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01见春天

作品:《雨期将至

    周悸眠/《雨期将至》


    2025年,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暗恋就像一场他精心筹划的棋局。


    究竟该保留多少步,才不至于让他的靠近显得蓄谋已久。


    ——题记。


    *


    书懿又分手了。


    舆情鼎沸之际,她在望京市临朝区的警局内做笔录,身边除了经纪人,还有暂时被扣押的肇事者——二十出头的女生,身形瘦小,厚重刘海下藏了双阴郁的眼睛。


    九月最后一场雨落在暮色将至的傍晚,天际如一幅浮翠流丹的写意画,融了清水的淡墨在上铺展开来,雨柱似帘,饱满的水珠砸在严丝合缝的地砖,低凹处积起一滩水,人行车往,枝叶颤影。


    窗开一隙,送进一缕轻风,调和空调的阴冷,多了点润意。


    残留雨痕的玻璃上,映着一张倦意隐现的侧脸。


    鸦羽般的长卷发随意捞起,扎了个松散慵懒的低丸子头堪堪搭在白皙纤长的后颈,微微垂首,任一绺不太听话的发丝飘落,风经过,轻抚黑色鱼骨胸衣边缘的软肉。


    腿边泊着银色登机箱。


    登机箱的主人正气定神闲刷手机。


    上热搜了。


    甚至包揽多个国家的趋势。


    这一点,书懿不意外。


    各平台的评论状况也如她此刻的心情,骤雨敲打死水,惊起圈圈涟漪后重归平静,内容主要集中在“这是第几任”“男方是被甩吗好可怜”“又一帅哥被标记”等等。


    作为现今国际电影圈炙手可热的女艺人,撇开一两桩闹得两败俱伤的烂事,书懿的星途可谓一帆风顺。


    十五岁时被欧美知名的模特公司相中,顶着张明艳精致的中美混血脸,一度成为时尚圈的宠儿,高奢轮流宠,地广铺满全球。


    转型拍电影,二十一岁成名。


    长红至今,又凭着与台湾导演合作的作品《众生相》夺得柏林影后桂冠,风头正盛。


    不过,娱乐至死的时代,大多数人似乎对她堪称精彩的私生活更感兴趣——男友、绯闻对象换来换去,恋爱次数至今成迷。


    早些年大家还会激烈讨论。


    如今习以为常,闲来无事拉拉表,比较起哪一任履历最牛,哪一任颜值最高,哪一任与她CP感最足。


    今日,她回国。


    坦然告知今后会在内地活动。


    结果,就出了事故。


    做了纯黑长甲的指尖在屏幕戳戳点点,辗转数个平台,却发现这事居然一点风声都没传出。


    虚掩的门被推开,书懿收起手机看向来人。


    临时征用来的谈话室仅有中央一张抹了锃亮漆面的长木桌,空荡荡的,边角剥落,有些年头。主墙悬着警徽,以及一行「为人民服务」的标语。


    书懿抬头时,来人挡住了中间两字。


    是负责该事故的警员。


    姓陈。


    洗得发皱的蓝色警服套在年迈消瘦的身躯,陈警官放下刚泡了新茶的玻璃水杯,拉开中间的空椅坐下,借着空档瞅一眼短发女生,习惯性教育道:“好好一姑娘,非做追车的事,还好那干道上没车,否则就去见阎王了。”


    讲完,觉得很不懂事地摇摇头。


    始终压抑不语的女生似受到刺激,突然从椅子弹起,隔着两米宽的桌子扑向书懿,破口大骂:“那就一起死啊!你个贱人凭什么活着啊!把我老公弄得那么惨,你就该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笑得狰狞,凌乱发丝下五官扭曲,嘴角抽搐,像不甘心往生的厉鬼。


    身侧两名警员迅速将她摁回,她挣扎几番无果,死死盯着书懿,仿佛要将她抽筋扒皮。


    书懿毫无波澜。


    反倒是她的经纪人杨立方吓了跳,但不忘尽职尽责地抻直胳膊挡在她面前,啐了句:“真是疯子。”


    那姑娘笑得更癫狂了。


    杨立方心有余悸,吁一口气,手搭在书懿的肩头,关切询问她的情况。书懿摇摇头,古井无波地注视对面恨她入骨的女生。


    她不认识。


    但女生的仇恨来源于何处,不难猜。


    估计是这会同她挂热搜上的前男友的狂热粉。


    与Gavin相识是在半年前。


    三月中旬的墨尔本温度适宜,橙红落叶堆砌在道旁,秋意渐浓。她忙里偷闲来公园散步,碰巧遇上有户外拍摄工作的他。忘了是谁先起的头,一来二往,他开始追求。


    他比她小个五六岁。


    出道才两三年。


    因长相实在出众,初登大荧幕就捕获一波颜粉,精心雕琢的五官犹如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品,书懿称不上情根深种,却也为他那双宝蓝色眼睛着迷。


