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少年
作品:《银色花火》 七月,北京。
头顶的骄阳热烈似火,天空是蔚蓝色的,干净得连一丝云絮都没有。
九十点钟的天气已然很热,裴抒雪抹了一把额角的细汗,虽有槐香环绕,然这喧闹蝉鸣充斥于耳,身上的每一寸皮肤仿佛都在蒸发。
早餐店门口的笼包屉热气腾腾氤氲满屋,她默不作声地站在提着菜篮的大妈后面排队,目光却落在了风扇下方的电视机上。
那是回放的高山滑雪比赛。
画面上,一位中国小将正冲着镜头挥手致意,一身雪白与火红撞色的滑雪服,心口处五星红旗标识鲜艳灼灼。在护目镜遮去半张脸的情况下,露出的唇微挑,显得有一丝胸有成竹。
光是看嘴和下颌线都觉得好看的程度。
国民普遍对滑雪赛事关注得少,没想到竟误打误撞在酒香巷子深的早餐店看着了。
而在他身后,沦为背景的雪山与天空碰撞格外爽目。
只听一声令下,蓄势待发的少年向山下滑去,看似单薄的身躯却蓄满力量,身姿轻盈而矫健,动作娴熟若行云流水,比前面几位外籍选手不知快了多少。
行至终点,他将护目镜和头盔摘下,冲着镜头颔首微笑,显得矜持。
很白,鼻梁直挺,唇形始终弯着一抹好看的弧度,眼底有光,很像少年漫里宰获芳心的男主角。
美、美少年?
裴抒雪驻足。
炸油条的大妈拿铲敲了敲锅,扯着嗓门提醒她道:“姑娘,到你了,来点什么?”
她于是忙缓过神来,在大妈不耐烦的注视下错愕地将视线望了回来,想起替姥爷买早餐的神圣使命,挤出个微笑,“来俩焦圈。”
接过焦圈后,将塑料袋缠在手腕上,戴好鸭舌帽,慢吞吞地往家走。
姥爷平日极好这口,裴抒雪回来没几天,刚放假喜悦的心情化为满身精力没处使,便成了老头子的专职跑腿员。
除了不享受工资待遇外,其它都好说。
顺便提一句,她之所以搬到姥爷姥姥家住,是被家里人赶出来的。因为她话太多了,影响即将上初三的弟弟学习。
此举颇有些祸水东引的意思,尽管祸水本人并不知道自己究竟祸在哪里。
回到院里,她将裹着焦圈的塑料袋往八仙桌上一掷,自己翘着腿在大槐树下啃葱花饼。饼啃完了,又被姥姥强行喂下一碗豆汁,总算才在老人家心满意足的目光下捧着手机悠然回到房中。
然后……将语文作业摊开,开始兴致勃勃地刷起手机。
“叮”的一声,微信上弹出一条消息。
临渊羡鱼:“你说上周我给你指的那个男生,是不是特别帅?一看就是清冷闷骚型的小说男主,好想追!”
裴抒雪细细回忆了下未放假前俞祺指给她看的男生,摇着哈密瓜冰沙,腾出手来给她回复:“闷是挺闷的,不知道骚不骚。”
临渊羡鱼:……
瞧着这串省略号,她似乎已经预想到了此时对面的心理活动,心情极好地笑出声,将冰沙放下,而后指尖飞快地敲起字:“你那个清冷闷骚型的早过时了,现在流行少年感男主。”
临渊羡鱼:“什么是少年感?”
什么是少年感?
可以是矿泉水的纯净,像云朵,纯洁无瑕。
裴抒雪大体想了一下,脑海中一闪而过某个身影。
而后她打字:“今天买早点在电视上看到了去年的滑雪锦标赛。”
“嗯,然后呢,发生了什么?”
