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涡席卷下，章合拼力稳住身体，声音焦灼：“林月，你怎么样？”


    见她没有回应，章合再度用力抵抗水流，拼命向她靠近。


    狂乱水流中，巨大漆黑的章鱼静静躺在海底，身上雷电般的纹路明明灭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而最引人注意的，还是它那过于硕大的脑袋。


    汹涌的死沉水带着无与伦比的力量疯狂涌入章鱼脑海，即便章合看不懂林月此时的表情，也能感受到她现在很痛苦。


    不过几秒，章鱼的脑袋便又大了一圈，雷电般的纹路下隐隐可见撕裂的痕迹。


    章合满目担忧，他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显然，林月现在很危险。


    死沉水涌入的气势不减分毫，如此庞大的体量，林月根本承受不住。章合脑海飞快转动，思索着解决的办法。


    突然，一道灵光闪过，章合伸手握住章鱼触手的一个吸盘，大声道：“林月，与我连通识海！”


    与此同时，他压制住本能，强行放开自身识海的限制，主动与林月联系。


    很快，章合便感知到了林月识海的边界。这时他才发现，林月早已失去了对识海的控制。


    章合脸色一变，目光隐忍地看向她，识海咬牙强行连接上她。


    顿时，强大水流带来的冲力席卷而入，能量体顿时被充斥得胀痛无比。


    *


    林月识海被死沉水几乎撑爆，连思维都无法转动，虽然听到章合在喊她，却早已无法理解话中的意思。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折戟于此时，却突然感到识海连通了什么，飞涌的死沉水顺着通道倾泻而出，稍稍缓解了她的压力。


    林月睁开眼睛，硕大的章鱼双目充斥着鲜红的血色。


    是章合。


    他陷入了昏迷，海底光线昏暗，但林月仍能清晰地看到，他脸色呈现不正常的青灰。眉头紧皱，显然在承受着巨大的折磨。


    即便如此，章合的一只手仍然紧紧抓在她的一个吸盘上。


    恍然间，林月意识到突然出现的通道是什么了，是章合的识海！


    他想通过识海连接来救她。


    林月心中震动难抑，在难以置信之余还生出些许荒谬。


    识海是多么重要的地方，章合他怎么敢，怎么敢轻易与她连通的。


    汹涌的情绪在心中激荡，连同思绪都开始变得纷杂起来。硕大的章鱼脑袋开始出现裂痕，血液在死沉水中弥漫。


    林月立刻按住心中各种情绪，凝聚心神尝试重新掌握识海的控制权。


    死沉水冲击下，识海也变成了一片汪洋大海，不说罗盘，就连深蓝土壤都被冲散。好在凤血藤还紧紧缠绕在识海一侧，蔫嗒嗒地摇摆着叶片。


    感知到林月的视线，凤血藤立刻大喊：“妈妈，我在这里。”


    林月：“你知道罗盘在哪里吗？”


    “在下面。”凤血藤探出一片叶子指了指识海中央，那里早已被死沉水占据，林月完全感知不到其中的情况。


    “好。”情况紧急，林月安抚了凤血藤几句后，意识停顿一瞬，扎了一个猛子钻了进去。


    出乎意料的是，识海中央的死沉水很是平静温和，甚至在感知到林月意识进来后，还徐徐地萦绕在她周围转了几圈，似乎在表示友好。


    林月顿生疑惑，意识再度深潜下去。


    然而许久之后，意识依旧没有抵达识海底部，更没有发现罗盘的半分踪迹。


    皮肉绽开的疼痛还在加剧，即便有章合帮助，她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林月深吸一口气，再度加快速度。她的识海之前绝没有这么深，看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这里发生了什么变异。


    十几分钟后，林月终于看到了罗盘的踪迹。而除了罗盘之外，还有一个极为眼熟的东西。


    是白雾泄漏点。


    泄漏点与罗盘不知因何连在了一起，正面是罗盘，反面便是泄漏点。


    二者时而罗盘朝上，时而泄漏点朝上，显然在不停地较劲。期间有缕缕白雾逸散，很快便被死沉水吞噬，化为另一种细流。


    林月心随意动，意识触碰到罗盘，以不可违拗的姿态握住了它。


    顿时，罗盘金光大绽，飞快扩大，转瞬便看不到尽头。其上的齿轮急速转动，无数法阵符号飞射而出。


    与此同时，另一侧的泄漏点也被迫扩张，翻涌的白雾如滚滚浓烟般倾盆而出，识海内大量的死沉水疯狂涌入，另一种细流则从罗盘一侧缓缓淌出。


    身体撕裂的感觉立刻消失，胀痛也在减退。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抵抗的疲惫。


    冥冥之中，林月明白危机已经解除，未等意识退出识海，便再次陷入了沉睡。


    *


    岸上夕阳西下，银修双目充斥着血丝，再次站起身。


    一旁族人死死拉住他，几乎哭求道：


    “城主，已经一天一夜了。若是形势没有那么严峻，林月与那人现在估计也快解决了，若是情况真的艰险万分，这个时候即便您入水也未必来得及，何必还要再做白白的牺牲！”


