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作品:《清酒吻玫瑰

    纪念日的话题到底还是没能继续下去。


    池再夏回身捧脸,顾左右而言他,一会碎碎念着三等奖的三千块该怎么花,一会又指着词汇书上的单词问许定该怎么念。


    许定见状,也不多提,顺着她的话题耐心教她,还给她改了改夹在词汇书里写得乱七八糟的大作文练习。


    “…should be a priority for…后面的从句也有一点语法错误,改成……”


    池再夏托腮,眼睛往下瞥,也不知道有没有认真在听。


    那张中了三等奖的彩票最终还是兑了。


    他们选了个一对一助学项目,给一名和池再夏同月同日生的小朋友捐了一年的生活、学杂费用,用意外之财尽了点绵薄心意。


    还剩下两块,池再夏重新买了张这组号码的彩票,留作纪念。


    假期总是过得很快。


    元旦过后,专业课和公共课都陆续进入结课阶段,摄影选修也要结课了。


    由于布置第二次外拍时大家诉求强烈,觉得临近期末一起外出的时间很不好凑,老师决定将最后一堂摄影课改为实践,让大家用上课时间进行这学期的最后一次外拍。


    适逢下雪。


    傍晚天色转暗,落雪无声扑簌,不过刚开始下,操场上还有人穿着单薄的运动服在坚持跑步,中间踢球的男生也没急着散场。


    许定和池再夏牵手在后面走着,池再夏还拿了杯热奶茶。


    奶茶喝到一半,上半截空了,握着也不暖手了,她递给许定:“你喝。”


    许定会错意,垂眼,就着她的吸管喝了一口。


    池再夏没好气地白他:“我又不是喂你,拿着!”


    许定一怔,应了声,老实地从她手里接过奶茶。


    走在前头的陈纪刚好举着vlog神器转过身拍他们,边拍还边配上旁白:“看看看,这里还有无良情侣虐狗……”


    秒针一跳,到整点,操场的探照灯忽地亮起。


    池再夏被照得偏头闭眼,许定下意识将她拢在怀里,然后伸手,捂住她的眼睛。


    陈纪也被照得卧槽出声,条件反射地伸手挡了下,一时没注意拍了什么。


    镜头短暂停留,又开始记录其他画面。


    等适应了突如其来的强光,池再夏缓缓睁眼,拍着小胸脯道:“吓我一跳。”


    “应该是整点开灯了。”许定摸摸她的头,温声安抚。


    适时,手机传来低电量的提示音,池再夏看了眼,想起姜岁岁带了充电宝,于是目光四下搜寻。


    她没搜寻到姜岁岁,倒是意外看到了之前在奖学金颁奖后台那个引人注目的天鹅颈女生。


    人家很自律,正在体育器材边做拉伸运动,看打扮,应该是要跑会步。


    女生很高,背薄颈长,气质确实突出。


    池再夏默默欣赏了番,忽然想到买回来就被自己遗忘在角落的背背佳……


    “夏夏?”


    许定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体育器材处已然空荡,不知道她在出神什么,他轻喊了声。


    池再夏收回心神,接着先前被奶茶打岔的话题继续说:“我的课这周好像都要结了。”顿了下,“不对,还有一个选修。”


    “康复训练。”


    池再夏意外地抬头,不过马上就反应过来,他当然知道,他有什么不知道的,摄影选修就是他特意选的,等等——


    “你…该不会也选了康复训练吧?”


    许定颔首默认。


    池再夏:“……”


    有时候暗恋和变态好像只有一线之隔,心动和反感也只在一念之间。


    如果再出格一点,又或者这个人她不喜欢,她大概会觉得很被冒犯。


    说起来她当时以为自己在明许定在暗,偷偷制造讲座偶遇……好像也是大差不差的行为,她悻悻抢回奶茶,心不在焉地喝着,没有多说什么。


    -


    康复训练的实践课在一周后正式开课,要上一整周。


    前几天基本都是在体育馆组织活动,什么广播操、波比跳、卷腹、深蹲……池再夏恍惚以为自己来到健身房。


    她连夜给自己和许定买了两把筋膜按摩仪,然而使用方法似乎不对,她差点没把自己给按摩得瘫痪在床。


    跟着按摩仪一起下单的还有登山服。


    因为刚开始上课,老师就说想组织一个夜爬京山看日出的活动,问大家愿不愿意,愿意的话最后两天就不上常规实践课了。


    大冬天夜爬,池再夏觉得但凡没有血海深仇老师都想不出这种馊主意。


    然而不少同学一听夜爬看日出,都觉得很浪漫很有意义,连许定都是一副意动的神情。


    少数服从多数,反对无效。


    京山就在离城南校区不远的地方,徒步半小时,坐车几分钟,最早的平大旧址甚至就在山脚,如今还是平城的知名旅游景点。


    夜爬也是京山的热门项目,尤其夏天,晚上九十点开始,登山道上就密密麻麻全是人。


    帐篷驻扎营地有限,还有很多人会等到凌晨两三点再出发,这样不用休息,到达山顶就可以直接等日出。


    现在大冬天,夜爬的人少一点,不过考虑到他们康复训练班也有好几十号人,留宿不方便,所以是定的夜间两点出发。


    一行人乘坐景区环山路车到达门票点时是凌晨两点半。


    池再夏白天睡了大半天,倒不困,只是晚上很冷,她裹得严实,仍是忍不住把脸埋进许定胸膛。


    “缆车晚上不开,等会我爬不动了怎么办。”


    “没关系,我背你。”


    她抬眼看他,完全不信:“你爬山还背得动?我又不是棉花!”