    两个月的恋爱关系在上月初结束。


    理由简单,掌控欲太强。把她当做战利品,任谁都不可以接近。


    他试着挽留,书懿拒绝。


    即便是拿剪子弄伤自己,书懿也都没心软。


    无奈下,他同意分开。


    不曾想,在今日变了卦。


    先在社交账号上曝光与她曾为恋人,言语间捏造她冷暴力,后将自己塑造成深情弱势的一方,赚足路人粉丝的同情,也置她于风口浪尖。


    想了想。


    哦,他的新电影将上映,需要热度。


    书懿轻哂一声。


    胃里有黏稠的东西翻涌着,恶心至极。


    再看眼前人,展眉叹息,最可怜了。


    陈警官眼神示意两位年轻警员带离短发女生,在声声撕心裂肺恶毒的诅咒中,他端起放温的茶水杯,看向书懿与杨立方,斟酌道:“这事啊,虽说是蓄意,但没造成什么伤亡,后续对方家人可能要调——”


    “我不接受任何调解。”


    书懿语调冷而干脆,“故意撞车,从而对我的人身安全构成严重威胁,法律流程该怎么走就怎么走。”


    一旁的杨立方像个跟班喽啰,连忙附和:“对!最起码赔钱吧,车子维修一下都得上万呢。”


    陈警官呷口茶,了然点头:“行。这事我会交代下去,有结果会给你们答复。”


    既然如此,书懿没有继续待下去的必要。


    她向陈警官道声谢,随即站起,手搭在登机箱拉杆准备走。


    “诶,等等!”


    陈警官叫住她。


    书懿不解地回头。


    陈警官踱步而来,睇了眼窗外落雨,像揣着什么心事,含糊劝道:“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书小姐不如多待会儿?”


    书懿没立马作答,视线移向窗外。


    风吹雨斜,击打在葱郁的叶面,左右震颤。


    是挺大的。


    但不至于走不了。


    书懿正想回绝好意,敲门声起。


    其中一位年轻警员去而复返,知会陈警官:“人来了。”


    陈警官如释重负,语气轻快:“领他去我办公室。”


    警员点点头,转身离开。


    没过两秒,陈警官投以抱歉的笑容,“失陪了。”


    书懿略微颔首,目送他离去。


    如此大的阵仗,令她有点好奇来者是何身份。


    不过,眼下有更重要的事。


    “你去叫辆车过来吧。”她抬手拧了把酸胀的脖颈,眉眼间疲惫又倦怠,“本来在飞机上就没睡好,又碰上这种破事。”


    杨立方应好,带上登机箱,出门打电话。


    周身顿时安静,书懿闲来无事走出谈话室,狭长的廊道,尽头是阶梯。她向尽头走去,一字带细高跟踩在水泥地发出脆响,黑色绑带横跨白皙足背,一级一级下至一楼。


    她这会儿没戴口罩与墨镜,浓艳精巧的五官美得过于突出,霎时吸引来四面八方的目光,意外的、惊艳的、困惑的都有。


    有胆大的实习生跑来要签名,书懿不好在白纸上写自己的名字,改问她能否换成合照,并叮嘱不要发布到网络。


    警局工作的人懂分寸。


    众人应好,书懿也没再扭捏,大大方方地拍起合照。期间有人八卦热搜上的事,书懿佯装没听见,硬生生翻篇。


    她不想多费口舌解释。


    起不到半点作用。


    但在一定程度上提醒她,是该做点什么遏制舆论。


    至少,得好好“调教”一下这位不识抬举的前男友。


    就这样暗忖着。


    她合完照,踱到门口。


    天色完全暗下来,洪水猛兽般吞噬最后一点残阳。


    雨势却不见小。


    大雨淋湿灰砖砌成的阶面,她站在干与湿的交界线,吹着迎面而来的微风,望眼前雾气弥蒙的光景,不经意瞥到连排宣传栏后边的几抹艳红。


    是栾树。


    霪雨里,好似在起舞,绚烂,又美得震撼。


    书懿不知不觉失了神。


    胸腔里的心脏有力跳动着,突然,一道温润低沉的嗓音随雨声降落在她耳畔,心跳不受控地漏了一拍。


    “下雨了。”


    “怎么不靠后站点?”


    微凉的风擦过她肩头,令她没来由地颤了颤,转头撞入一双春风化雨的眼睛里。


    书懿的身高有一米七,在女星中已算中等偏上,更不必说还有细高跟加持,可来人依旧比她高出半个头,使她不得不撩起眼帘,微微仰起脸庞。


    极具东方古韵的凤眼,澄净透亮,含着与月色相衬的温柔笑意,若与之久视,如见神像低眉,受其蛊惑。


    久远模糊的记忆朝书懿心头开了一枪,她讶然许久,严承训便是在这短暂的沉默中再度开口,以一种礼貌又风度翩翩的姿态:“好巧。”


    是错觉么?


