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伐魔神啊……”


    玩家笑眯眯的用烟枪戳了戳前方疑似生闷气的少年：“这可不是我非要插手噢，百鬼丸，是家主的任务呢。”


    “……”


    目不能视的少年默默往后缩了缩避开玩家的挤兑，看上去居然有几分愤慨。


    小野先生根本不适合战斗，为什么那个讨厌的家主要派他去剿灭魔神。少年默默摩挲着臂间的武器，连头发丝都透着一股子焦躁不安。


    万一擦着碰着了，百鬼丸自己倒是无所谓，反正他习惯了，而且小野先生还有各种厉害的伤药，很快就能把他养好。


    可是小野先生不行。


    光是快走几步就有咳嗽至吐血的风险，平日里更是各种黑黢黢的药像喝水一样往嘴里灌，吃再多的药脸色也不见有什么好转。


    每一次百鬼丸去外面猎杀魔神索取自己的器官，都抑制不住的担忧小野先生会不会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病情恶化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玩家第n次试图说服自己这位一根筋的部下：“我说百鬼丸啊，你家大人我没有那么脆弱，真的。”


    “我可是特级咒术师，”他把烟枪在指尖转了一圈，伸手把气鼓鼓的少年拐着脖子拉过来使劲揉了揉脑袋，“不信的话问问多罗罗，她知道得很清楚。”


    关于小野绿这个人的“云隐恶灵”之名到底是怎么来的这件事。


    马车的车帘被人从外面掀开，头发乱糟糟的小孩从车窗处钻了进来，短暂露出了窗外碧蓝一片的天空——这辆马车正在云上航行。


    “什么什么？小野大人您叫我？”


    多罗罗兴致勃勃的加入了进来，兴奋的举起手：“啊啊是那件事啊！我来讲我来讲！”


    “虽然已经讲过好多次了但是……”


    看起来就很机灵淘气的小孩吐了吐舌头对百鬼丸笑嘻嘻的说：“真的噢大哥！我之前差点就和你一样，被献给魔神了！”


    *


    多罗罗是山贼出身。


    准确的来说，她的父亲火袋是一位山贼，而且是一位了不起的山贼头目，原本也是本本分分的农民，但武士集团洗劫了他们的村落，逼得火袋带领自己的兄弟们拿起武器反抗武士，从而落草成了山贼。


    后来多罗罗的父亲被叛徒出卖，最终被武士杀害，母亲自夜带着多罗罗四处流浪，直到自夜为了获得食物，用手捧着滚烫的粥喂给多罗罗，最终伤口恶化死去，她才彻底成了孤儿。


    为了活下去，女孩儿的身份是彻头彻尾的劣势，于是她学会了把自己打扮成男孩的样子，学会了去偷去骗，只要能从在该死的世道中活下去。


    多罗罗清楚的知道，母亲死后，再也不会有关心、在意她的人了。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一个被她偷了玉坠的人可以那么轻柔的笑着拍她的头，可以毫不在意的悄悄塞给她那么多干粮和铜板，可以堪称温柔的注视着她，就像注视着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还有为什么，这个人说自己在找人。


    “找自夜和她的女儿——多罗罗。”


    这是不可能的，如果说世界上还有谁会知道“自夜”和“多罗罗”这个名字，母亲哪怕是撑着最后一口气也一定会带着她去投奔对方。


    可是没有，直到最后也没有任何人能够帮助她们。


    【有的哦，多罗罗】


    恍惚之中，母亲的残影似乎温柔的托起了多罗罗的脸颊，拭去她眼角大颗大颗涌出的眼泪。


    【记得我说过的吗？有位好心的神明大人就曾经救过你的性命噢】


    【如果是那位大人的话，一定会再一次伸出手帮助你的】


    所以多罗罗以道谢为由跟了上去，成了这位“小野大人”的马夫。


    ——虽然马车没开多久就直接上天了，根本用不上她。


    所以说既然用不上为什么还要让她一个小孩子上车啊！


    母亲的话再一次回荡在耳边，多罗罗像是晕车一样缩在车厢的一角，却悄悄攥紧了被黑头发的大人拉过的右手。


    【他……不对，祂一定会出手帮助你的】


    可是为什么啊，她跟这位完全是才第一次或者第二次见面吧！


    直到送山叶回了医师这里，端着煮好的药汤站在门口目睹了二人谈话的多罗罗对上了那双非人的红眸。


    那封信，多罗罗见过。


    那分明是母亲去世之前牵着多罗罗的手烧掉的，现在为什么又破破烂烂的出现在了这个人的手里？


    她看着听说母亲去世而僵在原地的黑发青年，无端的感觉鼻子发酸，感觉自己找到了答案。


    如果是连过路人的祈求都会予以帮助，把母亲烧掉的信当做供奉的那位好心的神明大人的话。


    【祂一定会帮助你的】


    玩家还没来得及对自己这位初始部下露出个温和的笑容刷一刷好感度或者忠诚度什么的，头发乱糟糟的小孩就低着脑袋自己放下托盘走了过来。


    “可是为什么。”


    多罗罗的声音细若蚊蝇，好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一样。


    玩家愣了一下，站着还不如他此刻坐着高的小SSR伸手揪住了他的衣摆，褶皱的狩衣像是小孩那颗突然松懈下来的心脏一样五味杂陈。


    这举动有点冒犯，而且有点没礼貌，玩家一向不喜欢小孩子，对此的反应是下意识的抬了抬手想要收回自己可怜的衣袖，但……


    “啪嗒”


