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


    李赫站起身来，举碗想要跟她碰一下，不料，魏舒月却是存了别的心思，端起碗就朝他当脸泼了过去。


    她出手又快又准，李赫根本来不及躲，面上就被泼了满满一碗酒。


    “阿月不可失礼。”李驰语气里满含无奈和宠溺。


    李赫自嘲一笑，随手抹了一把脸，又将自己手里的那碗酒满饮而下。


    “我看赵王需要清醒一下。”魏舒月压在心底的那一口恶气得以稍稍缓解，她笑容得意讥讽，存心要给李赫点难堪。


    这人暗地里专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当着李驰的面又是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她真想撕开他的伪装，也好趁机将他那些龌龊心思给扼杀掉。


    可惜，李赫非但不生气，还表现得极是谦卑。


    “嫂嫂教训的是。”


    “四弟勿怪，你嫂嫂是孤宠坏了。”李驰牵住她手，温柔地笑着看她。


    魏舒月斜了李驰一眼，不置可否。


    见不得二人卿卿我我的样子，李赫哂笑一声，不咸不淡地回了句：“臣弟不敢，嫂嫂就算想要臣弟的命，臣弟也甘愿奉上。”


    他故意在这样的时机说这样暧昧的话给人添堵。


    魏舒月冷冷凝他一眼，嘴角轻扬，一抹嘲讽的弧度随之绽开。


    “那赵王的命可得给我留着。”


    “臣弟遵命。”李赫拱手笑道。


    李赫离开营帐后，魏舒月挣开了李驰的手，想了想，缓缓开了口：“殿下给我的和离书，我弄丢了，殿下能不能重新给我写一份。”


    李驰蜷紧指尖，故作淡然的态度，“待回京后…”


    这一次，他话又没说完，就让魏明朝和孙玄等人吵吵嚷嚷着闯入给打断了。


    眼睁睁看着众人簇拥着李驰走出营帐，魏舒月心中虽恼，却也无可奈何。


    她都要怀疑李驰是故意的了。


    ——


    李赫回到营帐不多时，崔渊给他领进来一个人。


    那人摘了幞头，甩下一头如绸青丝，鹅蛋脸，眉眼深邃，小麦色肌肤，笑容灿烂，分明是个十七八岁的异族女子。


    “见过赵王。”她行了个国礼。


    李赫挑了挑眉，轻哂一声：“你来做什么？”


    女子叫莫折蓝，是迩利可汗麾下豹师大将军莫折延一母同胞的妹妹。


    “奴看上了你们大齐太子，想自荐枕席，还请赵王搭个线。”莫折蓝目光炯炯，笑意绵绵，没有丝毫羞耻之心。


    李赫凝眉，眸色愈发阴冷，嘴角轻扯，不屑地说道：“你最好说的是真话。”


    “自然是真话。”莫折蓝眼尾轻挑，睫羽微颤，眼波流转，自有一股子难以言说的风情。


    “奴还从未见过像齐国太子那样好看的男子，就跟天神下凡一样，奴要嫁的夫婿非他莫属。”


    她言之凿凿，唯恐赵王不信。


    李赫冷嗤一声，“只怕你甘愿做妾，皇兄他也不屑娶你。”


    莫折蓝被他如此贬低也没生气，依旧笑得从容淡定，“那就需要赵王襄助了。”


    李赫哼哼两声：“好说。”


    他最喜欢做的就是在风平浪静的氛围里搅合个天翻地覆。


    一帐帘之隔，帘内的二人在筹谋算计，帘外的众人却是在开怀畅饮。


    魏舒月挨坐在父亲身侧，却总感觉有一道阴毒的目光锁住她。


    她环顾四周，没有发现异常，只能按下心底疑惑。


    ——


    突厥派来使臣与齐军一起返回长安。


    沿途返程速度放缓，夜里安营扎寨。


    魏舒月见到了那位据闻是迩利可汗认作义女的图珠公主。


    微黄的光线映照下，图珠公主，亦是莫折蓝袅袅婷婷的身影向魏舒月走来。


    “见过齐国太子妃。”她嫣然含笑。


    可透过她水汪汪的眼帘，魏舒月窥到了一丝敌意。


    她与她有仇吗？


    魏舒月不解，也懒得去猜，淡然回道：“图珠公主不必多礼。”


    “太子妃这是要去探望太子殿下吗？”莫折蓝审视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不是。”魏舒月回了两个字，翩然转身离去。


    她想，她没有必要跟个异国公主虚与委蛇。


    莫折蓝神色有一瞬错愕，望着魏舒月离开的背影轻嗤一笑，暗道她性子居然如此刁钻无礼，怎堪当大国储君之正妻？


    这样一想，她心里多了一分成算。


    示意端着汤盅的侍女跟着她入内，却在帐门外被荣卓给拦住了。


    “我是图珠公主，特地来拜见齐国太子，你敢拦我？”莫折蓝骄傲地昂头挺胸。


    荣卓面无表情，“殿下有令，任何人不得打扰。”


    任何人？莫折蓝不觉挑了挑眉，这个任何人也包括太子妃在内吗？


    难怪刚刚魏舒月一脸忿忿，怕是在太子这里吃了闭门羹？莫折蓝幸灾乐祸地想。


    “如此我便不打扰了，劳烦把这碗参汤送进去。”莫折蓝示意侍女将红漆木托盘交给荣卓。


    荣卓只是随手接过，目送莫折蓝主仆离开后，立即交给守卫，让人把莫折蓝送来的东西扔掉。


    白日里，大军休整时。


    莫折蓝的视线一直追随着魏舒月，见她去溪边净手洗脸，她扭着腰肢踩着鹅卵石悠悠走近。


    “听闻太子妃拳脚功夫不错，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跟太子妃过几招？”她嘴角勾着笑，眼里隐隐透着挑衅。


