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橙心里涌起一种被人窥探了的反感，她不打算再纵容对方这种行为，必须要和他说清楚才行。


    【我可以理解为，你在窥视我的生活吗？】


    【说实话，我不喜欢这样的感觉。而且，我也没有必要向你交代我的个人生活。】


    她不停在屏幕上敲动，打出的那一句【我想我们还是不要再联系了】还没发送出去，秦昱然先她一步回了消息。


    【冯橙橙，那件事在你心里真的已经过去了吗？】


    冯橙想要按下发送键的手指蓦地顿住。


    【这么多年了，再见到你我才明白，在我这里，它始终没有过去。】


    【你呢，你不会觉得愧疚吗？】


    冯橙像一尊雕像，站在原地久久不得动弹，手里的毛巾轻飘飘地掉落在地上，始终无人将它拾起。


    掉落的毛巾只要重新捡起来，地面就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吗？弄脏的毛巾只要清洗干净就能当作无事发生吗？


    不，不能的。


    它曾投照在地面的阴影的的确确存在过，尘垢也确确实实沾上过，双方都心知肚明。


    冯橙站了许久，久到手指连打字都僵硬。


    【对不起。】


    【无论要我说多少遍对不起都可以，如果能让你好过一些的话。】


    秦昱然过了一会儿才回复她。


    【对不起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什么。】


    【我想，至少我有权利知道，你究竟是只对我感到恶心，还是对所有男人都感到恶心吧？】


    冯橙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实话实说他能相信吗？


    她艰难地打字：【那个时候，我的确对所有男人都感到不适。】


    【但，唯独对张槐风例外。】


    【至于理由，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解释过后，秦昱然很久都没再回复她。


    冯橙看着自己发送出去的文字，觉得她的解释更像是另一个拙劣的谎言。


    他应该，不会信的吧？


    果然，在冯橙躺下不久，秦昱然给她发来了两条信息。


    【冯橙，你其实可以编的更像样一点。】


    【哪怕告诉我，你那天只是吃错了东西呢？】


    到这里，冯橙已经没有办法再回复他了。


    她甚至能想象到对方看着这些文字时的难堪和愤怒，那是一个少年曾经碎掉的自尊，哪怕过了很多年，回想起来也依然会被往事灼痛。


    冯橙的愧疚，亦如是。


    一整个晚上她都在辗转反侧，直到天快亮了才堪堪睡着。


    然后又早早被唐妍欣的电话吵醒，那边唐妍欣的声音洪亮得像是打了鸡血一般。


    “橙橙，我昨天情绪大爆发，用力过猛，脑子不够用了，昨晚直接累的睡死过去。”


    “我这边挺好的，来的都是圈里有名有姓的演员，还有几个老前辈呢，虽然说话不咋中听，但我感觉跟着他们学到了不少东西。”


    “你怎么样，假期过得开心吗？”


    她连珠炮似的话语强行灌进冯橙尚处在迷蒙状态的脑袋里，把一夜混沌的思绪都挤走了。


    冯橙没有突然被吵醒的惊恼，反倒轻轻笑了起来，只是声音里透着疲惫。


    “开心，知道你节目录的顺利，我就更开心了。”


    “加油，你要是爆红了千万别忘了我。”


    唐妍欣在那边问道：“那我要是不仅糊还黑呢？”


    “那你出去可千万别提我的名号。”


    唐妍欣假装恼怒：“所以，爱会消失对吗？”


    “不会，我永远爱你。”冯橙轻声道。


    那便唐妍欣顿了一下，嗔她：“死鬼，一大早就这么肉麻！”


    “不跟你说了，我要去化妆了，记得想我，拜拜！”


    “拜拜。”


    挂完电话，冯橙已经了无睡意，她起床简单洗漱了一番，早餐都没吃就开始大扫除。


    等把两个房间都收拾完，她心里已经顺畅了不少。


    冯橙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十点了，她给张槐风发信息：【去买菜？】


    那边很快回她：【等我十分钟。】


    十分钟后，冯橙在楼下见到了张槐风，对方仔细打量了她一遍，问她：“昨晚没睡好？”


    冯橙摸了摸脸，分明她已经用妆容盖住了，但竟然还是叫他看了出来。


    “嗯，熬夜追了部剧。”冯橙避开他的眼神，转移话题道，“我们去最近的超市吧，走路几分钟就到了。”


    “好。”


    两人牵着手，去往小区附近的生鲜超市。


    冯橙走在路上时不时会四处张望一番，怕有人不知在哪个角落拍下她和张槐风的照片。


    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引起了身边人的注意，张槐风捏了捏她的手心：“怎么了？”


    冯橙精神有些弱，顺嘴说道：“怕被人看见。”


    “……”


