生动的心。


    付焕施其实还没有想好清明节三天假期的时间里，他和彭熹言应该会去做些什么来填补空白。


    但是一想到那三天里他可以和彭熹言无拘无束地每天二十四小时相处，没有手机叮铃响，没有电话催促，没有旁人干预。一天二十四个小时，三天就是七十二个小时，而七十二个小时就是四千三百二十分钟，一分钟又能得来六十秒。一分钟时间里他们可以做许多事，那么长的时间足够他与彭熹言共度，奢侈地浪费掉。


    其实付焕施计划的假期生活很简单，平淡的连自己都觉着无聊可言，可想到是和彭熹言做这些无意义的事情又觉得很有趣，无忧无虑的。


    就比如，第一天。


    终于可以睡到自然醒的他不会再被闹铃吵醒了，他要和彭熹言在早上起床时挤在小小的卫生间里一起刷牙洗脸，也可以试着学前几天刷过的视频里的情侣那样，互相刷牙和互相洗脸来挑战。然后他要亲自下厨为彭熹言做一份爱心早餐。


    中午开饭之前，他可以拉着彭熹言来到附近的菜市场里去买午饭时要吃的菜。他记得彭熹言最喜欢吃的就是炖排骨和鱼香肉丝，他会照着手机里的菜谱尝试着为他做一顿丰盛的午餐，就算翻车了也无所谓，毕竟还有点外卖这个备选方案。


    晚上他会拉着彭熹言下楼，沿着没有尽头的水泥路一直走，朝着东边的夕阳走去，来到废弃公园里看杂草丛生，看黑夜里成一片雾蓝色的星空，牵着手躺在被遗弃的野餐垫上数着天上零星可见的小星星，即使被春天就飞出的蚊虫叮咬了一身红疙瘩，依旧笑哈哈地讲着各自学校里的趣事和八卦。之后他们躺在床上相拥在一起，互相道声“晚安”，迎接新的一天来到。


    第二天，第三天，周而复始，一如既往。


    也许哪天付焕施突然想去看电影，逛游乐园，那么最后两天的计划还需要再做调整。


    等到清明节正式放假的那一天，严临邀请付焕施出去聚会。


    “小付，你要不要带着你朋友和我们出去玩，我们打算明天去武汉旅游。”


    严临坐在课桌前，讲台上的辅导员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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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讲着放假事项。


    “啊，对不起，我可能没办法和你们一起去了。我和他已经决定好了要去哪里玩了。”


    付焕施抱歉地谢绝了严临的邀请。


    昨天晚上睡觉前，付焕施也问过彭熹言这三天的假期怎么度过。彭熹言便和他说，想陪他在这座城市走一走。


    “啊，就这么简单吗？你是不是在敷衍我。”


    付焕施有些气结，他们两个人设想的假期怎么完全不一样。


    彭熹言听了赶忙陪笑着搂住付焕施，手不安好心地一直揉着他洗完澡后软乎乎的头发。


    “怎么会，我想得可好了。


    “第一天呢，我们可以沿着城市的边缘走，渴了就随便找个小卖铺买瓶水喝，累了可以坐在路边的小石墩歇歇。无论走到哪里，只要能看到月升日落，就很好了。


    “第二天我们就去逛游乐园，去坐里面的旋转木马，和你最喜欢的海盗船，也可以玩碰碰车。游乐园里好像有一家热饮茶超级好喝，我们可以买来尝尝。然后就去吃你一直想吃的小火锅。


    “第三天要去看新上映的电影，我已经偷偷地买好票了。看完后带你去吃附近商场里新开的一家餐馆，听说里面的烤鱼很好吃，还很辣。你肯定喜欢吃。”


    ……


    彭熹言和他讲着这三天的假期计划，付焕施惊奇地望向彭熹言，原来彭熹言一早就猜到了他的心愿。


    “你和我想的一样！彭熹言！”


    付焕施高兴地抬起头，双眼亮晶晶地，满是天上的碎月盈满眼眶。


    “你喜欢就好。”


    彭熹言受不住地亲了一口付焕施红扑扑的脸颊。


    严临收到付焕施的拒绝后，微妙地有些小小的失落感，但只是转瞬即逝，立马恢复到平时的阳光豁朗。


    “那就好，那我就先预约下次再聚。”


    “好，等下回我请你们。”


    “约好了哦。”


    付焕施下课后和严临他们再见后，刚走出校门口就看到彭熹言站在校门的门卫处，和里面的门卫大叔聊得不亦乐乎。


    彭熹言似乎是感知到了付焕施的气息，越过人群朝着他的方向望去，原本笑意盈盈的脸庞此时露出了比刚才还要深情欢愉的神色。


    他和门卫大叔拜拜后，便朝付焕施所在的位置走去。语气里还夹杂着一丝的小抱怨。


    “你今天下课好晚。”


    “辅导员交待了一些事项，说让我们假期里注意安全。”


    “和我们辅导员交代的一样。”


    彭熹言习惯性地走到他左手边，陪他往公交车站旁走去。


    “你怎么有空来接我了？”


    付焕施纳闷。


    “清明放假，而且正巧赶上学生会没有什么要忙的事，便想着顺路来接你一起回家。”


    “辛苦彭会长了~”


    他们先是随便在周边逛了一圈，买了点晚上要吃的菜后回到了出租屋里。天色也逐渐黯淡，彭熹言便放下书包来到厨房，准备做些简易的晚饭吃。


    付焕施无聊地打开电视，看八点档准时播放的电视剧。果不其然，还是那么得狗血淋头。


    正当他看得尽兴时，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付焕施疑惑地望向同样从厨房里走出看向门口的彭熹言。


    “会是谁啊？”


    “嗯……不知道，你先去开门看看。”


    彭熹言手中正打着准备一会炒鸡蛋的鸡蛋液。


    “哦，好。”


    付焕施屐拉着拖鞋走到门口处，打开门铃依旧按个不停的房门。


    “谁呀？”


    他抬眼看去，想着会是谁在傍晚来。


    这一眼，却让他定在了原地，全身的血液都要倒流了一遍。


    顾名思义，如果必须是以这种方式来重逢，付焕施想。


    还不如不开这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