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过后，家长会。


    张淞兰站在讲台上，面对着台下黑压压的一片家长，神色严肃：“这次半期考试，有好几位同学的成绩出人意料，当然，也有很多同学在进步和保持在前列。”


    “同样的教材，同样的老师，同样的学习环境，最后却有差别这么大的结果。”张淞兰绷紧了唇角，目光凌厉。


    “这不禁让我们想，到底是什么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是学习态度，学习方法，还是别的什么？”


    她的目光落在了台下某处，片刻后又移开。


    “不过，这只是第一次分班考试，未来的路还有很长。考差的同学好好反思自己，考好的同学也不要过于骄傲。”


    “班级流动制意味着，你随时有翻身和被压倒的可能。”


    “家长会到这里就结束，大家可以离开了。”


    “有几位同学的家长需要留一下。”张淞兰淡淡道。


    “楚楹妈妈，你跟我来一下。”


    秦惠被张淞兰叫住。


    办公室里，楚楹早已等候在张淞兰的办公位上。


    看见秦惠和张淞兰走进来，她也只是抬了下眼皮。


    她与季柠舒从小到大都同校，因为季明誉很忙，一般都是秦惠来开家长会。


    而高中她和季柠舒不同班，月考那次，秦惠是去开的季柠舒班上的家长会。


    这次半期考，秦惠因为她惊人的成绩，不得不空着季柠舒班上的家长会，来开她的了。


    听说，这次她的成绩被校长高度注意了。


    楚楹的手指缓缓划过桌子的边缘，散漫地想着。


    秦惠走进来后，抿住唇，走过来默默拉起楚楹的手。


    楚楹任由她拉着，没说话。


    张淞兰坐到自己的椅子上，看着两人开口：“楚楹这次的成绩，所有老师都很意外。”


    她扶了下镜框，继续道：“以楚楹平时的表现，不可能考出这个成绩。”


    “那就只剩下两种可能。”


    “一种是涂错了答题卡；还有一种，是故意考差。”


    说着，张淞兰拿起一张雪白的答题卡，正是楚楹的。


    她吐出一口气，缓缓道：“可是，楚楹的大题是空白一片的。”


    她又一一拿起另外五张答题卡给秦惠看，无一例外，大题的答题区域均是空白。


    展示完，张淞兰重重地将答题卡放在桌上，目光紧紧锁着楚楹，“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前两天成绩出来后，所有老师都在找楚楹，问她原因，她只是回答：这段时间没学好，考差了。


    真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在说谎话。


    张淞兰作为楚楹的班主任，自然了解她家复杂的家庭情况，于是这次特地嘱咐秦惠一定要来开家长会。


    楚楹的声音毫无温度，依旧是那个回答：“对不起，张老师，是我这段时间没疏忽了学习。”


    张淞兰按着太阳穴，突然体会到了吃饭时刘颖老是抱怨她班上的商耀的心情。


    她挑眼看向另一个方向，“楚楹妈妈，您觉得呢？”


    秦惠垂下目光，握紧了楚楹的手，喉咙滚动，轻轻道：“是我对女儿的关心不够，让她没能全身心地投入到学习中。”


    楚楹掀起眼帘，平静无波的眸子里突然涌动起躁意。


    张淞兰没回话，反而提起另一茬：“最近学生中有个传言。”


    “说楚楹在追十班的商耀。”


    秦惠急忙反驳：“不可能的事，楹楹不会喜欢那种类型的男生。”


    楚楹看着秦惠，觉得好笑。


    现在倒是知道替她澄清了。


    是因为在外人面前，害怕丢脸吧？


    张淞兰不紧不慢：“我们当然知道这件事是假的，都当笑话说呢。”


    “就是不知道楚楹妈妈怎么看待这件事。”她悠悠说道。


    秦惠吸了一口气，犹疑的目光坚定下来，“我当然是相信楹楹的。”


    “她那么听话，不可能早恋，更不可能和那种败坏社会的人早恋。”


