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 20 章

作品:《漂亮玩物

    徐知竞订了在JFK转机的票,倒是省了夏理再想办法去纽约。


    起飞这天迈阿密云高海阔,碧蓝的潮水向大西洋深处回流,越是远离,越是接近夜幕降临前寂静的靛色。


    夏理挨着舷窗,看海平线逐渐消失,转而换作冬日的大地,以及四季常绿的广大沼泽。


    纽约会是什么样的?


    在下雪吗?


    夏理不敢太早构想新的人生,只好从细枝末节铺散开去,以一个南方孩子的角度去想象从未见过的美好冬季。


    “在看什么?”徐知竞合上电脑一起往窗外望了出去。


    此时飞机已经到了巡航高度,更多是浓厚的云团,偶尔引发些震颤。


    “好像雪。”


    “什么?”


    “云。”夏理说,“好像绘本上软绵绵的雪地。”


    话音未落,飞机径直扎进了云里。


    头顶的警示灯‘叮’一声响起,在白蒙蒙的缥缈世界播报一段寻常的提示。


    机身在穿越云层的过程里细碎抖着,带来生理的恐惧,以及早已习惯的心理上的淡然。


    “要是真的能时光倒流就好了。”


    夏理与舷窗挨得更近了,几乎要将鼻尖碰上去。


    “那些神秘故事里都说消失的航班是去另一条世界线了。”


    他回头看徐知竞,纯粹天真地将视线交汇,仿佛试图让对方相信这样荒谬的论调。


    “好想回到十四岁。”夏理盯着徐知竞喃喃,“少年宫下课,哥哥带我们从码头往家里走,整条街都是梧桐……”


    夏理望着窗外的流云长长叹了声。


    徐知竞莫名认为,或许对方眼前的并不是异国的云,而是更久以前自平静湖面吹来的风。


    “有一次我买给你的冰淇淋掉了,你生了好久的气。徐知竞。”


    “是吗?”


    “嗯。后来你就不愿意跟我一起走了,非要走在后面,好像闹别扭的小狗。”


    相同的记忆是由不同的人单独筛选的。


    夏理记得徐知竞因为一支冰淇淋而不愿意与自己牵手,徐知竞记得的却是对方始终走在唐颂身边。


    徐知竞甚至记不清自己生气的理由究竟是唐颂还是冰淇淋。


    画面始终在湖畔的黄昏里循环,除了婆娑的梧桐叶,就只剩夏理和唐颂延伸至脚下的影子。


    山与高塔,桥与沿路的旧居都成了模糊的背景。


    夏理牵着唐颂的手走在更靠前的位置,纯白的衣摆与书包背带随脚步轻悄地摆动,捉住徐知竞的视线,叫他连回忆都只能如此追索。


    “你不记得了。”


    舷窗外的云絮就在这一瞬骤然退去,真的如同一次穿梭,倏地将画面抽离,换上杳无边际的青蓝。


    徐知竞恍惚以为夏理会消失,仓促握住了对方的手腕,像那年和唐颂抢冰淇淋一样,无论如何都不肯松开。


    冰淇淋球掉到了地上,在夏日午后迅速消融。


    那么夏理呢?


    徐知竞隐约有了一种预感。


    可他宁可认为那是无端的臆想也不愿承认自己就是害怕,只好骗自己说夏理根本就不可能离开。


    “我记得的,是一支香草味的冰淇淋。”


    夏理透粉的关节,露在衬衣外的脖颈,热到泛红的脸颊,还有身上蓟花似的清苦香气。


    徐知竞全都记得。


    徐知竞那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爱看夏理。


    他的青春期来得延迟而猛烈,在平静地度过十数个春天以后,突然陷入了夏理虚幻的怀抱中。


    少年轻晃的小腿在一个又一个梦里披着树荫向他敞开,竹编的摇椅后是青灰的洋楼,满墙烧红的凌霄花,一地落英缤纷。


    那双失焦的眼睛映出叶片间斑驳的光点,世界好像永远都定格在某个留存于北山街的夏天。


    徐知竞俯身舔吻对方的唇瓣,从久远的梦中一直吻回此刻。


    他垂眸看夏理,将五指挤进对方的指缝,托到唇边,好珍重地碰了碰。


    “不用这样的,你不记得我也不会生气的。”


    夏理还以为徐知竞又要演什么深情戏码,乖驯地为对方开脱。


    他实在猜不透如今的徐知竞。


    分明上一秒还温柔缱绻,下一秒就又变得冷然疏离。


    徐知竞跟在这句话后忽而将手从夏理指间抽走了,留下即刻散去的体温,以及缥缈的一阵草木气。


    夏理蹙着眉,想要开口却又咽了回去。


    他没有必要再为徐知竞的坏脾气费心了,这趟航班落地他们就会分开,再怎么不愉快也已然接近尾声。


    ——


    纽约太冷,还没走上廊桥,萧肃的风就从舱门的连接处挤了进来。


    最近天气不好,连日阴翳。


    说要下的初雪一直不来,乌云倒是始终盘踞在高耸的建筑上空,像是另一片土地,要将世界逆转。


    夏理把脸往围巾里埋了点,露出一双眼睛,小动物似的四处打量。


    徐知竞挺拔舒展的轮廓映出一道格外优雅的影子,步伐均停地向前,全然掩去恶劣,仅剩耀人心目的从容与雅致。


    他好像还在和夏理闹脾气,到了T8才不情不愿地去牵对方的手。


    徐知竞天生的傲慢叫他没有办法把对夏理的占有欲联系到更深层的情感上。


    他好像不明白什么是爱情,以为那和其他事物一样,他想要,自然该有人忙不迭送进他手里。


    对夏理的妥协已经算是意外,徐知竞甚至认为自己足够纵容,放任对方一次又一次逆反。


    “我刚知道AA换了新飞机,可惜是去沪市那班,早知道不飞首都了。”