    许定往上远望,认真思考了下:“全程很难,一半应该没问题。”


    池再夏有点狐疑,他看起来虽然不显单薄,但并不是那种阳光运动力量型,难不成是传说中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别说,他靠起来确实硬邦邦的。


    想到这,池再夏偷偷伸出根手指,在他腰上戳了下。


    “别闹,夏夏。”


    许定轻轻握住她的手,将其规矩地环回自己身后。


    池再夏仰头,朝他略了略,在他身后又示威般光明正大地戳了几下。


    许定无奈地叹了口气,忍着,不动声色地往后略移,不让下半身与她过近接触。


    好在没过一会,课代表就验完票,带着大家通过入口,开始正式爬山了。


    这个点,山上漆黑一片,只有登山客们的手电在山道上一段一段地照着。


    京山前三分之一的登山道还是比较好爬的,宽而缓,池再夏和许定牵着手,说些有的没的,还有空自拍修图。


    “许定你看,这张怎么样,补光是不是太强了?”


    她琢磨着调整参数,许定拆开一块巧克力递到她嘴边,她只咬了一半,没有继续吃的意思,许定也自然地吃掉了剩下一半。


    爬完三分之一,池再夏有点喘不上气了,心跳得特别快,小腿肚也开始泛酸,而且开始出汗。


    “休息一会吧。”


    许定牵着她坐到山道旁边的石板凳上,又给她拧开水瓶。


    他也出汗了,已经将外套脱下放回背包。


    “要脱衣服吗?”他问池再夏。


    池再夏下意识应了声好,去解登山服的扣子拉链,然而刚摸上拉链,她就想起里面穿的东西……不行!


    她略显心虚地说道:“算了,我怕等一下冷,我休息好了,走吧。”


    她连忙站起,将水递还给许定。


    许定点点头,又牵着她继续往上爬。


    爬完前面三分之一,中间一段骤然变陡,登山道也窄了不止一半。


    先前觉得轻松、一路说说笑笑的众人都不约而同地开始大喘气,呼哧呼哧的白气在手电筒光束下不停冒着,慢慢地已经没人闲聊。


    池再夏感觉自己快死掉了!


    呼吸道有种钝钝的疼痛,每一次吸气呼气都很要命,稍稍一停,那种疼痛感更是呈反扑之势,铺天盖地袭来。


    她既喘不过气、腿又沉重得像灌了铅,还热得快要爆炸。


    偏生最陡的一段虽然已过,但还没到休息的地方,路很窄,附近也没地方好坐。


    许定见状,待后面几个人走过,挑了个平缓位置站定,取下背包,半蹲下身。


    “夏夏,上来。”


    他额头略覆一层薄汗,声音也重了些,不过面色如常,还并不是很累的样子。


    池再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她艰难吞咽了下,摆手示意不用。


    然而许定坚持:“没关系,我可以。”


    池再夏实在不行了,懒得再推辞,只好背上他的包,趴到他背上。


    许定背稳她站起,一步步缓慢而坚定地往上爬,他紧抿着唇,保持规律呼吸,爬过一段,开始有汗珠从额间沿着脸颊流下。


    池再夏在他背上趴了小半分钟,稍微缓过点劲,能说话了:“你放我下来,不用背了,我可以慢慢走上去。”


    许定却没停:“没事,马上到休息的地方了。”


    池再夏往上看一眼,确实快到半山凉亭了,她抱紧许定,安心侧贴着他的背脊,没再出声。


    等到凉亭休息,池再夏喝了小半瓶水,不停用手扇着风。


    许定也站着喝了几口水,很快缓过来,见池再夏热得脸都红了,他再次提醒:“夏夏,外套脱了吧,这样捂着汗,会着凉的。”


    凉亭里这会坐了一堆休息的人,池再夏环顾一眼,忙摇头道:“不用!”


    她里面穿着的可是背背佳,被人看到会被笑话一辈子的!


    她这一路肠子都快悔青了,这个世界上应该不会有第二个人会穿着背背佳来爬山了吧,她怀疑自己脑子多少是有点问题,为什么出发前完全没觉得有哪不对呢?


    许定似乎看出了她有什么难以启齿的缘由,拧紧水瓶坐到她身边,正不露声色地酝酿着,准备套一下话。


    不想池再夏紧紧裹住自己外套,先他一步开始转移话题:“看,看不出来,你体力还挺好。”


    许定稍怔,垂眸看她,难得不谦虚地应了声:“嗯,我体力的确很好。”


    池再夏也正好抬眼,两人对视着,空气没由来地静默一瞬。


    这话听着,怎么感觉不大对呢。


    他是想证明什么?或者是她脑子越来越脏……想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