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余袅睁开眼。


    按理说，驱逐完黑影的管芷云也应该会立马清醒，可李余袅退开半步，只见她如搁浅的鱼般弹动了一下，接下来又没了动静。


    甚至脸色看上去更差了。


    燕劼正眼都不眨地注视着两人，见管芷云有了动静，他迫不及待问道：“她怎么样？”


    李余袅没有理会，蹙眉探了探管芷云的鼻息。


    她额间水状的黑气已经散去，耳旁的黑线却没受多大影响，整股黑线分成无数细小的黑丝，一缕缕缠绕在管芷云双耳间。她的呼吸十分急促，可在梦境里，管芷云明明已经驱赶走了入侵的黑影，李余袅退出梦境后发生了什么？


    李余袅翻起管芷云的眼皮看了看，低下头还要再次进入她的梦境。


    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道拉开了她，转眼一看，是脸带怒气的君姝。


    君姝压抑怒火道：“不要再拖延时间了，她需要治疗！你究竟安的什么心？”


    李余袅只好无奈地放开了手。


    管逐生走近，和李余袅擦身而过时，她低声道：“鬼影。”


    他动作不停，背起管芷云，几人一起出门打算去外村找大夫。


    李余袅跟在他们身后，君姝回头瞪了她一眼，倒也没出声赶她走。


    村里的唢呐声停了，周遭一片寂静，夜里看不大清路，燕劼于是点燃了火折子，先一步走在前面。


    阴风阵阵，吹得呜呀作响，君姝不自觉打了个冷战。


    李余袅歪了下头，好似有不成调的声音夹杂在风里，听不大真切。


    越过山丘，眼前的道路平坦了不少。


    月光下的湖边，有个模糊的人影站在那里，燕劼步子一顿。


    君姝第一时间察觉到他的动作，轻声问：“怎么了？”


    燕劼脸色难看，“那人......没有影子！”


    几人齐齐看去，那头披盖头的人影脚下的确看不到影子。


    燕劼下意识想让管逐生上去看看，可他一转眼，走在最后的李余袅越过他，快步向人影那边过去了。


    李余袅觉着人影似乎有些眼熟，她一靠近，那人便转过头来。


    分明是......茹芸记忆里偏村老人的脸！


    老人依旧很是慈祥，鬼气浅淡，“有事吗？”


    她怎么会变成鬼？


    天很快就要亮了，李余袅一咬牙，“您能......治疗人类吗？”


    ......


    管芷云躺在枯草铺成的石床上，几人整齐坐在不远处咬耳朵。


    燕劼问身边的管逐生，“当真没问题吗？影子......”


    管逐生笑了笑，两指夹出袖中的符箓，“有我盯着呢。”


    燕劼于是没有再问。


    君姝恢复成面无表情的冷美人模样，李余袅刚想上前细看老人的操作，耳边蓦地听到君姝的声音，“你为什么要跟着我们？”


    她见过李余袅两次，一次在松泉馆，另一次在牛家，李余袅帮她逃出牛家，她本该感谢她，但她神出鬼没，又一再拖延管芷云的治疗时间，怎么看怎么奇怪。


    “他没有告诉你们吗？”李余袅指了指管逐生，“我们是搭档。”


    君姝望向管逐生，见他唇角带笑，也没有否认，继续道：“这么说你也是......”


    她的话没有说完，老人转过身，问几人：“有这姑娘的亲人在吗？”


    管逐生站起身。


    老人看着他，片刻后摇摇头，“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管逐生一愣。


    李余袅看看管逐生，又看了看昏迷不醒的管芷云，心想老人是什么意思。


    管逐生抿唇道：“具体需要什么？”


    老人一手抚摸在管芷云额间，“鬼气残留过深，需要至亲之人的鲜血洗涤。”


    “......”


    管逐生拧眉：“她还能撑多久？”


    老人收回手：“少则几日，多则月余，越快越好。”


    管逐生点点头，上前再次背起管芷云。


    “多谢。”


    见管逐生要走，燕劼没有多问，向老人拱手表示感谢后跟上了管逐生。


    沧海桑田，茹芸记忆里的小屋已然化为废墟，被绿植覆盖，除了管逐生一行，周围感受不到一丝生人气息。


    李余袅没有急着离开，犹豫问道：“需要收取报酬吗？传渡鬼气什么的......”


    老人失笑，“不过看看罢了，你且和他们一起去吧。”


    李余袅点点头，走出一段距离后再回头看去，老人又回到了湖边，双手合十像在祈祷着什么......