    徐知竞与夏理一路无言,倒是在休息室听到了另一个熟悉的声音。


    Eric与一位同行的青年在靠近吧台的沙发上闲聊,叫了支香槟,多悠闲似的倚着。


    “夏理。”


    徐知竞原本打算当作没看见,不曾想对方先开了口。


    Eric走上前扫了眼夏理的机票,笑着说:“我们刚才还在讲订错了,该试试新飞机的。”


    “回首都?”徐知竞随意问道。


    “回湘城,今年要去祭祖。”Eric说到这里停顿了片刻,转头看回夏理,莫名奇妙添上一句,“要不然你别跟他走了,跟我回去。”


    夏理貌似怯生生往徐知竞怀里躲了些,交握的那只手却在对方掌心挣了几下,真打算出逃似的,差一点就松开了。


    徐知竞神色不虞,顺着动作捉住夏理的手腕,又粗略打量了一番Eric的同伴:“管好你自己。”


    他不等回答,说完便带着夏理往卡座走,餐品上来才又一次出声,伴随玻璃杯触碰桌面的轻响,尝试越过此前的不愉快。


    “我们跨完年就走,你有没有想去玩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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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


    夏理移开视线,垂眸看地毯上水波似的纹路。


    他好像意识到徐知竞为他敷衍的回答感到不愉快。稍等了一会儿,见一旁桌上不知是哪位旅客落下的旅行杂志,恹恹补充说:“去索伦托吧。”


    位于那不勒斯的小岛在相片里盛满灿亮的光线。


    夏理体会不到那样的温度,于美东未至的初雪前冷极了一般瑟缩在座椅角落。


    徐知竞以为他病了,抬手在额头上贴了贴。


    夏理的脸被暖气蒸得发烫,乍一看倒真有点像是发烧。


    “不舒服吗?”


    “没有。”夏理回答,“我出去透透气。”


    他说着看了眼手机,淡然继续:“登机了我会过去的,不用等我。”


    兴许的确觉得太热,夏理将外套和围巾都留在了休息室,只穿一件毛衣就离开了。


    徐知竞追着他的背影。


    高领的薄羊绒将本就舒展的身姿衬得愈发清逸颀长,悄然显出自小养成的温雅,矜贵得浑然天成。


    可就是这样的夏理,前一夜还在徐知竞耳边呜咽着哼吟,像最漂亮的小猫,被主人按住肚皮摆弄。


    绵白的毛衣并非为了美观或是保暖,唯一的用途就在于盖住徐知竞留下的痕迹,让夏理看上去仍像是在北山街度过了整个童年的小少爷。


    徐知竞想要维护夏理在外人眼中的骄傲体面,那些迷乱与光艳只要展示给他看就好,要永永远远成为他们私人的秘密。


    ——


    广播第二遍催促登机,徐知竞没有见到夏理,反而等来了一条提款信息。


    他实际并未乘上礼宾车,更没有登上廊桥,而是去往了渐渐清空的候机厅。


    夏理说谎时总爱脸红,伪装得再巧妙也逃不过经年累月的熟识。


    徐知竞的耐心只换来三次广播。


    他在登机口关闭的同一秒低声骂了一句,继而起身,向地勤询问最近的取款机。


    “真有本事。”


    圣诞假期的候机大厅往来如织,徐知竞愈渐加快的脚步却还是引来不少注意,惹得准备回国的少男少女们捧着一颗悸动的心,幻想出整篇浪漫情节。


    他沿地勤指示的路线赶到取款机前,屏幕早已退回到初始页面,只留下一张被掰折的信用卡,以及撕成碎片的飞往PVG的机票。


    徐知竞一时为夏理出格的行为怔在了原地,定定立在熙攘的过道边,许久都没能做出反应。


    心跳声越来越响,被鼓膜阻隔,在身体内部愈加膨胀。


    他起初甚至听不见任何多余的声响,只有夏理的名字魔咒般随着心跳不断重复,赶走周围的空气,要令他窒息似的一遍又一遍循环。


    ——夏理!夏理!夏理!夏理!夏理!


    “……夏理。”


    徐知竞忽然听见空远余音中挤进一道新的登机广播,从纽约飞往首都,正是Eric放在吧台上那张机票显示的航班。


    和Eric一起下楼,给Eric写作业。


    骗他说数据有问题,和Eric去看剧。


    当面撒谎说出去透气,其实也不过是要跟对方回国。


    徐知竞捋顺了这段时间以来夏理身上的违和,半是自嘲地冷笑了一声,提步便往航司柜台走去。


    “AA167头等舱有余票吗?没有就发悬赏,十万刀一张,你们的提成另结。”