    听到这话，离得近的众人齐齐望了过来。


    魏舒月拧干帕子擦了擦手，淡淡地凝她一眼，“图珠公主会功夫？”


    “我们乌古斯的女子自小就会摔跤格斗，太子妃想不想见识一下？”她说着手脚同时出力，一划一勾，比了个好看的起势。


    “嗯？”她对魏舒月勾了勾手。


    魏舒月莞尔一笑，正要开口，眼前人影一晃，杜若岚已经抢在了她面前。


    “想打架？我陪你。”杜若岚冷声开口。


    魏舒月诧异地看着她，低声说道：“你瞎凑什么热闹，图珠公主这是在挑衅我呢？”


    杜若岚没好气地瞪她一眼，“身为大齐太子妃，到处与人打架成何体统？”


    魏舒月被她拿话一噎，一时无言以对。


    “怎么？不敢与我打？”莫折蓝还在挑衅。


    默了一瞬，魏舒月没去理会莫折蓝，轻声提醒杜若岚一句：“她下盘稳，你攻她上方。”


    杜若岚这次领她的情，点了点头，随即脚步一点，朝着莫折蓝冲了过去。


    两道身影来回交错纵横，拳拳到肉，实力与观赏性兼具，惹得众人纷纷侧目。


    魏舒月盯着莫折蓝的身影，暗道此人确实有两下子，不怪乎这样傲气。


    只不过，杜若岚可不是花拳绣腿，得了她的提点，专攻莫折蓝上方，她纵腿力压，莫折蓝举臂格挡，怎料，杜若岚极快换招，横退疾扫，莫折蓝连忙压腰往后躲避，“噔噔噔”连退几步才定住身形，若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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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下盘稳，怕是要被杜若岚这一招给踹翻在地。


    她面上青白交加，下意识地去寻觅魏舒月的身影，却见李驰牵着魏舒月走往车辇的方向，她眼里极速闪过一抹厉色。


    “承让了。”杜若岚抱了抱拳。


    “你叫什么？”莫折蓝嘴角含笑，她刚刚看得清楚，眼前的女子跟魏舒月交情匪浅，她有心想要结交。


    “贱名就不劳图珠公主费心记挂了。”杜若岚傲然拱手，转身即走。


    莫折蓝气极反笑。


    她一个异族公主，竟被齐国一个侍女无视了，当真是可笑至极。


    可如今是在齐国的地盘，她只能将所有不平压在心底。


    军队井然有序地缓缓而行。


    魏舒月收回视线，放下帷帘，回头见到李驰在看书，姿态悠闲自在，神情又极是认真。


    “殿下没有忘记答应我的事情吧？”她试探着开口。


    李驰头也没抬，手指竖起搭在唇上，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魏舒月顿感莫名其妙，凝眉不解。


    可见他神情太过端肃，她只能闭口不言，想着回京之后看他还有什么借口推脱？


    ——


    几日后，凯旋的军队终于到达长安城下。


    百姓夹道欢迎，高声称颂。


    入了宫，李驰等人去了两仪殿。


    而魏舒月，还没来得及梳洗一番，婢女就来通禀皇后召见。


    她只能叫兰馨和青梅给她草草更衣梳洗。


    对镜梳妆，她不得不思量着待会儿见了皇后要如何措辞。


    沙漏一点一点流逝，兰馨和青梅给她披上桃红色云锦绣海棠纹斗篷，主仆二人随即出了殿门，径直往安仁殿而去。


    莫姑姑早已候在殿门外，见了魏舒月，紧忙将人迎了进去。


    “儿媳给母后请安。”


    魏舒月几步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皇后没叫她起来，茶盖轻轻磕碰着杯盏边沿，发出清脆的声响。


    魏舒月低垂着头，她早已猜到此次回来，皇后定要拿她治罪的，心里也做好了准备。


    “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皇后将手里的茶盏重重搁在桌面。


    语气冷硬地数落她：“仗着太子宠爱为所欲为，若非太子平安归来，本宫定要拿你魏家上下治罪。”


    “儿媳知错，还请母后息怒。”


    她话说得纵使再难听，魏舒月也不得不乖乖听着，这次确是她做错了，战场上刀枪无眼，危险重重，李驰为救她屡次受伤，她难辞其咎。


    若是让皇后得知，怕是当真要与她拼命。


    见她认错态度诚恳，皇后怒意稍解。


    “你跪着好好反省反省。”


    魏舒月不敢分辨，只能跪着。


    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她不用回头已然猜到是永华公主和永宁公主姐妹二人。


    “母后这是…”永华公主故作疑惑的目光在母后和魏舒月身上来回逡巡。


    “嫂嫂又惹母后生气了？”永宁公主有些幸灾乐祸。


    姐妹二人走到皇后身畔坐着，细细审视着魏舒月。


    她虽然跪着，身姿挺直若竹，不卑不亢，凛然傲骨。


    “母后就宽恕她罢。”


    听到这话，魏舒月有些诧异，永华公主开口替她求情，不知为何，她总有种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的错觉。


    这一家子还真是各有各的虚伪。


    只有永宁公主表里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