    想了想，李余袅化鬼跟上管逐生，缩进了他怀中的镜子里。


    见她迟迟没有跟上，君姝担忧道：“她不会有事吧？”


    管逐生瞥了眼胸口，“不用担心。”


    天色渐渐亮了，他们很快回到了镛城，松泉馆已不在，镛城其它地方倒没有太大的变化。


    燕劼提出去医馆再看看，管逐生没有拒绝，可两间医馆看下来，大夫们都对管芷云的情况束手无策。


    辛苦了奔忙好几天，几人眼下明显见青，进到客栈时，伙计还以为是乞丐，差点差人将他们赶出去。


    倒在柔软的床铺上，燕劼看了眼昏迷的管芷云，问管逐生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管逐生坐下来喝了口凉水，看向窗外，“我要带管芷云回一趟极北。”


    燕劼点头，蹙眉道：“那这边......”


    管逐生道：“不急的话可以等我回来。”


    李余袅从他怀里探出头，她到现在都不知道燕劼三人是来干嘛的。


    “好。”燕劼展颜一笑，“找匹腿快的马！”


    管逐生应好，休息了一会，他背上管芷云，和燕劼两人道别后再次踏上去往极北的旅程。


    目送他出了门，燕劼叹了口气，自顾自道，“也不知能不能赶上......”


    管逐生在马市挑了辆马车，将管芷云放在车里，迎着众人各色目光驾马离开了镛城。


    李余袅闪身进了马车，摆放好管芷云躺倒的位置，她靠在车头，和管逐生说话。


    “喂，你和管芷云不是亲兄妹？”


    管逐生隔了一会儿才答道：“嗯......显而易见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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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里显而易见了！两人长得都挺好看的，不过仔细看，五官的确不大像。


    李余袅回想她和管逐生分开时，他说的就是回极北之地，好奇问道：“你来镛城前才刚去过，极北之地好玩吗？”


    管逐生笑出了声，“不好玩。”


    他毕竟是血肉之躯，劳碌几个晚上，李余袅担心他身体撑不住，一直嘟嘟囔囔和他说话，并提议晚间她来驾马。


    管逐生打趣道：“那你可别踩进沟里。”


    李余袅鼓了鼓脸颊：“我才不会！”


    打闹间，时间过得极快，李余袅刚上手驾马时还不大习惯，到了后面已是非常游刃有余。


    极北之地距离远，他们在路途遇到了各种人和小鬼，不碍事的便尽量略了过去，挡在前头的，管逐生一般随便出手解决掉。


    值得一提的是，路过山间时，他们还遇到了山匪。


    山匪列成一排拦在路边，叫嚷着“此地是我开......”之类的熟悉台词，可惜管逐生一扬马鞭，驱马踏了过去，留下众山匪原地凌乱。


    他们的表情过于好笑，李余袅借着夜色偷摸下马，一个个摸过山匪的口袋，拿走了他们不少银子。


    管逐生好笑道：“我们暂时不缺。”


    李余袅抛了抛手中的口袋，“防范于未然。”


    马不停蹄的赶路，进入某方区域，周围的温度忽而低了许多。


    管逐生中途下马抱回几件厚重衣服，自己穿上其中两件，其余的都被盖在了人事不省的管芷云身上。


    注视着他呼出的白气，李余袅环顾四周道：“到极北之地了吗？”


    管逐生的半张脸埋在竖起的衣物里，出口的话模糊不清，“快到了。”


    穿过结霜的森林，李余袅远远看到了雾气中的城墙，城墙上的字看不大清，排队入城到了城墙下，她眯眼看去，只见城墙上的字字体锋利。


    戎城。


    城门口侍卫众多，检查速度不算快，轮到管逐生时，天色暗了下来。


    侍卫披甲下的手冻得通红，开口的声音沙哑，“几人？”


    管逐生：“两人。”


    李余袅早已隐去身形，侍卫让他下马检查，打开马车门，被裹成粽子的管芷云引起了侍卫的注意。


    扯下管芷云盖在鼻下的衣物，看清楚她的脸，侍卫一愣。


    侍卫下车叫了一边的侍卫头子，待看清车上女子的脸，侍卫一声怒吼，众人齐齐抽出武器！


    李余袅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转眼去看管逐生，管逐生面不改色，在侍卫的要求下慢吞吞举起双手。


    侍卫头子满脸怒色走到管逐生面前，横手压在他脖颈上，怒声道：“你是何方宵小？可知马车上的女子是谁？！”


    管逐生垂下眼，并不回答。


    眼见侍卫头子愈加生气，转身让下属叫来管家人，回头对管逐生说：“小子，你麻烦大了！这可是管家的姑娘！”


    听说管家，进城的人群骚动起来。


    众侍卫安抚好众人，均愤怒的看向管逐生。


    管逐生拉平嘴角，轻声道：“先别急，你们猜猜，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