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人都到不了90层？


    还挺对的。


    祝淼轻轻地点着手中的酒杯，大概是这个副本持续太久，让她萌生出了一种她和本里的玩家是一路人的错觉。


    其实她挺坏的，竞技本里杀人眼睛都不带眨一下，怎么到了这个副本里反而有道德了起来呢？


    杀谁不是杀，杀点本来能活的人又能怎么样？


    会愧疚。


    祝淼一把握紧了盛着冰块的酒杯，冰凉的液体从杯口滑落刺得祝淼猛地收回了手。


    “他说的没错哈，”西迪没注意到祝淼的动作，一把搂住祝淼的脖子，“咱神域玩家都不是什么好人。”


    祝淼盯着杯子没说话，西迪这才发现祝淼的异样，松开手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不会开始同情那群本地人了吧？”


    “不是吧不是吧，”西迪掰过祝淼的肩膀，望着她的眼睛说，“有些人命里就是有这么一劫的，不过你给他们提前了而已。”


    “提前？”祝淼喃喃，“可也是提前了啊。”


    “我的天，”西迪忽然凑近祝淼恨不得钻到她脑子里看看她在想什么，“难道当初你过本的时候就没有遇见过代打吗？”


    “代打都存在多少年了，有本事的人自然会在代打手里活下来，活不下来的也都过不了90层。有什么好愧疚的，你自己都是这么过来的好吗？”


    西迪晃着祝淼的肩膀，企图叫醒她：“再说了，除了竞技本以外，有代打不是很好吗？”


    “要是你不是叛徒，他们都把你捧的跟神一样好吗？”西迪推开祝淼，不想去看她那双优柔寡断的眼睛。


    “你恶心到我了，得赔我点钱。”西迪手一摊，轻松带过上一个话题。


    祝淼被西迪晃得终于找到了问题的关键，易沧澜的话和玩家的恳求让她一时忘了副本还分很多类型。


    她抬起酒杯喝下一大口鸡尾酒，对叶寻燕说：“蓝梦的单子我会过掉，跳一层没关系吧？”


    副本失败后玩家就能知道这层副本的类型，只要跳过这一单竞技本，她的53层会变成另一个类型的副本。


    “没事。”


    “你还要代呢！”叶寻燕和希尔的话一同传来，咋咋呼呼的希尔直接盖过了叶寻燕的声音。


    “你疯啦，不是跟你说副本难度增加了吗，你为什么一定要去下这个副本呢？”希尔不明白，用了替死道具才离开副本的祝淼为什么那么执着于代打。


    祝淼也从未向他们解释过自己代打的原因，她只说：“我是主动死的，不是被杀的。”


    不知道是不是“被杀”两个字踩到了希尔的尾巴，希尔顿时跳了起来说：“我也是一不小心的！”


    “好好好，一不小心的一不小心的。”花清漓赶紧安抚他，再不安抚所有人都要过来看热闹了。


    希尔愤愤地坐下，仰头饮尽杯中的酒才得以平复心情，他将酒杯一放下立刻变回了神域玩家该有的正经样。


    “知道吗？王卓死了。”他说。


    王卓的层数不低，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是下一个过90层的神域玩家。


    祝淼接过酒杯的手一顿：“自己的本里？”


    “17层。”希尔说。


    “17？”西迪大叫，“闭着眼睛都能过的本，他能死在里面？”


    “他没有替死道具吗？”祝淼问。


    “有，”希尔叹了口气，“三个全碎了。”


    “真的假的？”花清漓也立刻放下了雪克杯坐在吧台后面压低声音问道。


    “真的，我在副本大厅里刚好遇到了他带的那个女生。出来以后一直在角落离哭，然后发疯一样地抓着人求对方带自己过本。”


    “17层的难度有那么高吗？”西迪问道，“但是代打也不至于让一个82层的玩家死了吧？”


    “这我也不知道，我问她怎么回事，她也不告诉我，就一直求我带她过本。”希尔道。


    西迪的思维很跳跃，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去副本大厅干什么，你也打算过92层吗？”


    “我就是喜欢去逛，你管得着吗？”希尔推开西迪的脑袋，凑到几人面前，神秘兮兮地说，“我看那个女生是要疯了，很有可能会找到这里来。”


    “王卓不是答应她替她过本吗，怎么还把她也带进了副本里了？”


    “这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听来的版本是：这个女生觉得十层不怎么难，她觉得可以自己试试，然后让王卓带了她几个本，耗了王卓一个替死道具，最后就……”


    他点到为止，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了结局。


    “还不如让王卓直接给她把90层过了呢，”西迪收回趴在桌子上的上半身，嘟囔了一句，“害人精啊。”


