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秋讪讪的说，“一时忘了。”眼看妹妹两眼一瞪要发作他，他忙拱手哈腰点头的求道：“妹妹别气，我今日就去找月娘，你放心保准让这笔单子黄不了。”


    延春想着今天还有一堆事，压了怒气说：“这事你要弄好，别再出了纰漏，在这里不怕哥哥烦我，妹妹只唠叨一句。之前咱没个正经营生也就罢了，从今后妹妹要靠着哥哥经营，万望哥哥能擎带住，别让妹妹跟三个小外甥喝了西北风。”


    延秋忙说：“妹妹放心，这次是哥哥的不是，日后定改了，妹妹别说唠叨一句了，就是一万句也使得。”


    延春该说的也都说了，就没再揪着不放。闻到空气中鸡汤的香味，忙起身去了厨房，看到鸡汤熬好了。她找了个罐子清洗干净把鸡汤倒了进去。用绳子套好提着出来递给延秋，“哥，你先拎着，我收拾了桌子上的东西就走。”


    等延秋接过去后，她收拾了桌子，喊三个小的：“你们先别玩了，我送你们去隔壁丁奶奶家。”


    说着她放好东西，又从梳妆台下的柜子拿了一包糕点出来，找出三个布囊，每个装上两三块糕点，给别在三个小的腰上，延秋一手拎着罐子，一手牵着阿满，她牵着两个小的，锁了门，来到隔壁丁家，把三个小的托给了丁大娘。


    俩人一路来到了医馆，从医馆大堂穿过，到了院子里正碰上穆枫荷，只见她穿着一身圆领窄袖白色长袍，腰间系着青色搭膊，一边挂着一个绿底棕色梅花纹的小包。


    头发拢在青绿色的头巾里，脸色冷俏不施粉黛，看到延春，微微一笑，如春雪融化。开口问：“来看望你二嫂？”声音清脆。


    延春忙上前一步，笑着说：“是呀，炖了些鸡汤拿来给二嫂补补身子，你今日可忙碌？”


    枫荷答：“还行，我现需去前堂抓药，你自去吧。”


    延春点了点头，俩人错开，延春走了两步，转头发现延秋还呆在原地。


    她皱眉喊了声：“三哥？”


    延秋回过神来，忙上前跟住延春，边走边问：“刚刚那穿男装的女子是谁呀？”


    延春：“是这春生堂东家的孙女，使的一手好针法，昨天二嫂多亏了她帮衬姨夫一起救治的。”


    延秋听了，只低着头走路，没再言语。


    俩人穿过走廊，来到郑氏所在的房间，进去看到老娘，并香菊香梅姐妹俩在里面。


    老娘坐在小方桌旁磕着瓜子。


    香菊跟香梅俩人坐在病床前的小凳子上守着郑氏。


    郑氏听到动静，侧脸看到小姑子跟小叔子进来了，忙要挣扎着抬头起身。


    延春把手里的鸡汤放到小方桌子上，来到病床前，香菊忙让开了位子。


    延春上前用手压住她的肩膀，“二嫂不必起身，都是自家人，身体为重。”


    郑氏摇了摇头：“我躺的难受，正好你们来了，我坐起来，咱们说说话。”


    延春听了把她枕着的枕头竖起来让她靠了，自己坐在香菊让出的小凳子上，开口问：“二嫂今天感觉怎么样？”


    郑氏客气的说：“好些了，劳妹妹惦记。”


    延春端详着郑氏的脸色，看上去毫无血色，嘴唇发青，她摇了摇头说：“二嫂别诓我，哪有恢复的这么快的。”


    郑氏听了这话不知所措的低下了头。


    延春转头问嗑瓜子的老娘：“娘，昨儿让你做的当归鲫鱼汤你做给二嫂吃了嘛？”


    刘老太一吐瓜子皮：“做了，做了，昨天回去就做好拎过来给她喝了。”


    延春看了下旁边香菊的脸色，确定老娘确实给做了，点了点头，转过头来问：“药都吃了嘛？姨夫今天给把过脉了嘛？”


    郑氏一一回答：“吃过了，姨夫说脉象虽说平稳了，但气血太虚，等今天下午再把脉看看。”


    延春点了点头，“我炖了红枣乌鸡汤，二嫂可要喝些？”


    郑氏感动的湿了眼眶，忙说：“妹妹的一片心意，我记在心里了，今天早上吃了药一直犯恶心，怕是吃不下。”


    延春：“那就先放在那，等中午让香菊找姨夫拿个小炉子热一热再吃，你吃的这药闻着都怪苦的，吃了犯恶心也是正常，正好三哥路过东大街的时候，进去糕点铺买了几样点心，里面有一包腌梅子，你吃上几颗压一压。”说完转过身来朝延秋说，“三哥，你把那包腌梅子拿过来。”


    延秋拿了腌梅子过来递给延春，看了郑氏一眼就垂下眼睛说，“二嫂好好休养，家里万事不用操心。”


    “多谢叔叔。”郑氏坐直了身子回。


    延秋点了点头退回了桌子前，被刘老太拉着坐下，手里塞了一把瓜子，延秋看着手里的瓜子有些哭笑不得，摇了摇头，把瓜子重新倒回了油纸包里。


    延春打开手里的油纸包，捻出一颗梅子递给郑氏，郑氏忙接了放进了嘴里。


    连着吃了三四个后，方点了点头：“多谢妹妹了，用这梅子压一压，胸口果然要好多了。”郑氏用手捋着胸口说。


    “那就好。”说着延春把油纸包放到床头，“这些留着等你吃药难受的时候就吃上几个压一压。”


