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明承，赤羽营奉命回王都，你擅离军营就不怕军法处置吗。”


    马蹄带起尘土飞扬，段明承像没听见似的翻身下马，握柄而立，仰头正视着前方。


    “赤羽营收到消息，传令官暴毙途中，我等奉段老将军之命，前来迎二殿下回宫。”


    身后跟着的身后十余名将士手持弓弩列阵在后，随时准备动手。


    段明承抬手，一声令下，弓箭齐齐对准谢轻舟身前的地面上射去，影卫立刻带人后撤远离了一段距离。


    谢轻舟对段家的厌恶明晃晃的摆在脸上：“段明承，你活够了是不是。”


    弓箭手再次对准待命，段明承仍是不退缩一分一毫：“军令如山，还请三殿下恕罪，不要为难末将。”


    “咳..咳..”


    谢尘逸自顾玥与影卫中间来回争夺，加之更深露重比起白日来更加冷了些，即使临行前吃了药，也还是难以支撑。


    顾玥将人扶住，急忙问着：“殿下你怎么样？还撑得住吗？”


    “无碍，段副将...”


    谢尘逸正要交代些事情，尖叫声自谢轻舟身后再次响起。


    顾玥猛地回头，却看到自己救下的竟只是两个两个纸人幻型，而真正的叶小可与穆涵仍在谢轻舟的身后。


    居然是障眼法。


    段明承见状下令：“三殿下挟持百姓，速速救人。”


    “不可以！”


    弓箭准备射向吊着叶小可二人的绳索时，顾玥慌忙将所有箭羽于半空中全部烧灼成灰。


    赤羽营不过只是人间军队罢了，根本解决不了谢轻舟加在她们身上的邪术。


    如果在这个时候激怒谢轻舟，恐怕她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段明承不理解顾玥的所作所为，带着不满呵斥道：“姑娘，你做什么！”


    身后的将士再次将目标对准顾玥，谢尘逸赶忙拦在两人中间说和：“段副将，不要冲动，这是...”


    话音未落，顾玥一把揪过谢尘逸的衣领，掏出腰间的竹笛卡在谢尘逸脖颈处，化作匕首隐约划出一道血痕来。


    “你！”


    段明承难得慌了神，拔出刀剑做御敌之姿。


    顾玥以往掐诀都十足稳当的手此时微微颤抖着，为了让自己清醒，嘴角被咬破后鲜血溢出，腥味溢满喉咙。


    在叶小可和谢尘逸之间，她没得选。


    “刀剑无眼，将军不要妄动。”


    “好，好，好。”


    谢轻舟用力地拍手叫好，这回转曲折的发展着实让他意想不到，却甚是合他的心意。


    “不愧是本殿下看重的神女，你做的很好。”


    常年征战沙场，刀下亡魂早已经数不清，段明承那一瞬间流露出的杀气，让在场众人毫不怀疑他真的会与皇子动手。


    “原来你是三皇子的人，居然潜伏在二殿下身边这么久。”


    前些天谢尘逸给他来信，信中大致提到他结识了一位御灵师，可助他完成多年夙愿。


    原来，竟都是安插进来的卧底。


    他当年看着她香消玉殒，如今，哪怕是豁上性命也要护佑谢尘逸安宁。


    顾玥摇头苦笑：“将军，我没得选。”


    “赤羽营可以帮你，谋杀皇子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你且想清楚。”


    “你们能做什么！”顾玥情绪崩溃喊了出来：“区区一介凡胎肉身，不过是练就一身武艺罢了，在修道术法的面前你们能做得了什么！”


    “顾姑娘，将她们牵扯进来是我思虑不周，我不怪你。”


    谢尘逸完全没有半点反抗的意思，声音微弱，却还是努力一字一句说完整些，走到这一步，生死他早已看淡。


    “砰！”


    竹林四处地面炸起，浓雾弥漫开来能见距离还不足一步，段明承立刻捂住口鼻，在提醒身后一众将士之时，所有人当即晕倒在地。


    “殿下！”


    整片竹林安静的异常，没人在这种时候轻举妄动，都在静静等待雾气散去。


    “咳..咳...”


    说来也是奇怪，那浓雾几乎是在眨眼间即消散开来，顾玥半跪在地，手中匕首已经不知所踪，四下张望时只看到谢尘逸昏迷倒在谢轻舟身前不远处。


    “谢轻舟，你做什么！”


    “怎么回事？”


    自浓雾乍现之时，影卫便张开结界将谢轻舟护在身后，此时他将影卫推开，看到躺在那里的谢尘逸面露不解，目光在顾玥身上打量多次，似是了然了什么。


    “顾玥，杀了谢尘逸，之前的事情我们一笔勾销，你想要的我全部给你。”


    段明承怎么可能容忍的下去，抬脚就要冲上来救人。


    锁链直扑面门，他下意识用刀挡住，只是没想到那锁链犹如长蛇，缠绕在刀身上硬生生将刀从他手中拔出甩至一旁。


    “你当真说话算话？”


