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宫奉茶时，萧玦的生父与养母尚且对于子嗣之事只字未提，这会儿倒是与他毫无血缘关系的钱老先生第一个关心起这事。


    慕阮阮瞅着钱老先生离去的背影，心想萧玦的身边至少还是有这么一位和蔼可亲的长辈。


    奇怪的是，上辈子她竟从未见过钱老，此事透着说不出来的蹊跷，或许她之后得探究探究。


    忍冬打来一盆井水，取出浸于其中的手巾，拧干后敷在了慕阮阮的脚踝处。


    做完这一切她便退了出去，轻轻将房门带上。


    屋内只剩下慕阮阮和萧玦两人，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慕阮阮如坐针毡。


    细想之下，她上辈子嫁入翊王府的三年里，和萧玦单独相处的时间加起来竟还不如过去的这一天多。


    她侧眸瞥去，试探性开口，“你……不回去吗？”


    萧玦惯常住在翊王府西路的水榭，只有在需要会见客人时才会现身中路院落，是以上辈子的他也鲜少踏足慕阮阮所在的后院。


    萧玦沉默几息，走到茶塌边坐下，“我陪你歇会儿晌，下午带你见见王府家仆。”


    慕阮阮瞧他似乎真没打算离开的意思，心底不太自在。


    无论如何，上辈子可是他送来的一杯毒酒让她没了小命。


    昨晚她喝了酒，脑袋昏沉，不小心睡着也就罢了。这会儿她清醒着，一想到屋内还坐了位冷面阎王爷，哪还能安心入睡？


    慕阮阮满门心思盼着萧玦离开，“王爷公务繁忙，不如先去处理手头上的事，忙完再来？”


    萧玦瞥向她，有些看不明白了。


    其实换做平常的他，大约也想不到要留下来陪王妃歇晌。


    但方才在马车上，王妃没来由的那句话让他有些在意。


    ——“你觉得，在什么情况下，你会冷待我三年？”


    他暗自思忖，大抵是王妃年纪尚轻，又才刚踏入翊王府这个全然陌生的地方，许是心里没底，才这般不安，以至说出那番话试探他。


    所以他决定留下来多陪陪他的小王妃。


    但王妃现在话里的意思似乎又想赶他走……他到底走还是不走？


    毕竟他们之间有着六岁的年龄差，眼前这小姑娘的心思对他而言就像一团怎么也理不清的乱麻，实在难以捉摸。


    萧玦缓缓启唇，“无妨，大婚得了几日假，公务之事可暂且搁下。”


    慕阮阮：“……”


    这厮怎么回事啊？她都已经这么委婉地在赶人了，他真就打算赖着不走？


    萧玦瞥见王妃五味杂陈的表情，以为她是在暗暗动容他选择留下，心念小姑娘的面上果然还是藏不住心绪，又道：“你安心躺下歇息，我在茶塌看会儿书。”


    说完，他拿起茶塌桌上的册子，才翻了一页就攥紧指节，默默将其合上，薄唇微抿。


    慕阮阮见他打定主意不走，负气躺下，扯过被子盖在身上。


    这厮真是说变就变，上辈子分明一年也见不着几回人，这辈子赶也赶不走。


    慕阮阮睁着眼，盯了好一会儿床梁，终是睡不着。


    她偷偷侧身，朝茶塌瞥去一眼，见萧玦正端坐在那闭目养神，心中又是一阵烦躁。


    萧玦却像是知道她在偷看他，眼皮未抬，淡淡道：“还不睡？我既已说过不会走，自然会留在这陪你。”


    慕阮阮：“……”


    所以说你能不能走？


    这厮怎么就听不懂别人话里的逐客之意！


    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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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总归睡不着，不如和他再聊聊吧。


    慕阮阮躺正回去，不再看萧玦。


    “王爷，我睡不着，能和你再聊会儿吗？”


    萧玦浅浅“恩”了一声。


    慕阮阮想了想，道：“方才钱老先生为何说咱们这门婚事是你亲自去求的？”


    据她所知，分明是慕大将军先找到陛下面前提起此事，用的由头还是萧玦原本就和将军府幼女定下过婚约。


    当时陛下虽并未赐婚，但几日过后萧玦还是亲自上门向将军府提亲。她还以为萧玦是迫于慕大将军的压力才那般做，但听钱老先生话中的意思，倒像是萧玦自愿来将军府求娶她……


    屋内一阵沉默，萧玦迟迟没答话。


    慕阮阮：“王爷？”


    萧玦：“恩。”


    慕阮阮：“……”


    恩……？恩什么？


    他这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的意思吗？


    真急人呐！


    慕阮阮猛地一下坐起身，目光直直地投向茶榻的方向，心一横，脱口而出道：“王爷该不会是因为喜欢我才那般做的吧？”


    话一出口，她自己都觉得荒唐。怎么可能是这个缘由？


    且不说他上辈子是否会对一个‘喜欢的女子’冷待三年，若萧玦真的是因为‘喜欢’才求娶她，那这份喜欢也绝非冲着她本人。


    慕阮阮深知自己与那位原将军府幼女长得有多像，连那位的亲生母亲慕夫人都分辨不出来。


    若萧玦是因为钟情于那位，因为她们两人长得实在太像才向将军府求娶，那她不过是在将军府做完慕夫人的替身女儿，又嫁到翊王府继续充当萧玦的替身王妃罢了……


    所以，于萧玦而言，她真的就是个替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