    “啪嗒”


    嘶——


    玩家倒吸一口凉气，瞬间不敢动弹了。


    坏了，他最看不得老人孩子哭了，这下怎么办？不是，是他把这小孩惹哭的吗？啊？他吗？


    没有被拂开手的小孩似乎得到了勇气，又似乎没有，她像是突然卸了力一样缓缓的蹲了下去，把脑袋靠在玩家膝上，很快就洇开了一小片白色的布料，把上面的云纹哭成了一片扎眼的乌云。


    “为什么不能早一点，为什么不能也救一救母亲，”多罗罗知道自己的控诉格外不讲道理，可是无端的，她知道这位神明大人会纵容自己，就像不计较她偷走那个玉坠一样，所以她的声音越来越大，几乎要把这段时间流离失所的恐惧和悲伤全部哭到人家的狩衣上去，“为什么你到现在才出现啊，小野大人！”


    面前没多少体温，连皮肤都像温凉的玉石的黑发青年沉默了很久，直到她哭得差点喘不过气来，才温柔的拍了拍多罗罗的背。


    “嗯，抱歉，是我来晚了，”他并不辩解，也不生气，只是垂下眼帘轻轻的说，“以后不会了。”


    要说为什么的话。


    玩家意识到，自己跳过新手引导导致初始部下通过任务发放，好像让这个看上去甚至不满十岁的小孩子吃了很多苦。


    可当他往膝头的黑发小孩扔鉴定技能的时候。


    【盗贼：多罗罗（SSR）】


    【好感度：100】


    【忠诚度：100】


    【成长任务：部下-其一】


    【任务描述：绝对信任，绝对忠诚，永远追随。】


    【任务1：寻找多罗罗（已完成）】


    【已获得初始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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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罗罗】


    正如任务所说，这个孩子依然对他献上了绝对的忠诚。


    边上的山叶是什么莫名其妙的表情暂且不提，玩家挼着多罗罗乱糟糟的头发想：绝对忠诚吗？


    有意思，他喜欢。


    所以…他剩下的俩初始部下在哪里？


    *


    “……”


    百鬼丸默默的敲了敲多罗罗的脑袋，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让兴致勃勃讲这一段的小孩瞬间捂着脑袋龇牙：“干嘛啊大哥！都说了打头我会变笨的！”


    百鬼丸不语，只一味的用眼神谴责这家伙偏题。


    说是讲了好多遍的故事，其实多罗罗一直强调的都是小野先生多么温柔善良，因为母亲的一次跪拜和死前烧给神明的一封信就将她留在身边照顾。


    这不是完全没说到他想听的重点吗！！


    战斗力相关的，“云隐恶灵”相关的……别再夸你当时多么勇敢的冲上去碰瓷小野先生了！


    “啊哈哈，”玩家撑着太阳穴看他俩打打闹闹的，像是在看动漫的可爱小剧场，末了才出声为多罗罗转移百鬼丸的注意力，“这个称号就是在那之后不久获得的，就是，那个时候我不是借用加茂城主的医师调理身体吗？”


    黑发青年慢条斯理的在马车窗边抖了抖烟斗，即使里面其实根本没点火，也没什么烟灰，轻描淡写的说：“那个城主一开始就给我的药里下了毒。”


    虽然玩家毫不犹豫的喝了。


    都说了啊，他属性不够，暂时放弃通过正经渠道开发技能了，送上门来的好东西玩家怎么可能放过。


    “百鬼丸，你的父亲醍醐景光将你献给魔神以换取繁荣昌盛，虽然勾结魔神与勾结咒灵同罪，他已经被执行死刑了，”玩家悠悠的说，“但他也证明了这条路似乎确实可行，此后不断有愚蠢的家伙试图复刻甚至改进他的做法，四处搜集魔神可能会喜欢的人类献给祂们。”


    给玩家下毒原本只是以防万一——防他真是个在逃诅咒师一不小心在城主府大开杀戒。


    可玩家“点破”加茂城主与魔神的交易时，这份保险的毒就成了灭口的良药。


    顺便，加茂城主还把多罗罗“许诺”给了与他交易的魔神。


    杀死“小野绿”，就可以获得此人身边那个孩童。


    这是被玩家摘下脑袋的魔神亲口承认的事实。


    百鬼丸又沉默了。


    他看看被自己捂着嘴巴的多罗罗，再看看笑眯眯的玩家，嘴角艰难的抽动了几下。


    然后呢？细节呢？


    你们两位一个恨不得把当天穿的什么颜色的裤衩子都讲清楚，一位言简意赅到他连事情的全貌都没听明白，就不能中和一下吗？


    说了半天他不还是不知道小野先生到底是怎么打败魔神的吗！


    完、全、不放心这个人跟他一起去战斗啊喂！！


    还有您那“云隐恶灵”的称号又是怎么来的，而且当时的凭证不还说是一级咒术师吗！


    玩家被他那忿忿的表情逗得开怀大笑：“哈哈哈哈……咳……咳咳……”


    多罗罗立马挣脱出来从车厢的柜子里给他拿药和水出来：“小野大人！”


    “没事没事，咳咳，只是呛着了，”玩家摁住嘴角无奈的笑，“只是百鬼丸啊，你跟在我身边的时间确实是太少了。”


    如果像多罗罗一样大部分时间都泡在他的书房里看他处理五条家跟咒术界那些破事，至少不会好奇他等级的问题，因为……


    “这个地图里所谓的咒术评级，完全就是一张废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