    楚楹神情一滞，松开秦惠的手，变为抱臂的姿势。


    张淞兰打量了秦惠一会儿，开口道：“首先，商耀同学虽然行为顽劣了一些，但也不是楚楹妈妈你说得败坏社会的人。”


    “其次，”她的目光锐利地扫向秦惠，“秦惠妈妈，为什么您对孩子的要求一直是听话呢？”


    “当大人思虑不周的时候，孩子也要听话吗？”


    “您以前，是不是要求楚楹事事顺从？”


    见秦惠沉默下来，张淞兰叹了一口气：“楚楹妈妈，我知道你们家有两个孩子。您仔细回想一下，是不是在照顾孩子的时候，有时候疏忽了对另一个的关心，甚至要求她一味顺从你的要求，而没有注意到，她很多时候受了委屈呢？”


    张淞兰一口气说完，秦惠肉眼可见的更沉默了。


    “今天我要对您说的，就是这些了，您回去想象是不是要改变一下对孩子的教育方式吧。”


    秦惠点了下头，声音和情绪都很低：“今天麻烦老师了。”


    张淞兰：“不麻烦，一切都是为了孩子的成长。”


    说完，她又想起什么，“对了，经过我们年级组老师的讨论，暂时不给楚楹换班，数学竞赛班也不会让她退。对外的说法是她涂错了答题卡。”


    秦惠感激道：“谢谢老师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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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楹却在这时抬头，眼眸清亮，声音坚定：“我就去十班。”


    秦惠眼中讶然，她又忍不住斥责：“人家老师都这么宽容你了，你怎么还不听话？”


    楚楹仿若没听见秦惠的话，自顾自道；“按照规定，这次我就该换到十班。”


    “按你们对外的说法，我因为涂错答题卡所以让我留在原来的班级。如果下次，下下次，都有人涂错答题卡，那也让他们留在原来的班级吗？”


    “很多人都会不服这个结果。”


    “规矩一旦立下，那就不要轻易打破。”楚楹的声音掷地有声。


    “你！”秦惠偏头，扶着胸口平复涌上的怒气。


    张淞兰看了秦惠一眼，又转向楚楹，淡淡问：“你确定，你要去十班吗？”


    楚楹点头。


    张淞兰缓缓吐出一口气，似是疲惫，她看向窗外，“那就去吧。”


    *


    周一，所有人正式换班。


    楚楹背着书包，站在十班门口，恍如隔世。


    她耳边还回荡着宋诗年刚刚的喋喋不休：


    “你一定要记得时常下楼来找我玩啊。”


    “要是被十班的人欺负了一定要告诉我，我帮你欺负回去!”


    “要是遇见喜欢蛐蛐人的小团体，你就靠边走，千万不要招惹他们。那些人跟橡皮糖一样，甩都甩不掉。”


    “还有……就算交到了新的朋友，你也不要忘记我。”


    ……


    楚楹不知道为什么，反抗母亲的快感突然消退了很多。


    她看着十班门口的班级牌子，隐约想起，她之前还信誓旦旦自己再怎么考，都不会考到十班来。


    没想到打脸来得这么快。


    教室里吵吵嚷嚷，很是热闹。


    许是因为她在门口站了很久，座位已经被坐得差不多，她只扫到一个空位。


    空位旁边，是商耀。


    见楚楹在商耀的座位旁放下书包，淡定地拉出椅子坐下来，教室里的人都直勾勾地盯着她，等待下一步动作。


    如他们所愿，正趴着睡觉的商耀神了个懒腰，眯着半睁不睁的眼瞭向旁边。


    楚楹正整理着自己的东西，而商耀睡眼模糊，还来不及看清身旁的人，就语气危险且不悦地开口：“谁敢坐老子旁边的？”


    声音一出，全班人安静如鸡，同情地看向楚楹。


    虽说这是商耀的暧昧对象，但商耀那个阴晴不定的性格，就算是真正的对象又怎么样，招了他的厌，还不是一样被收拾。


    楚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好整以暇地转过身，撑着下巴看着商耀，笑意吟吟：“是我，怎么样，惊不惊讶，意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