    “也不能这么说吧，”叶寻燕微微叹了口气，“刚进副本的小孩都是这样的，更别说从第一层开始就已经有人带她了。”


    “唉，也不知道是她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被带上来的人基本上都活不了太久。”西迪短暂地为她叹息片刻，转眼便把酒杯递给了花清漓让她调一杯最好喝的酒。


    花清漓早就习惯了她这种事不关己的样子了，接过杯子随便倒了点果汁就还给了她。


    “唉唉唉，怎么敷衍我？”


    “你都不给钱，在这里白吃白喝几天了？”花清漓没好气道。


    “我这不是好奇嘛！”


    “好奇什么？”希尔问道。


    “好奇苗苗会不会失败啊，”西迪咧开嘴贱兮兮地笑，“没想到真失败了。”


    祝淼躲开她伸过来要摸她脸的手，自从下完51层以后，这个和她平常都说不了几句话的神秘玩家已经完全把她当成了朋友。


    说朋友都算好的，她觉得西迪就是想从自己身上找点乐子玩玩。


    而倒霉的是，真被她找到了。


    “上次来你家的那个男的也跟你一起吗？”


    “嗯。”


    “哇！”西迪立马叫了起来，她跳下高脚凳挤眉弄眼地问她，“他呢？不会也失败了吧？还是说——你为了他才会失败的？”


    “你看我像是有病的样子吗？”


    “不好说，”西迪趁着祝淼不想看她，迅速撩了把她的头发，“指不定你情犊初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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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凌划破脸颊直直地钉在她身后的墙上，犯贱的话语戛然而止，取之而带的是带着无赖哭腔的大叫：


    “我的脸！你怎么可以伤我的脸！我的脸最好看了！”


    “我求你了快闭嘴！”希尔忍无可忍上手捂住了她的嘴，随后一道金光配合得极为默契，那道渗出鲜血的伤口顿时愈合。


    见状叶寻燕赶紧调转话题：“既然王卓都会死在17层，那代打的副本难度肯定又上升了，你确定还要去下53层吗？”


    祝淼收回目光，点点头：“她的副本是因我而失败的，所以我们得给她补偿，不是吗？”


    “我可以去下。”叶寻燕说。


    “还是我去吧，”祝淼笑笑，“你下的单子不多，还要帮花清漓下本，太忙了。”


    “叫我花花姐，谢谢。”花清漓插嘴道。


    祝淼没理她，只是问叶寻燕：“第几层了？”


    “87了，我打算过段日子就去把她的90层下了。”


    “挺好的，以后可以一直和你待在一起了。”


    “你呢？”叶寻燕问，“不打算找个伙伴一起过接下来的副本吗？”


    “伙伴？”祝淼觉得这个词很陌生。


    “嗯，易沧澜难道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吗？”


    “他？”祝淼觉得叶寻燕是疯了，“你知道他是怎么失败的吗？他是我杀的。”


    “我知道，”叶寻燕浅笑，“可现在唯一一个能陪你过剩余副本的人选只有他了。”


    “不需要。”


    “有人一起难道不好吗？”叶寻燕问。


    “好？”祝淼有些嫌弃地看了叶寻燕一眼，“你老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叶寻燕还没说话，花清漓就已经拍着桌子笑了起来。


    她扶着叶寻燕的肩膀笑得直不起身，还不忘调侃叶寻燕：“寻燕啊，岁数到了，咱和年轻人的思想脱轨了。”


    叶寻燕无奈地摇摇头，她等花清漓笑完才对祝淼说：“我是和你有代沟了，不过苗苗，我是姐姐，你在我这里不需要一直当姐姐。”


    这话陌生人听来有些难以理解，但祝淼一下子便听懂了，她低着头看着杯中反射出五彩灯光的鸡尾酒，忽然想起了易沧澜。


    “你是神域玩家中最小的，其实大家都把你当成妹妹来看的，只不过……”叶寻燕看向不知发生了什么已经要打起来的西迪和希尔叹了口气，“大家表达的方式都不一样。”


    “其实你可以试着融入他们，毕竟未来还有几十年都要和他们一起度过。”


    “未来几十年吗？”祝淼看着两个不知道多大了的人了还不顾旁人地闹腾的神域玩家，顿时感到有些头疼。


    “不然嘞？”花清漓终于笑够了，趴在桌子上调转酒杯观察里面的光彩，“你难道还想过百层不成？”


    “嗯，”祝淼盯着桌上折射出来的彩虹轻轻点头，“我想过百层。”


    哐当——


    彩虹顷刻消失，花清漓玩弄的酒杯打翻了。


    “你……你再说一遍？你要干什么？”


    “我说，我想过百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