    姑嫂俩人又闲聊了几句，延春想着还要去人牙子那，便开口道别：“下午若是能回家了，别忘了让香梅跑一趟知会我一声，我家里还有事，先走了。”


    说着站起了身子，看到郑氏挺直了身子忙说：“你别动了，省得带累了伤口。”


    郑氏忙应了，开口吩咐站在一边的大女儿：“香菊送送你小姑姑。”


    “哎~”香菊听话的应着。


    延春回头看香菊这丫头从她过来床边就一直站在床尾的位置没动，现在她娘吩咐了才动起来，心里不禁暗叹这孩子好定力。


    延春朝老娘说，“娘，我们走了，你留下好好照顾二嫂。”


    刘老太不满的说，“我还想回去跟你看看阿满他们呢。”


    延春听了这话说她老娘：“阿满他们一时半会的离的开你，二嫂这正是关键的时候，你可得给看护好了。”


    刘老太瞪了延春一眼，嘟囔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延春不理会她，跟延秋俩人往外走，到了医馆门口，延春转身问跟在身后的香菊，“你爹呢？”


    香菊低着头，用脚尖撵着地面说：“他去桥市头那边约着人干活去了。”


    “今早可来看过你娘？”延春问。


    香菊点了点头：“来看了一眼，看到娘这里有奶奶还有我们姐妹俩照料着，他才放心的走了。”


    延春点了点头，“你回去吧，我们走了。”


    说完转身跟延秋右转，朝街头去了。


    到了街头转弯的时候延春说：“三哥，你在前面带路吧。”


    “要不妹妹你还是别去了，那都是些腌臜地方，等我挑好了直接带回去给你。”延秋劝道。


    “我不！”延春转过脸来，“我要自己挑挑看。”


    说着俩人一路到了槐花巷，远远的就听到吹拉弹唱的声音，原来这个巷子住的鱼龙混杂，有那半掩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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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贩人的牙子，有妓院里的□□，赌坊里的打手，瓦子里的杂技人。


    一进了这巷子就感到很是热闹。有那门开着在院子里面咿咿呀呀练戏的花旦，有聚在一处赌博的，有光着膀子耍枪的。延春看的津津有味。


    倒是延秋在旁边忙坏了，看哪个胆大的敢一直盯着他妹妹瞧，他就侧身遮挡，用眼睛瞪过去，把人直给瞪的转过头去才罢休。


    也有碰到熟人，要跟他拉扯被他赶走的。


    一路来到一处新漆的黑色大门前，延秋上前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一个男童的稚声：“来了！”


    随后便听到大门吱呀一声，一个七八岁的男童打开了一条门缝，伸出脑袋瞧着延秋他们问：“你哪位？”


    延秋一把推开大门，拎起只哇乱叫的小孩，高声喊：“花姨，花姨，侄子来看你了。”


    只见一个上面穿着淡紫抹胸，下面穿着渐变雅青色褶间裙外套银红如意纹的烟罗衫子，梳着随云髻，上面插了两根金镶珠簪子的丰满妇人从屋子里出来。


    她右手拿着一把芭蕉团扇遮在一侧的额前，挡着刺眼的阳光，眯着眼睛看了下，认出了人来，忙笑着出了屋子迎接：“哎呦，这是哪阵风把秋哥给吹来了？”


    一侧头看到延秋身后的延春，转过身子去拉着延春看了半响。


    因着天热，延春今日里面穿着一件湘妃色抹胸锦缎长裙，外面套着一件黄绿色罗背子，显得整个人高挑纤长，头上梳着双螺髻，用素色带子绑着，露出饱满的额头，眉不画而细长浓黑，鼻头圆翘，嘴唇饱满粉红，下巴尖尖。


    延春笑着喊了声：“花姨。”然后任她打量。


    过了片刻花姨拉着延春的手，赞叹道：“这是春姐儿吧，好久没见，竟出落的如此别致了。”


    延春笑了笑没有说话，花姨拉着她对延秋说：“快随我进屋，这外边大太阳的。”


    说着拉着延春进了堂屋，一进来延春便感觉到了一丝凉气，只见靠近屏墙的长条桌上两侧各放着一个细口大肚花瓶，瓶子里插着几棵荷花，桌子中间放着一个冰鉴，里面浮着几块碎冰，桌子后面立着两个大概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分别拿着一把蕉叶型大扇子往前扇着风。


    房间正中间放着一个圆桌，左右靠墙的地方分别放着两把靠背椅。


    花姨拉着延春在圆桌一边坐了，唤家里小丫头沏了茶来。


    “今天是什么风把你们兄妹俩吹来了？”花姨笑着问。


    延秋看了妹妹延春一眼，回：“妹妹家想买个丫鬟回去伺候着。”


    花姨惊讶的说：“你们要买丫鬟，前几天还跟你们老娘见了一面，没听她说起这事啊。”


    延秋说：“还没跟娘说呢。”


    花姨不赞同的看着俩人：“你们小孩子家家的跑出来买人，我怕你们领回去被你们老娘追着打。”


    延秋跟延春俩人讪讪的同时摸了下鼻子，已经二十多的他们还被看成是小孩子有些尴尬，更尴尬的是花姨说的还很对，他俩忘记跟娘商量这事了，被娘知道怕不是真的得被追着打。


    看他们这样子，花姨乐了，笑着说：“不愧是双胞胎，就连这小动作都一模一样。”


    延春心里转了下，抬眼笑着说：“花姨，你就让我们先看看吧，若有合适的我们跟娘说下，买了回去。”


    花姨摸了摸头上的金簪子：“说吧，你们想找个什么样的？”


    延春：“手巧善长针线的。”


    花姨点了点头：“是活契还是死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