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似乎漏跳了一拍，祝淼猛地抬起头环顾四周，周围静悄悄的，只她孤身一人。


    “苗苗。”


    又是熟悉的声音和名字，只是这一次来到了她的耳边。


    祝淼扶着船面的手略微一僵，不断加快的心跳声让她在心中疯狂默念：幻境而已……幻境而已……


    “苗苗。”


    “苗苗。”


    “苗苗。”


    ……


    一声又一声，一刻不停地在她耳边呼唤，祝淼干脆闭上了眼不去看河面。


    “苗苗姐姐救我！”


    孩童稚嫩的声音在耳边炸响，祝淼猛地睁开了双眼，看见的却是柔和的灯光以及悬挂着小玩偶的天花板。


    “我就说喊‘苗苗姐姐救我’一定会醒吧。”


    得意的哼哼声吹嘘着自己的功劳，祝淼转头看见的就是一张圆乎乎的笑脸。


    “祝……祝景？”


    被提到名字的祝景一下跳了起来，咋咋呼呼地往外跑，边跑边大喊着：“苗苗姐姐想起来了！苗苗姐姐想起来了！”


    他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渐行渐远，祝淼疑惑地去看一直趴在床上哭的女孩问道：“梦梦，怎么了？”


    祝梦抬起一张哭得红扑扑的小脸蛋，吸了吸鼻涕才哽咽地说：“医生说你再也醒不过来了……”她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祝淼熟练地用袖子给她抹去脸上的眼泪，却发现她哭得更凶了。


    祝梦一把抱住了祝淼的腰，将脸埋在祝淼的胸前，断断续续地跟她说：“你被……你被小新姐姐撞下了楼梯。医生说头里受伤了，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也……也可能再也想不起来我们了……”


    她哭着哭着，偷偷地看了一眼祝淼，正要低下头却被祝淼一把掐住了腮帮子。


    祝梦嘟着嘴无辜地看着祝淼。


    祝淼一眼看穿了她的把戏：“要是把鼻涕擦在姐姐身上，姐姐跟你没完。”


    祝梦咧开嘴嘻嘻一笑，但又耷拉下了嘴角。


    “怎么了？”祝淼问。


    她支支吾吾的，频繁地偷看祝淼的眼神，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祝淼没强|迫她，其实不用祝梦开口，她也知道她要说什么。


    这是她13年前的一段记忆，7岁的她不幸摔落楼梯，原本计划收养她的家庭收养了小新姐姐，自此改名为俞新的小新再也没和她见过面。


    许是进本前又见到了俞新，副本才编织出了这场梦境。


    她没着急下床，虽然记忆已经开始模糊了起来，但她还依稀记得自己在船上。


    “苗苗姐姐你先躺会儿，我去叫蕊蕊姐来。”祝梦替祝淼掩好被子，迈着小短腿跑出了房间。


    祝淼闭上眼睛，头上隐隐传来了一丝疼痛，被褥用的不是昂贵的面料，却舒适得令人安心，好像一辈子都能无忧无虑地躺着。


    “苗苗。”好熟悉的声音，像在天边又像在眼前。


    祝淼缓缓睁开眼睛，看见了一张焦急的脸。


    “蕊蕊姐，”她的声音软乎乎的，在见到祝蕊时像是终于忍不住委屈一般倾诉道，“疼……”


    祝蕊心疼地扶起祝淼，摸了摸她的额头松下一口气：“不烧了，太好了。”


    祝淼一一扫过床边的弟弟妹妹，最后眨着眼疑惑地问祝蕊：“小新呢？”


    她见祝蕊神色一僵，但很快恢复了：“小新睡着了。”


    小小的祝淼早就学会了察言观色，见祝蕊脸色难看也知道了怎么回事，但还是不死心地问：“那我……”


    祝蕊将她搂入怀中，动作轻缓地抚摸她的脊背，安慰道：“苗苗还有我们。”


    祝淼怔了一瞬，但还是很快回抱了祝蕊，压下喉咙里的哽咽回了一个“嗯”。


    她靠在祝蕊的身上，泪水无声地落下，但她不敢发出动静，只能紧紧地抓住祝蕊身后的衣角。


    祝蕊感知到了祝淼的伤心，轻声哼着柔和的歌曲。


    祝淼的眼皮有些沉重，潜意识告诉她不能就这么合上眼，可祝蕊温暖的怀抱催人入睡，她眼皮微微打颤，最终在一曲熟悉的摇篮曲中缓缓睡去。


    小船在河面上随波逐流，撑船人站在船上，像入定了一般屹立不动。


    阳光投射进卧室，能清晰地看见空气中浮动的粉尘，祝淼靠在床头抚摸着手中的相册，照片里她和俞新笑容满面。


    “苗苗，有想领养你这个年龄的家庭来了，你要来看看吗？”祝蕊的声音在门外传来，祝淼握着相册的手一顿，条件反射地掀开被子下床。


    只是当她脚尖触碰到地面时忽然一愣。


    她的鞋子不见了。


    “梦梦，把姐姐鞋子拿回来！”祝淼冲着躲在门口的祝梦喊道。


    祝梦本只想吓吓祝淼，被泼脏水后立刻从门后走了出来。


    她站在祝淼的左手边，气呼呼地指着地上的鞋子嘟囔道：“就在这里啊，姐姐不是每次都放在这边的吗？”