“某个不知名中国籍运动员,简直宝藏,你上网搜搜。”
嚼着冰沙,忽然就想起一句烂俗的话,搬运至此同样适用:我看滑雪竞技项目,不是为了看帅哥,而是因为从小爱看。
描述很心口不一。
临渊羡鱼:“哦?宝藏boy?有点意思。”
紧接着飞快补充一句:“等等,不知名搜什么搜?算了算了,你在那边过得怎么样?”
后者于是放下手机,默默将视线投向窗外——姥爷积极浇花与姥姥坐在槐树下擀面的身影,闲静又美好,她嘴角扯出一个微笑:“挺好。”
然后她把手机关了,扔至床上,撑着下巴静静发了会呆。
俞祺是她上高中交的第一个好朋友,也算是唯二的一个,她性子慢热,对社交没什么兴趣,也不爱表现自己。而俞祺与她恰恰相反,她像个小太阳似的,到哪里都是火辣辣的。
刚好也是个重庆妹子,人美身材好,走到哪里都很惹人注目。
裴抒雪则是尽量将自己藏起来,做个小透明。
想到电视上那个惊鸿一现的滑雪少年,她心念一动,转身将手机捞来就要百度,而这时姥姥刚好推门而入。
带进一阵热风。
“天天看手机,也不怕眼睛看瞎了。”
老年人带着京腔且刻薄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像尖锐的杂音在原本美妙和谐的旋律中蓦地响起,她忽然觉得不那么岁月静好了。
唐文英手里拿着沾了面粉的擀面杖,朝外努了努嘴:“丫头,找你的。”
谁找她?
裴抒雪踩上心爱的crocs大拖鞋,不修边幅就要出去。姥姥趁机从她身畔穿过,夹带一股雪花膏味的香风,在她书桌上迅速准确地摸到了空调遥控器,电光火石间房间响起一声“嘀”。
一时静默。
两人对视,唐文英:“关了省电。”
裴抒雪:“……”点头默认,无言以对。
她趿拉着拖鞋往外走,日光刚好打在庭前,晒得她有些睁不开眼。甫一适应光线,打眼便瞧见了四合院门口挂着红辣椒的砖墙边,笔直立着的清朗少年。
然后,揉了揉眼,确认看到的不是幻象。
那少年穿着一件简洁的蓝色t恤,配白色短裤,外露着的笔直而有力的双腿却布满磕磕碰碰的伤痕,脚踝处还贴着一块膏药。
一双撞色运动鞋上面露出点袜子的白边,手拿着书,整个人干净而清爽,迎着裴抒雪的视线咧嘴笑了下,很是生动醒目。
是那种干干净净的帅。
后来,当裴抒雪再次回忆起“少年感”这个词,应难忘这日午后日影携着花影游转至檐下,少年逆光而立,周身细碎地散发荣光,抵得过青春里所有的风声鹤唳。
彼时裴抒雪尚且不知,遇见已是上上签。
“你的书。“他将一本封皮泛黄的书递了过去,声音是干净好听的少年音,像春寒料峭之际墨笔勾勒的泠然雪松。
午后慵懒,房顶悄然路过的橘猫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伴着厨房内一声锅铲碰壁的声音,唐文英在偷听。
裴抒雪低头一看,书名《魏晋南北朝史》,一下子了然了。
前几日她刚一放暑假的时候,曾有幸在北海公园受一位老人委托拍照,完事后两人攀谈起来,老人很健谈,话语比春风和煦,又不失诙谐幽默。
问她爱干什么,在哪里上学,裴抒雪都一一答了。
老人听了后两眼放光——尤其听闻小姑娘说喜欢古代文学后,更是稀罕又宝贝地道:“现在喜欢古代文学的人真是少了,你能爱好这些很不错啊。”
老人自述,他是人大退休的汉语言文学系教授,专门研究古代文学方向,还说他有个孙子也在崇华中学读书,长相很是周正,说着要从手机里翻出照片给她看。
不妙的是,他手机里并没有存他孙子的照片。
挺尴尬的。
