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晨钟始终在用幻剑诀。


    灵力与修为的加持之下，幻剑诀与星霜剑诀的威力所差无几。


    他挥剑气势凶猛，与当年闻衡的凌天傲气不同，剑意沉着肃杀，不近人情。


    “长相迥异，但从运转的灵力看，真的是阿衡……”


    “没想到，阿衡这孩子还有活着回来的一天，不枉前叶一直等！”


    赵前叶早已恢复如常，对目光投过来的人微笑，不过她的笑只能让人感到苦涩。


    没来得及追究原因，低处的擂台已传来胜负。


    嵇晨钟获胜。


    姬泽羽攥紧拳头，大滴的汗从鬓间落下，眼前恍惚。这个结果他从一开场就有预料，但落在现实里他不能接受。不只是为父亲的交代，还有他自己。


    原本这一代最强的人应该是他。


    父亲与宗门为了培养他倾尽所有，如果连做到这个地步都不堪与眼前的少年对抗的话，他不清楚继续修炼下去的意义。


    姬泽羽沉默下台，整个人陷入迷惘。


    姬离愁的和颜悦色彻底装不下去，脸上青紫交加，既有轻敌的懊悔，又加深了对楚千霜的恨意。面对众多质疑讥讽的视线，他故作淡定将大会继续下去。


    有嵇晨钟这样的弟子出现，比武大会的魁首已经不言而喻。对魔方面，其他门派的弟子并无显著功劳，是赵前叶出力最多。


    这届鸿蒙仙盟的盟主，于情于理也要交还到幻星崖的手里。


    姬离愁主持仙盟的一百多年尤其针对幻星崖。但他不担心报复，毕竟仙门除他之外都是在意名声的君子，那些小人行径只有他会做。


    再熬五十年而已，五十年后的仙门，照样还会回到他的手里。这一次，他不会再轻敌了。


    姬泽羽之后，候场的弟子见识到嵇晨钟的本事，心下震撼，互相打听他是什么人。听说他是闻衡的转世，每个人都露出了死心的表情，怨恨姬泽羽开了用私术的先河，这下好，所有人都要陪他挨打。


    其他门派的人聚在一起讨论应对之法，令越风听着，有点想和嵇晨钟商量换回比试的规则。但他辈分在这，在师门之中又没什么话语权，跟嵇晨钟也不熟，就憋在心里没说。


    被叫到号的弟子迟疑许久，硬着头皮上台比试。这是一位灵兽师，走到台上十分不情愿地唤出他养的灵兽，在比试开始之前怜惜地摸了许久狮头兽的毛。


    嵇晨钟将剑背到身后，步子往后挪了几步，给灵兽师让出展示功法的空间。


    是决定遵守比试规则的意思。


    灵兽师愣怔片刻，十分感激地对他点头。台下的其他候场弟子也松了口气，对这位闻衡的转世多了几分好感。


    看刚刚他与姬泽羽比试的模样，他们还以为闻衡转世以后性情大变，没想到，他还是和原来一样通情达理，很讲义气。


    赵前叶在座位上一杯杯地喝茶。茶水见底，就挪了师尊的茶壶倒。


    斟茶的手起先还在发抖，不知多少杯茶下去，她恢复了平静，灵台也逐渐清明。


    比武大会出了结果，是嵇晨钟赢到最后。虽然他的幻剑诀并不完美，但与他比试过的人都诚心认输，并投去崇拜的目光。


    姬离愁轻蔑地在盟主换任文书上盖章，红印落下，他回了座位受弟子侍奉。


    到灵气分配的环节。过去一味攀附云霄天宫的门派，比如霜铃宗及其他门派的几位长老，各自露出尴尬的神色。


    在楚千霜从仙山调动灵气时，嘴唇动了几次，都没说出求情的话来。一些不曾落井下石过的人则保持淡定，庆幸自己的私德。


    楚千霜道：“灵力还依照之前，分成六等份，投到各门派山谷之中。”


    话音一出，亏心的人如释重负，也有得了便宜卖乖的人冷哼不屑。


    赵前叶在一片恭维声里开口，脸上是温柔的笑意。


    “师尊心怀大义，海纳百川，叫徒弟佩服。不过师父这样分配灵力，还是有欠考虑。”


    她话音一出，围在楚千霜身边的长老、宗主们都诧异起来。


    “素微君说说，这……是哪里欠考虑了？”


    赵前叶看了还坐在主位上没动的姬离愁一眼，笑道：“上五十年，仙门受姬宫主管辖，他治下灵力并非均分。我也没有说姬宫主贪私的意思，姬宫主这样做肯定有他的用意。只是师尊一上任盟主就将灵力均分，这不是给姬宫主面子难看了吗？”


    “姬宫主是几百年资历的老前辈，若师尊在仙会上堂而皇之给姬宫主难看，他回去以后要如何与门内弟子相处？”


    一番话说完，有人觉得有理，但怀疑她的居心。也有人直接表达不满：“前叶，幻星崖还没到你这小辈做主的时候，多嘴什么呢，快快退下罢。”