    银修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只用力想要掰开他的手。


    “城主！”一旁，另外几名族人跪了下来，悲泣道：“城主！”


    悲伤的气息飞快弥漫，陆陆续续不断有族人跪下请求，银修绝望地看着跪满一地的族人，双腿一软，也跪向了海面。


    泪水从眼角落下，银修声音嘶哑：


    “林月，对不起……”


    压抑的悲泣在喉咙里无法发出，悲伤和遗憾几乎将他淹没，好似一只大手在无情地紧紧握住他的心脏，疼得他说不出话，也直不起腰。


    银修无力地匍匐在地，任由泪水在脸上肆虐。


    突然，一道惊呼响起：“死沉水……退了！”


    “啊，真的退了！”


    “城主，死沉水退了！！我们有救了！”


    银修缓缓站起身，泪眼朦胧地看着海面，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夕阳下波光粼粼的海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去，之前被淹没的地方没有留下丝毫水痕，也没有任何被破坏的痕迹。


    就好像是死沉水从未出现过一般。


    一旁族人小心翼翼地迈步向下走去，直到走下数十米后，才转身向众人确认：“没事了，真的没事了！”


    “太好了！”


    “谢谢，谢谢林月！多亏了他们！”


    众人纷纷从山上往下走，银修也仿佛骤然惊醒一般，大步飞奔而下，追逐着退去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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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水。


    凉风阵阵，芳草凄凄。


    林月从沉睡中睁开眼，漆黑天幕上星辰密布，偶尔有流星闪烁。身旁不知名的小花绽放，或蓝或紫，周围萤虫飞舞。


    她愣了愣，一手撑着从地上站起来。身上的伤不知何时恢复的，就连双腿上的伤痕也完全消失。


    记忆开始复苏，林月这才想起发生了什么。


    章合！


    林月立刻扫视周围，寻找章合的痕迹。


    死沉水涌入的那么急湍，章合……他还好么……


    她不敢深想下去，只觉得心揪成了一团，紧得让她喘不过起来。


    好在很快林月便在一处草木茂盛的洼地找到了他，章合面色依旧惨白，双目和嘴角带着血迹，显然伤得不轻。


    林月不敢挪动他，唯恐剧烈移动下加重伤势，只不断叫他的名字：“章合，醒醒！章合！”


    手指搭在他的颈侧，还活着。


    精神力探出，感知到他的精神力波动还算稳定。大概是能量体被冲击得太过，陷入了昏迷，没有大碍。


    林月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才敢放下。


    还好，他们都没有事。


    直到现在，林月才感受到迟来的后怕。


    随意坐在地上，她一边等待着章合醒来，一边探查识海的情况。


    意识刚一进入，林月便发现识海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的识海只由一个巨大的海底、深蓝土壤和半空中的罗盘组成。


    可现在的识海变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柱状空间，巨大宽阔的罗盘平躺在空间中上方，最外层的两圈阵符篆文飞快转动，不断有金光落下。


    而罗盘中空位置，恰好将泄漏点束缚在内，滚滚白雾在其中翻涌，隐约可见其中的死沉水。


    白雾与死沉水融合产生的细流，自罗盘内圈流出，汇聚成湖泊浮于半空之上。


    而识海最上方，深海土壤聚成的小山依旧耸立，凤血藤舒展在上面，正在呼呼大睡。


    意识自上而下看去，识海便是一个无底之海——桑魂海，泄漏点便是海眼，深海土壤聚成的小山便是这海里唯一的岛屿。


    桑魂海，是她新的能量体。


    林月将意识从识海中抽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再度进阶了。


    第六次异化，成功度过。


    如今的她，即便面临月瑰，也能有一战之力。


    晨光熹微时，昏迷的章合终于有了动静，双目缓缓睁开。林月见他醒来，立刻挪近，伸出手指，有些忐忑地询问道：


    “队长，这是几？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识海何其重要，即便精神力和身体没有问题，也不意味着思维和记忆没有出现混乱。


    章合轻咳了两声，有些哭笑不得：“我只是受了点伤，不是脑子坏了，你不至于这么紧张。”


    林月见他没有异状，也忍不住笑了笑，正想说什么，却听到一声呼唤传来。她抬头一看，不远处，银修怔怔地看着她，表情似哭似笑。


    “银修，我们在这里。”


    林月话音刚落，便见银修如一阵风般刮来，未等她说话，便将她一把抱进怀里，语气带着庆幸和哽咽：


    “还好你没事！还好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