    顾玥起身，面无表情看着对面，眼眸中的光已然黯淡，像个行尸走肉般一步一步朝前走去。


    金光于黑夜中炸开，谢尘逸身下张开阵法，灵力破开逼得所有人不得不后退避开。


    段明承不曾见过这种场面，竟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顾玥：“招魂阵...谢轻舟，你竟要手足相残到这种地步吗？”


    那阵法她再熟悉不过，只是范围控制的小了点，只够覆盖谢尘逸一人左右。


    火焰自地面燃起，浓烟滚滚伴着冲天的烈火，只听得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于火中响起。


    不过须臾，甚至都还没等到他们反应过来，火光中的人影已经慢慢蜷缩在了一起。


    谢轻舟脸上的惊讶不似装的，看着对面冷冷观察一切的顾玥忽然惊醒：“顾玥，你！”


    泛起灵光的长剑自天上一一落下，再抬头时，竹林上空一群身着道袍的修道者将四周团团围住，长剑凌空直指谢轻舟二人。


    为首之人御剑前来停在半空：“谢轻舟，你身为祁越皇子，屠戮宗门在先，残杀兄长在后，我等奉命捉拿带回清渊城受审。”


    地上阵法已经被破除，火光散尽只余一地焦黑尸骨。


    谢轻舟沉默了片刻，突然像疯魔了一样，捧腹大笑甚至捶胸顿足：“我小看你了，我竟被你算计摆了一道。”


    顾玥根本不予理会，闪身至叶小可身旁，将两人立马救下。


    “看到前面的小路了吗？往前大约几里的样子，有一家驿站，穆叶景在那里等你们。”


    “顾玥，总有一天你会来求我的。”


    不过是困兽毫无意义的悲鸣罢了，顾玥起身看着他，起初的慌乱与无措早已不见踪影：“你不如想想怎么脱身才好，谢轻舟，这局你输了。”


    “你杀了谢尘逸，你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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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就能放过你吗？齐澜就能放过你吗？”


    余光在人群中探寻着，再看到那隐匿在黑暗中的熟悉的身影时，心跳骤停一瞬，像是做了坏事被人发现一样，她不敢直视他。


    “杀了谢尘逸的人，是你。”


    “追！”


    影卫带着谢轻舟破出重围，一大半的修道者紧随其后追了上去。


    为首的修道者扫视一圈后，走至齐澜身旁：“齐公子，此事我们会上报清渊城与宫内，剩下的就交给你了，先行告辞。”


    “好。”


    那声音如坠冰窖，听得人背后发凉。


    知道这次是怎么都躲不过，顾玥催促着叶小可两人：“还不带着芸娘快走。”


    此刻穆涵也不管什么暴露不暴露，抓着顾玥的胳膊，看着远处的齐澜心中隐隐不安：“你跟我们一起走，你害得皇子死亡，你自己看看那边那个人像是会放过你的样子吗？”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这次倒是叶小可十足听话，拉过穆涵：“我们走吧，在这里继续待着还会让她分心。”


    “你最好活着回来。”


    这次，顾玥当真是打从心底笑了出来：“别小看我好吧。”


    在一旁一直观察着的段明承，心知修道者的事情他也没有能力插手，在他们散开后正想要上前说些什么。


    脚下不远处的地面再次炸出一道线来，还残留着冒着丝丝寒气的冰霜。


    “退下。”


    齐澜一直隐而不语，此时才缓缓走出，只是那脸色阴沉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


    哪怕是初遇那天，他一剑将她捅下山崖那次，似乎也没有像这次这样。


    “齐公子，不是这样的，你...”


    顾玥冲段明承摇了摇头：“段副将，不必解释了，你带着部下先行离开吧。”


    “姑娘。”


    “走！”


    原本热闹无比的竹林，此时终于只剩下他们二人。


    “齐澜...”


    “别喊我的名字！”


    脖颈处青筋直冒，他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哪怕多说一个字都要失控。


    远处的焦尸和残留着的热气，刺得他眼睛生疼。


    “你让我离开，原来就是...”


    他说不下去，那些话全部哽在喉咙处，好像说一个字都要被扯开血肉，以至于他恍惚间，似是明白了何为痛楚。


    那夜，她第一次主动抱住他，他竟然就这样沉溺在她的温柔乡里。


    “等殿下回宫，我们就启程。我还没有离开过襄垣，不知道外面风光怎么样。”


    他心中的柔软被触碰，那一瞬他想要将这世间一切美好都带她领略走过。


    “我带你一路走遍。”


    “可是谢轻舟一日不除，总归是个祸端。”


    “还未到每月宗门大会，襄垣的事情恐怕一时传不到清渊城去，我去找附近的宗门，到时候他躲不掉。”


    “好，我等你回来。”


    原来，原来这些都是她的计谋，他不过只是一个甘愿入局的棋子。


    “你利用我，害死殿下，为了什么？”


    “我要让谢轻舟自此无法翻身。”


    “那我呢？”


    “感谢你的配合。”


    一字一句犹如凌迟处死，是他错了，错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