最后老人因着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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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雪在读魏晋南北朝历史的缘故,念及文史不分家,执意要借她一本书看。说起怎么给,裴抒雪坦诚地表示她家住在什刹海附近。
老人闻言眼睛亮了亮,问是否是银坊胡同。
很巧合的是,老人家也住银坊胡同,在东巷。
小胡同的东西巷是有讲究的,西巷住着平常人家,东巷非富即贵,随便一套四合院都有可能是清末贵族或名人故居。
她在心里为老人竖起大拇指,真的佩服。
如此看来,这位少年便是老人的孙子,和她同校的校友了。
但却不觉得陌生,因为在电视上曾瞥过一眼。
正是那位她同俞祺夸耀的宝藏滑雪运动员。
他正想走,裴抒雪斟酌了好一会开口,叫住人家,“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杨镜升。”少年于是再次站住,风华正茂的神气确实与赛场时的不假。
“什么?杨晋升?”蝉鸣声有点大,裴抒雪没听清。
“夜悬明镜青天上的镜。”杨镜升提醒。
“哦……”那句“原来你就是杨镜升”被她强压着笑意咽回肚子里。看了眼一脸平静的少年,还是忍不住笑出一声,“久仰大名。”
不过他直接说镜子的镜不就好了,非要多此一举来炫耀自己的诗词储备量吗。
说来也真是巧,期末考试后的试卷分析课上,语文老师曾幸灾乐祸地批评了隔壁班的杨镜升同学,据说作文写了文言文,还是篇写景游记,纵是笔锋颇有徐霞客风貌,奈何跑题八万里,纯粹以炫技为乐,终究被判了零分。
这件事全年级都津津乐道,也不知此人究竟是个文豪,还是学渣。
他竟然还在“学有余力”的情况下参加了滑雪赛事,还被她无意间当消遣似地在电视上瞧见了,缘分真是妙不可言。
此番裴抒雪心中掀起的惊涛骇浪,对面之人一无所知。
裴抒雪让他稍等片刻,自己回屋拿了纸笔,心情难以自抑,一时不知该先向他请教语文题,还是讨要签名。
杨镜升看着她手拿练习册和笔愣愣地看着自己,也是疑惑。问:“还有什么事吗?”
“有有有,”明晃晃的阳光下,少女眉梢发尾都被覆了一层金色,闪着光泽,“那个,帮忙写道题。”
她脸上荡漾笑容如春风拂面,光洁的额头微微沁出细汗,杨镜升奇怪地瞥了她一眼,将信将疑地接过纸笔,静下心一看。
是道高考考过的导数题。
难怪她笑得那么坏,没有鬼才怪。他在心中不以为意地哼了一声,提起笔就往上写。
一旁的裴抒雪见一道古诗鉴赏题竟需耗费这般长时间,不由疑惑,他当真是老先生如假包换的亲孙子吗?恐怕语文素养尚不及她。
五分钟后,少年垂眸将写完一半的导数题递还给她,在少女惊异的目光中缓缓开口:“不好意思,这道题超纲了,能力有限。”
裴抒雪:“……”
原来她竟拿错了练习册吗?用还未学到的数学选修去拷问一个作文零分的人,确实是难为人家了。
她脸上浮出尴尬的神色,“啊这……我拿错了。”
为了不让他久等,出来急,一时没顾得上分辨封面相似的语文和数学练习册。
再定睛一看,不对,这分明是降维打击,人家半道题都写出来了。
这不比她绞尽脑汁预习那些破题成果要好?
某人的脸色顿时有些挂不住了,抱住那本《魏晋南北朝史》匆匆向少年道了谢,又趿拉着拖鞋一阵风似地卷进屋里。
门外传来姥姥熟悉的声音:“小伙子,多呆一会儿!“
她却松了口气,倚在门后静静地往外瞧了眼,心里想多呆个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