    在她家附近怕被人看见，是怕熟人问起他们之间的关系么？


    想到这里，张槐风眼中划过一瞬间的失落。


    冯橙没留意他的小心思，在超市门口推了个车给他，然后开始挑选做饭要用的肉和蔬菜，时不时抬头问一声他的意见。


    今天是周六，超市里的人流比平时多一些，两个人挤在冷鲜柜旁边偶尔会被人碰到，张槐风显然很不适应这样的场所，他一边拉住推车一边伸手护在冯橙边上。


    冯橙在柜子里看中了一盒高级和牛，虽说有点贵，但鉴于张槐风昨天又请吃饭又请看电影的，礼尚往来她也该拿出足够的诚意。


    所以，她毫不犹豫地拿了起来。


    “我的天哪，一盒牛肉一千五！这不是牛肉是龙肉吧？！”


    旁边传来一道夸张的调侃声。


    冯橙顺着声音抬头，与那人四目相对，一时间两人都有些愣住了。


    “冯橙？”那人原本就高的音量顿时又拔高了些，“这么巧，你也来买菜？”


    对方显得有些热情，冯橙下意识局促起来。


    这人正是那天同学聚会，坐在冯橙旁边给她递橘子的那个女同学。


    冯橙很努力地回想了一遍，依然没想起来她叫什么名字。


    “是我，方紫仪！”她一眼就看出冯橙忘了她的名字，自我化解尴尬道，“高二那会儿，咱俩还坐过前后桌呢。”


    那时候班里没人和冯橙玩，她对她自然没什么印象。


    但成年人自有一套社交心得，冯橙扬起笑脸和她打招呼：“确实好巧啊，你也住这附近吗？”


    “是啊，没想到咱俩住的这么近。”方紫仪看着她把那盒和牛放进了购物车，笑容收敛了一些，“听说你现在当了导演，过的应该还不错吧？”


    冯橙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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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她想说什么，只是淡淡点头：“还行吧。”


    方紫仪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脸色变得柔和起来：“你应该没看出来吧？我怀孕了，是二胎。”


    “老大已经上幼儿园了。”她回头指了指不远处水果货柜那边，一个扎着小辫子的女孩正跟在一个中年男子旁边，闹着要买草莓。


    “她前阵子在幼儿园被别的小朋友孤立了……”方紫仪的声音低了下去，语气有些惆怅，“孩子因为这事难受了好久，我和她爸是又找老师又找班级群家长的……”


    冯橙没出声，不知道该怎么向她表示自己的遗憾。


    方紫仪话音一转：“这段时间，我总是会想起高中时我们对你做的那些事，那时甚至比这更恶劣……”


    “……”


    冯橙没想到她会在这样的时刻，于这个嘈杂拥挤的超市里和她说这些。


    她希望她是什么反应？说“没事的，都已经过去了”“你不提我都忘了”这样的话会让她更好过吗？


    如果是的话，冯橙无所谓。


    “都已经过……”


    “看到你现在过得很好，我就放心了！”冯橙的话才起了个头，就被方紫仪盖了过去，“还好那些事没对你造成太深的阴影，不然我真的要内疚一辈子了。”


    “那时候大家都太年轻，不懂事。”方紫仪大大方方地看着冯橙的眼睛，“对不起啊冯橙。”


    “如今，我是真心希望你以后的日子都这样好好的。”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对不起”，让冯橙莫名的眼睛一酸。


    她从来没有等过，也没有期待过他们的道歉，但那并不代表她真的不需要。


    她低头做了个深呼吸，整理好情绪，正要抬头说一声“没关系”，没想到方紫仪忽然又拔高了音量。


    “张槐风？！”


    “没想到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昨天在商场里看错了呢！”


    冯橙酝酿好的情绪顿时烟消云散：“？？”


    充当了半天背景板的张槐风：“……”


    方紫仪反应过来，捂住嘴：“昨天我们正好也在商场吃饭，无意间看见你俩，也不好上前打招呼的，就问了问咱同学群里的人，没想到今天又碰上了。”


    说着她扫了一眼俩人，低声凑近冯橙：“你们俩……同居了？”


    想到她那个群，冯橙坚定摇头：“没，我们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方紫仪就笑起来：“你这么抢手，是得好好挑挑。”


    “咱们班那个秦昱然，秦总，不是也在追你呢嘛！”说起秦昱然，她忽然八卦起来，“那帮老同学都在传，说这几年他事业有成，身边美女如云，但都不长久，就是还心心念念着你这个班花！”


    冯橙假装低头看旁边的商品，并不想接这个话。


    正好那个扎着小辫子的女孩儿颠颠地跑过来找妈妈，方紫仪被她拉着往后走，她一手护着肚子，一边叫孩子：“跟阿姨说再见。”


    还要抽空冲冯橙说话：“改天我们再出来好好聚聚！”


    随着一句奶声奶气的“阿姨再见”飘远在人群中，冷鲜柜旁就只剩下冯橙和张槐风。


    两人互不作声。


    最后张槐风忍不住，张了张嘴正准备开口，谁知冯橙像是背后长了眼睛，抬脚就往前面走去。


    走的还挺快。


    张槐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