    “素微君什么意思，是想照云霄天宫旧例，将同等的灵力分回给幻星崖？”


    赵前叶雪一般莹亮的眸子微顿，有些失落地垂下：“宁阁主这样说，真是误会我了。”


    “我是觉得，之前不曾均分，许多门派灵力匮乏，弟子修炼艰难。而有的门派就……”


    她勉强笑了一下：“一下子将灵力平均分下去，之前得到灵力少的门派肯定更要埋怨姬宫主了。师尊这样自己做好人，不妥的。”


    姬离愁坐不住了，赵前叶摆明想要更多的灵力，却拿他作挡箭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谁装傻！


    “素微君，你……”


    楚千霜开口：“前叶，你觉得怎样分妥当？若要因循旧例，我不会同意。灵力不均有碍仙门延续，恐怕再过几十年无法与魔域抗衡。”


    还好，楚掌门是正人君子。


    赵前叶道：“师尊误会了，我并无此意。就算再怎么向着师门，也不该拿其他宗门的事玩笑。我是想，姬宫主如今也一定认识到了灵力不均带来的隐患，是吗，姬宫主？”


    姬离愁：“……自然。”


    赵前叶：“那便从云霄天宫应分的灵力中抽出几成，分还给百年间灵力匮乏的门派。如此一来，修炼的弟子看到姬宫主的心意，就不会再埋怨什么，姬宫主的慷慨大义也能被后辈们感念，不会影响到姬宫主在仙门之中的威信。”


    姬离愁怒道：“赵前叶！”


    话听到这里，围观的长老们露出微妙的表情。


    图穷匕见，方才姬离愁就是把赵前叶开罪狠了，在这里等着他呢。


    想让姬离愁偿还过去几百年少分到的灵力，偏偏还说得义正言辞，句句在理，句句将姬离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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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无耻鞭策一顿。


    真是……后生可畏。


    “仙山的灵力六等分本就不足以支撑我云霄天宫满门弟子修炼，你还要我往外分，不就是仗着剑修得了首位，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赵前叶无奈道：“姬宫主，消消气，我知道姬宫主的门派弟子众多，需要的灵力也要更多，但是仙门哪个门派不是这样呢？”


    苍梧山的长老附和：“姬宫主，话不要说的太难听。历代盟主都是将灵力均分的，到你这里才变了样，你不能只考虑自己的活路啊。”


    赵前叶安抚笑：“周长老，我没关系的。姬宫主也是为自己门下弟子心焦，这才说话冲了点。他是长辈，我是晚辈，无论被怎样辱骂苛责，我都应该承受。”


    “姬宫主，你放心，我们师尊最是善良，怎会不给你留活路。你想要补偿之前灵力分少的宗门却没有余力，可以用其他的方式还啊，比如……云霄天宫最不缺的，就是灵石吧？”


    “灵力就按我师尊说的均分，过去亏欠的，姬宫主就用灵石来还，怎么样？一百多年了，一成灵力按一百万灵石算，应该很划算吧？”


    姬离愁：“……”


    “哈哈……”


    雨霁真人笑声漏了出来，在沉寂的场合分外引人注目。他咳了咳，做第一个出头的人。


    “姬宫主，前叶这孩子可真是为你考虑了，实话实说，我云游的这些年听过许多人对你不满，你既有悔改之心，不如就按她说的做，赔偿几个门派点灵石发下去，也算平息众怒了。”


    他开口，许多事不关己的长老也跟着附和：“对啊，不过赔些灵石，不算为难。云霄天宫不是有很多吗，就属姬宫主的弟子买丹药最勤了。”


    他们眼馋得很呢。就算分不到，也能看看他的笑话。


    姬离愁：“……”


    他恶狠狠看着赵前叶：“好啊！赔！”


    “素微君，你给我等着！”


    赵前叶神情柔和：“姬宫主要登门道谢吗？不必的，我只是出了个主意，真正做到赔灵石的是姬宫主自己啊。”


    她将鬓角的发丝别到耳后，笑意浓了些：“还有，以后可以不要把我师兄的事挂在嘴边了吗？我听了心里不舒服，我知道姬宫主不是故意的，绝对不是故意揭人伤疤，用力践踏的，但是我就是不舒服。我师兄怎样，关姬宫主什么事呢，姬宫主肯定是无心的吧？”


    姬离愁负气离开。


    他身后跟随的弟子路过赵前叶，默默加快了脚步。


    苏摇光顶着禁言咒，笑嘻嘻将她抱在怀里蹭。


    人人知姬离愁无耻，但只有她家师妹有本事让他吃瘪。


    师妹是，嵇晨钟也是，今天真是打了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怀中一空。


    赵前叶对她笑笑：“四师姐，我还有事，就不跟你们一起回去了。”


    “呜呜？”


    她朝楚千霜行礼：“师尊，我先走了。有事要下山。”


    她要去取流光石。


    但是——


    赵前叶看着浑身是血躺在她面前的女子，抬手盯着掌心。


    是梦吗？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何嵇晨钟的妻子会在她手下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