    猎猎风雨忽然柔和许多。


    或许还有自我介绍,书懿回神后扬起笑,抢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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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拍:“严、承、训?我应该没记错吧?”


    ——那位出道即爆红,现今家喻户晓的影视歌三栖艺人。海外逢人问起,大多都知他名号。


    清隽温和的男人微不可察地怔了一瞬。


    随后,轻扯唇角:“嗯,没有。”


    风还在继续吹,雨还在继续落。


    就连那两棵栾树依然起舞。


    她看着眼前人,斟酌着,道一句:“好久不见?”


    书懿不知这声「好久不见」放在他们二人间是否合适,毕竟,无论过去还是当下,他们都不曾建立什么紧密的联系,用外界的话来形容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却在五年前有过唯一一次交集。


    雪漫巴黎,时装周热闹非凡。


    书懿风波后首现身。


    一则蓄意捏造的谣言险些“虐杀”掉她刚起步的星途,亦是将她二十二岁的人生钉死在耻辱柱上。后来,流言平息,她花了很长一段时间调整好状态,重新面对镜头。


    像开在最盛时期的蔷薇花被人拔了根茎,弃若敝屣地丢在角落,虽然保持美丽的样貌,却透露一丝死气沉沉。


    反观眼前人,横空出世般,在那场活动中留下经典的一幕。


    塞纳河畔人潮汹涌,飞雪簌簌下落,他一身高级定制的黑西服外披着件临时御寒的长外套,撑着黑伞,在安保簇拥下逆着人海朝前走,若往后看,桥尾,书懿搭着助理的手从车上下来。


    事实上,他的确看过来了。


    乌泱泱的人群里,有人高喊他的名字。


    他顿住脚步,应声回眸。


    隔着漫天飞雪,望着书懿所在的方向。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按下暂停键。


    饶是书懿对自己的外貌有着极高的自信,她也不得不承认,他的视线应该没落在她身上。喊他名字的人是他的站姐,他看向的,也是站姐的镜头。


    就在异国桥头,凛冬白雪里,稍稍歪头一笑,轻轻松松成就一组万转神图,站姐配文是:彼时,爱意冲破冬雪,我于一月见春天。


    那场活动里,他们没同框。


    所以书懿不确定这句“好久不见”是否恰当,同时也有点错愕他会在经年之后主动搭话。


    大概——


    人这一生只有一场刻骨铭心的春天。


    就像,只有一次难忘的怦然心动。


    风一吹,又有燎原之势。


    那会儿,他也成名不久,不收敛骨子里的锋芒。如今,年岁的增长与阅历趋于丰富,如同被打磨过的玉石,宽肩撑起灰蓝色衬衫,贴着窄腰塞进黑色西裤里,浑身透着一股宁静与清雅。


    他似乎也在琢磨这四个字,但终是没给答复。


    反而垂眸,用手中挂着雨滴的黑色长柄伞轻轻点了点她脚边空地,好意提醒:“雨下进来了。”


    书懿低头一看。


    那条分界线的确往后移了许多。


    她没理由不往后靠近一点。


    盛夏转暮秋,将迎隆冬,为何要拒绝“春天”的邀请呢?


    “你怎么会来这?”


    两臂间的距离缩短至几公分,书懿顺势询问,不由得想起陈警官匆匆赶去接待的那位贵客。


    严承训收伞,回答她的疑惑:“托陈警官寻找一个——”


    他目光扫来,略近的距离,书懿能见他眸子隐约映着她的轮廓。而这耐人寻味的停顿,书懿只当是他不愿与人分享的隐私,帮他绕开了话题,“那找到了吗?”


    雨势在他们交流中愈渐变小。


    有天晴的预兆。


    他说:“嗯。找到了。”


    书懿随之一笑:“那恭喜咯。”


    严承训也提了提唇。


    周身陷入静谧,书懿忽然想肯定陈警官那番话,安安静静等雨停也没什么不好的。


    偏偏杨立方拖着登机箱风风火火冲出来,喜道:“这会儿可真难打到车啊,司机要过来了,咱们走——”


    兴奋的声音戛然而止,杨立方傻眼了。


    谁能告诉他,这尊大佛怎么出现在这?!


    他朝书懿挤眉弄眼。


    可自家艺人的心思飘到另件事上。


    雨停了啊。


    都说春天万物生。


    折了根的蔷薇似乎也有点想盼春色亘长。


    于是,她指了下他手中的伞,说出拙劣借口的同时静静观察起眼前人的神情:“我没带伞呢,能不能借你的伞一用?”


    严承训默然看一眼警厅一角。


    那边立着几把可租借的透明雨伞。


    书懿顺着他视线望去,心沉了沉。


    以为他在无声拒绝,下一秒他将伞递至她面前。


    下坠的心脏又因此浮起,天然棕的瞳眸里闪过一抹狡黠:“下次见面还你。”


    他眉梢抬了下:“下次?”


    书懿点点头,语调轻快:“对啊~下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