    祝淼看着整齐摆放在床边的运动鞋稍一皱眉，她明明记得一直都是放在右边的……


    “你怎么了，是不是又不记得了……”祝梦话还没说完，豆大的眼泪就挤出了眼眶，“我去叫蕊蕊姐。”


    她刚跑了两步就被祝淼抓住了胳膊。


    “我记得，记错了而已。”祝淼安抚祝梦道。


    “那苗苗姐姐你还要去看看领养家庭吗？”祝梦问。


    祝淼摇摇头，直觉告诉她还是不要出去的好。


    “可是院长阿姨说，愿意领养七岁孩子的家庭本就不多，苗苗姐姐真的不去看看吗？”祝梦摇晃着祝淼的手，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祝淼不为所动，她只冲祝梦笑笑，问道：“梦梦作业写完了吗？”


    祝梦晃着她的手一下子松开了，扬着张笑脸打着哈哈跑了。


    祝淼的笑容渐渐冷了下去，如果她的记忆没有出现错乱，那这双鞋一定被人动过。


    福利院为了保持整洁，要求所有孩子都把鞋子放在右手边，就算梦梦年纪还小，也早分清左右了。


    可谁会无聊去换她的鞋子呢……


    “苗苗，不去吗？”祝蕊走到她的床边柔声问道。


    祝淼抬头看她，总觉得眼前的姐姐有些陌生，但具体哪里和记忆中的不同，一时半会儿也说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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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苗苗？”她将脸凑近祝淼，脸上的担忧不假，但眼角的那颗泪痣却有些奇怪。


    祝淼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她，想了很久才想起来：“蕊蕊姐，你的泪痣不是在左边吗？”


    “泪痣？”祝蕊被她奇特的话题问得一愣，不自觉地抚上眼角，“不就在左边吗？”


    可在祝淼眼中，她分明伸的是右手，摸上的是右眼角。


    她一惊，快速向后靠去，记忆里放水杯的床头柜也跑去了左边，原先挂在床尾的玩偶也调转了方向，就连自己手上的伤疤都不在右手上……就好像在镜子里一样！


    “苗苗？”祝蕊担忧的声音落入耳中，却惊得祝淼起了一身冷汗。


    “苗苗，你没事吧？”她想伸手来探祝淼的额头，但被祝淼一巴掌挥开。


    “你不是蕊蕊姐，”祝淼惊恐地看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姐姐，再低头去看手上错位的伤疤，终是忍不住双手抱头喊道，“我不是苗苗……我不是苗苗！”


    “苗苗！”祝蕊扯开她的手臂朝她喊道，泪水都已在眼眶中打转，“你怎么了，你怎么了，不要吓姐姐啊。”


    领养，俞新，楼梯，醒来，河面，河神！


    想起来了，祝淼都想起来了。


    她一把拉过祝蕊的领子，目眦尽裂地瞪着她朝她吼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我是姐姐啊。”祝蕊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眼中充满了错愕，但错愕之中又满含担心。


    “你不是！”祝淼一把推开她，被压制的异能在这一刻爆发，霎时让屋子里的空气变得分外潮湿。


    “苗苗……”祝蕊惊恐地坐在地上，那一双眼眸中盛满了水汽。


    “闭嘴！”祝淼吼道，一把夺过放在床头柜上用来削苹果的水果刀，正欲下床却忽然顿住。


    她在船上。


    往前一步，便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苗苗姐姐，你怎么了？”祝景的声音由远及近，最后跑进了卧室，看见的正是手握水果刀直指祝蕊的祝淼。


    而祝淼也在他进来的那一刻条件反射地将刀扔下。


    祝景一下子失去了声音，捂住嘴巴不可思议地瞪着她。


    “小景，快跑！她不是你苗苗姐！”祝蕊用尽全力站起身，拦腰抱起祝景，最后用哀伤的目光看了眼祝淼跑出门去。


    祝淼愣愣地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口，她明知这是幻境，心中却仍旧感到酸涩。


    屋子里静悄悄的，恢复了记忆的祝淼也从小孩成长为了大人，看着伤疤淡去骨骼分明的双手，祝淼终是忍不住落下了一滴眼泪。


    可等她再抬头，那双眼眸中只剩下冷意。


    她靠在床头，回忆有关如何破解幻境的技巧。


    幻境是副本常有的套路，一般只要玩家意识到了这是幻境，幻境就会自行解除。


    但不乏有要玩家自主破解的幻境，最简单的方式就是找到幻境中最突兀的物品将其摧毁即可。


    可在她目光所及之处，除了因幻境而左右对调的物品外，别无特殊。


    那么也只剩下最后一种办法了——将幻境中的幻象一一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